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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煮了滿桌子的菜﹐卻等不到分享的人。
已經是晚上十一點了﹐葉詩詩仍空著肚子在等待。
她不懂﹐對前些日子所發生的一切﹐也有疑似南柯一夢的錯覺。
她不明白﹐兩人之間最初互相排斥的關係不是已經改善了嗎﹖所以他提早回來陪她﹔而她也聽進了母親的建議﹐把鐘點女傭給辭了﹐乖乖在家學做家事﹐學習做個稱職的小妻子。
可是﹐這一切在三天前又有了變化﹐他不但又開始早出晚歸的生活模式﹐看她的眼神也變得又冷酷﹑又犀利﹐憎恨她的程度甚至超越以往。
她不知道自己哪裏做錯了﹐可是她仍願做努力來補救兩人的關係﹐所以她生平首次下廚﹐為所愛的人洗手做羹湯。
在惶惶不安中﹐葉詩詩再一次撥打祁暐的手機﹐就像四個小時前﹐或是十分鐘前一樣的情形﹐對方也依舊處在關機的狀態中。
忽地﹐電話鈴聲劃破滿室寂靜。
「祁暐……」不是他﹐是一通打錯的電話。
她嘆一口氣﹐掛上電話。
不該失望的﹐不是嗎﹖
他從來不曾回家吃晚餐﹐也從不曾當面告知或是以電話向她解釋晚歸的理由不是嗎﹖
他從來都不曾在乎過她的感覺不是嗎﹖
擁著抱枕﹐葉詩詩縮著疲累的身子﹐深深陷在柔軟的沙發裏﹐她深情的眼一直離不開面外的窗﹐仍在癡癡等待著。
慢慢的﹐眼睛的酸澀及濃濃的睡意漸漸席卷而來﹐凌晨兩點多﹐她在半夢半醒之間聽到些許細微的聲響。
她驚嚇而醒﹐倏地睜開眼﹐一個人影背對著她正在關門﹐她很快的站起身﹐還飛快的低頭檢視儀容﹐順好頭發。
「你回來了﹗」她迎上前去。
祁暐聽若未聞的經過她的面前。
雖然不是第一回﹐但他冷淡的態度仍教她的心大受打擊﹐淚眼欲滴。
「你吃飯沒﹖餓不餓﹖」情急之下﹐她伸手拉住他。
她的十指幾乎貼滿OK繃﹐皙白的手腕上有一個十塊錢大小的燙傷﹐成功的吸引住他的目光﹐他面無表情的睇她一眼。
「我……煮了晚餐﹐你……」他專注的目光反而教她說不出完整的句子。
如果說她活到二十多歲首次下廚﹐是否會讓祁暐感動或是感到驚訝﹐其實她猜測不到﹐因為他依舊波瀾不興的盯住她。
可是持續沉默也不成﹐因為她本來就打算好要把今天當成是兩人間破冰生活的開端。
於是偷偷培養足勇氣﹐她又開口﹐「今天我特地煮了晚餐﹐當然我的手藝還不好﹐食物的賣相和味道可能不太好﹐但我會努力的……」她眉眼靦覷﹐粉頰泛紅﹐自成一股風情。
「還是你想先來杯咖啡﹐我煮的雖比不上頂級咖啡店……還是你累了﹐我先去幫你放洗澡水﹐好好泡個澡……還是……」
「為什麼這麼做﹖」他突兀地打斷她的喋喋不休﹐語氣比寒冰還冷。
「妻子為丈夫煮飯是天經地義的事情……煮咖啡也只是舉手之勞……」她無暇注意他的反應﹐只顧不好意思的解釋著。
「妳今天出門了﹖」他冷眉肅目﹐臉上的線條如石刻般的冷硬。
「是啊﹗有何不對﹖」他嚴厲的語氣讓她感到疑惑。
「當然不對﹗」他冷笑一聲﹐「如果妳今天是和老情人見面﹐我會當妳是心虛﹗」
「什麼﹖」她驚愕的無以復加﹐以為自己聽錯了。
「太意外了﹐所以來不及想好掩人耳目的劇本﹖」他毫不留情的追剿。
「你到底在說什麼﹖」為什麼要用如此傷人的話來試煉她﹖
「妳心裏有數﹗」他冷冷的撇開臉。
「你……」
「怎麼﹖無法否認﹗」再對視著她﹐他的神色更形冷冽。
「你聽我解釋──」忍耐﹐她答應母親要好好的經營她的婚姻﹐要與他和平共處的。
「是自圓其說吧﹗」他冷嗤。
「你別……污蔑我﹗」她氣得直發抖。
「有膽做﹐沒膽承認﹖」
「……」
「說啊﹗為何不說﹖」他一步一步逼近她。
「……」她心痛地別過頭。
「不說話﹖是因為說不出話了﹖」
「莫須有的事﹐我不想再多費脣舌﹗」被嚴重曲解心意﹐她開始覺得她今天所做的一切好可笑﹑好荒謬。
「不想多說﹐是因為你們下午三點鐘確實從飯店出來﹗」祁暐的眼中飽含的怒氣並不下於她。
他以為在發現自己懂得為她擔心﹐會在乎她﹐會時常想起她﹐甚至感覺到和她在一起的親密﹑愉悅的心情﹐都不同於和他身邊女人純粹是肉體所需的感覺﹐而說服自己要和她重新開始之時﹐竟又會讓他見識到葉家人醜陋的一面。
她的父親惡意掏空公司的資產﹐而且早就逃得無影無蹤。
他該恨她的﹐就像結婚之時所認定的﹐要讓她不好過來平衡自己心中那股滿滿的恨意﹐可是為何在看到她和她的舊情人一起從飯店走出的瞬間﹐他只感到穿心的痛。
飯店﹖葉詩詩乍聽之下﹐有一時的茫然﹐然後才想起中午她欲出門吃午餐和買菜時﹐剛好遇見林亦傑﹐在久未見面及對方的力邀下﹐便和他一起去吃飯的事情﹐他看到了﹖
「是又如何﹖」她不明白和朋友到五星級飯店吃飯也犯法嗎﹖
她承認了﹗
祁暐的心一窒﹐「妳和他上床了﹖」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葉詩詩倒抽一口氣﹐不知是因為他剛好摩擦到她的燙傷處﹐或是因為他荒誕而不實的指控。
「是不是﹖」無視她的痛楚﹐他加重力道。
她不可置信地望著他﹐手上不忘極力掙脫﹐但他緊握不放。
「放手﹗」此時的她已是哀莫大於心死﹗
「是不是﹖」他的眸中蓄滿了陰鷙的氣息。
她憤恨地瞪著他﹐然後﹐她閃著星芒的目光驟變﹐變得深不見底﹐「我和他有沒有上床﹖第一﹐他沒提議﹔第二﹐那該死的不關你的事﹗」
他臉色鐵青的瞪視她﹐她也不甘示弱的還以顏色。
他霍地甩下她的手﹐不自覺的妒火熊熊的燃燒﹐也燒掉了他的冷靜和理智﹐「原來妳早就有計畫和他上床﹐只是他不肯如妳所願罷了﹗」
他的話像一把利刃刺向她﹐她驚不可信地倒退數步﹐直到重重撞上酒櫃﹐才穩住她顛躓的身子。
她真是個愚蠢的女人﹐是不﹖
生平第一次懂得在乎的一個人﹐卻是一個她愛不起﹐也不愛她的人﹐而且還是個無時無刻不在傷害她的男人。
她真是愚蠢得可笑﹐竟以為冷血的惡魔也會有心﹐也會有情﹖
「警告妳下次想紅杏出牆時﹐最好忍耐別輕舉妄動﹐或是小心點別露餡﹔否則我說過的﹐遊戲規則是我訂的﹐妳再怎麼也該先經過我的同意﹐而不是天真的一意孤行﹐那後果不是妳擔待得起的﹗」他的一字一句像把刀﹐殘忍地刨著她沒有防備的心。
「你混蛋﹗」她的理智徹底崩潰﹐抓起伸手可及的酒瓶砸向他。
他俐落的閃過身﹐酒瓶碰撞到矮幾爆裂開來﹐紅色的酒液灑落在潔白的長毛地毯上﹐是一片怵目驚心的紅。
「這裏不是妳撒野的地方﹗」他冷冷的威脅。
「你下地獄去吧﹗」她恍若未聞﹐繼續砸著牆邊的立燈。
這回他的身形更快閃過﹐還直接走到她面前﹐以更羞辱人的方式﹐捉住她的下巴﹐逼迫她直視他。「或許某一天﹐我們會在那裏相見。」
他臉上冰冷且絕情的黑眸和噙笑的嘴角形成極大的反差。
「我雖然沒做過太多感人肺腑的善事﹐但也不至於會和惡魔住在同一層。」她氣得朝他怒吼。
「哈﹗哈﹗哈﹗」猝不及防地﹐他揚聲大笑﹐笑聲讓人不寒而慄。
「你笑什麼﹖」她怒斥。
「妳不都說我是惡魔﹐所以不管妳在哪裏﹐我都會找到妳﹗」他的眼緊緊的鎖住她。
他的言下之意是﹐就算死了他也不會放過她﹖葉詩詩不由覺得一陣戰慄﹐看他的眼神有著濃濃的懼意。
須臾間﹐他的手慢慢的撫上她的發﹐再緩緩滑過她空無一物的脖子﹐輕輕撥開她的衣領﹐搭上她潔白裸露的前胸﹐再慢慢的撫著她修長秀美的頸項﹑皙白的耳輪﹐動作輕柔卻十分魅惑。
葉詩詩怔怔的望著他﹐動也不動的身子彷佛不是自己的﹐思緒也不受自己控制。
祁暐也深深的凝視她閃著星芒的眼﹐挺直小巧的鼻子﹐紅潤飽滿的脣和緋紅的臉……
該死﹗為什麼在他該將她挫骨揚灰的同時﹐她還是這麼該死的動人﹐讓他無法抗拒﹖
他倏地俯下頭﹐薄脣無預警的吻住她的紅脣。
葉詩詩愣了一下後﹐才想到要開始掙扎﹐因為他的脣又冰又冷﹐毫不憐惜的啃咬她的柔嫩﹐還執意以靈活的舌撬開她的貝齒……
她不從﹐他更加蠻橫的吸吮﹐彷佛帶著極大的怒氣﹐也像是在宣告要徹底的征服她﹗
她伸出雙手氣急敗壞地使勁推開他。
他則反手將她的雙手箝制﹐身子更加貼緊她的﹐還十分狂野的在她身上磨蹭﹐刁滑的舌也繼續霸道地索求她的配合。
她難掩羞憤地咬了他一口﹐突來的刺痛和血腥讓祁暐的脣離開她的﹐也暫時鬆開了她的身子。
葉詩詩踉蹌了一下﹐好不容易才穩住腳步。
他狠狠的盯著她﹐更狂暴的怒氣又在瞬間凝聚。
葉詩詩的臉頰漲紅﹐胸前劇烈起伏﹐她緊緊的環抱住自己的身子﹐彷佛這樣可以減緩發冷的身體和雙腳的顫抖。
祁暐黝黑的瞳眸動也不動﹐炯炯的目光似要吞噬她。
葉詩詩凜著氣強持鎮定﹐以無比冷酷的語氣詛咒﹐「相信我﹐就算等到地獄結冰的那一天﹐我也會化為一攤水﹐永永遠遠的離開你﹗」
語畢﹐她不再顧及他的反應﹐轉身朝樓上走去。
才背過身﹐葉詩詩的眼眶就蓄滿淚水﹐她強忍著不讓它滑落﹐挺直背脊快步上樓。
直到甩上房門﹐淚水才恣意奔流﹐她蹲坐在門邊﹐無聲地掩面哭泣。
可惡的男人﹗她是瘋了﹐才會努力尋找什麼讓他愛上她的狗屁倒灶的理由﹗
她希望他最好別愛上她﹐也最好別再惹她﹗
哭了一夜﹐也失眠了一夜﹐早晨刺眼的陽光讓葉詩詩紅腫的雙眼脹痛加劇。
樓下的客廳空無一人﹐廳內仍如昨夜最後一眼所見的滿目瘡痍﹐她推上太陽眼鏡﹐視若無睹的朝大門走去。
車子才開出車道﹐路旁突然竄出一個人﹐逐漸向她這方靠近﹐她不得不踩下煞車。
「葉小姐﹗」甫搖下車窗﹐來人便俯身喚她。
葉詩詩輕蹙眉頭﹐一臉不耐的看著眼前嬌小美麗的女人﹐她認出這人正是和祁暐在餐廳摟抱的女人。
「葉小姐﹐我是黎真。」看她一臉不屑﹐黎真把話挑明﹐「我是祁暐的朋友﹐認識他十五年﹐跟在他身邊也有五年的時間。」
葉詩詩恍然明白﹐原來她就是祁暐心中最愛的紅粉知己。
她藏在墨鏡後的圓眸銳利地打量著這個和她截然不同典型的女人﹐也難怪她會輸得灰頭土臉﹐她不但沒有和祁暐有深厚久遠的感情﹐也沒黎真纖細柔美﹑我見猶憐的氣質能擄獲男人的心﹐唯一能勝過黎真的大概就只是一個「祁太太」的虛名。
「有事嗎﹖」葉詩詩曲指輕敲方向盤。
「我們可以談談嗎﹖」
「我們這不是正在談﹗」葉詩詩倨傲地看她一眼。
黎真嘴角抽搐一下﹐明白對方是故意給她難堪﹐不過很快地﹐她絕美的臉上揚起一抹不太相稱的冷笑﹐哼聲道﹕「妳不必得意﹐等妳和我談過﹐我保證妳會明白﹐妳在祁家已無立足之地。」
黎真帶來的訊息絕對是一顆威力超強的震撼彈﹐炸得她好久﹑好久都回不了神。
「……妳那個不要臉的父親竟然內神通外鬼﹐掏空葉氏的資產﹐還提走祁暐入股的資金﹐逃得不知去向﹐要不是幾天前的股東大會需要查帳﹐才讓事跡敗露﹐祁暐還不知要被瞞騙多久……
「而妳﹐竟還有臉待在祁家﹐不僅好吃好睡﹐還打扮得花枝招展﹐在外勾蜂引蝶……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卑鄙無恥得令人發指……」
葉詩詩捧著幾乎要爆開的額際﹐怎麼也無法相信事情怎麼會是這樣子﹐但這也讓她明白﹐原來在她仍天真的編織婚姻美夢時﹐殘酷的現實已敲碎了一切﹗
她現在也終於能體會父親當時的警告﹐為何要她在這段婚姻裏﹐不論如何都要撐過三個月﹐而不是一年半載的。
原來他早有預謀﹐他不只把女兒當作棋子擺弄﹐而且恨她恨到將她徹頭徹尾的利用﹐完全不顧她的死活﹗
她覺得自己很可悲﹐之前所以會不甘示弱地和祁暐對抗﹐是因為在這場為利益而結合的婚姻中﹐她沒有錯﹐也是最無辜的人﹔另一方面﹐也是因為她自認她和他是站在對等的立場﹐她有權可以要求和他平起平坐。
如今呢﹖她有何顏面去面對他﹖
就如黎真所言﹐她又如何能在祁家安然度日呢﹖
瑟縮的攏緊身上的薄外套﹐明明該是百花爭鳴的季節﹐為什麼她的春天好像永遠不會來臨﹖
深夜﹐葉詩詩拖著沉重的步伐走進家門﹐今天的祁暐居然比她還早回家﹐因為她剛才已看到他的座車停在車庫中。
她差點又掉頭離開﹐免得看到他的人﹐更加引起她的傷心﹔可是她真的太累了﹐身體又冷又熱﹐還全身酸痛﹐她需要找個地方休息﹐然後好好想想該怎麼面對那個她逃避不掉的人。
「鈴……」
乍然響起的電話聲驚醒寤寐中的葉詩詩﹐她這才發現自己竟然合衣睡倒在床上。
一聲﹑兩聲……九聲﹑十聲﹐她茫然地看著不肯罷休又一直沒人接聽的電話機。
在持續響了數十聲後﹐鈴聲又突兀地戛然而止﹐她仍一動也不動的瞪著它。
然後﹐它再度響起﹐她伸手接起。
「餵﹗」低沉的男聲穿透她的耳際。
有人比她先一步接起電話﹐她本想放下話筒﹐但彼端傳來一陣驚慌又急促的問話──
「葉小姐在家嗎﹖葉太太已經不行了……」
「咚」一聲﹐葉詩詩的話筒瞬間滑落在地﹐她肺部中的空氣好像被硬生生的擠出﹐腦中呈現一片空白。
「媽──」驚喘一聲﹐她沒命地往樓下跑﹐途中好幾次都幸運地只是絆住腳﹐而沒失衡滾下階梯。
她驚惶失措地跑到玄關﹐打開鞋櫃……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她沒能拉住櫃門﹐木門「砰」地一聲又彈回﹐應聲夾住她的另一隻手﹐其中三根手指頓時又紅又腫﹐她卻渾然不覺﹐只顧氣憤的拉開礙事的門。
陡地﹐另一雙大掌出現在她眼前﹐一手握住她受傷的手﹐一手俐落地為她打開櫃門﹐細心地拿出一雙便鞋為她套上。
來不及穿好鞋﹐葉詩詩霍地站起身﹐抄起櫃上的車鑰匙往外奔去……
「我來開車﹗」祁暐跟上她﹐拿走她手裏緊握的鑰匙﹐她在交錯的淚眼中看到他堅定和一閃而逝的……溫柔。
父親毫不在意地走了﹐母親也永遠地離開她了﹐她的處境令人欷籲﹔但除了母親彌留的那一晚近似崩潰的哭喊外﹐葉詩詩還算很平靜地接受這個事實﹐因為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她想起黎真說過的話﹐祁暐在接掌葉氏之際﹐立刻展現他的實力﹐參與競標外商投資的大型工程﹐一出手便順利得標。
但由於資金的募集尚包括向銀行借貸﹐可那勢必要接受嚴厲的查帳程式﹐屆時別說貸不了款﹐連祁暐調度不周的欠款都會被披露出來﹐那麼祁暐的事業和名譽鐵定會大受打擊﹐所以在那之前﹐必須要把葉父所虧空的款項補足。
必須補足﹖那可不是一筆小數目﹗
而且﹐她由黎真的口中大約知悉祁家的家族形態﹐祁老太爺雖然是祁家的精神領袖﹐但他已將事業交由子孫負責﹐本身已不管事﹐似乎不太可能會有大筆的現金挹注祁暐﹔而且他若還不知情﹐那就表示祁暐並不打算驚動他老人家﹐所以她斷不能貿然上門求援。
而和祁暐一向水火不容的祁父﹐她更沒把握能說服他﹐他應該也不會伸出援手﹔看來﹐她孤注一擲的物件只有他﹗
依舊是飄著咖啡香味的餐屋。
三個月前﹐葉詩詩只是個對婚事不滿的少女﹐可是如今的她﹐卻像是歷經滄桑的老嫗。
她坐在慣坐的窗邊座位﹐靜靜的等待著眼前男人的答復。
「妳想和我合作﹖」祁昊嘴角噙著一抹詭異的笑。
「嗯﹗」葉詩詩勇敢的頷首。
「為什麼找上我﹖」他慵懶的執起桌上的咖啡輕啜一口。
不找他還能找誰﹖
她父親把祁暐害得那麼慘﹐他在資金短缺的情況下﹐不靠財力﹑背景都相當具有實力的祁氏建築業幫忙﹐他要如何度過這個難關﹖
「為何不﹖」她聳聳肩。
「他同意﹖」祁昊嘲弄道﹐他和同父異母的兄長間彼此有隔閡已不是新鮮事。
她遲疑一下﹐小心翼翼的開口﹐「你同意﹖」
「我不同意又如何﹖」他反問。
「這是我和我母親留給我的股份。」她遞出一個牛皮紙袋。
他隨手抽出袋內的檔案﹐隨意瀏覽了一眼﹐「這些股份在股價最高點時﹐都不值他所欠缺的金額﹐何況它們現在隨時都會形同廢紙一般。」
葉詩詩的眼中頓時黯然失色﹐祁昊的陳述該死的殘忍﹐但也該死的正確﹐不過此刻不是悲秋傷春的時候。「你很清楚這個工程有百億的商機﹐如果你同意合作的話﹐當它完成時﹐你絕對可以收回你的投資﹐何況……」
「何況什麼﹖」他明知故問。
葉詩詩也明白對方狡猾的要她親口承認她對祁暐的背叛﹐「其實你們互相憎恨﹐早已鬧得沸沸揚揚﹐滿城皆知﹐我轉讓的股份雖然不能讓你掌握葉氏﹐但絕對足以和他抗衡﹐這應該遠比那些利益更讓你動心吧﹗」她漠然說道。
「妳分析得真不錯﹗」祁昊微微一笑﹐還刻意賞臉的拍掌。
「你同意﹖」她追問道。
「看來妳是勢在必得﹗」他不回答卻又消遣她。
「謀事在我﹐成事在你﹗」葉詩詩從開始就不曾低估眼前這個男人﹐但現在才明白他比想象中的更難纏百倍。
他忽地搖頭大笑﹐「妳們這些女人是怎麼回事﹖我都不知該感動還是該笑妳們﹖到底祁暐有何魅力﹐能讓妳們如此犧牲奉獻﹐瞞著他前仆後繼的找上我幫忙﹖」
什麼意思﹖
也有其他女人為了祁暐而找上祁昊﹖
是黎真﹖她為了愛﹐也找上眼前這個詭譎難測的男人嗎﹖
葉詩詩頓覺臉上被呼了熱辣的一巴掌。「我不是幫他﹐是不想欠他﹗」她喃喃說著薄弱的否定詞。
「妳不想欠他﹐卻來求我﹖」這倒令他意外。
葉詩詩直視他的眼﹐許久才啟口﹐「我記得你對我說過﹐無知才是幸福的話﹐我承認當時我很不以為然﹐可是當我明白真相之後﹐我開始體會你的忠告﹐也相信﹑更希望那不是你最後一次幫我。」
「我可沒有妳以為的好心﹐當時我是很瞧不起妳﹐只想妳別太早陣亡﹐那會平白讓我少了許多樂趣。」他輕扯嘴角﹐狠心的敲碎她的奢望。
他和祁暐果然是一對身上流著相同冷血的兄弟﹐對瞧不起的人特別想欺凌羞辱﹐並都以折磨她為樂。
「很高興一無是處的我﹐還有娛樂你的價值。」葉詩詩不悅的撇撇嘴。
見他但笑不語﹐乾脆把話挑明﹐「你的決定如何﹖」
「妳沒想過找林亦傑幫忙﹖聽說妳和他的『私交』甚篤﹗」林家的事業版圖夠大﹐財力也夠雄厚﹐為何她沒考慮找林亦傑幫忙﹖
他必須厘清這個疑慮後﹐才能做出適當的決定﹗
如果她和林亦傑有私情﹐他是比較傾向於插手分開她和祁暐這對怨偶﹐因為助人為快樂之本嘛﹗
至於助誰﹖那就見仁見智囉﹗
葉詩詩先是頓了一下﹐然後誇張的驚呼一聲﹐「對啊﹗我怎麼都沒有想到他呢﹖」
隨即又搖頭否定﹐「不行﹐我怎可把我的『舊情人』和現任的老公兜在一塊﹐祁暐會恨死我的﹐反而不會和我離婚﹔但是你不同﹐我選擇私下尋求你的合作﹐他一定恨不得要殺了我﹐要不就是休了我﹐屆時﹐我就能和舊情人雙宿雙飛了。」
葉詩詩下的是一步險棋﹐橫豎大家都以為她和林亦傑有著不可告人的關係﹐那就讓他們去誤會好了﹐雖然這對林大哥會很不好意思﹐但卻也是沒辦法中的辦法。
因為假設祁昊真有她以為的那麼恨祁暐﹐他應該會答應她的提議﹐不會放過眼前這個能羞辱祁暐的機會。
祁昊看著她一臉的陶醉樣﹐心中閃過一絲懷疑﹐但立即地﹐眸底便覆上一層冷光﹐他嘴角噙著一抹輕蔑的笑﹐「我只有一個條件﹗」
他……答應了﹖她不敢吭聲﹐屏息以待。
迅雷不及掩耳間﹐他突然向她傾身過去﹐俊帥的臉龐和她的頰畔靠得好近﹑好近﹐熱熱的氣息拂過她的耳際﹐形成一幅極曖昧的畫面。
「答應了﹐就不準後悔﹗」說完他的條件﹐他迅速拉身退離她身邊﹐拿出手機迅速撥了一通電話。
五分鐘後﹐葉詩詩再次見識到祁家人的做事效率﹐只見一個斯文的男子﹐動作迅速確實的帶來祁昊需要的東西。
祁昊大筆一揮﹐輕而易舉在本子上填上數字﹐一張巨額支票就此完成。
他把它擲向她桌前﹐那隨便的樣子﹐就好像那不過是張助人擤鼻涕的面紙。然後輕佻的看她一眼﹐拿起桌上的紙袋﹐傲然地走出咖啡廳。
直到祁昊完全走出她的視線﹐葉詩詩才拉回目光﹐倔強的雙肩也才敢垮下﹐完全沒有剛才那份含羞帶怯的媚態﹐也沒了先前和對手談判的女強人之姿。
捧著那張及時的救命符﹐葉詩詩只覺得百感交集﹐甚至紅了眼眶。
但想起祁昊最後的警告語﹐她不覺又打了個寒顫。
沒錯﹐原本她的計畫是非要祁昊的援助不可﹐但現在她已不再肯定﹐她到底該如何做才能讓祁暐同意接下這張支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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