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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凌築]天成怨偶[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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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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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19 01:57:46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天成怨偶 作者:凌築

  六歲時,她就被爹爹硬塞給他當妻子,
  可是她發現他的心裏早已有個「小娃娃」,
  於是,她放了他一馬,
  而十六年後,她又因尋找母親而住進他家,
  但她母親竟擄走了他鍾情的人,
  她尷尬的與他一同去營救「她」,
  而一路上,他卻不停的出「紕漏」,
  害她只好用自己寶貴的「血」來解救他,
  教自己別愛上這個有意中人的他,卻還是……

  江湖上人稱神算子的他,
  怎麼也沒想到自己會有三個「娘子」的人選,
  難道真要他走上「拋繡球」來選妻的地步,
  而他較中意的她嘴上卻總掛著她的「英雄」,
  為讓她們「公平競爭」,他舉辦「游泳大賽」,
  幸好天生懼水的她,有他爹的「絕招」相助,
  可他才不怕她會輸呢!因不管結果如何,
  他還是會輿她此翼雙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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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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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19 01:58:05 |只看該作者
楔子

   冷颼颼的風呼嘯的穿梭在詭譎的森林,空氣傳來淒厲的尖叫,為這座陰森森的魔林增添了些許鬼魅的氣息。

    「爹爹,為什麼要把娘困在那裏?」一個五歲女娃坐在高大消瘦男子的肩上,不停回頭看那迷霧中的森林,像個與世隔絕的死城。

    「你娘瘋了,不把她封在毒魔林裏,她會害更多的人。」消瘦的男子眼底流露一抹難以察覺的憂鬱和愧疚,是他不好,如果不是他成天只顧專研毒物和醫術,而忽略了她,她也不至於變成這樣,看來想要救她,也只是七飛龍的丁劍秋了。

    「爹爹,那娘什麼時候可以回來?」女娃稚氣的問,睜著一雙靈慧動人的晶眸望著她父親。

    「等娘身上的毒解開,醫好她的病,她自然會恢復,只是爹爹也沒有把握……」他長歎了一口氣。

    「那誰才能治好娘?」

    「神醫丁劍秋。」他眼神變得深沉不可測,對於一個大名醫救不了自己的親人還得求助於其他大夫,任誰也覺得難堪和不幸,但是窘歸窘,人還是得救,而且還是他鍾愛的妻子,不過他得先試試那個怪老頭的醫術,是否如傳聞中那樣神乎其技。

    「他在哪里?我們快去找他。」女娃興奮的鼓掌。

    「飛龍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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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發表於 2010-5-19 01:58:32 |只看該作者
第1章

    謐靜的午後,蔚藍的天空不見半片雲絮,熾熱的陽光投影在平靜無紋的湖面,像一面鏡子映射朗霽的晴空;湖岸林間蟬聲陣陣,隨著輕柔的和風催人人夢。

    照理說以這涼夏的氣候是不會下雨才對,可是……

    「嘩!」

    在樹蔭看書倦了,以書覆面小憩的青衫男子豎起了耳朵,迅速的側身一跳,身手矯健的閃過這突來的傾盆大雨。

    單膝點地的他一手支地一手抱著書,抬起頭仰視樹梢,到底是何人敢在飛龍堡撒野。

    「雲哥哥!」一個稚氣未脫的小女孩提著木桶坐在樹幹上,巧笑倩兮的揮手。

    「皓雪,你怎麼知道我在這?還有你怎麼到上面?」

    「是風哥哥說的。他看你捧著書出門,就猜想到你又一個人偷溜到後山來。」小女孩搖晃一雙白胖的小腿,居高臨下的感覺很捧,迎著微風,聞著大自然的氣息讓她幾乎不想下去。

    「石風那小子。」石雲皺皺眉,起身拍去身上塵埃和草貭,「那你在上面幹麼?誰教你那麼做?是不是曹汝兒那賊廝。」其實不用猜,他也應該想得到,曹汝兒和皓龍、皓雪還有石風是一夥的,而皓龍是缺席的常客,自從小亞妹妹離開後,三個人就常常廝混在一起,盡想些整人的把戲,通常都是曹汝兒出歪主意,石風去執行,皓雪插一腳。

    每天閑著沒事,搞些讓人哭笑不得的把戲,在小亞走後,皓龍忙得沒時間,他們三人就把矛頭指向他,真是七月半鴨子活得不耐煩。

    他們三人還算聰明,知道他最疼皓雪,即使她犯了錯也捨不得罵她,所以叫她來偷襲嚇人,幸虧他機警,否則早就淋了一身濕,且那堆書也會遭殃。

    他抬起頭,瞧她不好意思的伸伸舌頭,他也只有莫可奈何的搖搖頭,「他們呢?」

    「跑了!你生氣啦?」皓雪瞄了瞄石雲。

    石雲笑了笑,「我不生氣,」他只會找那兩個始作俑者算帳,他們說不定正躲在某棵大樹後偷笑。

    「那我下來。」她一手提著笨重的木捅,一手攀爬著樹,驚險的動作著實讓人捏了把冷汗。

    「喂……小心!」他失聲驚叫。

    說時遲那時快,她一個不留神,被木桶絆到,手一松,腳底一滑,她和木桶成直線自由落地。

    「啊!」她尖叫著,害怕的小手捂著雙眼,「砰!」著地了,渾身瑟瑟發抖的她像受到驚嚇的小白兔,一直不敢睜開眼!

    過了半晌,她感覺身子似乎懸蕩在半空中,落入一個溫暖臂彎中,她悄悄的自虛掩的指縫探看,才發現石雲跪在地上抱著她。

    「你沒事吧?」石雲發白的臉上擠出一絲虛弱的笑容。

    看來是被她嚇壞,她歉疚的跳下他懷中,「對不起!」她不敢注視他,轉身就跑,她不知為什麼心口怦怦然跳得好快?

    目送她消失在樹林,他搖搖晃晃的勉強站起身,赫然雙膝滲著紅豔刺目的鮮血,染紅了一灘濕淥淥的草地。

    石雲知道是剛剛皓雪潑下來的污水造成他滑倒而撞到樹根,還差一點失手,否則以他的武功怎會如此不濟,救人還自己先跌倒!

    不過,還好她平安無恙,眼看她白色的身影漸漸消失,不知怎麼回事他的頭昏沉沉的,且眼皮也愈來愈重。


    不知道過了多久的時間,當他醒來時,日暮西山,炫麗的晚霞將湖光染成一片金黃色,一陣涼風吹來波光粼粼,十分耀眼。

    「你醒了。」一個蒼勁有力的嗓音響起。

    他循聲源看到樹旁不遠的空地燃起炊煙,一團火光投射在一名年約三旬的中年男子臉上,骨瘦嶙峋的身子卻有雙精悍銳利的瞳孔,映射出兩簇可與夕陽媲美的火焰。

    「你救了我?」石雲半撐起身。

    「是你自己命大碰上了我。」薛原冷冷的說,看也不看石雲一眼,自顧自的用樹枝撥弄火堆,「我只是路過。」

    「爹爹,我捉了一隻野雞。」林間突然蹦出一個小腦袋瓜甩動著長髮,兩隻小手高舉著垂死的野雞。

    「冰兒,好厲害。」薛原拿件紅衫迎向小女孩,眼中閃著贊許,「穿上,山裏天氣多變,我們還要待一陣子呢!」

    薛冰接過那件紅色衣裳,隨意的披在身上,在腰間用條白緞帶打個結,然後輕撥烏黑柔亮的長髮,甩落汗珠。

    「他醒啦?」她斜瞟一眼坐在樹下的石雲。

    「怎樣,這小子還可以吧?」薛原悄悄附耳跟女兒低語。

    「爹爹,你想到哪去?」薛冰嬌嗔的面頰酡紅,比水面的霞光還要紅豔。

    不過,他的確是生得眉清目秀,即使處於困境仍存著傲骨,將來定是人中豪傑,無怪乎爹爹會欣賞他。

    江湖上,她爹爹毒手怪醫的名號誰人不知、誰人不曉,與神醫丁劍秋,病諸葛李儒風並列三大名醫,為了爭個第一的面子,她爹爹特地前來與排名第一的神醫較量,卻沒遇上,反倒救了這個俊秀的少年。向來她爹爹救人是別人求也求不到的,除非求醫者要答應一個條件,不知爹爹會叫他做什麼?她愈想愈不安。

    「小子!我女兒許配給你如何?」

    她就知道准沒好事!看她呆若木雞的樣子,可見被她爹爹嚇得不輕。

    「爹爹!」薛冰氣惱的直跺蓮足,「你怎麼可以隨便決定人家的終身大事?」

    「這樣不好嗎?」薛原回看女兒,「如果你不要,留著他也沒用,殺了也好,反正他的命是我救回來。」

    「爹——」她嗔叫,旋即背過身,「隨便你。」爹爹總是這樣恣意而行,從不顧慮別人的想法,未來的事哪能說個准。

    「就這麼決定。」薛原丟下魚,走到石雲面前,「以後你就是我薛原的女婿,你的未婚妻就是我女兒薛冰,知道嗎?你娶了我女兒,不會沒好處的,我會教你一些針灸和醫術。」

    「毒手怪醫?」石雲對江湖事還略知二一,怎麼這個亦正亦邪的怪物會跑進飛龍堡的領域,莫非有什麼企圖?奇怪的是怎麼堡內的崗哨沒有人發覺。

    他戒慎的盯著薛原,「你怎麼進來的?」

    「你是飛龍堡的人。」薛原不回答他的問題,「叫什麼名,今年幾歲?日後我女兒就拜託你了,你可別辜負她。」看似叮囑,實則更像是威脅。


    他被點穴滯留了半個月沒有任何行動自由,其實不被點穴,他也不能走,他跟他們父女倆住在飛龍堡後山懸崖峭壁一處隱密的山洞,且被迫跟著薛原學習醫術和練毒,

    後來,石雲才知道薛原是從陡峭的山背爬上山,想找丁劍秋決鬥,可惜來遲一步,早在數年前丁大叔就已攜子離開飛龍堡退隱山林了。


    「你傷好了差不多,應該可以走了。」薛冰趁著她爹爹不在時,解開了石雲的穴道。

    待血路順暢,他站起來活動筋骨,兩腿還有些微麻,但已經不痛了。毒手怪醫的醫術果然不愧為天下三大神醫之一。

    他朝薛冰抱拳一揖,「多謝姑娘相救,他日定當報答。」

    「怎麼報?以身相許?」她嘲弄的瞅著他,發現他那張白哲的面頰飄上兩朵紅雲,她忍不住噗哧一笑,心想他的臉皮還真薄。

    「你快走吧!若我爹爹回來,你就走不了。」薛冰自洞口拉過一條藤蔓遞給他,目送他離去,喃喃自語,「石雲,保重,有緣他日再見。」

    而石雲內心也滿複雜的,說不出什麼滋味,短短半個月,他學到不少醫術,以他天資聰穎,領悟力非常高,除了練毒還不會之外,一般略淺的針灸藥理是難不倒他。

    對他而言,這半個月算是他人生的一個奇遇,一段難忘的回憶。


    「叩!叩!一敲門聲吵醒了石雲,他打個哈欠,發現自己竟趴在書桌上睡覺了,而且還夢到十多年前的往事,大概是最近過度操勞,舊疾復發才會作夢。

    自從飛龍堡堡主崔皓龍遠赴塞外去追愛妻丁小亞,就把堡內所有公務全塞給他,可憐的他年紀輕輕,就已經患了風濕,離齒搖發禿的日子大慨不遠。

    外表看來風采俊逸的石雲,健朗的身子背後有段不為人知的癮疾,若非當年三大神醫之一的毒手怪醫薛原救了他,恐怕他這雙腿早殘了,雖然治是治好了,卻留下無法彌補的後遺症。

    每當到了嚴冬時,石雲的腿會發酸,需要不時熱敷保養,平時看不出異樣,他也不想讓任何人知道,只是……麻煩的是另一項後遺症,薛原這個人是有恩必求報,居然在江湖中四處宣揚他是薛家未來女婿。

    還有一件更嚴重的事,就是他那雲遊四海的老爹到了銀城,因為貪吃,認為若有個手藝好的兒媳婦也不錯,就這樣替他訂下銀城城主未出生的孩子!

    想想那年他才十二歲,有神童之美譽,剛在江湖上初展鋒芒的時候。被武林中一些前輩和世族都十分看好,認為他日後定非池中物,於是紛紛為自己女兒探詢他的婚配,自然銀城城主也不例外。

    而遠住在海外銀城的父親根本不曉得石雲所發生的事,就和銀城城主一拍兩合,從此他多了個相差十二歲且剛出生的未婚妻……不!是兩個!銀霜、銀月是雙胞胎。

    如今,算起來已經過了十六個年頭,想來她們也到了花樣年華的年紀。

    據分舵飛鴿傳來消息,銀城兩大美女已經在前來飛龍堡的路上,這還不打緊,更糟糕的是,薛冰也往這來了!

    兩個家族的三大美女湊在一起是什麼樣子啊?想來一定非常……非常有趣,嘻……他居然有一絲絲期待。

    「大哥!」砰!門被撞開。

    「石風,你怎麼闖進來?」石雲橫了石風一眼,這小子成天遊手好閒無所事事,一點也不曉得幫大哥分擔勞苦。

    「我還以為你發生了什麼事,敲那麼久的門也不應一聲。」石風瞄了瞄一桌的帳冊,一抹羞慚油然而生,「你……你昨晚又睡在書房?」

    石雲面無表情的嗯了一聲,算是回答,然後看也不看石風一眼便專心閱案眉批,深沉內斂的形色不露於外,讓人捉摸不定他的想法,連石風也覺得他太高深莫測,無怪乎江湖上人稱他為「神算子」?

    石雲天生散發智慧的鋒芒,聰明絕頂,一目十行的本領在堡內無人能及,運籌帷幄,日理萬機更顯得他精明能幹,他甚至精明到厚厚一本帳在海總管檢閱後,他還能挑出錯誤,讓人不得不佩服他老謀深「算」。

    換而言之,就是老奸巨滑,錙銖必較,什麼都要「算」,如果生意給他管,保證絕不會蝕本,但飛龍堡是個組織,經營不止是商業、還有武林人脈、統馭掌理之術,這他就比不上少堡主崔皓龍了。

    只是,少堡主去追妻子尚未歸返,幸好還有海大叔幫襯,否則不起民怨才怪,看來大哥還是只適合當軍師,不適合當領導者。

    就如同他石風只能幹跑腿,聽命行事而已,這一點他非常有自知之明。

    「來找我做什麼?總不會是來看我做牛做馬的樣子?」

    「不是……是皓雪,她想出堡去散散心。」石風慚愧的無地自容,低垂著頭。

    「皓雪,她最近心情好多了?」石雲神態自若的批案,緩緩放下筆,起身走到窗枱前,他眼光停頓在窗外花園裏的一株含苞待放的白梅上。

    不經一番寒徹骨焉得梅花撲鼻香,而皓雪經過失戀的打擊,淬練後更益顯成熟嬌美,就像寒冬的傲梅,但心靈的損傷不是一時片刻能平復的,讓她出去走走也好。

    石雲深思後點點頭,「派兩名飛龍衛士保護。」

    「不必了,我一個人陪她去。」石風口快的說,「有我在,你放心。」

    就是有你這魯莽的傢夥在,他才不放心。石雲長籲了口氣回看石風狐疑道。

    「你確定能勝任?」

    「安啦!我出去了。」石風急忙的轉身,「咚!」竟撞到門扉。他忍著痛,不好意思的揉揉鼻子,趕緊告退,結果又不小心的勾到門檻,差一點跌得狗吃屎。

    看石風這副急躁慌張的樣子,石雲不由得撫額感歎有這種單純直爽的弟弟是幸還是不幸?讓石風去保護皓雪,他還是不放心。

    「來人,叫龍甲、龍乙跟在小姐身後,記住別讓石風發現。」


    繁華的開封市街,來往熙攘的人潮和小販叫賣聲形成一片熱鬧的景象,此刻,一馬一車入城——

    「為什麼不去京城?京城離我們城堡比較近。」石風實在搞不懂皓雪為何要坐馬車一路南下到開封,沿途雖然有許多風景名瞵和熱鬧市集,但她一刻也不停。

    「我是出來散心的,走得愈遠愈好,免得又被一大堆人跟著。」皓雪掀開窗口布簾,巧笑倩兮,雲袖半遮面。

    石風看她嬌俏的容顏飄上兩朵紅雲,竟看癡了,她一身素白色綢緞烘出嬌柔身段,不帶發飾而披肩的秀髮,僅系以一條白絲緞,顯得輕柔飄逸,如天仙下凡,不染塵煙。

    傻呼呼的石風不禁由衷發出驚歎,「皓雪,你愈來愈美了!」

    聞言,皓雪和阿香相視一眼,不由得噗哧一笑,尤其是瞧石風那副二愣子的蠢樣。

    「石二公子,你每天和小姐在一起,每天看來看去還不是一樣,今兒個怎麼會說出這種文縐縐的話。」阿香掩口悶笑。

    「阿香。」皓雪眉黛一蹙,掃了阿香一眼要她噤聲,不得無禮。

    「沒關係。」石風乾笑的搔搔頭,「也許是每天都相處在一起,反而沒注意到身邊有這麼個大美人。」

    「可是……卻比不上朱姊姊。」皓雪仍忘不了曹汝兒,幽幽的目光一片縹緲迷蒙,沒有一個焦點。

    「你該忘了那個賊小子,天下好男人還是不少。」石風不敢拍胸膛說他也算好男人,但他也不差呀!只是戀愛中的人往往盲目的忽略她身邊重要的東西,其實,只要稍加注意一下,像他大哥、他、還有沙將軍以及飛龍衛士一個個都是卓然出眾的男子漢。

    「算了!我們是出來玩的,別盡想那些不愉快的往事。」嘴上說不想,可是心裏卻忘不了那段逝去的感情。

    皓雪早該猜到曹汝兒始終當自己是妹妹,否則在她十五歲及笄時就該向堡主提親,也不至於到了二十她仍尚未有良緣,這該怪誰?也許真的是她太傻,癡心的等待換得痛苦的神傷心碎。

    服侍小姐的丫鬟阿香注意到小姐鬱鬱的眼神,心裏也很難過,可惜自己只是個做下人的丫鬟,根本無能為力。

    這時,車夫阿福輕敲馬車木橫,拉住了馬,恭敬的低語:「小姐,到了。」

    「皓雪,今兒個我們就在綠仙樓小憩,如何?」石風掀開布簾。

    皓雪仰望天色近未時,於是頡首道:「也好,我們就在此歇腳,明日再趕路。」

    「什麼!還要走?」石風揚揚眉,一陣錯愕,「你到底想去哪?」

    「石二少爺,你跟著走就知道?」阿香先下馬車,然後攙著皓雪踩車夫搬來的小凳緩緩走下來,並打開紙傘替小姐遮陽,「小姐,外頭風沙大,我們快進去吧!」

    皓雪略點頭,正要踏前時,猛地一個滿臉汙漬的老婆婆從巷口跑出來,跌跌撞撞的差一點撞到她。

    「救……救我。」老婆婆乾癟的手不停顫抖,用懇求的目光望著皓雪,然後「咚!」地一聲昏倒在地。

    皓雪一行人都被這突來的狀況給嚇到了;石風根本來不及擋住老人家接近皓雪,老婆婆的速度好快,幾乎匪夷所思。

    待驚魂甫定後,阿香小心謹慎的探著在她們面前不到半步距離昏倒的老婆婆,詢問浩雪,「該怎麼辦?」

    「帶她一起進來。」皓雪低下身子,一抹同情油然而生,「看她樣子似乎是長途跋涉,受盡苦難的走了不少路才流落到開封,石風,我們幫幫她。」

    「可是……」石風總覺得這老婆婆不是普通百姓,但瞥見皓雪眼中的希冀和盈盈然泛著憐惜的水光,他就不忍拒絕。

    女人是心軟的動物,看來他也差不多跟女人一樣。

    「阿香、阿福,幫我一下忙。」皓雪不顧旁人的目光,居然伸手去扶那髒兮兮的老婆婆。

    皓雪這一扶可嚇壞了阿香,想她家小姐堂堂飛龍堡千金,名門閨秀身分何等尊貴,怎可以和這類低賤鄙俗的平凡百姓相提並論,小姐還親手去攙起那滿身汙穢的糟婆子,也不怕弄髒了自己一身昂貴雪白的衣裳。

    於是,阿香忙不迭叫車夫阿福快過來幫忙,「小姐,這讓我們來就好。」

    「沒關係。」皓雪淺淺一笑。

    「我來背好了,你們先進去。」石風自告奮勇的蹲下身,雖然心中還存著一絲絲疑問。

    皓雪朝他頷首致意,然後讓石風背起老婆婆,一行五人走進綠仙樓,而背上的老婆婆微闔的眼睫下隱隱射出兩道鋒芒,旋即斂去。

    他們疏不知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在他們進入綠仙樓時,對面街角暗藏了一個黑衣人,暗中觀察他們的一舉一動,但當他發現兩個人影跟在他們背後時,旋即離去。


    江湖上的傳言特別快,尤其是關於天下第一堡的飛龍堡的小道消息更是大街小巷爭先報導。

    在經過精采落幕的飛龍堡少堡主娶妻後,現在令江湖沸騰的事就是來自東海上神秘的銀城。

    自前任城主的愛徒背叛銀城人大內為官家所用,銀城已有百年末步人中原,沒想到今天卻為了嫁女而來,而且要嫁的還是武林中頗富盛名的飛龍三傑,尤以神算子石雲為最具代表性的傳奇人物,這怎不教江湖中人為之興奮好奇。

    因此,銀城人尚未現身,再來鎮卻已聚集不少看好戲的江湖中人,再來閣,再來鎮上最大的酒店早巳人滿為患,連吃個飯還得比賽。

    不過,聰明的人都會預先訂位元,而在二樓靠欄桿窗邊的雅座,就坐了兩位頭戴黑紗斗笠的聰明人,一個紅衣,一個紫衣,他們早在三天前就住進了再來閣,而且是以貴賓身分。

    他們一副神秘兮兮蒙面的模樣,大概是不願以真面目示人吧!

    「姊姊,你真的要去見他?」紫衣人壓低了聲音詢問對座的紅衣人,「這只是父母之命,決定在於你,你沒有必要讓人看笑話?」

    「看看再說。」紅衣人沉吟的喝茶,目光移向窗外一條萬階白石小道之巔的城堡,神秘又莊嚴,讓人不寒而慄。

    像這麼門禁森嚴、傲視群雄的天下第一堡,到底有何魅力吸引那麼多圍觀的好事者?亦或者這是那位只聞其名不見其人的神算子搞出來的把戲?

    紅衣人忽然覺得這場鬧劇十分有趣,激起了她對傳聞中的神算子的好奇,她決定上山一探究竟。


    「小子,還那麼悠哉!」踏進書房的海無量,是飛龍堡的大總管,一切對外的事務皆經他之手,雖然他己年過五旬,卻依然精神抖擻,健步如飛。

    一團和氣的他撫著彌勒佛的肚皮坐在正閒情雅致的晶莒的石雲面前,「你的兩個妻子已經出現。」

    石雲爾雅的溫茶,淡淡斜睨一眼海無量滿臉笑意,還帶那麼—股促狹的意味,他但忍不住笑道:「海大叔,你也等著看好戲?」

    「沒辦法,誰教你那麼有名又那麼精,難得有機會看你陷入困境?」海無量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條縫,「怎樣?兩位大美人吔!你怎麼安置她們?」

    「坐享齊人之福羅!」石雲頑皮的眨眨眼,嘴角噙著笑讓人猜不透他內心到底打什麼主意。

    看他如此輕鬆的談笑風生,海無量反而笑不出來了,「小子,你別開玩笑,就算你兩個都要,銀城城主也不可能把兩個女兒同時許配於你。」

    「那怎麼辦,我只有一個人吔?」石雲兩手一攤,裝出萬般無奈的神情,「我又不是大西瓜可以分割成兩半。」

    「是三半。」這突來的打斷來自門外。

    石雲和海無量不約而同的偏過頭望去,隨著房門被撞開,沖入一名俊朗的男子,氣喘吁吁的大叫。

    「大哥!不好了,毒魔女薛冰,你的第三個妻子候選人出現了。」

    「別急,來,先坐下喝口茶。」待石風坐定,石雲忙不迭遞上一杯茶,一副氣定神閑的模樣,似乎對這淬然的消息一點也不緊張。

    反倒是石風張惶的咕嚕掹灌茶水,還差一點嗆到,而石雲立刻拍拍石風的背,含笑道:「別喝那麼急,慢慢來!」

    石風捶陶的悶咳了幾聲才開口,「我跟皓雪去開封……」

    「你們去開封做什麼?」雖然這一切早在石雲的算計之中,而龍甲、龍乙也回來報告路上經過,但他還是忍不住要問。

    「你別打斷我。」石風快言快語,不喜歡別人打斷他的話,但他也不想想插嘴是他自己最擅長的事。

    「是、是。」石雲依舊笑容滿面。

    「皓雪是想上甘露寺燒香禮佛,為遠赴塞外的大哥和大嫂沂福求平安。」

    「我看不是這樣。」海無量飲啜一口茶,「據開封分舵傳來的消息,江湖上有位元元元元行蹤飄忽不定的鐵口神斷周相士突然出現在開封,我想小姐應該是去找他吧!」

    「哇!你們消息真靈通。」石風張口結舌,怎麼全堡的人都知道,惟獨他最遲頓。

    「你以為飛龍堡全國的各分舵是幹假的。」海無量好笑的瞅著石風,看他一副捶心肝的懊惱樣,不禁搖搖頭,「誰教你成天只知道往外跑,一點也不關心堡內發生的一切,如果你肯多用點心和你大哥學學,相信你的能力也不會輸給他。」

    自幼海無量就看著他們幾個小蘿蔔頭從出生到成長,一個個長大成為人中龍鳳,各有不同的特色和個性,像石雲是精明過度,奸的像狐狸;石風是大而化之,直爽開朗,就像頑皮的狗,要這小子變得成熟穩重恐怕還有得等。

    石風聽海無量的教訓,尷尬的笑了笑,「你也知道我也只有這麼一點能耐。」他比出一截小指。

    「只要你肯學、肯努力,沒有什麼不可能的,」海無量雙眼微眯,深思的看著石風。

    其實石風並非不能,只是不去做,他並不比石雲笨,他常認為他上頭有個厲害高明的哥哥替他撐著,又加上他內心一絲自卑心作祟,以至於他抱著得過且過的心態,如果讓他有機會獨當一面,說不定他的實力並不輸給皓龍或他大哥。

    「哎呀!別老是說我啦!」石風嚷嚷的轉開話題,「大哥,你的問題才是迫在眉睫。」

    「我都不擔心,你急什麼?」石雲溫吞的喝茶,「倒是你們這一趟有什麼收穫?」

    「算了!別提了。」石風頹然的垮下肩,「人沒遇上,倒是帶回個病窮交迫的老太婆。」

    這些石雲都得到消息了,也派人去調查江湖上是否有這一號人物,可是卻查不出這老婆婆的來歷。

    「知道她的來歷嗎?」海無量先開口。

    石風兩手一攤,「瘋瘋癲癲的,根本問不出個所以然來,經大夫診斷似乎得了失憶症,也查不出病因。」

    石雲沉默了半晌道:「我去看看。」

    「我也去。」石風連忙起身,跟了上去。

    留下海無量一個人仍在思索……


    再來鎮上的再來閣。

    「姊姊,不好了!師娘已經混入飛龍堡,不知道有什麼企圖?」紫衣人將字條遞給紅衣人,「這是師兄剛飛鴿傳來的消息。」

    「紫衣,準備一下,我們上飛龍堡。」紅衣人看完後揉掉信紙,遠眺山頂的飛龍堡。

    就在同時,一輛華麗的馬車由六位高大如天神的銀衣大漢護送進入了再來鎮,浩浩蕩蕩的穿過大街直往飛龍堡。

    「姊姊,你快看?」紫衣人靠在再來合的窗口。

    紅衣人不疾不徐的走到窗前,俯瞰那輛精雕細琢的銀巨馬車,她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

    「她們也來了。」

    「你說的是不是銀城的兩位公主?」紫衣人回看紅衣人。

    「知道又何必問,走吧!我們也該行動了。」

    紅衣人拿下個笠,露出一張罕見的姿容,白裏透紅的肌膚宛若剛出生的嬰兒那樣柔嫩,仿佛吹彈可破,與那身紅色勁裝相互輝映散發逼人的光芒,她的頭髮似黑色絨布柔軟濃密,若瀑布灑洩,掩過纖巧的腰;不施胭脂的臉上柳葉眉下是對晶瑩如星子閃亮的杏眸;精雕細琢的俏鼻下是個小巧櫻紅的朱唇?

    她正是長大後的薛冰,石雲的未婚妻之一,她來找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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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幽靜的庭院裏,小涼亭內。

    「婆婆,該吃藥了。」皓雪服侍這位滿頭銀髮,骨瘦如柴的老婆婆。

    「我不吃、我不要吃藥,我又沒有病。」老婆婆抱著紅柱子,跳上護欄。

    「小姐,這事讓我來。」阿香實在看不過去,上前破口大駡,「喂!你這死老太婆,我家小姐親自熬煮湯藥,忙得滿頭大汗,還特地端來給你喝,你卻裝死裝活。」

    「阿香!」皓雪沉聲的瞪了阿香一眼。

    「皓雪。」聲音隨著腳步聲走進竹院。

    「石雲、石風,你們怎麼來了。」皓雪放下磁碗,挽著蓮裙走到他們面前。

    阿香也斂身一福,「大公子、二公子。」

    「我們來看老婆婆。」石風搶道。

    石雲淡笑不語,若有所思的梭巡這裏所有的人,包括那名神秘的老婆婆,身上一襲破破爛爛的衣服,灰白的頭髮雜亂似乾草,存著戒慎不停的打量他們。

    她到底是誰?石雲從她呼吸的氣息和輕靈的動作,看得出她並不是個簡單的老婆婆,說不定她武功高深莫測比他還可怕,也許是個隱居的世外高人,只是她到底是為何而來?

    「老婆婆,你好,在下石雲。」他朝老婆婆客氣的拱手一揖,「飛龍堡的暫代堡主,如果有什麼需要儘管吩咐。」

    「大哥。」石風搞不懂大哥為何要對一個陌生婆子那麼敬重,葫蘆裏不知賣什麼藥。

    石雲不以為意道:「哎!人家來者是客,怎能輕怠,這豈是飛龍堡待客之道。阿香,帶婆婆去西廂菊軒的靜心齋,還有先找幾個丫鬟去打掃打掃。」菊軒是飛龍堡內最僻靜的獨立閣樓。

    「是。」阿香立刻告退。

    「還有石風,你也別閑著,去叫廚房準備洗塵宴,替老婆婆接風。」石雲主導局勢,一邊安排老婆婆住所,一邊盡主人的本分,招呼著老婆婆。

    「石雲,你在做什麼?為什麼要把婆婆安排那麼偏遠的客房?」皓雪壓低聲音,有些不滿。

    「這是為了讓婆婆能好好休息,靜心齋是偏遠了些,但環境清幽謐諍,不是更適合靜養,老人家喜歡安靜+」

    聽石雲說得頭頭是道,皓雪心中縱使有疑問也找不出理由駁斥,只有點點頭。


    回到了正廳,石雲立刻招各總管和海無量秘密商議,決定派四名飛龍衛士暗中監視老婆婆,並飛鴿傅書全國務分舵盡速查出這位老婆婆的身分,及催促已在回途中的少堡主夫婦兩人儘快回來。

    表面上飛龍堡熱熱鬧鬧的歡迎銀城貴客和毒手怪醫的女兒來到,私底下卻嚴陣以待,以應付任何的突發狀況,任何一名貴客來到飛龍堡,絕不能讓他們有絲毫損傷,否則傳出去,飛龍堡將何以立足,何能維持傲視群雄的天下第一堡的顏面?

    石雲也知道任何一位大小姐他都得罪不起,銀城兩位公主和毒魔女都有身家背景,父母一輩都是威赫一方的大人物,跺一腳江湖就會震盪搖晃。

    偏偏三個都同時來到飛龍堡,三個都是他的未婚妻,不知道她們見面時是什麼場面?

    「報告,銀城送上拜帖,還有薛姑娘也到了山腳下。」門外侍衛呈上兩張拜帖。

    「開正城門,列隊歡迎,」這種隆重的排場還是一定要有,「我和石風馬上過去。」


    銀色華麗的馬車停在萬階石梯前。

    「小姐,到了。」銀衣的大漢掀開銀絲織成的布幔,恭請銀城公主下車,「薛神醫之女也已經到了。」瞟了一眼頭戴紗幔斗笠覆臉的兩位穿著勁裝的紅衣和紫衣少女,分不清哪個才是薛冰。

    薛冰斜睨一眼氣派豪華的馬車,比普通馬車大三倍,心想真不愧是銀城出來的千金小姐,都是金光閃閃,有錢人家的派頭,而相對於她們姊妹就顯得有些寒磣。

    不過,這也沒什麼好比的,她們姊妹是行走江湖,自然是輕便簡單,不同於銀城公主們是專門為飛龍堡的石雲而來,若非為了某個人,她根本不想來,早在十六年前,她就知道石雲心底隱藏著一個情愫,是誰她還不確定,而今日這個大會中,女主角們全到齊,想必可以看出個端倪。

    「姊姊。」紫衣用手肘推了推她,喚回她的神遊太虛,示意她往上看。

    薛冰抬起頭望見兩排飛龍堡子弟兵數千人跟著石雲和石風兩人身後整齊有序,魚貫排列沿著天梯而下,歡迎場面盛大隆重。

    「不知道是做給誰看?」紫衣語氣泛著一股酸味,斜睨一眼尊貴大馬車。

    「紫衣。」薛冰沉聲低語,用眼神警告她噤聲。

    「各位不辭千里而來,有失遠迎,還望多多包涵。」石雲含笑的抱拳一遭,落落大方不特別對那一方好,也沒緊張擔憂,他老神在在打量在場的眾人「請隨我上飛龍堡。」他欠身做出個請的姿勢。

    紫衣和薛冰旋即回以一禮走上臺階;而銀色馬車的公主們卻連馬車也沒下,讓六名大漢和前頭兩名車夫,解下鑾繩及車頭,從車後底端左右側抽出兩根木棍,然後八名大漢抬起馬車,像是抬轎子般走上臺階。

    真是好大的派頭!紫衣和薛冰相視—眼,不覺蕪爾,也不作聲的走。

    「真不愧是銀城公主,」石風壓低嗓門對石雲道,瞄了瞄那輛瞬間由馬車變成八人大轎,兩大銀城公主連一句話也不吭聲的端坐在轎內,也不知道生得什麼模樣?

    「石風,走啦!」石雲拍拍石風的肩膀,手搖羽扇,臉上露出詭異的笑容,真的有好戲看了,他覺得愈來愈有趣了。


    銀城公主安排在西廂蓮閣,而薛冰於西廂桂院,相比為鄰,離菊軒遙遠。環繞著一座廣闊的湖泊,中央還有假山流水、涼亭及蜿蜒曲折的九曲橋,而西廂客房就是繞這座人工湖分四方蓋的。

    居北方正是蓮閣和桂院、梅院、竹院等以花為名的閣院都別具特色,以一條長廊相連,穿過長廊一個轉角便是西廂別苑乃婢女、丫鬟、及女眷的住所,與兩廂別苑間隔著一座人工花園則是西廂最僻靜的住所,一般是招待來訪的佛門子弟或法師涅磐坐禪、冥思的地方。

    不過,此刻卻住了一個神秘的老婆婆,沒有人知道她的來歷,也沒有人知道她到底是真瘋還是裝傻?

    心地善良的皓雪根本沒有顧慮那麼多,自她出世就失怙,連母親長什麼樣子都沒見過,還是自父親書房內由曹江手筆的母親畫像才能追憶,所以,心靈深處就把老婆婆當成一個親人、—個母親。

    想起了曹江,皓雪就不免想起那個今人又愛又恨的曹汝兒,在見過朱姊姊後,她已經漸漸平息心中的憎恨,雖然還有一絲絲怨懟。

    以她的身家背景和氣質涵養並不輸朱玉兒,可是他卻選擇了朱姊姊,她不懂!她真的不懂!也許正如朱姊姊所說他只當自己是個妹妹看待,但,她還是希冀他能回來給她一個解釋,一次明確直接的拒絕。

    「小姐、小姐,不好了。」阿香匆匆忙忙走進竹院。

    「怎麼了?」皓雪揮去眼角的濕潤,不願意讓阿香為她擔憂。

    「老婆婆又在鬧了,她把煎好的藥打翻了,怎麼勸都不聽,還把門反鎖,把自己關在屋裏。」

    「我過去瞧瞧。」聞言,皓雪忙不迭的挽裙跟了上去,卻不曉得她們的舉動全在人的監視之下。

    「去報告石大少爺。」飛龍衛士也隨後離去。

    而隔著一道牆的桂院。

    「姊姊,要跟去嗎?」紫衣望了一眼面無表情的薛冰。

    薛冰點點頭。總算讓她找到了!將近二十年沒有見面了——她的母親。

    另外一方的蓮閣裏,銀衛回來向轎中的主人報告方才見到的一幕。

    「去確定那位婆婆是誰?如果她是當年被毒手怪醫拐走的姑母的話,務必把她帶回銀城。」沒有感情的聲音自隔著銀絲線編織成的雲帳內傳出。隱約可以見到兩個人影坐在豪華敞大的馬車。


    「走開,我不要吃藥。」蒼老沙啞的吼聲伴隨著「乒乓鏗鏘!」

    「老婆婆躲在靜心齋裏面不斷使性子,砸毀屋內的傢俱,而門週邊了一群看好戲的奴僕,七嘴八舌的指指點點,不屑這個不知好歹的老婆婆。」

    當石雲、石風和飛龍衛士趕來時,圍觀的奴僕立刻作鳥獸散。

    「怎麼回事?」石雲手搖羽扇從容的穿過花園。

    「那個老太婆是不是瘋了?」石風壓低聲音探問。

    石雲橫了石風一眼,「你少說幾句,沒有人會當你是啞巴。」目光一掃,奇怪的發現隨著皓雪和阿香之後,還有薛冰一行人及一名銀城衛士!

    見此情形,石雲感覺事情似乎愈來愈有趣,輕輕牽扯唇角,揚起一道漂亮的弧度。

    站在一旁的石風摸不清石雲心中的想法,瞧他似笑非笑的樣子,莫非有什麼事正在發生,而他卻被蒙在鼓裏?

    「石雲,婆婆怎樣?」皓雪憂心的蹙眉。

    「沒事的。」石雲拍拍她的肩,神態自若朝皓雪身後的薛冰拱手一揖,「薛姑娘,紫姑娘。」

    「你怎麼知道?」紫衣一愕,連她們帽子都沒拿下,而且石雲和薛冰相遇是在十八年前,怎麼可能一眼就分辨出誰才是薛冰?

    石雲沒有回答,含笑定睛的望著薛冰。

    薛冰感覺自己仿佛被透視似的,哂然一笑道:「看來我們—路上的一舉一動都在飛龍堡的掌握之中。」說著,拿下斗笠,露出一張皎好的面容,今在場為之驚豔。

    如果說皓雪是清新可人的白梅,那薛冰則是明亮動人的薔蔽,還帶著毒刺。

    紫衣也拿下斗笠,她也是個青春俏麗的姑娘,洋溢著年輕朝氣。

    薛冰環視在場的人,目光回到石雲身上,「我們私下談談,可以嗎?」

    「姊姊。」紫衣不明所以,其實以姊姊的條件根本毋需來蹚這渾水。

    「不要緊的。」薛冰斜睨一眼銀城衛士,「去請你家小姐一起來吧,到……」

    「我書房。」石雲很快的介面,「有些事情還是一次解決比較好。」

    一旁的石風就像一隻青蛙跳下水,「撲通!撲通!」——「不懂!不懂!」

    「大哥?」看來他真的是太孤陋寡聞了。

    「你在這看好那位婆婆,別讓任何人和她接近。」石雲丟下命令。

    「紫衣,你也一樣。」薛冰平靜的低語。

    然後,石雲和薛冰並肩離去,留下滿頭霧水的石風和滿心焦慮的皓雪不時探看屋內的情況,只是礙於門口被飛龍衛士擋著,她只能不安的來回踱步。


    長久以來,飛龍堡全國三百處分舵,超過一千個哨站再結合丐幫的勢力,因此消息遍及全國,遠至大漠以北的欽察和帖木兒汗國,南至暹羅,甚至海外,幾乎可媲美當年元帝國橫跨歐亞的盛況。

    但在天子腳下尚不至於太明目張膽,總是以商站為掩護,在各地設分支聯絡站,而這一切都在飛龍堡大軍師石雲的運籌帷幄之下。

    不時和丐幫互通訊息,以得到更確切的消息,形成龐大的聯絡關係,有時候就連明朝的大將都來求助,以便在戰場上旗開得勝。

    不過,在明朝政治腐敗後,飛龍堡已經很少和官方打交道,大都憑著自己的力量保衛國家,這一切當然都是暗中進行,就像調查毒手怪醫的事也是隨時秘密的注意。

    「那位婆婆是誰?你們為何一路追蹤她?」石雲開門見山的問。

    薛冰跟著他身後進入屋內,低頭不語,畢竟這對父親而言不是件光彩的事。

    「坐!」石雲倒了杯茶遞給她。

    她淺啜了一口,握著瓷杯的雙手抓得指關節泛白,幾乎要把杯子捏碎。

    石雲察覺到她的異樣,喝了一口茶放下杯子,聳聳肩的轉移話題來消除她的不安。

    「不想說沒關係,那就來談談我們的婚事。」他臉上浮現賊兮兮的笑容。

    他是個溫柔體貼的好男人,只可惜……

    「早在十六年前我就已經有了決定,既然放你離去,就不可能回頭再看你這個人,不管我父親的想法多麼固執、一意孤行,但我是我。」薛冰眨眨靈動慧黠的大眼睛,「何況……你心裏一直有某個人不是嗎?」

    「噗!」被她突來的驚人之語,石雲生平第一次被嚇到,而且被茶水嗆到。

    「咳!咳!你……你在說什麼?」他捂著嘴乾咳了幾聲。

    「別裝了!就算你瞞得過別人,也騙不了自己。」薛冰放下杯子,起身走到窗前,負手而立的深呼吸窗外的新鮮空氣,「時間過得好快,轉眼十六年就過去了,想當年我們初相遇時,你那時像只受傷的小狐狸,神情警戒的盯著我們父女倆,疑心我們會對飛龍堡不利,而現在的你變了,外表變得老成,談笑用兵、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修鏈成精。不過,變歸變,但心是永遠不變,你心靈深處始終只有窗外那株含苞待放的白梅。」她纖纖五指往窗外一指。

    依她所指的手勢,石雲目光落在窗外已經綻放的白梅,正飄送著淡雅清香。他乾笑道:「我本以為自己掩飾得很好,沒有想到還是被人揭穿,說說看,你怎麼知道!」若非他依戀的她芳心暗許給某個賊人,他也不至於拖到現在,什麼未婚妻、和約定對他這種天才是毫無效力,他一直在等,等那小小的希望,等白梅為他綻開。

    「眼神是騙不了人的。」薛冰轉身回到位子上,冷哼一聲,「如果不是為婆婆,我還不想來自討沒趣呢!」說到這,她眼神黯淡下來。

    石雲看得出她有難言之隱,又不願意強人所難,只好發揮他的聰明才智,大瞻的揣測道:「那位婆婆是——」

    「銀城城主的妹妹,私出銀城的叛徒。」「咿啞」的開門聲,出現兩位戴銀色鬼面具的女子,在兩名銀衛左右伺候下進入屋內。

    「恕我們不能以真面目示人,這是家父的命令。」站左邊的女廣聲音柔和冷淡,一身銀色長袍,腰束白色玉帶,還披了件銀色披風,無形中散發高貴優雅的氣質,「我叫銀霜。」

    「我是銀月。」右邊的少女同樣的裝束,聲音清脆如銀鈐悅耳,斂身一福道:「石大公子,你好!你還不賴,我爹地眼光還不差。」

    「月兒。」銀霜沉聲,這丫頭到了江湖就忘了銀城的家規,愈來愈放肆。

    「多謝恭維。」石雲輕鬆愉悅的回禮,絲毫沒有局促或忐忑不安,一派瀟灑的站在三位未婚妻面前,任她們評頭論足。

    「你就是薛冰?」銀霜側過頭。

    雖然無法看透鬼面具下銀霜臉上的表情,但薛冰可以感受她投射過來的敵意似銳利冷冽的刀刀令人不寒而慄、她們沒有什麼深仇大恨,沒有必要殺氣騰騰的,感覺好像「仇人見面分外眼紅」。

    想著,薛冰不由得失笑,若是銀家姊妹知道石雲心中早有個女人時,不知作何感想,她忽然對這件姻緣有些期待,不知他會選誰?

    十六年前曉得他心靈深處那位小女孩,薛冰就不存有任何幻想,何況她還有—項使命,那就是喚回母親的理智,治好她的病,這是自幼許下的心願,如今,眼看快要研究出藥了,她卻跑出毒魔林。

    也許是母女親情心有靈犀,當她得知銀城姊妹步入江湖的消息,她想或許母親會想辦法到飛龍堡,因為她也是石雲的未婚妻候選之一。

    「算起來你應該是我們的表姊。」銀霜淡淡的語氣流露一股譏笑的味道,讓人渾身不舒服。

    「擔當不起。」薛冰也不是好惹的。

    石雲左看右看,雖然有些丈二金剛搞不清楚,不過,僵硬的氣氛中釋放出的火藥味非常濃,還沒選妻,就已經點燃火苗,未來的日子可不好過。

    兩個是養尊處優,高貴的名門千金;一個是武林三大神醫之女,條件都是上上之選,奈何他只有一個人,又不能三個都要,也不能全都拒絕,這的確是個大難題,不過,這樣才顯得出他神算子的身價非凡。

    「你的決定?」銀霜撇撇嘴的冷笑,若不是父命難為,她根本不屑拉下臉和這群江湖中人打交道,瞧他一副嘻皮笑臉的樣子,她就一肚子火。

    即使他的確生得是一表人才,可是憑她堂堂銀城公主的名號,還怕沒人跪在地上求婚。

    銀月也想知道石雲會選誰,事關她的終身大事,表現卻不似銀霜那麼激動,因為自古有言長幼有序,何況她還年輕多得是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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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發表於 2010-5-19 01:59:33 |只看該作者
.   薛冰不置可否的置身事外,猶如一個旁觀者。

    石雲籲了口氣,兩手一攤,「我只有一個人,要不然用拋繡球來決定,誰拿到就是誰。」

    「好啊!好啊!」銀月雀躍的手舞足蹈,「沒聽過男人拋繡球;一定很好玩。」

    「放肆!婚姻大事豈能當兒戲?」銀霜微慍的瞪視他,而銀月在姊姊這一聲喝斥立刻垂下頭、閉上嘴。

    「這個主意不錯,也許可以召開武林繡球大會。」薛冰也覺得滿有意思。

    「你……你們簡直不可理喻。」銀霜惱羞成怒的拂袖離去。

    「姊姊,等我。」銀月連忙追了上去。

    目送銀城公主羞憤離去,石雲和薛冰面面相視,忍俊不住的笑了出來。

    「你還是跟以前一樣沒變。」

    「你卻變得跟七老八十的老太爺一樣。」

    「這倒是,你看我白頭發都冒出來了。」雖然數年不見,石雲跟她感覺就像老朋友一樣熟撚,可以天南地北的談天。

    就算是和血緣至親的石風也沒辦法如此輕鬆,因為石風總認為他無所不能,心裏面還是有點怕他。

    在外人眼裏總敬畏他如神明,其實就算他再怎麼聰明絕頂,也不過是個凡人,也是有七情六欲的,只不過他掩飾偽裝的功夫比別人厲害,才會顯得高深莫測。

    而這點小伎倆落人她的法眼,就不值一覷;在她面前,他可以做個普通人。

    「喂!你真的對我沒興趣?」

    「我還不想自找麻煩。」薛冰上下打量他,搖搖頭的調侃他,「外表人模人樣,內心一肚子壞水,我可不願被你算計其中,到時候連自己怎麼死都不知道。」

    「你傷我脆弱、幼小的心靈。」石雲也裝模作樣的捧著心。

    接著,兩人相視而笑。在天地之間能找到交心的知已有幾人?他們非常慶倖即使分隔久遠仍敞開心胸。


    入夜——

    在海無量的招呼下,借大的廳堂已擺上一張圓桌,上頭擺了山珍海味,但是,對於專產名廚的銀城而言,這些佳餚還算勉強普通而已,因此兩位銀城公主不屑與他們一群人同桌共進食,就沒有出房間了。

    餐桌上除了主人石雲、石風、海無量作陪,薛冰和紫衣是主客,還有皓雪和老婆婆。

    一餐下來,石雲悄悄的觀察,薛冰的眼神始終沒有離開那位老婆婆,而且是高度的警備戒慎狀態。

    「來,婆婆,我喂你,」皓雪夾著一道道的菜肴,打算照應老婆婆到底,細心呵護,無微不至。

    「如果你是我女兒就好了。」婆婆咽下一口,隨手一擦嘴,「我還要那個,那好吃。」

    聽老婆婆語無倫次,似真非真的話,誰也分不清哪一句是實話,可是坦率單「純」的石風嘲弄的笑道:「老太婆,你也會有女兒?」

    「啪!」不知從哪飛來兩塊雞肉,還有一根骨頭打在石風臉上。

    「是誰?」石風抹去臉上的油漬,霍地起身。

    「好飽。」薛冰和紫衣頡首一福,「多謝招待,我們回房去了。」

    「我不要吃了!」老婆婆滿臉菜漬,鼓塞著嘴,口齒不清的道,「我要睡覺。」話一說完,立刻趴在桌上睡覺,而且打起鼾來,舉止非常粗野鄙俗。

    見此情形的皓雪旋即攙起老婆婆,「我們先行告退了。」

    「皓雪,我幫你?」石風連忙跟了上去。

    餐桌上剩下石雲和海無量。

    「海大叔,你看怎樣?」石雲淺啜一口酒。

    「可怕,而且不在你之下,你和少堡主的功夫合起來也許還有辦法制服那位老婆婆,可是少堡主遠在塞外,行程耽擱了,一時之間還趕不回來。」

    「那我們要多注意,儘量別讓皓雪或其他人和她單獨在一起。」石雲深沉的低語,「如果我猜得沒錯,她可能是毒手怪醫的妻子銀夢公主,失蹤了近二十年的武林高手,一個聰明又冷傲的女人。」


    銀夢,銀城城主的妹妹,一個極有正義感和過度潔癖的女子,傲慢且自負。由於出身銀城再加上豔冠群芳、文武全才,琴棋書畫樣樣精,甚至刺繡、燒菜、醫術幾乎無所不能,因此養成她目空一切,心高氣傲。

    當她溜到江湖來,在文在武都所向披靡,讓許多名門公子貴族都拜倒在她裙釵下,惟獨也是初入江湖年輕氣盛的薛原根本不買她的帳,甚至在醫術上略勝一籌。

    銀夢第一次受到屈辱,以她銀城公主的身分要什麼有什麼,怎能忍受他的輕蔑,因此發誓鑽研醫術打敗他,同時一顆芳心不知不覺中也淪陷了,在彼此競爭中成為一對。

    雖然夫妻倆有短暫的甜蜜時光,可惜銀夢因極力要贏過毒手怪醫,以致走火入魔,接下來就沒有下文了。

    她天生自視其高,不服輸的個性使她從—個極端定向另一個極端。

    「這是丐幫給我的消息,不知道對不對?」石雲望著背對他的薛冰,看她顫抖的雙肩,拚命厭抑著內心的痛苦,他忽然覺得自己怎麼那麼殘忍的揭人隱私?

    他懷著內疚,走到她身後,「抱歉,我……」

    「沒關係,秘密遲早還是會被揭穿。」薛冰回過身,強忍住喉中的苦澀,不讓淚水溢出眼眶,「她的確是我母親,為了爭強好勝而著迷於毒藥和武功鑽研,不顧家庭的像著了魔,說不定連我都不記得了。」

    「那麼剛剛那恨骨頭是誰扔的,」石雲若有所思的撐著下顎,腦中猝然一個念頭,「糟了!」迅速的飛奔出去。

    「怎麼了?」薛冰不解之餘,還是跟了上去。

    「如果我猜得沒錯,你母親根本沒瘋!」

    這驚人之語宛若在薛冰腦海中投下紅夷大炮,震撼著她。


    幽僻的小徑上,三人成行。

    「婆婆,你要小心一點。」皓雪小心翼翼的攙扶著老婆婆。

    皓雪那樣溫柔細心,石風心中頓不是滋味,他悶悶的想怎麼皓雪妹妹對一個外人會比他好,虧他們自幼玩在一起長大,也不曾見皓雪如此關心他。

    「讓我來啦!」石風蹲下身,「我來背她。」這臭老太婆!他在心裏補上一句。

    「可是,你要小心一點。」皓雪怕石風動作太粗魯而傷了老婆婆。

    「知道啦!」口裏雖如此回答,他心裏卻想跑快一點來嚇嚇這討厭的老太婆。

    當他不懷好意的運氣施展輕功,忽然間背脊竄起一股寒意,腳步隨之沉重,連眼皮也重逾千斤的要闔上,整個人感覺好困。

    「石風,你怎麼了!」皓雪發現他的異樣,正想上前去協助時,冷不防一陣昏眩襲來,她勉強捂著額甩甩頭,試圖保持清醒,可是她覺得愈來愈昏沉,在闔上眼的前一刻她看到老婆婆臉上詭異的笑容。


    「瘋」算不算一種病?

    對於保守傳統的百姓而言,異想天開的鏈金術師和研究天文地理的沈括,以及元末以來,一些西方傳教士渡海而來,傳人西方最新的科技,等等有怪力亂神思想都是群瘋子。

    那麼狂熱研究致力於藥物醫理的銀夢是算精神病嗎?表面上看來過於自傲的她,受不了挫折和壓力而發瘋,但實際上也許只有她自己最清楚。

    石雲如此推論下來,銀夢並沒有發瘋,有可能是中了一種慢性神經毒素導致記憶喪失,再加上禁不起刺激,一天到晚只想著超越她丈夫以至於走火入魔。

    這麼細想來,說不定她只是記憶停留在十多年前那一刻,而且武功和役毒的能力都沒喪失,也許更上一層樓,那就很恐怖了。

    「你是說我母親還記得我在四、五歲時的樣子?」薛冰不可思議的問。

    「我猜想應該是這樣,否則也不會因為石風一句話的激怒而傷人,她知道自己有個女兒,卻不曉得她已經長大了,所以見了面可能也認不出你來。」石雲一邊跑一邊說。

    來到了靜心齋外,四處一片靜悄悄,連奴僕的居所也是萬籟寂靜,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水中被人下了毒。」一個高大威猛的彪然大漢兩道眉毛糾結在一起。

    「沙將軍。」石雲轉過身,看見匆忙飛奔過來報告的巨漢。

    「幸虧只是普通的迷藥,在銀城的人照料下,所有的人都已經恢復了,只不過……」沙將軍支支吾吾的遲疑一下。

    「只不過什麼?還有石風和皓雪呢?」石雲心寬了不少,沒想到神算子也有失算的時候,而且是在少堡主不在之時發生那麼大的事,如果敵人趁此時偷襲飛龍堡,後果真不堪設想。

    「他們從剛剛就不見人影,我擔心他們會不會出事了。」沙將軍面有難色,肩負飛龍堡安危,居然讓外人來去自如危害飛龍堡?他真是難辭其咎。

    沙將軍說中石雲心中的憂慮,會不會是被老婆婆挾持走了?石雲抬起頭正好迎上薛冰疑懼不安的眼神,瞧她羞愧的咬著下唇,他不想再妄加揣測給她太大的壓力。

    這時,紫色的身影從天上飄然而降。

    「重死我了。」她身上背負著一個昏迷不醒的男子。

    「紫衣。」薛冰沖上去,幫忙紫衣,而眼底蒙上一層迷蒙的水霧。

    紫衣揮油拭汗,用手扇扇風的籲道:「呼!當我一走出房間,直接到婆婆那卻發現人去樓空,立刻感覺事情不對勁,這時候看到—個黑影騰空翻過屋脊,我馬上追了去,結果只攔劫到這個傢夥。」

    「石風。」石雲走上前采看,「他怎樣了?」

    沙將軍蹲下身,伸手去試石風的鼻息時——

    「別碰!他中毒很深。」薛冰抓住沙將軍阻上他,接著自懷中掏出一個白色瓷瓶遞給紫衣,囑咐著,「這裏由你來照顧,還有趕快通知師兄冷默來飛龍堡一趟,因為只有他知道如何解毒,我去追她們。」

    說完轉身時,「等等!」石雲一把拉住薛冰的手,「我跟你一起去。」

    薛冰遲疑了一下,仰視那雙幽暗似子夜般深邃散發堅毅和決心的眸子,她露出無奈的笑容,點點頭。

    「沙將軍,告訴海大叔接管飛龍堡,各分舵飛鴿傳書,並拜託丐幫幫忙找少堡主請他火速趕回來;還有飛龍堡內發生的一切千萬別讓外人知道,封鎖消息,我的私事等我回來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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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19 01:59:58 |只看該作者
第3章

    他們追出堡外,向設有暗樁的各處哨兵盤問是否有見到一位老婆婆和皓雪,結果是一無所獲。

    薛冰和石雲決定在飛龍堡方圓百里範圍內再搜索一次,然後在再來鎮的入山口會合,各自離去。

    石雲施展輕功,走後山路線,往事一幕幕浮現在腦海裏,自從十二歲那一次被挾持後,後山的懸崖峭壁也分派崗哨站,加強戒備,雖不能說是滴水不漏,固不可破,但至少防範未然。

    站在陡峭的斷崖,他俯瞰崖下叢密的樹海在山嵐繚繞中,遠看一片綠影幢幢,讓人不寒而慄。

    除非想早死早超生,即使自認武功高強還是別輕易嘗試,否則縱然沒跌個粉身碎骨,也會被飛龍堡守衛發現抓起來。

    以前後山的防備非常弱,幾乎沒人看守,因此才會任毒手怪醫來去自如,如今在他規劃下是三步一哨,五步一崗站。

    若非今天這個突發狀況,照理說山崖邊應該有人巡防,他蹲下身注意到崖邊岩塊有一個細微的凹痕,像是被繩索磨過的缺口,他伸手撫摸那細碎的石屑,不出所料的找到石塊上殘留繩索的細毛,是新痕跡!

    「看來她們是從這邊下去,逃入山林裏。」石雲喃喃白語,旋即飛奔回再來鎮,準備把這項新發現告訴薛冰。


    回到再來鎮的人山口的地方,薛冰早已在那裏等了。

    「你發現了什麼?」

    薛冰拿出一張字條遞給他,「我師兄飛鴿傳書來的消息,他說我娘有可能回去毒魔林。」

    瞧她神色木然,眼底閃過一抹鬱色,他好奇的問:「那是什麼地方?」

    「一個很可怕的絕境,普通人進去絕對出不來,所以我們要快一點行動,儘量趕在我母親到達前攔截她們,另外我師兄也會幫忙協助營救皓雪姑娘的。」她微微抽動臉頰肌肉,似笑非笑的盯著石雲。

    在她注視下,石雲竟覺得不安,牽強的笑了笑,轉移話題道:「我回去收拾一下行李。」

    「不必了,海大叔已替我們送來包袱。」薛冰把一個簡便小布包丟給他,「乾糧和水都在裏面,應該夠我們走到毒魔林。」

    石雲接過她使勁拋來的小布包,總覺得該說些什麼,畢竟叫自己未婚妻去營救自己鍾情的戀人,這難免有些尷尬,而且說不過去。

    可惜,薛冰根本不領他的情,包袱一甩上肩,頭也不回的道:「救人要緊,我沒空陪你閒聊,你不來也沒關係。」

    聞言,石雲也只好跟上去。


    夜幕低垂,晚風徐徐,山林裏彌漫著伸手不見五指的濃霧,一道炊煙嫋嫋升起,熱氣驅走了寒意,火簇蒸散了厚重的霧,使周遭的景物一目了然。

    薛冰用樹枝撥弄火堆,使它燃燒得更旺盛,藉由跳躍的火光打量他的五官,他臉部線條十分柔和,眉毛整齊不疏不濃,眼睛炯炯有神像是會透視人心那樣犀利睿智,鼻樑挺而筆直;還有那薄削的唇形正微抿著,嚴峻中不失親切和善。

    他是個內涵外貌兼優的好男人,只可惜……冷不防他抬起頭,她心蔔通了一下,連忙偽作若無其事的模樣,一邊撥弄火,一邊迅速的轉動腦子,試圖找話題打破沉悶的空氣。

    「呃……其實你不必跟來的,你還有那麼多事要忙。」她感受到他直勾勾的視線停佇在自己身上,怕被他發現她剛剛的窺視,她始終不敢看他。

    「我已經將堡內的大小事務交代好了,相信海大叔比我更能勝任,何況少堡主不久就會趕回來,要是讓她知道堡內發生那麼大的事不宰了我才怪。」石雲優閑的倚著樹幹。

    「可是,你看起來一點也不緊張。」她仰起小臉蛋,不期然與他深奧難懂的黑眸對上,心咚了下,頭垂得更低,感覺面頰熱烘烘的。

    可能是她太靠火堆,熾熱的火焰激射出熱度的影響,她把心跳不規律歸咎於夜霧的迷思。

    「就算忙裏偷閒。」他溫和低沉的嗓音驟然逼近。

    她嚇了一跳,發現他已坐在她對面,相隔著熊熊的一團烈火,血液在血脈中悚動。

    「快睡吧!明天還要趕路呢!」他逕自躺下,枕著手臂,閉上眼入睡。

    忐忑不安的她睜大眼珠子,原來他是要取暖好睡覺,害她緊張了半死。緩和下緊繃的心情,她好笑又好氣的想著,真不敢相信美女當前,他還能悠然安穩的睡他的大頭覺,讓她不得不佩服他的定力。

    漫長的夜,不是第一次的獨處,卻掀起她前所未有的異樣感受,她發現自己竟會怕他凝眸注視,那一雙黑眸似兩泓幽潭,將她的靈魂吸入那深不可測的漩渦。


    破曉時分,天色末明,陣陣香氣一波一波飄入她夢中,是在作夢嗎?

    薛冰撐開惺忪的睡眼,發現身上覆了件散發男性氣息的外袍,不知道是哪里來的?

    「早啊!」石雲熟練烤著食物,「剛才看到一隻鴿子,笨笨的掉在火堆裏,我就拿來做野味,讓你嘗嘗我精湛的手藝,你先去河邊梳洗一下,回來馬上就可以開動了。」

    仍處於半夢半醒的她猛打哈欠,掀開蓋著的外袍,也不知道是否真聽懂他的話,一直點著頭,頭都快點到地上,且好像是沒有聽到。

    茫茫然的她機械式的起身,像夢遊者的走路,結果沒有方向感的撞樹!

    「咚!」一聲,石雲來不及喚住,接著看她反射性的轉身,竟朝火堆闖來,嚇得他連忙騰空越過火堆,擋在她身前替她指揮,他還不想被迷糊的她毀了今天的早餐。

    「這邊。」他指著淙淙水聲的方向。

    她半闔著蒙朧的雙眼,兀自點頭,「喔!」就朝他指的方向走去。

    聽到她答應,他以為應該沒事了,回到位子上繼續烤乳鴿,過了半晌……

    「啊!救命!」

    石雲不加思索的騰空飛掠,以為她遇上危險,可是當他趕到溪邊時,看到她趴在僅及膝的小溪中,像旱鴨子溺水似的舞動著四肢。

    他憋笑的捂著嘴,漲紅了臉,肩膀微顫的悶笑,「噗哧!」終於忍不住的放聲捧腹大笑。

    「救命哪……我不會游泳,我快淹……」緊閉著眼的她拚命擊拍水面,被這突來的笑聲驚醒,霎住聲音。

    「拜託!這淹不死人的,哈哈……笑死我了!」

    聽他肆無忌憚的狂笑,絲毫沒有形象可言,與他儒雅白淨的外表一點也不配,虧他還是人人敬畏的神機妙算,稱他諸葛再世,依她看應該是豬哥再世。

    惡狠狠瞪他一眼,薛冰又羞又怒的坐起身,鼓著腮幫子,氣惱的抄水朝他潑去,石雲身形飄忽的移動,輕易的躲過她的攻擊。

    「別這樣,很難看吔!」他一邊輕鬆的閃,一邊談笑風生,「別泡在水裏太久,會著涼的。」

    「哈啾!」他的話未完,她就打個噴嚏,迫使她不得不捂住口鼻。

    「你看看。」他解下白色孺袍,遞給她,正是毫無防備的狀態。

    薛冰立刻把握良機,使勁拍打水面,誰知他輕靈似柳絮、似浮雲,硬是離地三公尺,飄上半空中,水花剛好在他腳底下飛濺四射,

    在一瞬間,他飄然而降,順手拉起賴在水裏的她,替她披上外袍,隨手臂—揮,將她身子翻滾,緊實的將她卷起來像包粽子,正好遵守君子非禮勿視的規範。

    把她往乾爽陰涼的河岸樹蔭下拋去,然後他則落在對岸回看她;以她的輕功,還不至於讓自己跌坐在地上,應該可以安然無恙的著地。

    如果她沒站穩摔個鼻青臉腫,也只能怪她武功不濟,也算是報一「潑」之仇。

    薛冰一旋身,靈巧輕盈的像飛燕般點地,回瞪他,「你是故意的?」

    「你還不是一樣,想偷襲,你再練個十年吧!」他促狹的笑。

    薛冰氣得牙癢癢的,偏偏技不如人,只能在岸邊直跺蓮足,忽然清涼的晨風吹來,今她不住的打著哆嗦,打從心裏泛起一陣雞皮疙瘩,「哈啾」!

    看來真被他烏鴉嘴說中了。


    東方翻肚白後,晨霧隱去無蹤,和煦的陽光照亮了大地帶來了溫暖。

    薛冰換上一套乾淨的粉紅色勁裝,顯得青春俏麗,別有一番風味。

    「你確定你沒染上風寒?」石雲與她圍著昨夜的餘燼,開始享用早膳。

    「沒事的,我自己身體我最清楚。」聽到他的關懷,她內心流過一道暖潮,體溫開始上升,脈搏隨之鼓動。

    為掩飾體內這莫名的騷動,她轉移話題,並且專心享受他做的野味,嘖嘖的道:「不錯嘛!沒想到神算子除了打打算盤也會做菜。」

    「哪里,這是跟我們飛龍堡少堡主夫人學的,她手藝可是一流的。」石雲難得謙卑。

    「能得到神算子你這位非常人的稱讚,可見得你們少堡主夫人一定有過人之能力,改天介紹我們認識。」薛冰吃得津津有味,兩人一半鴿肉,幾乎吃光了,她才想到,「你什麼時候去打野味回來?」

    「我才沒有那麼多的閒工夫。」石雲懶懶的打個飽嗝,指指天空,「它是自己飛下來,不小心掉進火堆裏自殺身亡的。」聽過飛蛾撲火,這還第一次看到飛「鳥」撲火。

    「什麼?有那麼笨的鴿子。」薛冰也覺得好笑,可是當吃到剩下鴿腿時,她笑不出來了。

    「怎麼啦?」石雲折一根乾樹枝來剔牙,察覺她瞬變的愕然臉色。

    「你自己看看。」薛冰苦著一張臉,把那只環扣著燒黑金屬環的鴿腳遞給他。

    「我知道,這是有人飼養的,可是,誰教它笨笨的飛進火裏,這怨得了誰?」石雲沒接過,依舊是漫不經心的倚樹躺著,嘴含一根樹枝。

    「我是叫你看鐵環上刻的字。」薛冰朝他扔過去。

    石雲輕鬆接個正著,抹去金屬片黑灰的炭粉,他梭巡表面鏤刻的字體,一個熟悉的篆體字在他觸摸下,印人腦海。

    「不會吧!」他錯愕的揚起眉。

    「就是薛字,是我養的笨鴿子。」薛冰噘起小嘴,懊悔的撫額哀歎,「我居然吃了我的鴿子。」

    「吃了就算了,是它自己要尋死的。」石雲也不知該如何安慰她。

    「什麼算了,這是我師兄冷默放出來的,他一定是有什麼重要消息要告訴我,就這樣給你順手宰了!」薛冰一步一步朝他逼近。

    「別這樣,才一隻鴿子。」石雲也沒顧慮那麼多,而且傳書大概也燒掉了。

    「我非把你這只狐狸宰了不可。」薛冰卷起袖子,掄拳朝他揮舞。

    石雲只好跳起來逃跑,吃飽喝足正好做個熱身運動。

    「別跑!」


    遇上這只老奸巨猾的石雲,薛冰覺得自己是倒了八輩子的楣。

    六歲時莫名其妙被訂下婚約,隨後爹爹四處放風聲,害她聲譽受損,蒙上不白之冤?武林中人只要想到毒手怪醫的女兒,立刻聯想大名鼎鼎的神算子,反而她的名號「毒魔女」就沒他響亮。

    「我的好娘子,別計較那麼多了?」一路上,石雲不停的打躬作揖。

    他說得順口,她卻聽得刺耳,「別叫那麼好聽,你還有兩個未婚妻,一個情人。」想到此行的目的就是為救他那位心儀的皓雪姑娘,她就渾身不自在,內心不禁有些自嘲的悲哀,她這麼做到底算什麼?把自己未來的丈夫推入別人的懷中,沒想到她薛冰還真大方,未婚夫還可以送人的?

    「你也有分呀?別把自己看那麼扁,你的姿色、容貌、儀錶、文才,還有內涵,樣樣都不輸她們。」

    「謝謝你喔。」薛冰冷嘲熱諷的譏笑,「我可不想做你褲下拜臣,把機會留給你那位皓雪妹妹吧!」

    「我怎麼聞到一股好酸的醋味。」石雲在鼻息前扇扇風。

    「那是我放的屁!」薛冰橫了他一眼,大邁步的離去。

    這個自大的臭男人,遲早要讓他嘗嘗遭女人唾棄的滋味。


    連續趕了十幾天的路,他們進入川滇的山區,一個尚未開化的邊陲地帶,蠻荒濕熱,終年彌漫瘴癘之氣,蛇虺蚊蚋叢生,一個不小心可能隨時送命。

    了無人煙的山區裏晝夜溫差大,空氣稀薄而且氣候悶熱潮濕,常年氤氳繚繞,不識山性的一般人容易迷路、容易生病,甚至有去無回。

    石雲不曉得薛冰帶他來這根本不能住人的山區做什麼?該不會想把他丟下,來個謀殺親夫吧!或者是想考驗他的聰明才智和超人的毅力。他心中閃過許多有趣的念頭以消磨這快令人窒息和沉悶。

    「越過這座山就到了。」薛冰引領著他前進。

    「看樣子你似乎對這裏的環境很熟悉?」

    「當然,我跟父親住在這附近。」

    「為了就近照顧你娘親。」這是一句肯定句,他此刻明白當毒手怪醫找不到神醫丁劍秋就消失在武林之中,原來是回到了封鎖住他愛妻的山林長久定居,不再是個飄泊不定的浪子,過起了隱居生涯,由此可見毒手怪醫是如此摯愛他妻子,而不是江湖所傳毒殺愛妻。

    薛冰沒有回答他的話,繼續的劈荊斬棘,穿過重重阻隔,遠方傳來像打雷震耳欲聾的水聲。

    他毫不猶豫撥開高過人頭的雜草,向前踏一步卻踩空。

    「小心!」她及時拉住他的手臂,心口繃緊。她暗罵笨死了!那麼急幹麼!

    這時,他注意到自己半個身體懸空,而腳底下是數丈的斷崖,旁邊則是高數十丈的瀑布,正轟隆轟隆的發出巨吼以雷霆萬鈞之勢奔騰而下。

    「抓住我的手。」薛冰面不改色的一手拉著樹藤,一手緊勾著他胳臂。

    反倒是他手心冒著冷汗,第一次發現自己居然有懼高症,想到他可能因一時失察而送命,他就十分慶倖有她在身旁。

    「謝謝!」藉由她拉拔,他回到崖邊,緩和緊繃的心情。

    「沒什麼,這裏很少有人來,會在這失足的你不是第一個,常常也會有山豬、山貓這些橫衝直撞的動物從這裏掉下去。」

    聽她罵人不帶個髒字,石雲有些哭笑不得,沒想到眾人歌頌的諸葛神算,到了這裏也不過是「山豬神摔」,說不定再跌個幾次,他就要向姥姥家報到。

    「快走吧!」看到他平安,她心裏也松了口氣,表面上若無其事的拍拍他的肩,也算是安撫自己七上八下的心情。

    哎!跟他在一起准沒好事,心臟要隨時面臨空前的挑戰,薛冰心想幸好他愛的不是自己,否則十條命都不夠這最會算計的狐狸磨。

    「往這邊,沿著瀑布旁的小路。小心一點,路面濕滑,這次掉下去我可不會救你。」薛冰冷淡的說,排除萬難的斬開右側茂盛繁密的藤蔓和雜草後,如撥雲見日般,一條羊腸小徑赫然出現在眼前。

    在亂草叢生擋住視線的背後就是萬丈深淵,瀑布的聲勢浩大有如萬馬奔騰,隱約還可以感受空氣飄浮水氣和雨露迎面拂來。

    在太行山的瀑布就沒有那麼驚天動地的氣勢和危機四伏,這也許是氣候和環境的差異。石雲一邊緊跟著薛冰,一邊打量周遭的環境。

    直到路的盡頭,前方是垂直峭立的斷崖,高聳入雲霄,而且在瀑布水氣濡浸下,石壁上又濕又滑,還長滿了青苔,很難攀登上去。

    石雲仰天眺望,「沒路了,要從這裏上去嗎?」直指著斷崖,他回看薛冰,卻見她往瀑布跳下去,他大驚的轉身欲拉她,「喂!你瘋了。」卻來不及抓,眼看她消失在草叢後的斷崖。

    他趴在崖邊往下探看,只有驚天地、泣鬼神的瀑布在耳邊轟隆的衝擊拍打聲,還有萬丈下深不可測的冰潭,就是不見她的人影。

    莫非這裏另有玄機?石雲腦子快速的運轉,也學她的動作往下跳——

    「小心!」這是薛冰第二次救了他,「你很白癡,不會等我叫你,你再下來嗎?」

    石雲無辜的眨眨眼,有些不好意思。

    原來在崖外的底邊有塊巨石,在猛烈的水勢沖刷侵蝕下剩下一尺見方的平臺,就像是被人在陡峭的斷崖下挖了個凹窟,放了個用劍削平的大石塊,墨黑又堅實,不知道是什麼硬石才能曆久彌新。

    他算准了崖底另有玄機,卻沒算到石頭只有一尺那麼寬,那麼濕滑,站在石板邊緣,差一點滑跤。

    「不過,你也滿厲害,猜到這崖下的秘密。」薛冰拍拍身上水珠和泥汙、草屑。

    「我想你不是那種想不開的人。」

    「你倒挺瞭解我的嘛!」薛冰從鼻中哼一聲,淺淺一笑,「好啦!大軍師,發揮你的聰明才智,猜猜現在該往哪里走?」

    「考我。」石雲揚起一道劍眉,激起他的興趣,打量著附近的地形。

    他們所站之處,正是斷崖下的一塊平臺,往前是滾滾的白瀑,有丈余寬,根本不可能飛越到對岸,除非想死;往瀑布望去,左右是狹隘的山壁直入雲霄,中間瀑頂飛沖而下,水勢驚人;不可能往上;而左右斷壁凹凸不平,是可以攀爬沒錯,但太危險了。

    「下麵。」他瞥見在平臺附近垂落萬年樹藤,幾乎有碗口那麼粗,不怕雨水侵蝕衝擊,經年累月的延伸在崖邊,交纏糾葛的愈繞愈粗,變成一條巨繩。

    「答對了。」薛冰眼底閃過一抹欽佩之色,拉過一條粗藤,「毒魔林是在瀑布後面沒錯,但是要找到地頭就很難。瀑布由上往下奔騰,人往往以為下面水勢浩大比較危險,其實不然,當流水沖出崖壁,既快又猛,反而是拍擊崖壁凹凸的岩塊減緩了水勢,而底端的寬度加大,水勢自然慢下來;偏偏很多人不懂這個道理,硬要往上爬,那只能佩服他精神可佳,換而言之就是四肢發達。」

    「你是在諷刺嗎?」

    「別那麼小心眼,我說得是實話。」薛冰拋給他一條藤蔓,自己也抓起一條樹藤,往下縱身,「走吧!」

    習慣性反覆推敲對手的心裏和想法,可以在頃刻間知道結果而仿了全盤的謀略,這種天資領悟不是光聰明就可以瞭解,而對於石雲而言這種揣測演練了然於胸,已經是他生活上的一部分,使他能在最危險的時刻都能處變不驚,以應萬變。

    可是遇上天真如少堡主夫人的坦率直言,他的機智巧辯全然無用武之地;還有對眼前心思細膩、觀察人微的薛冰,幾乎比他還要瞭解自己,讓他拿她沒轍,這也許是天生一物克一物吧!


    沿著藤蔓攀爬而下,瀑布底寬約五丈,水花四散,飛濺於幽深的潭面,形成水霧,在密不見天日的崖下濕氣更重,連衣服都覺得浸在水中那樣黏滯貼在肌膚上——

    「你要不要緊?」她若有所思的望著他的腿疾。

    「放心,沒事的。」石雲不想加重她的負擔,勉強的笑了笑。

    「快到了。」她靠山壁攀爬,到達瀑布最底端與潭相接的挾隘石壁邊緣,非常窄的空間,幾乎要側著身才能前進,而腳底就是潭面,也不知道有多深,一個失足可能萬劫不復。

    「現在是秋冬,所以水量比較少,若是春夏,山裏雪溶,根本無路可走,這條小路也會被淹沒在潭底。」

    「這叫路。」石雲看看腳下,根本連站都很困難。

    「小心一點,這次掉下去就沒辦法救了。」薛冰沒好氣的搖搖頭,真佩服他在這驚險的時刻還能苦中作樂,「穿過瀑布後就會看到一個山洞,過山洞就是毒魔林,跟緊一點。」

    石雲認命的聽她指令,萬般艱難的蹀蹀側行,聽著耳邊轟隆的水聲,幾乎快把他耳朵震聾,他閉上了眼,乾脆只憑直覺和肌肉反射的前進。

    「好了!安全。」

    直到她說可以,他始睜開眼,想起李白「蜀道難」這首詩。

    蜀道之難難於上青天。

    蠶叢及魚鳧,開國何茫然。

    藉由蜀山高峻,蜀道險幟來諷喻時政。有時候當朝握權,手操天下萬民蒼生之生死,遠比豺狼虎豹更可怕,讓石雲聯想大明朝的苛政,不禁心生感慨。

    「喂!你還發什麼呆,快走呀!」

    薛冰一聲嬌斥拉回他的冥想,他連忙追上去。

    雖然他能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縱貫古今,卻無法改變現況,幹預時政,大明朝政沈屙難起,若非一次大整頓,恐怕……哎!想那麼多幹麼!眼前最重要的是救回皓雪姑娘。


    黑暗的山洞潮濕悶熱,伸手不見五指。

    「這個給你。」薛冰突然塞了一粒圓滾滾的藥丸給他,「吞下去。」

    石雲沒多問,照她的話做,一陣濃鬱嗆鼻的藥味在嘴裏化開,吞下至喉嚨變成涼爽潤喉的滋味,舒暢怡人。

    「這是什麼藥?」石雲知道她不會害己,可是還是禁不住好奇。

    「以你的功力抵擋普通的迷藥是不成問題。」她指的是在飛龍堡的時候,「但是毒魔林的毒不同一般的迷藥,你知道我為什麼不點火嗎?你有沒有聞到一股剌鼻難聞的氣味?」

    「好像是沼氣,難道……」石雲一驚。

    「沒錯,你只要一點火,就會爆炸,整個洞就會燒起來,到時候你逃都來不及,所以能夠進來這裏也算是厲害。」

    聽得石雲渾身發毛,「這是你爹爹設計的?」

    薛冰搖搖頭,「這個瀑布、密不通風的洞口全是天然形成的,而我爹爹只是利用大自然的地形,再加以奇門遁甲之術配合而已。」

    「待會還有機關?」石雲想當然耳。

    「答對了?」薛冰優雅一笑,拍拍他的肩,「好好跟緊,走失了可別怪我。」

    石雲還能說什麼,只有苦笑,沒想到大好的人生還未過完,就一腳踏進死門關,真是步步驚險,危機四伏,一個不小心,死神隨時向你招手。

    「毒魔林以前是叫快活林,原本是我爹爹和我娘親準備隱居的地方,可是……」薛冰眼神黯淡下來,不願多提過往傷心事,「後來父親就把快活林封起來,周圍又加設幾處機關陷阱和路障,從此快活林變為神鬼都不敢居留的死城。」

    「銀夢公主武功真的那麼可怕?」石雲沒見過她人,所以對於要用層層嚴密的機關阻止她出來江湖感到不可思議。

    「她武功不在我爹之下,也許可以和你打個平手,但是毒術就勝你太多了,如今,經過這些年的禁閉,我也不知道我娘她武功到了什麼境界,江湖中也恐怕只有我師兄冷默最瞭解,他一直是看守著毒魔林?據他說娘是自己破解了毒魔林的封鎖。」薛冰感慨萬千的喟然低語。

    「我們得到了消息,立刻追尋出來、這時江湖上又盛傳銀城嫁女的事,我想也許娘聽到我的消息會趕過去,因此和師兄分道揚鑣,他繼續的跟蹤,而我和師妹紫衣就往飛龍堡來,只是,沒想到還是遲了一步。」

    「你可以早點說出來?這樣大家還可以共謀出對策。」

    「有用嗎?合堡內所有之力未必制服得了我娘,而且當她用毒時,試想你們抵擋得了嗎?只怕傷亡更慘重。若是神醫丁劍秋在世,再加上飛龍三傑或許還有辦法。」薛冰嗤之以鼻的冷笑。

    石雲知道她說得是實情,姑且不論少堡主夫婦是否在堡內,為了顧及飛龍堡上下眾家兄弟的性命,他們還是可能會放她離去。

    關了一個全身帶毒藥的武林高手,又是瘋瘋癲癲的病患,無疑是在堡中放了一顆不定時的火藥,隨時都可能爆炸。

    還好銀夢公主只用迷藥,沒傷及無辜,也多虧銀城姊妹在堡裏協助,否則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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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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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19 02:00:19 |只看該作者
第4章

    沒有風、沒有聲音,更別提鳥叫蟲鳴,在晦暗濃密的綠林中竟是如此沉寂,靜得讓人渾身發毛。

    空氣中浮動不安的氣息,薄霧與黑鴉鴉的參天古木遮蔽了天空,也不知道此刻是白晝或黑夜。

    這座陰森森的樹林棲息在斷岩殘崖底下,四周全是絕壁崢嶸,看不見天際。

    「這怎麼走?」石雲在觀察周遭環境後,決定把問題丟給識途老馬的薛冰。

    「這出口有個陣法,你先破解看看。」薛冰含笑的睨視他。

    「又想考我?」石雲垮下雙肩,掛著苦瓜臉,而眼神湛然的發出光芒,像是看到了寶似的興奮,「八陣圖,孔明先生的代表作。」〔其遺跡於四川奉節縣西南,史書可考。)

    「既然知道,那就走吧!」薛冰欠身讓他先行。

    終於有他發揮的時候,他當然得使出看家本領。

    在經過一番曲折的路徑後,方始豁然開朗,終於看到萬裏晴空,石雲第一次覺得藍天是如此美,誰知……

    「那是假的。」薛冰潑他冷水,「那是幻覺,這次這個奇門遁甲的陣法就得靠你了。」說著,從懷中掏出一隻青色玉瓶擱在地上,打開瓶蓋後,她伸手臂擋在他身前,「退後。」

    「咻!」從瓶中噴出煙火,劈哩咱啦的火花,瞬間照亮了附近,眼前竟出現了房舍和小橋流水及花園,然後火苗燃燼,周圍又恢復寧靜祥和。

    「看到了吧!」她收起青色玉瓶放回懷中,「你有沒有把剛剛的影像記起來?」

    石雲苦笑的點點頭,不得不佩服毒手怪醫將奇門遁甲搭配藥物運用得如此恰當,他應該多請教學習,他日說不定可以活用在飛龍堡外的機關陷阱裏,也可以省去不必要的人力浪費。

    「首先要破花園裏的九宮迷陣,再來是河水中的五行星象,最後是太極兩儀乾坤倒轉八卦陣。聽清楚了沒?」薛冰小心翼翼的瞟他一眼,「你行不行?可別害我困在裏頭,走不出去。」

    「你不會?」石雲有些錯愕。

    「會我還問你。」薛冰送他一個大白眼,「我師兄教我好幾次,我老是記不起來,也許那第二次的信鴿正是指引我破陣,都是被你吃掉了。」

    「你還不是也吃了。」石雲絲毫不覺慚愧,還一副嘻皮笑臉,讓人愈看愈惱火,她乾脆別過臉不理他。

    聽她一路上來,不時提到她師兄冷默,仿佛是她心目中的神,石雲感到頓不是滋味,他才是她的未婚夫,她應該要崇拜的對象不是嗎?

    「你喜歡你的師兄?」他若無其事的問。

    「像你對你皓雪妹妹那樣嗎?」薛冰絲毫沒察覺他的異樣,淡然處之的搖搖頭,「我跟他像兄妹一樣。他和紫衣都是我爹爹收養的孩子,不過我們習慣以姊妹相稱,只有師兄,他不習慣和人親近,也許是從小爹爹管得太嚴厲。」

    想起了冷僻漠然的師兄,薛冰忽然發現若拿天象來比喻石雲和冷默,一個是光,一個是闇,性子南轅北轍,但心機同等深沉,智慧本領不分軒輊,不過,她師哥還是比較強—點。

    她師兄冷默除了個性差一點,武功、醫術、手藝就連補衣、縫紉、刺繡都會,更別提那些琴棋書畫了,他什麼都事必躬親,一個人孤獨的存活下來,也難怪他不善與人在一起,這一點就跟石雲這個笑面狐狸差很多。

    「我倒想會會他。」石雲唇角微微上挑,雀躍的期待著?


    過了所有的陣法後,柳暗花明,出現在眼前是座蒼鬱綠蔭的森林,空氣清新,鳥語花香,一條幽徑蜿蜒的穿過林林蔭下。

    蔚藍的天空像一泓清水那樣澄淨明亮,令人渾身舒暢,這裏果真是個適合隱居的世外桃源。

    「多謝你幫忙,歡迎到快活林來。」薛冰彎腰做個請勢。

    「你父親能找到這個仙境一定是費了一番工夫。」石雲左顧右盼,美景盡收眼底,「這裏多大?」

    「扣除周圍防止外人闖入的毒魔林,方圓大概有百里那麼大,中間還有座湖,我們家就在湖中央,只可惜現在只有我娘一個人住。待會兒要小心一點,我娘耳朵很靈敏,只要有生人進來,方圓十裏內她都聽得到,連我師兄最多逼近她身邊一丈內就會被發現他的監視,所以他一直很小心,只是沒想到在解藥快出爐前,她卻跑出來。」薛冰不禁唏噓,「如果能再早一步就好了。」

    「這不是你的錯。」石雲試著安慰她。

    「沒關係,現在我們首要工作是救回皓雪妹妹,我們只要把皓雪妹妹救出來,剩下的就交由我師兄去處理。」

    又是冷默!石雲很想見識這泣能讓她如此欽佩的師兄,一個和他勢均力敵的男人深植在他心中。


    他們躲在樹後,遠遠望著湖中之洲的那棟木造雙層房舍,僅一條九曲橋與岸邊相連,木屋前還停泊一葉扁舟;微風拂過,小舟隨波擺動,感覺十分祥和謐靜。

    只是靜得有點可怕!

    「我們只救人,我負責斷後。」薛冰與他打個暗號。

    當他們小心翼翼的窺視時……

    「你們在幹麼?」耳邊傳來嘻笑的聲音。

    驚愕的薛冰來不及轉身就被制住了,而石雲敏捷的跳起,銀夢吹了口氣,一道煙霧罩在他全身,他一揮袖試圖擋掉那些迷藥,但還是不小心在提氣時吸進了一絲絲,這使得他腦中一陣昏眩,從半空中倒栽了下來。

    這不過是電光火石的時間,名聞天下的飛龍三傑最厲害的石雲不敢相信,自己就這麼栽在這位老婆婆手中。


    「你醒了?」薛冰坐在床沿,端著一杯水伺候他,「喝了它,你會好過一點。」

    石雲一邊喝一邊打量這間清幽小築,一幾四倚一櫃,擺設簡單潔淨,而窗外正是明月當空。

    「我娘在你和我身上點了禁制,封住我們的武功。」

    難怪他覺得全身使不出半點氣力,「她人呢?」不過,只要一點時間,就可以解開被封的穴道。

    薛冰搖搖頭,「我在房子裏裏外外繞了幾圈,連皓雪姑娘也沒見到。會不會是她已從我母親手中逃走,還是被人救走,能從我母親手中救走人只有……」

    「你師兄。」他替她接下去,不知怎麼回事他對這未曾謀面的傢夥挺反感的,尤其是從他未婚妻口中聽到。

    薛冰將杯子放回茶盤裏,絲毫沒察覺他的不對勁,整個人沉浸在過去的記憶。

    她撫摸屋內每一件傢俱的輪廓是那麼熟悉,看見屋角的四根支柱上吊著酒燈壺,是父親親手特別調配的燈火,沒想到歷經數十年,依然是如此熠熠發亮。

    陷入回憶中的她渾然末覺身後有人的接近,直到——

    「你在看什麼?」

    「啊!」毫無預警的聲音如鬼魅之音低沉,著實嚇了她一跳,差一點撞上樑柱。

    她惱怒的轉身,橫了他一眼,「你非要這麼嚇人不可嗎?」

    「一下撞樹,一下撞柱子,你就那麼想不開?」他訕笑的捏了她那因生氣而紅撲撲的面頰。

    薛冰不太習慣這親昵的舉動,揮開他的手,「還不是你害的。」

    和他相遇那一刻起,她覺得自己一直在走楣運,都怪爹爹沒事給她選個丈夫,而且還是有人預訂的,這種事她可做不來,也不屑。

    都是因為江湖中人大吹捧他,助長他的氣焰,一提到毒魔女,立刻聯想到神算子,害她行情一路下跌,誰教她未婚夫太有名了,還有兩個女人搶著要?想及此,她就覺得身為女人實在可悲。

    就是皇親貴胄或名門世族,只要是女兒身,就免不了走上嫁人一途,不知是為妻為妾。

    男尊女卑的觀念由來已久,即使是生在武林世家的她終究是得找個丈夫,而父親先替她選定了這位石大公子,卻是銀城中意又是門當戶對的乘龍快婿。

    她是沒必要和銀城公主們去爭奪,因為十六年前她就得知他心有所屬,就算得到他的人,也得不到他的心,又有何用?所以,她自動棄權。

    「這是什麼?」他的話移轉了薛冰的注意力,手指著柱子上吊著的酒燈壺,壺口冒出火焰,壺把手處也有個口,似乎是通風的,形狀很奇怪,像酒瓶又像茶壺。

    「我也不知道,是爹爹做的,好像是加入蠟丸和酒,還有磷石粉,許多雜七雜八物質摻雜在一起,就燒了起來。只要打開瓶蓋添酒就可以使用,比蠟燭、油燈還方便,也可以當燈籠,」

    「你爹真是個天才。」石雲由衷讚歎。

    「你這話千萬別讓他聽見,他會得意忘形的。」

    「他現在去了哪?為什麼你娘親出了事,他會不問不問。」石雲忽然想起。

    「他到琉球去了,沒有一年半載是不會回來的,就算他在,也不一定打得過我娘,只有師兄冷默才有辦法。」

    真是三句不離冷默!可見得那個傢夥在她心目中的重要性,他愈聽愈覺得不舒服,不願再聽到她口裏提到她師兄,他迅速轉開話題:「趁著你娘親不在,我們去找找看,皓雪被關在哪里?」

    「能藏人的地方,我已經找過了。」又是皓雪!薛冰頓不是滋味的撇撇嘴,「此刻,只有等我母親回來再問個清楚,如果娘是一個人回來,那表示皓雪在半途中就被人救走……」

    「又是你師兄。」他沉聲冷語,打斷她的話。他是她未婚夫,而她嘴上卻掛另一個男人的名字。

    「因為最瞭解我娘的就是一直守著毒魔林的他,外人想進來還得過他那關呢!」

    「夠了,先找地方出去吧!」石雲不知道自己哪根神經錯亂,會對一個名字反感,這一點都不像他呀!

    「猜猜門在哪?」薛冰忍不住想考他。

    石雲沒有異議,悠哉的打量這間簡單的木造房舍,全是一根根粗細,大小一致的檜柱子釘成,除了一尺見方的窗子,就看不出門在哪里?

    他左看右看,上下打量,終於給他看出個端倪?

    「在上面。」他跳上桌子,正想縱身一躍時想起內力盡失,低頭瞧見她杏目圓瞠,水汪汪的眼中閃爍靈動的光芒,模樣十分嬌俏,今他忍不住彎身擰了一下她的俏鼻。

    「厲害吧!」

    「真不害噪!」冷不防他這親昵的舉動,她臉頓莫名其妙開始熱了起來,一種奇異的情愫在內心悚動,像波浪拍擊在她的胸口,讓她有種透不過氣的感覺,有點怕又有點期待。

    怎麼搞的?明明警告退自己不能愛上這個心有意中入的傢夥,怎麼還是無法自拔的對他動了心?她實在不該讓他跟來這趟旅程的。

    「喂!要走了嗎?」石雲走出門外,回頭看她還佇立在原地——

    她抬起頭,「小心你頭頂!」

    石雲正欲轉頭時,一把黃色煙霧迎面而來,他旋即沒了知覺,連對方是誰都沒瞧見;其實,不用猜也知道是誰,只是沒想到老婆婆武功是那麼可怕,已經到了匪夷所思、超乎常人的地步。

    「住手!娘?」薛冰跳上桌子,伏在他身上,替他擋去那些毒藥。

    「你叫我什麼?」銀夢手掌硬生生的停在半空中,眉開眼笑的打量她。

    「娘!」薛冰輕喚第二次,鬥大的淚珠凝聚在眼眶中。

    「你叫我娘?不對!我女兒只有五歲那麼大。」銀夢跳下來,在薛冰面前比手畫腳。

    「是啊!我就是冰兒,我已經長大了?」薛冰握住銀夢粗糙長繭的手,舉到臉頰邊摩挲。這是母親溫暖的手呀!兒時的回憶又歷歷在腦海中,抑不住的眼淚順著她的臉龐潸潸而下。

    「冰兒!冰兒!」銀夢自言自語的搖頭晃腦,遲疑了一下,觸碰那濕熟的眼淚時,她愕然的定神像是突然清醒的瞅著薛冰。「你是冰兒,我的女兒?」

    「娘!」薛冰情不自禁抱住母親,任淚水涕泗縱橫,「你想起我了嗎?」

    「不對!」忽然,銀夢一把推開薛冰,「你騙我,我的女兒不是你,我的女兒被那個臭男人帶走,還把我關起來,幸虧我聰明,好不容易逃了出去,嘻……」

    聽到娘親反覆無常的話,薛冰心都涼了一半,腳步踉蹌的跌坐在地上,噙著淚水,咬著下唇,連沁出血絲都渾然不自知。

    突然銀夢臉色一變,目露凶光,「天下的男人沒有一個是好東西。」瞥見昏迷的石雲,「我要殺了他!」

    「娘,不可以。」薛冰摟緊了石雲疲軟的身子。

    「為什麼?你別哭!我不殺他就是了。」銀夢拍撫著薛冰,「你是不是喜歡他?」

    薛冰怕萬一答不好,反覆無常的母親會突下殺手,連忙點點頭。

    「那我就放了他。」說著,她翻身一躍回到屋頂上,「待會兒我給你送食物和水,你們小倆口好好聊。」然後消失在門口。

    躺在她懷中的石雲並未中迷藥,只是裝昏,早在薛冰警示時,他就閉起了呼吸。可是,任憑他聰明絕頂,卻抵擋不了銀夢特製的迷藥,可怕的是它由各個毛細孔滲入,即使他運起內功也支持不了半盞茶,何況他失去了內力,所以他還是昏倒得好,這樣可以養精蓄銳,還向對方示弱一番,銀夢前輩就無法深知他武功的虛實,最好是輕蔑他、鄙視他,那事情才有趣,石雲十分期待著。

    而且偎在薛冰懷中,聞著她身上清雅的體香,他覺得這種滋味也不錯,雖然聽不見薛冰的回答,他是有點失望,不過,他猜她一定回答「是!」,否則銀夢前輩不會那麼輕易的放過他。想著他唇角上揚,不由自主的勾起個淡淡微笑。

    「你沒昏倒?」察覺他異樣的薛冰,氣惱的重重丟下他,逕自跳下桌。

    「哎喲!輕一點,會痛吔。」他後腦勺撞到桌面,發出清脆響聲。

    「痛死你活該!」薛冰背過身恨恨的直跺腳,臉漲紅,為什麼一遇上他,她就沒轍?

    「別這樣,當下想辦法逃出去才是。」石雲坐在桌緣,正想站起時,膝蓋一陣寒悚感,隱隱刺骨疼痛傳來,他又跌坐回桌上。

    「又在假裝?」

    「這回是真的要昏倒了。」他咬緊下唇勉強笑了笑,顫抖的身子終於不支的不省人事。

    「喂!你別嚇我!你醒一醒!」薛冰發現他臉上出現異常的紅潮,還冒冷汗,上前探看,撫摸他額際時,旋即縮回手,「好燙!」這時她留意到他的腿腫得跟象腿一樣粗,她才知道他隱疾舊傷復發了。

    也虧他真能忍,一路上還跟她嘻嘻哈哈,若無其事的談笑風生。

    她從身上掏出瓶瓶罐罐,雖然包袱被母親沒收,幸好沒有被搜身,一些大補丸、萬靈丹都還在,她連忙倒一、兩顆塞人他嘴中,誰知他全身一陣痙攣,面部開始泛黑。

    他突然清醒,有如迴光返照,一把抓住她的手,「你……你給我吃什……」話聲未完,手一松整個人陷入昏迷之中。

    薛冰驚駭的跌坐在地上,瓷瓶也摔破了,一粒粒黑色藥丸撒落一地,她拾起一顆咬碎。

    原來她娘早就把所有的藥掉包了。這下可糟了!娘不知道換了什麼藥。

    「娘!娘!快來呀!」她呼喚著,卻沒有任何回音,看來她只有靠自己了,也只有一個辦法可以救他——她的血。


    好幾天石雲一直是不省人事,而銀夢自從那一次探望他們後就再也沒有回來。

    薛冰只能自己想辦法在視窗釣魚,利用手邊僅有的火來烤魚和煮水,照顧他三餐及替他熟敷腿。她想這樣枯坐在屋內也不是辦法,於是疊高椅子爬上屋頂,到達屋舍的地面。

    木屋的二樓才是真正的住家,這是避免春夏之際湖面漲高,會淹沒一樓,也就是關他們地方——地板離湖面不到一尺,可以遠眺湖面煙波和青山綠水的倒映,是秋冬賞景午憩的居所。只是景物依舊,人事全非。

    走出屋外,她才發現橋斷了,小船在對岸,這房子變成湖中的孤島,她不會游泳,他又生病中,這下他們真的是坐困愁城,而母親芳蹤遝然。

    「先把他帶出地牢,免得下雨漲潮就完了。」薛冰喃喃自語的轉身爬下去,如果有輕功那就容易多了。

    結果重心一個不穩,踩歪了椅子,她掛在半空中,上也不是,下也下不去,她咬著下唇,不可叫出聲,增加他的負擔。

    她緊閉著眼,抑下內心的恐懼,放輕腳步踏在傾斜的椅子上,椅子一偏,她整個人往後倒,冷不防背撞人一個寬厚結實的物體上——

    「你不要命啦!」

    薛冰因這聲微慍的喝斥而睜開了眼,仰頭不期然望入一雙暗藏洶湧怒潮的黑眸。是石雲!她心跳突然加快,耳根子燒燙了起來。

    「你怎麼起來?你的病還沒好。」為掩飾困窘,薛冰蹙起眉,慌忙的跳出他的壞抱,一不小心又踢到倒在桌面的椅角,腳步一個踉蹌,眼看要摔下去。

    「你小心一點。」他及時的環勾住她的柳腰,好笑又好氣她怎麼那麼不知愛惜自己,所以剛剛口氣不是很好。

    當他張開眼睛,首先看到她吊在半空中,他一顆心懸著一塊大石頭,顯不得膝上的麻痛,躍上桌面接住她,才松了口氣,誰知她又那麼莽撞,嚇得他心臟差一點停止。

    「你爬那麼高幹麼?」他跳下桌子,放下她,心稍稍和緩,恢復平日的冷靜。

    「我到外面看看情況。」薛冰吞了吞口水,真是丟臉,若她是穿裙裝,那就糗大了!想及此,她狼狽的漲紅了臉。

    她退後幾步,與他保持安全距離,低下頭髮出蚊蚋之聲,「對不起!」

    「那麼小聲說給誰聽?」猝然,他低沉沉、磁性中又帶點揶揄的嗓音在她頭頂飄著,嚇得她往後一退,不覺身後無路可退?

    「磕!」這回真的是結實撞到,後腦勺與牆壁接吻,痛得她淚水直在眼眶。

    「要不要緊?」他立刻欺身一手支在她頭頂上的牆壁,一手按撫她的頭根,關懷之情溢於言表。

    聽到他柔聲的呵護,她回想這些日子的遭遇,一種近乎酸楚的情緒澎湃像大浪,對她撲卷而來,她迷蒙的雙眼蒙上一層水霧,看不見眼前的東西。

    「很痛!我幫你揉,」他扶住她的頭讓她靠在他肩上,然後探視她後腦勺的情況,絲毫沒注意他們之間的親昵已逾男女之禮教。

    此刻,他只擔心她傷得重不重?看她受傷,他心口像被針紮了一下,只想安慰她,根本忘了自己腿上有傷。

    薛冰不習慣這種親密接觸,手肘抵著他陶膛隔開距離,直搖頭,「不痛了!倒是你的腳……」抬起頭時,與他四目相接,一種喘不過氣的感覺在她胸口升起,她覺得四周的空氣似乎在燃燒。

    「沒什麼!」他連忙放開她,退後扶住桌子,手指青筋暴凸,壓抑內心奇異的情愫。

    他是怎麼了?他差一點想吻去她的淚,在瞧見她哭泣的樣子,眼中漾著晶璨盈然的水珠,使她雙眸明亮如鑽石般閃耀,看起來生動又楚楚可憐,令人不舍。

    連他自以為豪的自製力都差一點控制不住,他該不會是對她動心了?!不可能!他心裏一直只有那慧黠可人的皓雪而已,他拚命的告訴自己,不願意理會心靈深處的低音。

    「是不是腳傷又復發?」薛冰看他臉色十分難看,以為他正拚命忍痛。

    他怎能如此焦躁不安,一點也不符合他神算子冷靜深沉的形象。於是,他和緩緊繃的肌肉和鼓噪的心跳,恢復他溫和的微笑。

    「已經好多了,多謝你的照顧!對!你剛上去幹麼?樓上的情況怎樣?」

    「橋斷了,小船沒有了,我們被困在這裏了。」薛冰兩手一攤。

    「那銀夢前輩呢?」

    薛冰搖搖頭,「我沒看到,你身體還沒痊癒,還是躺著好?」說著,要扶他躺下。

    石雲由她攙扶,噙著笑意,其實,他身上的禁制已經被他沖穴破解,武功已經恢復了,可是,他暫時不打算告訴她。

    薛冰忘了他方才沒有聲響的忽然接近,只當他走路本來是靜悄悄,專門用來嚇人。

    「我侍會再上去拿繩索,你先休息一下。」她扶他躺好,替他蓋好被子。

    猝不防他握住她的柔荑舉至唇邊啄了一下,然後似笑非笑的瞅著臉紅的她。

    「你會是個賢妻良母,誰娶了你是幸運。」

    「少來了,口裏吐不出象牙!你能不能說些正經點。」她拍掉他的手,裝作若無其事的跳上桌面,開始疊椅子,試圖忘卻剛剛心悸的那一刻。

    雖然明知不能愛上他,可是仍情不自禁為他心動。像他這種條件太好的男人,那麼多姑娘看好,連銀城公主都為他走人江湖,而她只是個毒手怪醫的女兒,怎比得上那富內涵有教養的名門淑媛?更何況他心裏早棲息著那位俏麗高雅的飛龍堡千金。

    薛冰想想,她還是覺得做個逍遙江湖的遊俠,感情世界對她而言是個奢望。

    「冰兒!」石雲忽然喚她的小名。

    薛冰微愕,心怦怦然。心想完了!他一言一舉都蠱惑著她,她一定是個大花癡,居然喜歡上他柔和富磁性的嗓音?一句冰兒就讓她心頭如小鹿亂撞,那當他說出喜歡時,她說不定會窒息!

    難掩羞澀的她站在椅子上回過頭笑了笑。

    「小心一點。」


    他們離開了一樓,取下兩個酒壺燈,用蠟丸封住壺口的火焰後包起來,因為石雲說要拿回飛龍堡研究,而她就傻傻的同意,把她爹爹的珍藏發明送給他,一句冰兒讓她心花怒放,說不定連爹爹都可以送人!

    「趁著銀夢前輩沒回來,我們用繩索搭個木筏逃走。」石雲利用手邊僅有的材料開始動手。

    「可是……我怕水,我小時候曾貪玩自己坐小船出去玩,結果跌落湖中。」薛冰囁嚅的道出她為何是早鴨子的原因。

    「沒關係,有我在。」原來她不會游泳的原因是拒水症。

    石雲的撫慰給她打了一記強心劑,她點點頭,在不知不覺中她忘了自己告訴自已的承諾,心想反正能夠獨處的時候也不多了,她應該好好把握有限的時間,不管將來他選擇的人是誰,重要的是現在和他在一起的女孩是她,不是銀城公主,也不是皓雪姑娘。

    花了一個下午的時間,石雲靈巧迅速的造了一個木筏,在夜幕覆蓋大地之前,他們合力將木筏放人湖中,舉行個下水典禮。

    「成功了!」薛冰看著木筏隨波飄流,雀躍的抱住石雲。

    兩人高興的像小孩子一樣手舞足蹈,一時之間忘了傳統的教條和道德的規範,兩人緊摟著彼此。

    被興奮感沖昏了頭的薛冰忽然感受男女間身體的差異,理智拉回她的心神,她狼狽的退開,冷卻自己放肆的情感。

    「對不起!我失態了。」她呐呐低語。

    「不必道歉,我也一樣。」當她離開他擁抱,他感到一股悵然若失。

    擁她人懷的感覺像是溫暖的春風拂過心頭,在那一刻他腦中沒有婚約、沒有皓雪,只要靜靜與她相依偎,享受溫香豔玉抱滿懷的愉悅。

    第一次他覺得和她成親是個不錯的主意。

    「我們走吧!」從尷尬中恢復神采的薛冰,含笑的望著他。

    瞧她唇畔揚起美麗如花的微笑,他差一點失了神,為她璀璨的笑顏著迷。

    在那一瞬間,他覺得快呼吸不過來,難道這就是愛情?如果讓人知道聞名天下的神算子為了一個女孩子的笑容神魂顛倒,一定笑掉人家的大牙?

    在此刻,他忽然覺得自己的心開始搖擺不定,對皓雪的感情反而沒有從前那麼強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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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19 02:00:37 |只看該作者
第5章

    沒有人知道銀夢公主去哪了?至少對石雲和薛冰而言,她仿佛從空氣中消失一樣。

    他們順利到了岸邊,穿過森林,渡過重重難關,來到毒魔林前卻畏首不前,因為沒有解毒丹或萬靈丹,他們無法通過這座佈滿瘴癘和毒氣的區域。

    「要不然我們繞路好了?」

    「不可能的,四周全是陡峭垂直的絕壁,就算武林高手要攀上去也得花費一番工夫,何況你我內力盡失。從那麼高的山峯跌下必死無疑,就算被毒死,我也不想被摔個肢離破碎、血肉模糊。」光幻想就得毛骨悚然,薛冰不由自主的打個冷顫。

    「乾脆放把火燒了算了!」

    「你敢放火,我先把你踹進火裏。」薛冰揪起他的衣襟,齜牙咧嘴的威脅,這裏—草一木都是父親親手栽種的,誰敢動,她就和誰拚命。

    「你是大家閨秀,別那麼粗暴。」石雲溫和的拉開她的手,絲毫不受她威脅。

    「我是魔女!」薛冰雙手抱臂,橫了他一眼。

    「遺傳真的是沒話說。」罵人不帶髒字的藝術,他修養的比她深厚。

    「你說什麼?」她第一次領教到石雲口辭犀利,這一路上任她追打、任她惡言相向,說不定是故意示弱。然後在一旁看她一個人自以為是的表演,他卻像個沒事人。

    此刻,她覺得自己才是天字第一號的大白癡。

    「你這一路上都是裝的?」薛冰效眯著眼,危險的逼近他,看他仍是那張高深莫測的微笑,她忍不住捶心肝,「你這奸詐的孤俚,在瀑布邊你故意滑倒讓我救,其實你早就看出那個斷崖裝傻的讓我表現;以你的輕功,怎可能如此不濟,你……」薛冰氣得說不出話來。

    「娘子、娘子。別生氣,明天帶你去看戲。」石雲順口做一首打油詩。

    「看什麼戲?我也要去?」

    薛冰咬牙切齒的抿著嘴,話總不會從鼻子冒出來;石雲一愕,他居然沒發現有人逼近。

    他們不約而同的回過頭,看到三尺開外一臉笑嘻嘻的銀夢;他們相視一眼,心中同個想法——跑!

    一看他們退後,銀夢目露凶光,「你這負心漢,你要把我女兒帶到哪?快還我女兒來?」

    敢情母親錯將石雲當爹爹了!

    想著這個可能性,她在石雲耳邊低語:「她要的是我?我想辦法擋她一陣子,你閉住氣沖過毒魔林,千萬別停下來。」

    「不!我們要走一起走。」石雲唇畔浮起一個安慰她的微笑,炯炯眼神散發堅定的光芒。

    看他那麼認真的神情,薛冰感動不已,可是,這個時候不是爭論的時候,猛地把布包塞給他,推開他——

    「快走!」

    「不准你走!」銀夢匪夷所思的竄至他面前,「我要你們留下來陪我,我一個人好孤單。你們看,我還特地去摘了好多果子。」她拚命從袖口裏掏,卻掏不出半個子來,一個人喃喃自語,「會放哪去?會放哪去?」

    石雲和薛冰面面相視,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薛冰心中不禁感慨又難過,對母親的失常感到可悲,淚水威脅的往眼眶沖去,勉強抑下喉頭的繃緊,不讓自己哭出聲。

    石雲溫柔的拍著她的肩,似乎心有靈犀,有著相同的感傷。

    感受到他厚實的手掌傳送過來的力量,薛冰心情幹靜了下來,只是哀傷的望著母親。

    「娘!」她忍不住輕喚。

    「你們等等,我可能把東西忘了放在哪里?我去找找。」銀夢抓抓糾結雜亂的白髮,「太陽下山以前,我會把東西拿過來,你們等等,不許走!」說著,施展輕功,兩、三個起落消失在他們面前。

    「我們趁著我娘沒回來,趕快通過毒魔林。」薛冰急忙的道。

    彌漫瘴癘的毒魔林路程不長,憋住氣一下就過去,最危險的是曲折的山洞裏的毒氣,黑暗又漫長,不知要怎樣才能避得開。

    「別想那麼多,我們走吧!」石雲笑了笑。

    薛冰點點頭。他的笑容有安定人心的力量,她知道可以全然倚賴他,不知為什麼原因,她覺得幾乎可以把性命託付給他,雖然他是只奸詐狡猾的狐狸。


    來到幽黑又冗長的洞口,聽呼嘯的風聲掐如鬼魅在洞中狂舞、感受那陰森森的氣息令人毛皮發麻。

    「怎麼辦?」薛冰望一眼石雲,只見他打開布包,拿出酒壺燈,「你想幹麼?」

    「前面的水、後面是瘴癘的森林,剛好封住這個洞,空氣沒有辦法流通,而沼氣是由地底岩壁中滲出來的,如果點燃火,在一瞬間燃燒掉洞內的沼氣,我們把握那短暫的時間,在沼氣還未再度亢斥洞內之前,一鼓作氣的沖到瀑布前不就自由了。」

    聽了他的說明,薛冰恍然大悟,以前她怎麼沒想到這個方法呢?神算子果然不愧為神算子,她似乎有點過度輕視他的能力。

    毒魔林渾然天我的機關和陣法費了父親十餘年才佈置完成,沒想到石雲輕輕鬆松就破解了,生平第—次體認到石雲的可怕。

    「準備好,一、二、三。」他一掀開酒壺蓋,迅速的反身拉過她伏地,將她壓在身下。

    轟然一聲巨響,幾塊落石掉落,火焰一瞬間燃燼,在電光石火的刹那,他抓起她立刻開始跑,連酒壺燈也來不及撿。

    「跑快一點。」他忘了自己禁制解除,所以身輕如燕,而她氣喘如牛,因此,不待她抗議,他逕自把她抱起往瀑布彼端沖。

    轉眼間,第二波氣爆又再度點燃,火舌向他們吞噬,猛烈且威力十足,旋轉的熱風雜著沼氣在火苗竄升之前,首先逼近他們身體。

    眼看瀑布洞口就在前方不遠,石雲淩空飛躍,在火焰幾乎燒到他們毛髮之際,往下一跳。

    「轟!」一聲,火碰到水就熄滅了。

    而他們身子往下掉,墜人萬丈深淵……殘存最後一絲理智告訴他,她不會游泳,拚了命他也要保護她。


    潺潺流水聲,身體的觸覺在涼風拂過衣裳濕答答的黏著的肌膚後,全部蘇醒了。

    不知自己昏迷了多久的薛冰睜開杏眼,刺目的陽光自枝葉細縫中投影下來,她腦子開始運作。

    回想起爆炸那一刻,石雲以身體護住她,還有輕而易舉的抱起她賓士,最後緊摟著她,以自身來承受下墜的壓力……一切一切片片段段浮在腦海中,讓她感動不已。她倏地彈坐起身,首無想到第一件事,石雲人呢?

    驚慌不定的四下搜尋,她終於在河岸看到毫無生命跡象的他躺在那,忙不迭奔到他身邊。

    「石雲!」她扶起他的頭,不經意聞到一股怪味,掌心摸到他的背後衣裳破爛,還有硬硬濕濕,與衣服糾結成一大片,她急忙翻側著他的身,不由得倒抽口氣。

    赫然發現他的背全是傷口爛疤,在河水沖刷下已泛白而成死灰色,不見一絲血色,皮層、肌肉和燒焦的衣服全黏在一塊,皺皺的,還有一股令人作嘔的腥味,也許胃中翻出穢物就是這種味道。

    「你中毒了。」一看到這些淤血痕,她心都揪成一團。為了她,他受那麼重的傷卻不吭一聲,還抱著她遊到岸邊,而她什麼都不知道,盈盈然的淚水凝聚在她眼中,順著她臉寵潸潸而下。

    一滴溫熱的淚珠滴在冰冷的面頰,他呻吟一聲,舉起沉重的手臂虛掩著雙眼,擋住耀眼的豔陽。他依稀記得潛意識下驅使肌肉運動,咬緊牙關,用盡最後一絲氣力送她上岸後就失去了知覺。

    「你……你沒事了!」他睜開半眯的眼,暗啞虛弱的聲音沒有半絲力量,臉上還是那張漫不經心的笑容。

    「你別說話,你傷得很重。」她吸吸鼻子。

    這個時候不是哭的時候,她得先醫治他的內傷,背上的燒傷還算輕微,他中毒太深了。

    「你先閉上眼休息,我替你療傷。」她不願讓他看見她是用什麼方法,怕他會拒絕她的好意。

    石雲緩緩閉上眼,反正他也沒有力氣了,感覺頭好沉,昏昏然的只想睡。

    薛冰立刻撿起河邊的尖石,劃開左手腕,在木屋裏割開的傷痕剛癒合所以肌膚比較薄,輕輕一劃就出現一道血痕,她怕傷口收縮太快,又多劃了幾下。

    只見鮮血一滴滴的直往石雲嘴縫裏滴,她才安心的囑咐:「吞下吃,不准張開眼。」

    濕熱溫潤帶有腥味的液體滑入他口中,他感覺不對勁的皺皺眉頭道:

    「這鹹……你在幹麼?」猛然睜開眼,他一把攫住她手腕,阻止她再繼續下去。

    「我在救你,你中毒了,不這樣就不能化解你身體裏的毒素。」薛冰輕描淡寫的笑了笑,掃一眼傷口已凝結。

    「在木屋裏你也是這樣救我的?」難怪他醒來發現唇邊殘留殷紅的血跡,以為是他吐的汙血,沒想到……在感動之餘,也不免氣她不懂愛惜自己身體。

    薛冰不好意思的點點頭,「我父母成天浸濡在毒藥世界裏,剛生下我時,因為遺傳的關係,身體十分虛弱,我爹爹怕我早夭,於是每天喂我吃一大堆靈丹妙藥,什麼天山雪參、長白人參、萬年何首烏等等,配合一些寒性的毒物中和溫熟的補品,造就我這個百毒不侵的身體,連血液都是解毒劑。」

    難怪她中迷藥會沒事,不必服萬靈丹。石雲明瞭了無怪乎她說進毒魔林還有另一個辦法,是她的血。

    「你這傻瓜。」他苦澀的笑,修長的手指摩挲她細緻的嬌靨。

    「這沒什麼,傷口一下子就凝結了。」她伸出手腕給他瞧,只見血痕已收縮成晶瑩暗帶透明的紅痕。

    「痛不痛?」他握住她的柔荑,舉至唇邊在傷口印下細碎的吻。

    一股火辣辣的灼燙比傷口的腫熱還令她畏怯,趕緊的縮回手,離開他身邊。

    她匆匆忙忙站起,「我去找枯枝、樹葉生火。」始終不敢抬頭,眼尾瞄見他興味盎然的探索目光,她頭垂得更低,心狂野的猛跳,她可以感覺到自己現在一定是滿臉通紅像熟透的紅柿子。

    「你先睡一下。」她丟下一句狼狽的逃開。


    他們就地取材,在河岸邊生火。

    薛冰扶石雲坐在樹蔭下,讓他忱在她大腿上,然後倔強的道:「看你受傷的份上,借你躺一下,你可別誤會。」

    瞧她嬌嗔又憨直的噘起小嘴,他嘴角上揚似笑非笑,閉上眼,整個人放鬆的享受這寧靜的午後,感覺時光又回到了十六年前——

    薛冰打量他安詳的闔上眼,唇邊還帶一抹幸福的微笑,不知他心裏在想誰?

    不想那麼多,他想誰都與她無關,此刻最重要的是治好他背上的傷,她的血是非常好用的良藥,可以幫助他肌肉迅速收縮,傷門快速結疤。

    麻煩的是他背部皮翻肉卷,有些焦黑的衣服黏著烏紅的血塊,令人慘不忍睹,又沒刀刃,也沒有金創藥,她也只有抖著雙手,儘量避免掀裂結疤的創傷,—片片的撿出衣服碎片和烏黑沾沙的硬塊。

    從那平穩徐緩的呼吸聲聽來他似乎已睡著了,不過,肌肉反射性的痙攣和抽搐卻騙不了人。

    「痛的話,就叫出聲來,我不會笑你的!」

    看他額際冒出鬥大的汗珠,眉頭擰在一起,肌肉繃緊,不必想也知道非常痛,連她也於心不忍,覺得好像是自己身上的痛楚。

    石雲沒有任何回答,靜靜的忍耐每一陣的痛徹心肺,咬住下唇來轉移注意力,在痛苦的煎熬下痛到麻痺漸漸鬆弛下來,終於被周公召喚去下棋,這次她可以肯定他睡著了。

    在忙碌了數個時辰,總算清理乾淨他的傷口,結束她的災難。她輕柔的移開他的頭,讓他睡在柔軟的草她上,慢條斯理的起身伸個大懶腰。

    然後,蹲下來凝視他的臉,她內心充滿不可思議的柔情,幾乎是不加思索輕輕的撩開他額頭上幾繒發絲、即使是在睡眠中,他的眉毛仍因痛苦而輕微蹙攏著。

    睡眠中的石雲看起來有點稚氣,垂落面頰的耳鬢有些淩亂,絲毫無損他斯文俊逸的外表,反而顯得更加性感瀟灑?他的嘴揚起一道弧度,毫無防備的面孔看來無害且親切。

    誰能想像最富盛名的飛龍三傑之中武功最高,深藏不露的神算子的睡顏像個大男孩。

    想著她不禁輕笑出聲,不想吵醒他,她決定還是離開一下,首先去附近農舍買幾套乾淨的衣服和食物,還有布料來替他包紮傷口。

    梭巡周遭的環境,她找了幾片芭蕉葉來蓋住他,將他隱藏在樹叢中,埋去營火免得被人發現,確定一切安排妥當,她才安心的離去。


    陣陣香氣誘惑著他,在腦筋還不太靈光之際,胃開始咕嚕咕嚕叫,吵醒了他。

    「我睡了多久?」他抬起頭,望見金色的陽光灑在水面上,閃亮的粼光交織成一片昏黃和橘紅色的織布,倒映晚空豔麗的霞光。

    「一天一夜。」薛冰在火堆邊烤魚,看也不看他一眼,「你旁邊有套粗布衣裳,將就一點穿,」

    「我的傷口是你包紮的?」一天一夜依他的功力是久了一些。他打量胸前纏繞數匝白布條。

    她臉一紅,在火光下豔麗似晚霞,這還是她生平第一次碰觸男人的身體。

    他不是虎背熊腰,也不是壯碩魁梧,沒有白麵書生的文弱,也不同於一般鄉野鄙夫,他天生有股貴氣,渾身散發智慧和卓越不凡的才能:修長的體格十分勻稱,骨肉勻亭且平滑結實,看起來乾淨、自然,讓人覺得舒爽,不會起反感。

    畢竟他和師兄的剛毅強壯還是有差的,改天也叫師兄脫下衣服讓她瞧瞧為什麼同樣是男人,身材差異卻那麼大。

    「你看過其他男人的身體?」一想到她也曾替她師兄包紮過,他就覺得渾身不對勁,仿佛芒剌在背。

    「啊——」薛冰愣了一下,轉過頭不小心瞥見石雲正穿著衣服,臉霎紅。

    而他也在此刻回頭,兩人目光不期然相遇,見薛冰迅速別開臉,石雲的笑意更深,像一隻逗弄耗子玩的賊貓,眼中閃著邪惡的光。

    又是一抹淺笑,一股震盪自她頭頂竄至腳底,直到傳來魚的焦味及劈哩啪啦的作響聲,她才乍然驚醒,連忙用手去抓魚,卻不小心燙著了手指,毀掉了一尾魚。

    「看哪!都是你。」她又氣又惱的站起身,都怪他害她分了神,「你不要跟我說話就不會有事了。」

    「沒關係,再捉不就得了。」他趨近她身邊,握住她柔軟的小手,吻若楓柔般輕柔的落下,吸吮她燙燒的指尖。

    此刻,她覺得灼燒的不是手指,而是整個身體都在發燙,她心跳急促不規律,不知該說什麼才好,只能睜著黑白分明的大眼,直瞪著他,圓潤的紅唇因驚愕而微張。瞧她那誘人可愛的神情讓他忍不住輕啄了—下她粉紅的小嘴。

    她大驚的倒退,絆到樹枝,往後倒幾乎要與火共舞時,他大而有力的手掌及時圈住她的腰,抱起她便旋轉了起來。

    「你小心一點。」每次看她莽撞又迷糊的樣子,他好笑又好氣,實在怕她萬一沒有人在一旁叮嚀,那她豈不是要向閻王爺報到好幾次。

    「放我下來。」她窘澀不安的欲掙開他的箝制。

    「不要。」

    他竟然耍賴,還把她抱在腿上!她杏目圓瞠,心如擂鼓般撞擊她的胸口,她幾乎可以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看你那麼不小心,隨時都可能出意外,我決定還是我來照顧你比較保險。」他唇角噙著看好戲的賊笑。

    「我是個大人了。」因他最後一句話而竊喜不已的薛冰,瞧他似笑非笑的表情,也不知道他的話有幾分可信度,理智戰勝了情感。她冷冷的拉下臉,「這話你去對你的皓雪妹妹說吧,別用在我身上。」

    一提到了皓雪,他始想到離開堡後,音訊全無,失蹤了那麼久,飛龍堡內大夥一定很擔心。還是趕快和各處分舵聯絡,省得他們著急到發禿齒搖,還得像上回找丁小亞那樣勞師動眾。

    瞧他沉入思鄉情懷,一副歸心似箭的模樣,她就心涼了一半,緩緩離開他懷抱,他也渾然未覺,分明是在想念他心目中的情人。

    哎!她不該癡心妄想的!這些日子的相處已夠她一輩子回想了。


    在山坳子,河岸邊休息了數日,他的傷也好了大半,也到了該離開的時候,而這時薛冰卻沉默了起來,似乎不太和他搭理,他覺得不太能適應她的轉變。

    「你要去哪?」看她收拾好東西,乾淨俐落處理掉營火後,回頭望著上游。

    「我想回去看一看!」到底她還是無法狠下心丟下她娘不管,雖然她神經錯亂,錯把馮京當馬涼,可是,娘畢竟是娘,血緣關係的牽連是—輩子也斷不了的。

    「我陪你去。」

    「不用了,你的傷才剛好。」薛冰不想再拖累他,這一次的創傷讓她觸目驚心,她不希望他因這次事件再度受傷,那只會讓她愧意更深,更無法對他的感情釋懷。

    送他回飛龍堡分舵,若是皓雪平安回去了,她就要離開。


    她悄悄的回到瀑布洞口,沼氣味道依舊是那麼濃鬱,不過,對她沒有任何影響。

    看著滿地落石和坍方,她心裏隱隱不安,穿越了冗長幽暗的隧道,她來到毒魔林的入道,發現那只酒壺燈,此時成了屍體,碎片散落一地,裏面的蠟丸和金屬配料全燒成灰燼,大慨是在第二次爆炸時燒光了。

    她蹲下身,拾起一片瓷片,沒有溫度,冰冰涼涼如同這陰森森的洞窟上岩壁那樣冷濕。

    山洞在兩次爆炸的餘波震撼下,洞口變寬變大,引起爆風在毒魔林和山洞間掀起氣旋,將瘴風癘雨吹散了些,整座森林流動著微弱的風,也許不久之後毒魔林就不會再是死氣沉沉。

    她謹慎警戒的進入毒魔林,不經意瞥見被爆炸波及而攔腰斷折的樹木,一塊焦黑布條殘留被燒過的痕跡。

    她呆住了!那是誰的衣服?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想爬上樹梢時,一個人影比她動作還快。

    石雲還是跟來了。

    「你武功恢復了!」她錯愕了一下,微慍的接過那塊布。這個傢夥到底瞞了她多少事?

    她早該想到在山洞裏奔跑時,怎麼可能抱了一個她還能健步如飛?一想到被他抱著,她耳根子一陣燒熱。

    石雲不安心的尾隨著池,幸虧喝過她的血,否則他哪能那麼輕易的通過沼氣山洞。

    「侍會我替你解開禁制。」石雲淡淡一笑,氣度從容閒適。

    薛冰撇撇嘴,不置可否。想掩飾他在一旁,他男性氣息吹拂在臉頰上引起的燥熱,她集中注意力在這塊布料上,濃焦的味道隱約有一股淡淡的腥味。

    她內心更加惶恐驚懼,抬起長長睫毛下的大眼睛,晶瑩淚光在眼底漾溢,迎上他真摯關切的深眸,她強忍著淚,揮拭去眼角的水波。

    「沒事的,以我娘武功,她會沒事的?」她吸吸鼻子,擠出—絲牽強的笑容,不知是說給他聽,還是自己安慰自己。

    「我們走吧!」在銀夢前輩生死末蔔之前,他也不便多說什麼,不過,照這附近地面沒有血跡的情況看來,銀夢前輩應該是逃過一劫,就不知道有沒有受傷,傷得重不重,誰也無法下斷言。

    他只能祈禱銀夢前輩無恙。


    下山的路比上山平順多了,眼看分手在即,她卻無話可說,心頭沉甸甸的像壓了一塊大石頭。

    石雲也是悶不吭聲,不疾不徐的隨侍在一側,也不知道他心裏在想什麼。

    到了山腳下,天空是那麼晴朗,而她心情如此沉重,連帶步伐也僵滯了。

    石雲察覺她停下腳步,「怎麼了?還為你母親擔心呀?你別難過,待會兒到了分舵,我會傳令下去叫人去探聽消息的。」

    「謝謝!」可惜她要聽的不是這個,眉黛深鎖,眼底閃過一抹淡淡的愁悵。

    驀然,「咕咕」!天空中飛下一隻白鴿停在她肩上,在她面頰邊耳鬢廝磨,好不親昵。

    「是我師兄的信。」一個鬆懈的微笑飄然躍上她的臉上,她取下信鴿腳下那只竹管,然後拍拍鴿子,讓它飛回原來的地方。

    看到她溫柔甜美的微笑躍上她柔軟的唇畔,漾著春天的氣息,卻不是為了他,他心一沉,胃裏翻攪著濃濃的酸味。

    生平第一次沒由來得討厭一個人,一個沒沒無聞的傢夥卻能得到她的重視,石雲既惱怒又有些生氣,他才是她的未婚夫不是嗎?

    薛冰絲毫沒察覺他臉上陰晴不定,慢條斯理自竹管內抽出一張小紙卷攤開閱讀。

    看完以後,笑容僵滯了一下,旋即地勉強撐著誇張的微笑,言不由衷的道:

    「恭喜你了!皓雪姑娘被我師兄救了,在我師兄護送下她已經平安回到飛龍堡。」

    聲音有些輕顫,喉嚨乾乾澀澀,笑容也虛偽矯飾;她想哭,卻擠不出半滴淚,尤其是注意到他聽到皓雪平安時那欣喜若抂,真情流露在他歡愉的笑容中;她知道自己沒有希望了!

    到底幾個月亮陰晴圓缺的相處終究比不上自幼的青梅竹馬之情,不過,她不後悔,至少她曾經和他擁有過一段歡笑與淚水交織的美好時光。

    她深呼吸的和緩下激蕩的情愁,上前拍拍他的肩膀。

    「快回去吧!她們都在等著你。」還包括那對出身名門世家的銀城千金。

    「你呢?」石雲凝視她,殷殷的期待她也能和他一起回去。

    照道理一個未婚妻自動棄權,他應該高興,應該覺得松了一口氣才對,為什麼內心深處還有著遺憾,還有一股莫名的痛楚?

    她笑了笑,「這場婚姻本來就是一場鬧劇不是嗎?你不也是心存等著看好戲的心理?我之所以會去插一腳也不過是因為機緣湊巧,碰上了這檔事。身為銀夢的女兒,我必須去帶回我娘,現在我要去找我娘了。咱們就此告別。」說著,拱手一揖的轉身,頭也不回非常灑脫的揮揮手。

    她知道如果再留下,她會忍不住想要在他身邊,甚至跟他回飛龍堡,那麼她一輩子都擺脫不了他的陰影,永遠忘不了他。

    石雲站在原地,想舉手喚她,卻不知該說什麼才好,頹然放下手。

    在他們之間那根情線仿佛似有若無的蛛絲,輕輕的一扯就斷了,兩人各分東西,不知何時能再續。

    薛冰想逃開這情網,而他尚未厘清自己情感的方向,仍茫茫然似無根的細絲隨風飄呀!飄呀!

    到底何處才是他的歸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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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發表於 2010-5-19 02:01:14 |只看該作者
第6章

    一連好幾天,天空飄著綿綿細雨,陰沉沉的烏雲籠罩整個飛龍堡,覆蓋了原本應有的熱鬧和喧囂,使得喧騰一時的神算子娶親的大事漸漸平息下來。

    百年不出的銀城入江湖的消息也不再有人當神秘,沒有人去探索銀城的秘密,何況又見不到,只能道聼塗説,當茶餘飯後的閒話。

    倒是飛龍堡少堡主崔皓龍重掌龍城的事比較讓人注意。

    「你回來了?」崔皓龍推門進入石雲的書房,見他在窗櫺前,漫不經心的凝望窗外沾著水珠、透著清新的白梅,在雨露的滋潤下散發清香和淡雅的芬芳,不知道深藏不露的他在想什麼?

    在崔皓龍回堡不久,得到消息皓雪在一名神秘的黑衣人護送下到達再來鎮,平安歸來,但,原本靈慧機伶的性子卻變得沉靜內斂;一張矯俏柔美的臉蛋變得憔悴,失去了平日的光彩,遠比得知她傾慕對象的曹哥哥愛上了朱玉兒,那時失戀的打擊還要嚴重。

    還有一個冷靜的傢夥也跟她差不多,那就是準備娶妻子的石雲,臉上見不到一絲喜氣,反而像是準備辦喪事的樣子。

    也不是說他哭喪著臉,只是自從他回堡來很少見他開口說幾句話,似笑非笑的閃爍其辭,總是有好藉口來回避別人的探詢。

    「看你這副模樣,我還以為你是要去出殯。」這一句玩笑話純粹是想要引起石雲的注意,「也不過是結婚娶妻,又不是要你去上吊。」

    石雲揚了揚眉,「你呢?新婚大禮的程式還沒結束就去追妻子,人還沒帶回來,倒是孩子已經製造出一個來,你什麼時候去接嫂夫人?」

    想起愛妻丁小亞,崔皓龍眼底流露出無限的憐惜和疼愛,若非為飛龍堡內發生那麼重大的危機,他根本不想那麼快回堡,寧願在外頭多享受一下甜蜜的兩人世界。

    接到了海大叔的飛鴿傳書,他和小亞馬不停蹄的連夜趕路,小亞無意察覺自己懷孕了,顧慮到母體的安全不能長途波奔勞累,於是就將小亞留在北京萬寶軒分舵,留給分舵主羅飛照顧,而他先行回來。

    「兩個月的身孕,得小心一點。」石雲提出忠告,目光又回到窗外沉鬱灰暗的天氣。

    「你消息挺靈通的嘛!」崔皓龍坐在太師倚,逕自倒了杯茶細細晶茗,「我還以為你光為了薛妹妹的事已分不清東西南北,進展的如何?」

    「別拿話來套我,這招對我沒用。」想揣臆他和薛冰的關係,他可沒那麼容易中計。

    「你這傢夥心思太深沉,什麼都藏在心裏,連做你的明友,與你相處數十年還是無法窺視你內心的想法,好歹透露—點吧!老兄。」

    石雲撇撇嘴,受不了的翻翻白眼,「什麼時候我變得那麼重要,連私事還要煩勞你這位少堡主來關照。」

    「海大叔是長輩,不便過問年輕人的事,這場有礙身心健康的刺激遊戲,他說他心臟不好,不敢插手管,尤其對方是精明幹練的你,他認為以你聰穎的頭腦,會尋找自己人生的方向,做出最後的抉擇。」

    石雲不置一辭,懶洋洋的倚欄,乾脆趴在上面,活像吃飽就睡的動物,一點反應也沒有。

    「喂!喂!我說得話你聽見了沒有?」反倒是崔皓龍按捺不住走到石雲身邊。

    「聽到了,」石雲打個哈欠,「與其關心我,倒不如去操煩你的妹妹,她的狀況比我還嚴重,說不定會想不開呢!」

    「她不說,我有什麼辦法。」崔皓龍無奈的籲了口氣?

    才這麼說,門外傳來奴僕的稟告:「大小姐離家出走了。」

    自幼未曾獨自離開飛龍堡的皓雪,即使外出也是要安排貼身衛士跟隨,雖不似銀城公主那樣嬌生慣養的幹金大小姐,但也是在父親無效不至的呵護和大哥的寵溺疼愛中長大,也稱得上是教養良好的大家閨秀,如今,卻私出飛龍堡,怎麼不教人憂心和焦急!

    「立刻交代全國各分舵調查大小姐的行蹤,隨時向我報告。」崔皓龍沉穩的下指示。

    飛龍衛士得到命令,飛也似離去。大小姐失蹤,他們有失職守,非把小姐找回來不可,否則就對不起老堡主和少堡主了。

    「石雲,依你看皓雪會不會是因為感情受到挫折?」崔皓龍亂了方寸。惟一的親妹妹不經世事,不知江湖人心險惡,萬一出了什麼事……

    早知道去北方應該順道抓那個賊頭賊腦的曹汝兒回來向皓雪道歉,偏偏被他先溜了,如果皓雪發生意外,崔皓龍發誓要曹汝兒以死謝罪。

    「我想跟曹汝兒應該沒什麼關係。」石雲若有所思的眸光中有一抹篤定的神采,「我猜是小女孩長大了。」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崔皓龍眯著一雙淩厲的目光直盯著石雲,在他不在的期間,還發生了哪些他不知道的大事,看來海大叔也是所知有限,報告的不周詳呀!

    「你知道些什麼?」

    「你難道看不出她這些日子以來茶不思、飯不想的愁眉不展,是發生了什麼事嗎?還需要我提示得更明白一點嗎?」不知道為什麼當他察覺到皓雪的異樣分明是戀愛的症狀,而且是為情所苦的愛情,他居然一點也不覺得心痛或難過,反而覺得如釋重負,有想大笑的衝動。

    若是在皓雪面前笑出來,不被她宰了才怪。雖然沒從皓雪口中探聽出對方的姓名,但當她一想到心儀的戀人眼神流露夢幻般如癡如醉的神情,他知道她長大了,不再是跟在他們這群大哥哥背後的小女孩了。

    因此,石雲沒再追問下去,只給皓雪一句忠告,自己的路是自己走,未來是靠自己去創造,假使真的非那個男人不可,就努力去爭取。

    大概是聽了他的建議,再加上失去曹汝兒的教訓正是她畏縮怯情而造成暗戀了十餘年,他終究只當她是妹妹。因此才毅然的出走。

    所以,她會離開早在他意料之中,他沒太大的驚訝,只是沒想到她是不告而別。若是讓崔皓龍知道他是頭號幫兇,不把他剁了才怪。

    「其實這種事你應該問她才對,女孩子家的心思你又不是不清楚,有什麼都藏在心裏,小亞不在,偏偏沒有人可以傾訴。」

    「她不會告訴我嗎?我是她大哥!」崔皓龍低吼,眼底有些白責自己太過忙於公事而忽略了她。

    「像你這種嚴肅又正經八百的個性,她會告訴你才有鬼,連我也是用盡辦法才探出一點口風的。」女孩子家貼心話怎可能對大男人說?

    而且像皓雪生下來就是施以嚴格的家教、淑女的規範教條,養成她合宜的舉止,高雅的氣質,硬在她思想上深植婚姻大事由父母兄長作主的觀念,使得她什麼也不敢說,更不敢表態,幸好丁小亞的出現,長嫂如母一定可以幫幫她,只可惜,為時已晚,她的曹哥哥選擇朱姑娘,喪失了機會。

    那些日子的皓雪哀愁如掉落絕望的深淵,每個人都看在眼裏,都心有不舍,儘量避免再提曹汝兒這個人物。

    皓龍也是後來從丁小亞口中得知皓雪的心事的,如今,經石雲這麼一說,他面色沉重下來。

    「告訴我該怎麼辦?」

    「靜觀其變。」

    看來也只有這樣了!崔皓龍長歎了一口氣,轉開話題。

    「那你呢?故意鬧得滿城風雨後對這三個未婚妻如何交代?還有石叔下個月初十會回來。」

    「我爹!」石雲微怔,躍下窗枱。

    這下可糟了!一旦事情牽扯到上一輩,難免又要被念到耳朵生瘡出膿,尤其他惹出那麼大的風波。

    總算有件事能引起他的注意!崔皓龍感到一絲得意的笑道:「他是為了你和銀城姊妹的婚事而來,至於薛冰的事,我想若不是他從江湖中得到消息,你恐怕一輩子都要瞞著他吧?」

    石雲乾笑,「這是我的私事,沒必要渲染的天下盡知吧!」

    「我看全武林都知道啦!」崔皓龍拍拍石雲的肩膀,「不管你的抉擇是哪位姑娘,我都祝福你。」他相信石雲的聰明會作出最好的決定。

    「謝謝!」石雲苦笑。

    真令人頭痛,那個貪吃又多事的老爹!


    南蠻一處偏僻的山區,有間兩層樓三合院的草蘆,全是木頭搭建。

    位於川滇交際的河谷平原,上游的支流正是快活林,而它剛好蓋在河口交會的平臺,依山傍水。

    這裏正是毒手怪醫定居的所在地,任誰也不會想到名滿天下的三大神醫之一的毒手怪醫居住的房舍竟是如此簡陋。

    這個家住有八個人,平日薛原和三個師兄妹都是四海為家,到處流浪,一年難得回這個草蘆一趟,更別提過年過節的團聚。老主人薛原是缺席的常客,上樑不正,下樑歪,連帶他的子女也是不知去向。

    只留著這四個人看家,煮菜燒飯的王嬤嬤;和管理草藥園子的老玖,他們這對老夫老妻是跟隨毒手怪醫多年的忠僕;另外還有兩位曾受過毒手怪醫救治,將命賣給薛家的死士,張三、李四,名字是假的,也許是兩人不願意被人查出他們的身分吧。

    「我回來羅!」

    薛冰尚未定進草蘆大門就發現不對勁,向來冷清的屋舍傳來陣陣悅耳的歡笑,幾乎把她的聲音掩蓋住了。今她心中大惑不解,什麼時候草蘆變那麼熱鬧了?

    「小姐,你回來了。」

    忙於端菜的王嬤嬤剛踏出廚房,就見到三合院內的天井站了一個紅衣身影,於是不加思索的朝廣場行去,歡迎久出歸來的薛冰。

    習慣了主人師徒們常外出的王嬤嬤,對他們突然回家早巳見怪不怪了,不管他們到哪個國度,要去幾年,只要他們記得山腳下的河畔有個家,大門永遠為他們敞開,等著他們回家,她就心滿意足了。

    不管他們何時突然回家,她都會煮一桌豐盛的酒菜來迎接他們。

    「快進屋來,吃飯了。」說著抓起薛冰的手腕往屋內去。當她觸及薛冰手上那新結的紅疤,她皺了皺眉,「你又割腕了。」

    敢情還不是第一次!

    薛冰只是笑了笑,縮回手藏在袖中,「沒辦法,情急嘛!好了,別說那麼多,我肚子快餓扁了。」推著王嬤嬤略微臃腫的身子往屋內走。

    「正好,我今天多燒了幾道拿手好菜,除了紫衣回來,還多了客人呢?」

    「誰呀!」薛冰若無其事的說,手下忙著撿菜吃。

    薛家的好客由來已久,只要沒危險,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她倒是不怎麼在意,何況還有那兩名武功高強的死士呢!

    「姊姊!」一個亮麗嬌俏的紫衫姑娘閃出飯廳,手裏還拿著豌筷,嘴咬著筷咀嚼滿嘴的食物,還有第二張嘴可以發出聲音,讓人不禁佩服,「看到你平安無事真令人開心。」欣喜之情溢於言表。

    「是嗎?我看你對吃比較感興趣。」薛冰好笑又好氣的促狹,伸手捏了一下紫衣的俏鼻,目光越過紫衣的身後才發現有外人在。

    薛冰放下手,用下巴朝紫衣身後那個嘻皮笑臉的傢夥,「他怎麼也來了?」

    「薛姑娘,久違了。」石風也是一豌一筷,嘴巴動個沒停,跟紫衣一模一樣的飯相。

    薛冰見他們臭味相投,不覺莞雨,「石公子,不遠千里而來,有何貴幹?」

    「找人。」

    「跟我應該沒關係吧!」薛冰淡淡一笑,心卻漏跳一拍。

    如果說是石雲派石風來找她回去,那她該不該回飛龍堡呢?如果說不是,那又是為什麼?哎!明明告訴自己要忘了那個令人又哭又笑又氣又嗔怨的男人,可是,偏偏還是無法忘懷,他的容貌深深鏤刻在她腦海裏,一想起他,心中就不免隱隱作痛。

    「我老實說好了,本來少堡主吩咐過,不能說的。」石風一張嘴聒噪個不停。

    「那你就別說。」紫衣橫了他一眼阻止他的廢話,轉向薛冰,「姊,他羅哩巴唆的一大堆主要是來找師兄的。」

    「喔!」薛冰感到一陣空悵,臉上平靜如常。

    「因為我們少堡主感激他救了皓雪妹妹,想當面向他致謝。」石風搶口道。

    「不是說不能說。」紫衣抬起不馴的下巴與他挑釁。

    「我要講、我愛講,你管得著。」石風不客氣回敬紫衣。

    看兩人唇槍舌戰的鬥嘴,薛冰抿著嘴,忍俊不住的噗哧一笑。

    「喂!你們要繼續大眼瞪小眼呢?還是要吃飯?」

    吃飯一言既出,兩個人四條腿立刻往飯桌跑,爭先恐後,誰也不讓誰。


    墨深的夜色,像是一道虛幻的黑色剪影,灑遍銀白月光的鏤花窗散發著醉人的珍珠色澤。

    兩顆失落的心像孤獨的白楊樹在風中搖曳,依然喚不回流逝的時光,存在的只有回憶。

    「你要走了?」

    「不回去不行!皓雪妹妹離家出走,我得回去幫忙找。」石風提起行囊背在肩上,話是對薛冰說,眼神飄到虛掩的門後,「紫衣……」

    「她不出來送你。」薛冰豈會看不出他的心思。

    「這些饃饃和乾糧,你帶在身上。」王嬤嬤有些不舍,可是天下哪有不散的筵席,「天氣多變,記得多加一件衣服。」

    石風有些感動的接過,長那麼大,第一次領受到人與人之間溫暖的人情味,也可以如此毫無防備,真誠以待。

    「這是老玖要我轉交給你的一些刀傷藥,還有頭痛、胃藥。」薛冰拿出個小布包遞給石風,「他說他年紀大,要早點睡,所以不出來與你送行。」也許是怕離情依依吧!

    石風點點頭,心中有些感傷;他真的好想多留一些時候,奈何時不予我!

    「你們真是好人。」石風發現眼角濕濕的,原來自己也會流眼淚。

    男人有淚不輕彈,不願讓人瞧見他的淚水,他咧齒一笑,「我會保重,謝謝你們,那我走了。」說完,旋身要離去時。

    「石風!」到底紫衣還是憋不住了。

    薛冰狡黠一笑,拍拍紫衣的肩膀,用眼神示意王嬤嬤一起進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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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19 02:01:31 |只看該作者
.   空曠的天井,蕭瑟的冷風吹拂過,將默立在廣場中央的兩人衣衫打得劈哩啪啦作響。

    「你進去吧!外面風大,要是著涼了就不好。」石風含笑的替她拭去眼角的淚珠,原來她躲在門後偷哭。

    「你什麼時候再來看我?」紫衣仰起小臉蛋,睜著靈慧動人的晶眸。

    「若有時間,我會再回來?」

    「一定。」得到他的承諾紫衣重拾歡顏。

    石風肯定的用力點頭,轉身離去?


    「他走了!」

    薛冰倚坐在窗枱,望—眼剛進來的紫衣雙眼腫得像核桃—樣,她乍然驚覺她的小師妹長大了,不再是揪著她衣服哭泣的小女孩。

    只是為什麼對方卻是石家兄弟,難道薛家人註定要為石家人傷神心痛,這不知道是欠了幾百輩子的債。她不由得長歎一口氣、

    「姊姊,你真的要放棄?」紫衣擦去淚水,才想起薛冰的事。

    「不放棄行嗎?條件上我輸給銀城姊妹,更何況他心裏早已被皓雪站娘的身影佔據了,根本容不下其他人。」薛冰笑得苦澀!

    看薛冰孤獨落寞的表情,怎能再讓姊姊為她的事操心?紫衣下了決定。

    「姊姊,我們去找師兄,然後一起去琉球看師父,如何?」

    薛冰回看紫衣眼中的鼓勵,她仍遲疑了一下。

    「反正悶在家裏也不是辦法。走啦!」紫衣拉扯薛冰的衣油,不依的撒嬌。

    「好。」薛冰頡首。

    也許出去走走,能讓她忘卻那個令人又愛又恨的臭男人,重拾失落的心。


    叩!叩!

    「進來。」正埋首於堆積如山的帳冊和報告的崔皓龍抬起頭看著來人石雲,「真不可思議,你也會來找我!」

    從他自塞外回家,石雲就把他的工作丟還給他,並誓言絕不踏進他的書房,碰那些令人頭痛的數字問題。

    「能者多勞,何況這本來就是你的工作。」石雲面不改色的笑。

    「是喔!真不知道石叔留你們下來幹麼!事情沒做半點,爛攤子倒不少!」崔皓龍意有所指,打量眼前亂七八槽的眉批,還得他重新一個個的核對。

    「你要體諒我這個快成親的人難免比較忙碌。」石雲裝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

    「是嗎?」崔皓龍不以為然的挑眉,「如果你這副懶洋洋的無所事事,不是吃、就是看風景、睡覺,這就是忙碌的話,我還不知道你忙起來是什麼樣?」

    「別這樣嘛!老兄,你每次外出,是誰替你賣命經營飛龍堡的?」石雲拍拍崔皓龍的肩膀。

    「結果給我捅了一大堆紕漏。」崔皓龍沒好氣的橫他一眼,「說吧!你想做什麼?」

    「我去找皓雪,我知道她大概去哪了。」

    「那銀城兩位大小姐呢?你就把她們丟下?還有石叔回來怎麼辦?」聞言,崔皓龍愣了一下,不答應好像不行。

    「有你在。」石雲笑嘻嘻的把問題丟給崔皓龍,「偉大的少堡主相信你一定能辦妥。」

    「你這小子!看你這副嘴臉,我就有氣;快滾吧!省得我看了礙眼。」崔皓龍搖搖頭,目送石雲消失在門後,他不禁籲了口氣。

    這個石雲,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什麼事都算得好好的;猜到他擔心皓雪下落不明,絕對不會反對的。

    想到皓雪的安危,崔皓龍心亂如麻、這個未經人事,從未一個人出過遠門的小丫頭到底去哪了?


    晚風吹過林間,半禿的枝伢上剩下一些枯黃的乾葉唏嗦作響,在昏黃的殘陽下如鬼魅一般狂舞,吹裂一片枯葉的枝梗,如斷了線般飄落旋轉的打在薛冰的臉上,她始注意到天色已黑了。

    「紫衣,趕了夠久的路,找個地方休息。」

    「好的。」紫衣打量周遭環境,仰望天際赫然發現一道炊煙直入雲霄,「姊,這林子還有其他人吔!要不要過去瞧瞧?」

    「不要去打擾人家,我們走我們的路。」薛冰早就看到那煙霧嫋嫋,只是不想節外生枝。

    誰知道是什麼過客跟她們一樣連夜趕路,說不定是土匪強盜,剛搶了錢正在分贓呢?她們去探究竟,豈不是自找麻煩。

    「去找一些枯枝樹葉生火。」她一邊清理乾淨一處空地,一邊對紫衣說。

    紫衣眺望冉冉上升的煙,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虛應了一聲,就朝那炊煙處行去,反正她武功高強,躲在樹梢瞄一眼應該沒什麼關係。

    薛冰抬起頭來不及阻止,就見紫衣身輕如燕的騰空飛掠,形成一抹紫光沒入夜色中。

    她也只能搖搖頭歎口氣,但願年輕氣盛的紫衣別魯莽行事,胡亂生是非,她就感天謝地了!


    「你別跟我!」一個粗嘎沙啞富磁性的嗓音,口氣溫和得不像是在趕人,可是卻含著無限威儀和嚴厲。

    「我……」然後一個柔弱的細聲呢喃,踟躕了半晌,才怯生生的道:「我想和你在一起。」可想而知,她是費了多大的勇氣說出這些話。

    「不可能!」他沉聲的一字一句的說,沒有情緒的起伏,聲音裏沒有任何感情。

    有種人是從來不會說錯一句話,他寧願考慮很久,因為從他口中發出去就是一個承諾、—道無形的符咒,即使別人不當一回事,他還是很認真的重視自己的諾言,絕不容有半點失誤,他就是這種打定主意才開口,代表他的決心。

    一聲輕細微弱的哽咽低泣,打破了沉悶的僵局,低回蕩漾在寂靜的夜空中,哭聲不大,悲悲切切,卻讓人聽了於心不忍。

    持續了很久,本來紫衣是想出面喝斥那個背對她的黑衣男子,怎能弄得一個姑娘家哭得那麼傷心。

    誰知——

    「你別哭了!好不好?」黑衣男子低吼了一聲,像打雷似的,嚇得林間棲息的夜梟寒鴉振翅飛天,同時也嚇了紫衣一跳。

    是她!崔皓雪!飛龍堡的千金大小姐!紫衣望見臻首微垂的白衣女子,在掩面而泣後仰起梨花帶淚的嬌容時,她差一點跌下樹梢。

    沒想到會在這裏遇見崔皓雪,她不是離家出走嗎?怎麼跑到南蠻之地的偏僻山區?還有那個冷冰冰的男子是誰?為何那麼兇惡、狠心的對她一個嬌滴滴的姑娘?

    紫衣最後的疑問很快的得到答案——

    「躲在丈開外第七棵樹上的姑娘可以下來了。」

    真厲害!沒想到她隱藏那麼遠的距離還是被發現了,紫衣不可思議之餘,終於見到這位神秘的武林高手。

    「師兄!」紫衣驚喜的飛掠到黑衣男子的身邊。

    「紫衣姑娘。」皓雪吸吸鼻子,揮袖拭殘淚,試圖掩飾她哭泣過的樣子。回想起自己方才的如怨如慕、如泣如訴一定被紫衣聽見了,她覺得好窘!一張粉嫩嫩的臉熱辣辣像是在火堆中燒烤。

    「皓雪姑娘,你怎麼在這,你可知道整個飛龍堡都在找你一個人?」紫衣走到皓雪身邊,席地而坐。

    皓雪咬著泛白下唇,一言不發,似乎不知該怎麼回答紫衣的話。

    紫衣看出她的困窘,也不便再逼問,轉向冷默,還是漠然的面孔。

    「真稀奇!我還以為師兄沒有脾氣呢?」想起那聲石破天驚的巨吼像是從石獅中迸出的聲音,紫衣就覺得有趣。

    冷默不置一辭,火苗映得他臉紅如霞,使人無法分辨他冷酷的面孔有何變化,是火光呢?還是羞紅?

    這讓紫衣有些氣餒,原以為可以看到師兄出糗的,結果白白浪費了她的口水。

    「姊姊也來了,我去叫她。」紫衣拍去身上的泥屑,正欲起身時——

    「不用了,冰兒出來吧!」冷默冷硬的聲音竟出奇的和緩。

    「師兄,我們正要去找你呢!沒想到會在這裏碰到。」薛冰不放心紫衣怎麼去那麼久,所以跟過來看看。

    「薛姑娘。」皓雪靦覥的垂下頭,原本漲紅的粉頰更加紅豔。

    「別姑娘的叫,叫我薛冰,我叫你皓雪。」薛冰施施然繞過冷默和紫衣,到皓雪面前,執起她的柔荑,甜甜一笑,「你怎麼會跟我師兄在一起?」這個問題她們師姊妹好奇的要命。

    紫衣也蹲到皓雪旁邊,「是不是我師兄欺侮你,告訴我們一聲,我們幫你出氣。」

    「夠了!你們兩個。」冷默第二次失控。

    「別理他!我師兄外表兇惡,鐵石心腸,其實心軟得很。」薛冰溫和的用袖口細心的擦拭皓雪哭得紅腫的眼睛,眼角橫了一眼冷默,氣他怎麼那麼不懂得憐香惜玉,也不好好照顧人家。

    「告訴我,你為什麼要離家出走?江湖險惡,幸虧是遇上我師兄,若是碰上壞人,你一個姑娘家手無縛雞之力,出了差錯那可怎麼辦?」

    薛冰一番話對著皓雪說,不時瞄了瞄冷默,他臉上沒什麼表情,但緊握拳頭輕顫,指關節泛白,手背青筋暴凸,卻流洩了他內心的繃緊,壓抑著某種情緒。

    「沒關係,我大哥教過我一些輕功。」皓雪呐呐低語,始終不敢抬頭。

    「那更糟了!只會逃,萬一逃不掉那怎麼辦?而且像這種荒山野嶺,你能逃到哪里去?一薛冰的話可不是出言恐嚇。

    在蠻荒的南蠻,常常有盜賊出沒和叢林野獸,入夜以後更危險,沒有三、兩下最好不要行走山區,否則難保不會出意外;而官府方面也無能為力,管不到那麼遠,一般平民百姓也只有請護院和打手,或者鏢局來以求自保。

    「對呀!皓雪,你一個姑娘家隻身一人太危險了,告訴我們你為什麼要離家出走?」紫衣不死心的追問。

    薛冰也想知道,可是她看得出皓雪不願說,所以她不願強人所難。

    「我……我」皓雪支支吾吾的,羞澀的頭垂得更低,她怎能說是來追男人!這可是大大違反社會禮儀規範,不知廉恥的放蕩行為呀!

    「你們別再逼她了。」冷默實在看不過去,淡淡的道,一雙黑瞳還是深不可測。

    「哎呀!你心疼啦!」紫衣嬌俏一笑,不怕死得捋虎鬚,「我還以為你是冰塊呢!」

    「紫衣!」薛冰用眼神示意紫衣別太過分,萬一氣走了師兄,就沒好戲唱了。

    「哎呀呀!真湊巧,全在一起。」

    黝黑的樹林冒出一個戲謔的笑聲,隨後樹葉沙沙作響,一身雪白的高瘦男子優閑自在的踱步出現。使得沉默的冷默心驚一下,他怎麼沒察覺這個傢夥已逼近三尺以內,看來他是遇到了平分秋色的武林高手,可是,他依舊不動聲色,靜觀其變。

    「石大哥!」皓雪驚訝的輕呼。

    「石雲!」薛冰杏目圓瞠,他怎麼來了!

    沒想會在這遇上他!

    「石雲,你怎麼來了?」薛冰在驚喜不定之餘,臉色沉了下來。

    真是一網打盡!要找的人全在。石雲掃視環繞火堆邊除了薛冰、紫衣和皓雪,還有一個冷傲的男子,抿著淡漠的唇,看也不看他一眼仿佛當他這個人不存在。

    剛毅深刻的五官上寫著拒絕別人的靠近,全然冷酷的男兒本色,很有個性的男人。

    「你們好!我是來追逃妻的。」石雲怡然自得的找個位子坐下,「想必你就是薛冰的師兄,百聞不如一見。久仰你的大名。」

    冷默沒有表情的一張臉,繼續注視燃燒的火焰,連抬眼都不屑,更別提回禮。這個傢夥難道不懂不受歡迎嗎?嘻皮笑臉讓人看了就討厭,而紫衣看了渾身不舒服,用手肘撞了攆一旁沉默的薛冰。

    而薛冰因為石雲一句逃妻沉浸在思緒之中,不知道他的逃妻是誰?心情有些起伏不定。

    「石大哥!」皓雪怯生生的瞄了瞄石雲,「是大哥要你來捉我回去的?」

    「不是捉!是勸,他吩咐過只要你回去,什麼事都好商量,再說你爹、我爹都會同來,他們會替你撐腰的,你放心吧!」

    「可是——」皓雪猶豫的斜睨疏離淡漠的冷默。

    「你回去吧!」冷默終於開口說話了。

    冷默平板沉靜的語調,聽在皓雪耳裏,卻像根針紮痛了她的心。

    臉色發白的皓雪猝然站起身,噙著淚水,眼神充滿哀怨和感傷,一咬牙的轉身離去。

    「皓雪!」石雲首先追了去。

    「皓……師兄你……」薛冰嗔怒的一頓足,也尾隨去。不管石雲的選擇,她都不能坐視不管皓雪這麼惹人愛憐的姑娘受欺侮。

    「師兄!」紫衣斜睨一眼面無表情的冷默,「你是故意的?」

    冷默沒有理會紫衣,深不可測的眸子像兩泓死水。

    紫衣搖搖頭,心中欷虛感慨不知師兄冰封的心何時才能融解,正欲轉身之際。

    「我跟你去!」冷默突然起身。

    紫衣喜上眉梢,疑懼不定的盯著冷默,「你——」

    「他們遇到危險了。」不待她說完,他逕自先行,身手矯健如陣風,一閃而逝。

    「等等我。」還搞不清楚狀況的紫衣趕緊施展輕功追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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