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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凌築]藥女[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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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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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19 02:12:04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藥女 作者:凌築

  真是想不透啊,明明他愛的是師妹,
  可他卻吻了別的女人!
  雖說這笨女人曾為他擋下一刀,
  但武藝高深莫測的他並不需要她救啊,
  而她居然不知死活,
  還敢正義感氾濫的跟他這無情神醫嗆聲,
  掰出他從沒聽過的萬年什麼靈芝的,
  救活了個瀕臨死亡的小嬰孩……
  連他這會兒醫館征試藥人,
  她一副氣色蒼白的也跑來湊熱鬧,
  結果他聽到她是九陰絕脈的體質,
  二話不說的把她脈先,
  別人是千金萬金難求他一醫,
  而她竟然給他一臉屎相的問:
  你……你還要握多久?

  男主角:華懷琰  女主角:海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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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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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19 02:12:54 |只看該作者
第 一 章
  「唉……」一個哀傷的歎息聲飄流在空氣中。
  「誰?」濃霧遮蔽了視線,她站在一個不知名的空間,涓涓溪水的流動聲,和那令人感傷的長歎隨風飄入她耳中。
  對方沒有回答,只是歎息聲越來越遠,濃霧越來越大。
  「別走,你是誰?你為什麼要出現在我夢裡?」
  她知道霧海的中央有個人,卻看不見他的身影和模樣,她試著想橫過濃霧,才踏出一步,冰冷的水便自足底穿刺她的肌膚。
  凍死人了!
  她迅速收回了腳,而眼前的霧海迅速變幻,出現生離死別的一幕,一個背對她的男子正摟著一個氣若游絲的女子,而那女子的胸口被一支利箭貫穿,血染紅了她雪白的衣裳。
  「不!不!不可以!」淒厲的吼聲透著悲慟讓天地為之動容,她這旁觀者也不禁鼻酸。
  「炎,別這樣,能夠死在你的懷裡,我已經很滿足了。」女子虛弱的抬起手撫上他,臉上綻開柔美的笑容,令她心頭為之一震,因為她竟然看到那女子的容貌和她一模一樣。
  「為什麼?為什麼他們要逼我走上絕路?天哪!我雖是人們口中法力無邊的妖魔,可是卻連自己最心愛的女人都救不了……為什麼、為什麼?我不吃人,也不曾殺過人,為什麼那些人類就是不肯放我甘休,為什麼?」濁重鼻音壓抑著悲愴和憤怒。「該死的人類!」
  「炎,你答應過我,絕不可以傷人。」她勉強的擠出他曾說過鏗鏘有力的承諾,卻無力再舉起手。
  「不!他們該死,他們該死。」淚自他面頰淌下。
  她見狀胸口為之揪痛,不知為何?她好想叫他不要哭。
  「炎,我愛……愛你,記得你答應……過我絕不能傷害……人,來生我……我們再做夫……夫妻。」女子慢慢的闔上眼,眼角滑下了淚。
  她也摸到自己臉上的濕意,分不清到底是誰在落淚?
  誰又是誰?
  「不要!月兒,求你快張開眼!月兒,不,你答應過要陪我這一生這一世,你怎麼可以棄我先行離去?月兒!」男子痛哭失聲,拚命的搖著女子,並將之緊摟在懷,讓她幾乎以為死的是自己!
  忽然問,他深呼了一口氣,自口中吐出一個金色發光的圓形物體捧在掌心中。
  「月兒,我絕不會讓你死的。」
  她注意到他一指點在那女子額頭,一掌放在她胸口,瞬間那光球隱沒進那女子額頭,然後男子也倒下了。
  「不!」
  她發現這一聲尖叫竟是自她口中發出,而她也從睡夢中驚醒——
  怎麼又作了這奇怪的夢?她努力回想夢中的男子,卻怎麼都想不起他的模樣,只有額頭那天生的半月形胎記熱熱的……
  「海棠。」床榻上病入膏肓的老者嘴角微微扯動。
  「義父,你醒了。」海棠回神,緊握起老者骨瘦如柴的手掌。曾經摸摸她的頭予她安慰的溫暖大掌,如今瘦得只剩皮包骨了。
  「海棠,義父沒有多少時辰了。」
  「義父,你別說那麼多話,你一定會好起來。」她紅著眼眶說。
  當年襁褓中的她被丟棄在山溝邊,長滿海棠花的荒郊野外,若不是義父撿到她,她只怕早已成為山中野獸嘴裡的晚餐。
  「傻孩子……咳咳。」老者猛咳,氣若游絲得像最後一口氣都咳掉了。
  「義父,我去拿藥。」
  「別。」海棠才起身,手就被緊緊扣住,老者宛若迴光返照的撐起身,「別浪費那些藥了,聽義父把話說完。」
  「義父。」她連忙拿枕頭墊在他背後。
  「麻煩你把義父床底下那木盒拿出來……咳咳。」
  「是這個嗎?」海棠彎下腰,從床楊下取出一隻木盒。
  曾經看義父拿出這木盒,悲傷的看著這木盒裡的東西,可是她好奇的問,義父只是快速的把盒子蓋起來,裝作什麼事也沒有。
  「嗯,這木盒裡有一封信,我想拜託你把這木盒送到飛龍門青龍堂……交給堂主,看到信他就知道,咳咳咳……」
  「義父,我知道了,你快躺下休息。」
  「木盒裡有袋白銀給你當盤纏,還有一些傷藥你帶著上路,咳咳……你這孩子生性善良,要你別亂用來救人是不可能,義父只是希望你多照顧自己,量力而為,能救則救,損及傷身的事別去做,知道嗎?」
  「義父,你別說那麼多,我馬上救你。」
  「不用了,生老病死乃天理循環,義父老了,你別浪費那些藥物了,義父沒有什麼能給你的……咳咳。」
  「義父,你給我的夠多了。」海棠哽咽的說,「我只是棄兒,要不是義父收留我,我早就被野狗野貓吃掉。」
  「別哭,笑一個給義父看。」他使出最後的力氣抬起手捏了捏她臉蛋,只是力道就像蚊子叮了一般,不痛不癢。
  「義父,人家笑不出來。」她噘起嘴,眼淚滾下兩頰。
  「你知道嗎?當義父失去了所有,卻在山裡撿到了襁褓中的你,那是上天賜給義父的禮物,你的笑容是讓義父能夠撐下來的動力,義父能活到今天真的很滿足下……」眼皮慢慢的闔上,老者溘然辭世。
  「義父。」海棠哭喊著,卻喚不回至親……
  ○ ● ○ ● ○ ● ○ ●
  燠熱的夏日。
  近晌午的時候,熱力四射的太陽彷彿要在地面烤出一層油水,受下了酷熱的人們不是提早收市早早回家歇息,就是就近到茶棚或客棧暍些涼的,因此大街上幾乎見下到行人和攤販,趕緊收了攤回家,就連乞丐也躲到屋簷下和樹蔭下避暑。
  這時候,街上出現一個人悠閒的在大街上散步,無視於旁人的異樣眼光,好奇的東張西望。
  並非他看起來多麼俊美——事實上,他頭戴著缺角破斗笠遮住半張臉,沒有人能看清他的真面目。而是他瘦削的身形穿著一襲過於寬大的灰袍,肩披著厚重的黑色斗篷……這麼熱的天氣,這個人不知道是哪來的怪胎?
  她就是海棠。
  在義父去世後,她收拾起悲傷,背著簡單的包袱下山就往城鎮裡走,因為人多熱鬧探消息便簡單多了。
  看著街道上每個人都好像很忙很急,不知道在趕什麼?害她想問都不好意思打擾人家。
  青龍堂是什麼東西?她完全不知道。
  她只聽過龍鬚糖、棉花糖、棒棒糖。
  堂主又是誰?
  該不會是賣糖的人吧?
  這鎮叫安陽城,是安陽山下最熱鬧的地方,離安陽山有一段距離,雖然熱鬧,下過人多分子雜。
  只有每逢過年過節,義父才會帶她下山來看熱鬧。可惜今年的中秋,她做的月餅,義父已經吃不到了。想到這,她眼底閃過一抹黯然。
  海棠甩甩頭,不能再想過去的事,人應該要往前看,義父也說過,希望在天之靈能看到她快快樂樂的。
  海棠眨去眼底的濕熱,提振精神。「到客棧探探消息吧。」
  她推開斗笠的一角,正要進入客棧,可是才走到門口就被攔了下。
  店小二拱手一揖,「抱歉,小店已經沒有位子了,還是說客信要稍候一下?」
  的確,中午的時候沒有位子是正常的。
  「那裡還有位子。」不想再走路的海棠張望了下,眼尖的掃到客棧內一桌只坐了一個人,她眼睛一亮。
  「那桌已經有人了。」
  海棠越過店小二,笑道:「沒關係,我可以和他擠一下。」背對著門的白衣人獨自佔領了一大桌,而他周圍的其他人都站在一旁等著,明明空位很大呀,一起坐有什麼關係?
  「等等。」店小二臉色丕變,趕緊追上。
  「公子,我們一起坐。」不待對方回答,海棠屁股已經落坐。
  一旁站立的人變了變臉,手按在腰問的劍柄上。
  而白衣男子依舊慢條斯理的吃著午膳,沒有看她,也沒有任何要屬下出手的意思,專注的看著碗裡,彷彿不當她存在。
  見主子沒有任何反應,保鑣慢慢栘開按在劍上的手。
  海棠渾然不知自己剛從鬼門關走了一圈,拿下斗笠揚了揚臉,抹了下額頭的汗漬。
  「這裡真熱。」還是山上好。
  趕上來的店小二不停的打躬作揖,「這位公子真是對不住,這位客倌……」
  他誠惶誠恐的瞄了眼白衣人周圍,站著面無表情的彪然大漢。這些拿刀帶劍的武林中人個個凶神惡煞,動不動就打打殺殺,也不知道是安陽城的風水出什麼問題,最近老是出現這些武林中人?
  「哎呀,小二哥,你別緊張,沒事的,我坐這,這位公子也沒說什麼不可以的話。」海棠拍拍面色蒼白的店小二的肩膀。
  「可是……」他膽戰心驚了下,下禁為這客倌捏了把冷汗。
  「退下。」白衣人身旁的保鑣開口了。
  「好好好。」店小二暗瞟了海棠一眼。
  「哇,你一個人吃那麼多,不會覺得很浪費嗎?」她隨意將斗笠放在另一邊空位,驚呼的看著滿桌的山珍海味,而他僅吃他面前的白飯,數十盤菜看起來幾乎沒有動過。
  這時候,海棠才有機會抬起頭看這獨佔一桌的白衣人,她眼睛閃過一抹驚愕,旋即斂去。
  這白衣人原來是個女人!
  難怪食量那麼小,不過還真有點浪費說。
  看出白衣人女扮男裝,是因為她沒有喉結。海棠自己也常穿男裝到處定,所以一眼就看出來。
  出門在外,穿男裝行動是比較輕便,也可以避免女子在江湖行走時會遭遇的麻煩,比方說地痞流氓的騷擾……這是義父教導她的,雖然她自知長得不怎麼樣啦。
  海棠細細端詳這白衣女子,她長得很漂亮。
  眉彎似遠山含黛,明眸如深潭映月,唇不點而朱,粉腮嫩膚如美玉光滑無瑕,一襲雪白色長袍更襯托她身形纖細娉婷,雪嫩的肌膚白晰透明,就像九天仙女圖上的仙女那樣輕靈飄逸,美得很出塵。
  「小子,還看!」白衣女子背後的大漢喝斥。
  「抱歉。」都忘了自己是男裝打扮,海棠不好意思的收回視線。
  她知道這樣大刺刺的盯著人瞧很不禮貌,可是這白衣女子真的好美喔,害她身為女孩子都不由自主的多看兩眼。
  「龍一,不得無禮。」連美人的嗓音也是輕輕柔柔的,像夏天裡的雪花令人渾身清涼,暢快到底。
  「是,公子。」龍一恭敬的退後。
  「原來站在你身邊的都是你的保鑣呀。」海棠恍然大悟。打量了下白衣女子身邊七個保鑣個個人高馬大,虎背熊腰,看起來一副不好惹的樣子,果然美人還是要有人保護才行。
  美人沒有回答,溫吞的細嚼慢咽,看也下看她一眼。
  看來美人似乎把她視為輕佻的登徒子了。海棠哭笑不得,誰叫她這張臉那麼平庸,打扮成男生也成不了俊男,無法入美人眼底。
  咕嚕一聲,海棠臉微紅,天生面黃肌瘦讓她不容易被瞧出臉紅,讓她避免了尷尬。她很快被肚子的飢餓轉移了心神,垂涎的望著滿桌佳餚。
  「你桌上這些菜分我一點好下好?反正那麼多你也吃不完,我還可以幫你分擔部分。」這樣她就可以節省一些盤纏。
  「不。」白衣女子打破沉默放下筷子,身後護衛旋即遞上乾淨的手絹,她從容的接過擦拭嘴唇,而另一名保鑣很快的拿出一包油紙袋,將所有的飯菜全部搜括進袋裡,連菜渣都不剩,叫店小二拿到毛坑處理掉。
  海棠傻了眼,哀悼著沒機會品嚐的大魚大肉。
  「這些菜不適合你食用。」白衣女子抬起頭看她,靈慧的雙翦秋瞳眼波流轉,一抹淺淺的微笑眩了海棠的眼。
  美!
  真的太美!
  原來古代美人一笑傾城滅國不是傳說,而是真的有。
  她多少可以體會東施效顰的悲哀,因為那與生俱來、渾然天成的美麗氣韻是怎麼也模仿不來的。
  望著白衣美人的微笑,海棠發現她心臟停止了,呼吸停止了。
  「如果你想要吃,我請店小二再準備一桌,就算請你。」美人說話語氣溫柔婉約,令人如沐春風。
  「公子,這人來路不明,主人交代過……」一旁的龍一兩道濃眉打個死結。
  美人笑盈盈道:「叫店小二過來。」沒有威迫感的嗓音,音量也不大,可是卻能讓人感受那無形散發尊貴的威儀。
  「可是……」
  「別擔心,她不會對我怎樣。」美人含笑,溫柔似水的眸光依然停駐在看呆的海棠身上。
  「是。」龍一銜令轉身離去。
  才吩咐下去,不一會兒工夫,一桌豐盛酒菜立刻上桌。
  「抱歉,方纔那些菜裡都加了一些藥膳,不適合普通人食用,所以無法分享於你。」美人溫和有禮的道,「不過現在這就沒有問題了,我們一起吃吧。」說著,拿起筷子。
  「呃……」她突然轉換的體貼親切讓海棠有些措手不及。
  「別擔心,這些菜看起來好像都還不錯。」美人梭巡了一下桌面佳餚,夾了塊紅燒肉咬了一小口。
  海棠楞了楞的看美人優雅的吃相,就像是受過良好教養的名門千金……不,應該是皇室公主。她第一次感覺到自己像個鄉下土包子。
  「雖然我是第一次吃。」美人吐了吐粉紅小舌,朝她俏皮的眨了眨眼。
  海棠回神,「那剛剛你沒吃飽?」原來美人也會跟普通人一樣扮鬼臉,這讓她自卑感稍稍沒有那麼重。
  「那些藥很苦的。」吃一點就夠了。
  海棠有點明了,因為在她生病的時候,義父有時也會拿很苦的藥逼她吞嚥,不過,如今已經不會再有人強迫她吃苦了。
  「快吃吧。」
  「好。」收起胸口的悲傷,海棠拿起筷子,正要下箸……
  「咻——」
  數百支飛箭從客棧外破空射入,海棠及時抽回手,縮頭與桌齊,差一點就要腦袋開花。
  為了小命著想,她匍匐在地上爬到桌下蜷曲著身軀,確定安全才呼了口氣,提高警覺的注意四周動靜。
  對了,那美人。心念才轉過——
  「大家小心,保護好公子。」龍一快如閃電的將美人攬到身後,抽劍揮出一片銀網擋下所有的箭。
  所有保鑣圍成一個圈,將美人護衛在中央。
  看來是下需要她擔心了,反倒是那些沒有功夫的老弱婦孺,像無頭蒼蠅的東竄西逃比較令人沭目驚心。
  「啊……我被射中。」
  「大家快逃出去。」
  「救命。」
  「娘……」
  尖叫、哀嚎聲不絕於耳,原本熱鬧的客棧瞬間變成人間煉獄,哀鴻遍野,有些人躲在桌子下發抖,更多人試圖衝到門口而被箭雨射中倒地。
  趁著箭雨稍歇,海棠大手一撈,將桌邊嚇哭的小孩拉進桌下躲,能救幾個就救幾個。
  「龍三、龍四,把桌子疊起做成一圈牆垛,龍五、龍六,把受傷的人搬到桌子後面,龍七負責救治傷患。」美人冷靜的下指示。
  「是。」命令一下,所有的人都動了起來。
  飛箭如雨下不停,不想被射成蜂窩,原本趁亂鑽到桌下躲藏的海棠感覺到桌子不翼而飛。
  「跟我來!」
  大驚失色的海棠正要找其他地方躲,忽然感覺手臂被人攫住,沒看清楚誰抓了她,只覺得整個身子飄起。
  等她凝神過來,她發現自己置身在桌子搭建成牆壁的後面,和客棧裡其他人一樣,擠在用桌子圍成馬蹄形的狹隘空間,而她剛救了的幾個人也全都在,大伙害怕的緊擁在一起。
  海棠環顧了身邊受傷的人,他們不停哀嚎,沒有受傷的也像飽受驚嚇的渾身打哆嗉,而一個彪然大漢正馬不停蹄的救治傷者。
  她記得那個美人好像叫他龍七!
  「需要我幫忙嗎?」
  龍七看了鎮定的她一眼,一抹驚詫在黑瞳一閃而逝,沒多說什麼,揣出一瓶藥拋給她。
  海棠急忙用雙手去捧。「這該怎麼用?」
  「哎唷,公子,你輕一點,我快死了。」小腿上插著利箭的男子捂著傷口,發出淒厲的慘叫。
  「拜託,這樣一點傷就哀哀叫,我還見過整條腿被截斷的人。」海棠拔起箭,沒好氣的瞪他一眼。
  自幼跟義父出診,什麼病人沒看過,不過這麼多傷者還是第一次碰到,她告訴自己要冷靜,仍不免心寒。
  因為義父懂些醫術,有時候會下山幫人治病賺些微薄的生活費,她也會跟在一旁學習,雖然她不太明瞭以義父精湛的醫術大可執業開店,不知為何會退居山林隱姓埋名?
  「龍甲,龍乙,一個也別放過。」
  驀然一個低沉的嗓音飄入海棠的耳朵裡,她幾乎沒聽見這四個人的腳步聲,也不知道他們什麼時候進入客棧。只見四個人一加入戰局,情勢立刻一面倒,就像秋風掃落葉,黑衣人兵敗如山倒。
  這就是高手過招!海棠看得專注,忘了自己還在幫人上藥。
  「公子,你藥粉灑錯地方了。」躺在地上的年輕人不悅的道。
  「喔喔,抱歉。」海棠回神含歉道。
  當她將低下頭的電光石火間,一張熟悉的臉龐躍入她眼底,快得一眨眼,她震驚的抬起頭,整個人都驚跳的站起,瞇緊眼睛貼緊了桌緣縫。
  是他!
  那個出現在她夢裡的人就在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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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19 02:13:06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兵刀交擊,黑衣人雖以人多勢眾,卻不敵精銳的飛龍門在四個人加入戰局後,情勢逆轉。
  威嚴天生的男子穿著黑底繡金線的長袍,帶領著其他三人,從容沉穩的穿梭戰局來到上官迎月的身邊,單憑一隻肉掌迎敵游刀有餘,沒有任何一個黑衣人近得了他的身。
  「懷琰,看一下月兒狀況。」黑袍男子示意身後的高瘦男於上前,由他擋住那些進犯的黑衣人。沒想到他們在偷襲他無法得逞,居然針對他的愛妻月兒來,還好他事先得到了消息。
  「月兒,你沒事吧。」穿著白底罩藍紗的華懷琰連忙上前采視,而黑袍男子替他擋下所有攻擊。
  「咳咳……我沒事。」上官迎月搖搖頭,臉色有些蒼白,搖晃的身子走到黑袍男子身後揪著他,「嚴哥,那些百姓……咳咳。」憂心的看著桌後的傷患,這些血腥味讓她不舒服。
  華懷琰冷道:「嚴無極,我先帶月兒離開。」他眼底微閃了下,表面上沒有任何喜怒形於色。
  嚴無極點點頭,「龍一、龍二,護送小姐離開。」
  「小姐,此是非之地不宜久留。」龍一護衛著上官迎月。
  「可是……」她沒想到因為她一個人,而牽連了那麼多無辜的百姓。
  嚴無極露出安撫的微笑,「放心,這裡有我在,快走。」
  上宮迎月便在數個保鑣護衛中火速離去。
  不是!
  都不是!
  那個人在哪?
  是黑衣蒙面人之一嗎?還是錯覺?
  你們這些黑色蒼蠅別跳來跳去擋住我的視線!刀舉那麼高又宰不到人,被打死了就快點躺平,別硬撐了!
  這也不是!海棠急忙的梭巡,眼睛瞇條縫到處瞄,不自覺的移動腳步……
  「啊——我的腳,你踩到我的腳了。」
  「對下起。」海棠回神,慚愧的趕緊抽回腳。這裡空間狹小,連找個立足點都很困難,更別提移動了。
  「媽的,你踩了我就一句對不起。」男子一古腦兒的從地上躍起,氣沖沖的一把揪起她的衣襟。
  看他還能站,可見傷勢應該沒有大礙。「我不是有意的,你的腳還受傷要不要先坐下比較好?」
  「啊,我的腳。」男子想起自己受傷的腳,驚痛的往後傾斜,不自覺的雙手一推——
  「砰!」轟然一聲,用桌子堆砌的護牆應聲倒下,就像巨大的石頭從半空摔落地面,發出石破天驚的巨響,地板都可以感受到震動。
  身處戰局的兩方都被突來的巨響給震住,殺戮停止了片刻。
  而黑衣人趁機大暍,「撤退!」
  「別讓他們逃了!」威嚴男子冷笑。
  她看到了!
  不是她作夢,是他!
  這回她清清楚楚的看到了,如夢中的他一模一樣,劍眉星目,氣宇軒昂,英俊挺拔……沒想到真有其人!
  他也聞聲回過頭……他也看到她了嗎?!
  他認得出她來嗎?她一顆心提到半空中。
  在白袍男子精銳深邃的眸子注視下,海棠感覺渾身發熱,侷促不安,內心說不出是驚喜多一些,還是緊張多一點。
  忐忑的她正想開口說什麼的時候,他卻自門口消失了!
  剛發出的聲音卡在她喉嚨中,難以置信他居然掉頭就這樣定了,連一點讓她認識他的機會都不給!
  ○ ● ○ ● ○ ● ○ ●
  「一個都別放過!」嚴無極嘴角揚起冷酷的弧度。
  「殺!」黑衣人見逃出無望,群起抵抗。
  戰局陷入混亂——
  「躲起來!」不知是誰抓住海棠拉她蹲下。
  會不會這只是她的白日夢?將現實中的影像投影在夢境裡,可是她根本沒見過他,也不知道他這個人。
  會有人長得那麼像,五官臉孔完全一樣嗎?她本以為是夢中人卻真實出現,而那夢又是那麼刻骨銘心。
  「小兄弟,要不要來一口?」
  海棠突然感覺肩頭被觸碰了下,她駭然一驚回神,沒防備的跌坐出櫃台外,這時一個飛腿掃至,她連忙縮回身子藏到櫃台後。
  「別緊張,我沒有惡意。」乞丐對她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泛黃的大門牙,仰口灌了口酒……酒瓶跟櫃台後的一樣。
  海棠提心吊膽的打量倚靠著櫃子席地而坐的老乞丐,衣衫襤褸、蓬頭垢面,戴著破布補邊的西瓜皮帽,正一邊飲酒,一邊大啖著放在櫃台下的食物。這乞丐什麼時候溜進客棧的?
  如果這乞丐別有居心,她腦袋大概早落地了。想著,心裡鬆口氣,肚子不爭氣的冒出咕嚕聲。
  她尷尬的臉一紅!
  老乞丐當然也聽見了,笑咪咪的把肥嫩的雞腿遞給她。「要不要來一點?」
  她吞嚥了下口水,猶豫了起來。香味誘人的雞腿正在她眼前晃動,可是這是偷吃的行為……
  「不吃白不吃喔!」嘻皮笑臉的老乞丐不等她接過,逕自收回雞腿塞入嘴裡。「這一時片刻還打不完的。你放心,這些都是剩菜剩飯,倒掉也是浪費,我們躲在這邊,不會有人發現菜被偷吃。」
  聞言,想起剛剛那一桌菜餚根本沒機會品嚐也是被打翻。海棠也就不客氣的用手抓起菜塞入嘴裡,沒有形象的狼吞虎嚥。
  「真好吃。」
  「這位小兄弟,看你的樣子好面生,你也是外地來的吧?」老乞丐遞酒給她,輕鬆的談天,眼底精銳一閃而逝。
  「對呀。」海棠接過灌了口。
  「你從哪裡來?」
  沒空開嘴,海棠指了指南邊。
  「南邊是山陽縣。」
  海棠搖搖頭。「啊,好喝,是更南邊的山裡。」她將酒遞還給他,手裡抓起點心太快朵頤。
  「莫非是安陽山了?」
  「我就是從那裡一路走來的。」
  「從安陽山到安陽城,少說也有三天路程。」老乞丐驚訝的看著她。斗笠下的她眉清目秀,面色蠟黃,寬大的灰袍更顯她的瘦小孱弱。實在看不出她有那麼大的能耐走了那麼遠。
  「有嗎?我不記得了。」只記得吃了就睡,睡起就走路。
  「你來安陽城……」說時遲那時快,一個倒飛的黑衣人倒在櫃台上,刀鋒正落在他們之中。
  驚得海棠一身冷汗,及時抽回手。
  而老乞丐處之泰然的以兩指撥開擋住視線的刀,「別擔心,這些飛龍門的徒子徒孫沒那麼不濟。」
  「老伯,你知道這些人是哪來的嗎?」怯生生的覷了眼伏倒桌面的黑衣蒙面人似乎沒有了氣息,海棠才如釋重負。
  「什麼老伯,叫我酒哥哥。說起江湖武林事沒什我不知道的,問我你就問對人了。」老乞丐灌了口酒,面色泛著酒紅,打了個酒嗝繼續道:「這些黑衣人看他們武功路數,大概是西域三鬼門之一派來的殺手,可能是要報復前年欲進犯中原失敗的仇。」
  這是前年發生的一件武林大事,在九大門派守舊派當道,自掃門前雪、壁壘自清、故步自封時,西域的門派蠢蠢欲動。
  當時已有盛名的飛龍門以一敵百擊退進犯的西域三鬼門——修羅幫、地獄幫、鬼剎門,而一舉成名。
  「飛龍門你聽說過沒?」老乞丐看了眼吃飽喝足的她。
  「好像聽說過。」海棠遲疑的想了下。
  飛龍門之所以敢以「龍」為名,無視於皇帝,乃是據說當年皇帝的天下本是飛龍門祖先幫忙打下,而皇帝還跟飛龍門不知道第幾任門主有手足血緣,這又是另一段宮廷的秘卒了。
  總之,飛龍門能夠屹立不搖,縱使沒有皇帝的背後勢力,其本身隱藏的實力就不容小顱。
  「飛龍門門主嚴無極就是那位。」老乞丐指了指場中指揮若定、威儀天生的高大男子。
  「他就是嚴無極。」看他不出手則已,一出乎黑衣人就撂倒了四、五個,不過顧忌客棧內還有無辜百姓,他收斂了許多。
  「他以弱冠之年繼承飛龍門,不到三十歲便以飛龍十九式獨步武林,當今世上大概除了武林盟主徐紹風、少林方丈和武當虛無道長,沒有人可以與他匹敵,而剛剛離開的白衣姑娘就是他的老相好。」
  「上官迎月?」難怪那些保鑣如此拚命,門主的未婚妻怎能有絲毫損傷。
  老乞丐一雙精銳的老眼瞇起。「小兄弟你不錯嘛!」有眼力識破上宮迎月偽裝男兒身。
  海棠乾笑的搔搔頭,「我猜的啦。」
  老乞丐呵呵笑,「這媒人還是我做的呢——」話聲未落,被一把飛來橫刀給打斷了。
  「啊——」海棠驚呼,一個被打飛的蒙面殺手的身子,無巧不巧的卡在櫃台一邊的通道學狗爬,而那個蒙面殺手發現他們了!
  老乞丐一派閒適。「別擔心。」
  蒙面殺手目露凶光,正要站起來,而老乞丐比那蒙面殺手動作更快,毫不客氣的大腳朝他臉部踹了下去,他刀子還沒揮超人就往後倒栽平躺下去,不知生死。
  「小兄弟,還不知道你大名?」
  「海棠。」海棠嫣然一笑,「叫我海棠就可以了。」
  老乞丐看得兩眼發直。這娃兒外表看起來不怎樣,全身沒幾兩肉,可是笑起來就像海棠迎春初綻那樣清新耀眼,如果稍加打扮……
  ○ ● ○ ● ○ ● ○ ●
  「那你一定知道剛剛從門口出去的人叫什麼名字吧?」海棠猛然想起可以問老乞丐那人的下落,便激動得抓住他的手。
  她一定要找到他!
  也許他已經妻妾滿堂,也許他是惡名昭彰的殺手,她內心有股無法言喻的渴望促使她想再見他一面,不管結果如何。
  在不知不覺中,客棧內激烈的戰局已經結束,飛龍門大獲全勝,嚴無極立刻指示手下把傷患接出去救治,並交代屬下賠償以及善後,便從容離去。
  有些腿軟的顧客也趁機逃出客棧,一下子客棧內一片狼籍,桌椅四分五裂,樓梯也被壓毀了,而滿地沭目驚心的橫屍和斑斑血跡,讓她不由自主的打個寒顫。
  「你說誰呀?剛剛從門口逃出去那麼多人。」
  「就是那個長得很高、很帥……啊,我不會形容啦。」懊惱、沮喪寫滿海棠的臉上,剛剛一晃眼過的印象又不見了。
  該死的,義父說她記性很好,為何對他就是想不起來?
  「海棠小兄弟,你來這安陽城是要做什麼?」老乞丐沒點破偽裝男身的她,轉開話題。
  「問飛龍門青龍堂在……啊啊。」那剛剛她遇到的那些人,下正是飛龍門?海棠想起了義父的臨終遺言。
  「怎麼啦?」
  「我義父要我找的就是他們……槽了,他們要走了!」她大驚,趕緊隨手在身上抹去手裡的油漬和菜屑,從櫃台後站起欲去追。
  老乞丐拉住她,「你想幹麼?」
  「去追他們。」海棠才鑽出櫃台,那些飛龍門的人就像潮水般退去,快得令人連喊的機會都沒有。
  「你要找飛龍門的人?」老乞丐明瞭了。
  「臭乞丐,你怎麼進來的?」看災難落幕便竄出來的店小二,正把大門關上,回頭看到衣衫襤褸、渾身髒兮兮的乞丐立刻不悅的咆哮,再度把門打開,一把將兩人推了出去。
  「去去去,你這煞星還不快滾,我們店裡不歡迎你。」在他單純的觀念裡,認定這場無妄之災是因為店裡來了不乾淨的東西,連帶著把海棠也認為是一夥的而給攆出了門外。
  「砰!」店小二關上大門。
  「現在年輕人對老人家真沒禮貌。」老乞丐被推出門,險些跌倒在地,還好海棠攙扶著他。
  「你沒事吧?」
  「沒有。」他拂了拂衣服,轉頭咧嘴一笑,「對了,你剛剛要問飛龍門青龍堂是吧?」
  「你知道?」海棠面露驚喜。
  「你就從這安陽城繼續往北,到翔龍鎮上去碰碰運氣吧。」飛龍門位於翔龍鎮武林中人皆知,就是不知道這娃兒知不知?
  「謝謝酒哥哥。」海棠淺笑。
  「哎呀,你的嗓音怎麼跟月丫頭一樣,叫得我骨頭都酥了。」老乞丐渾身不自在的抖了下,就像猴子被跳蚤爬過全身,「就衝著你這聲酒哥哥,我再告訴你一個方法。」
  海棠睜著晶亮的眼睛問:「什麼方法?」
  「翔龍鎮上有個無情醫館,你聽說過嗎?」
  被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眼巴巴的直視著,老乞丐也不免臉紅,還好被酒醉的臉紅掩飾過去。
  他裝作若無其事的抓抓腦門,「就是那個臭屁怪醫老頭的徒弟開的,剛剛他也有來,只是一下子就不見人影。」
  這哪來的單純丫頭?一臉稚氣末脫,清澈的雙眸乾淨得不染塵埃,害他想戲弄她都會覺得內疚。
  「是不是傳言與毒魔並列江湖二奇的鬼醫王一指?」因為義父的醫術高明讓她對醫藥方面多了份興趣。
  「嘿,你知道的嘛!」老乞丐揚揚眉,「那個無情醫館就是王一指的徒弟華懷琰開的,月丫頭有時候會去無情醫館拿藥。」
  「月丫頭是……」
  「就是上宮迎月。」她們剛剛還談得挺愉快的,「有她幫你,你要進到飛龍門就容易得多。」
  海棠恍然大悟,笑靨如花,「多謝酒哥哥。」
  渾身疙瘩都掉了一地,老乞丐掩飾臉紅的甩甩手,「好啦,不跟你多說了,你快上路吧,我還有要事,先走一步。」
  她才一眨眼,眼前的老乞丐已經不見了蹤影。江湖奇人還真多,早知道江湖是這麼有趣熱鬧的地方,她早該來的。
  海棠伸個懶腰,朝北方前進。
  ○ ● ○ ● ○ ● ○ ●
  這是一間雅致的房間,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藥香。
  芙蓉帳內俯臥著一名女子,長髮披散著,摟著兜兒露出雪背,白晰無瑕的背上競插滿了密密麻麻的針,讓人怵目驚心。
  床楊邊,一個冷俊男子正謹慎的拔下插在趴著女子背上滿身的針刺,直到最後一根從她身上拔下。
  「月兒,你感覺如何?」
  趴在床上的上官迎月側過臉,巧笑倩兮,明眸盛滿乞求,「我很好。師兄,那些無辜受傷的百姓,可不可以麻煩你幫忙?」
  華懷琰臉上沒有表情,起身將針灸用布包起揣入袖裡,口氣冷淡道:「這不是我能力範圍。」
  就是不救就對了。唉!上宮迎月歎了口氣,「師兄,你醫術那麼高明,不該浪
  費在我身上。」
  「你是我師妹。」華懷琰抬起下巴點了下,站在床邊隨侍的婢女會意的一福,捧著衣物上前。
  兩個丫鬟解下羅帳,兩個丫鬟搬動屏風擋在床楊前,才鑽進羅帳裡面幫上宮迎月更衣。
  男女避諱,縱使是師兄妹。
  「師兄,師父已經過世了好些年。」
  「師命不可違。」
  「你真的是……」她發現對牛彈琴好過跟師兄溝通。
  「月兒。」這時門扉被撞開,一個渾身散發王者的霸氣的剽悍男子闖入,焦急的神情溢於言表。
  「嚴哥。」上官迎月從羅帳內跑出,一躍的跳入嚴無極的懷中。
  「小姐,鞋子沒穿。」奴婢拎著她的鞋於,看到他旋即恭敬的斂身一福。「門主。」
  一旁的華懷琰深邃眸子微閃了下,表面若無其事的道:「她沒事了,只是受了點驚嚇。」
  「那些該死的修羅門!」嚴無極擰眉,接過奴婢手中的鞋子,「你們退下。」
  「嚴哥,你別這副想殺人的表情,我現在很好。」
  「該死的!」摟著心愛的人兒,他顫抖的手流洩著懼怕,撼動了上官迎月。
  就算在面對數百名修羅門圍剿浴血奮戰的死亡關頭,她也不曾看他如此驚惶,看來他真的是被這次意外給嚇壞了。
  她心一軟,柔聲道:「我不愛你皺眉頭,你看你,把丫鬟都嚇壞了。」她抬起雙手,捏了下他荏厲的瞼。
  他威嚴的臉龐沒有表情,不笑就很駭人了,當他攢起眉頭,足以嚇死十個心臟強壯的男人,可是對她卻是溫柔的捧在掌心,當她像易碎的娃娃。
  這樣的男人怎叫她不愛?
  嚴無極舒展層峰,「來,我幫你穿鞋。」抱著上官迎月到花桌邊,讓她坐在他大腿上,不讓她蓮足碰地,溫柔的幫她套上繡鞋。
  「咳咳……我不打擾你們了。」華懷琰拱手一揖的退出門。
  「師兄是怎麼了?」
  「不許你想他!」他扳過上宮迎月的臉蛋。
  「你這麼大的人還跟小孩一樣,那麼愛吃醋呀?」
  「我就是不希望你跟他太接近。」嚴無極悶悶的埋在她發問,汲取她身體散發的馨香,「要不是因為你的病,我根本不會應允他在翔龍鎮立足。」情人眼底容不下一粒砂。
  「傻瓜,我都是你的人了,你還有疑問?」上宮迎月媚眼如絲,纖纖玉指點了下他的額。
  他握住她的小手,舉至唇邊一啄,順著白玉無瑕的手落下細細密密的吻,「你不知道你有多美,我真的好愛你。」
  「我也愛你。」捧起嚴無極粗獷剛毅的臉龐,上官迎月坐在他腿上,主動的吻上他的唇。
  這是一個情人的夜,夜風靜謐,微涼沁心,月影朦朧,屋內春光明媚,撩人的呻吟引人遐想,一雙陰沉的寒眸隱身黑暗的角落,注視著那燭光映射在紙窗上交纏的人影。
  倏匆透出窗欞的燈影熄滅,黑暗中那落寞的身影也隨之消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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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19 02:13:24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翔龍鎮,熱鬧的街道上人來人往,小販叫賣聲此起彼落,就算到了黃昏還是車水馬龍,人聲鼎沸。
  夕陽餘暉下,一輛手推板車穿過熙來攘往的大街,車上載了個人,最後在一間米鋪面前停下。
  「小兄弟,我就送你到這,我得回米行工作,接下的路就要你自己走了。」手推車的壯漢對車上的海棠道。
  「多謝兄台。」她步下推車,對他抱拳一揖,淺笑為禮。
  「哪裡哪裡,大家都是出外人,本來就該互相幫助。」壯漢靦腆一笑,爬爬亂髮。這小兄弟笑得真好看,害他怪不好意思的。
  「請問兄台可知道無情醫館在哪?」
  「小兄弟要去無情醫館?」
  海棠點點頭。
  「這大街直走到底,在翔龍客棧的左邊巷子彎進去就看得到。」壯漢替她指路,「小兄弟,奉勸你別去無情醫館看病,去了只會吃閉門羹,無情醫館不醫人,大夫喜怒無常,想要大夫為你看病還得看他心情,而且沒有萬兩黃金是行不通的,你還是去隔壁條巷子的劉大夫那看會比較好。」
  「我知道,多謝兄台提醒。」
  「神醫無情不醫人,萬兩黃金送進門;生死無常誰來斷?鬼門易過難求人。」這是江湖上給華懷琰的諺語,就是萬兩黃金送上門,神醫也未必救人,說不定過鬼門還比求他救治還容易得多。
  偏偏慕名千裡而來求醫者還是絡繹不絕,讓翔龍這小鎮因有神醫而聲名大噪,不輸給蘇杭。
  一路上她已經聽了很多關於華懷琰的事跡。
  「好啦,時候不早,我要告辭了。」壯漢一揖的轉身進入米鋪。
  海棠望著這長長筆直的大街聚集了大小店舖,南北雜貨,各種小吃攤販,因為翔龍鎮剛好臨珠江北銜長江的河谷口。
  因此,從蠻夷海外進貢的貨物經由水路北運時,都會在這鎮上稍做歇息,而河谷之地也是山勢中較平坦之地,又因為太過狹隘不利耕作,雖然南北陸路偶爾也有不少商隊會打由此地經過,可是位於山谷之中,地勢過高,誰知道夾道兩岸山裡會不會有盜賊,所以翔龍鎮一直沒有發展起來。
  但自從不知從哪聽說飛龍門隱身附近山區,這鎮上常有飛龍門的人,之後人就開始多了,人多商人也嗅到商機來翔龍鎮定居。
  海棠踽步行走在大街上,一路上問了很多人,只是沒有人知道飛龍門真正的位置。
  她的步伐很慢,比她之前行走的速度還慢。路人對她怪異的行為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她下引以為忤的繼續走著。
  到了華燈初上,她終於定到了懸掛無情醫館區額的門扉前。
  漆紅的大門緊閉,屋簷下垂吊著兩盞彩繪著蟠龍的燈籠,幾乎這裡的每一戶都懸吊著相同的燈籠,燈海下讓人無所遁形。
  足以想見這個翔龍鎮等於是飛龍門的勢力,這明晃的燈籠正警告著外人,別想在這鎮上胡來,飛龍門的人在暗地裡看著。
  深吸了口氣,她踏上矮階,敲了下門。
  門開了,門縫裡站著個神情冷漠的小廝打量她一下,「小兄弟,這裡不是客棧。」說完砰一聲的關上門。
  海棠愣了下,連忙舉手再敲。
  門再度打開,她搶在對方開口之前道:「我是來找華大夫的。」
  「很抱歉,華大夫不見客。」
  眼看門又要再度關上,她趕緊搶先的把手塞進門縫裡。「先聽我說完,我有要事……啊!」她的手被門夾到,痛得她悶哼一聲,眼眶中泛著兩泡淚。
  「華大夫不看病,有事明早先遞拜帖。」小廝對她被夾到手一點也沒有愧意和同情,無情的把她的手推出門外,迅速的把門關上。
  早聞華懷琰的嚴酷無情,遺傳了鬼醫的怪脾氣,對人不講情面,不留餘地,見死不救沒人性,沒想到他的下人性子也差不多。
  揉了揉被夾到淤青的手,屢屢被拒於門外的海棠望著緊閉的門扉苦思著該怎麼進去,仰望夜幕低垂的天空,看來也只有等明早了,還好街口就是客棧,不必走太遠的路。
  ○ ● ○ ● ○ ● ○ ●
  不見了!
  完了,她義父給她的銀子不見了!
  在什麼時候掉的?會是給扒乎扒走的嗎?還是在來翔龍鎮的路上掉了。海棠此刻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到處翻找。
  這下怎麼辦才好?還好義父托付的東西還在。
  「客倌,你醒了嗎?」店小二在門口問候。
  「醒了,醒了。」海棠力圖冷靜下來。
  「客倌,請問你要退房還是續住?」
  「續住。」靈機一動,她可以出去賺錢,山不轉路轉,路不轉人轉,總會想到辦法的。
  「早膳已經準備好,客倌要在房裡用,還是在樓下?」
  「我等會就下樓去。」等門外腳步聲離去,海棠感到如釋重負。
  無情醫館不會跑,飛龍門也應該容易找,現下先賺錢把客棧的食宿費付清之後,再去無情醫館探消息。就這麼決定!
  生性樂觀的海棠想開後,肚子不爭氣的鳴叫。先去填飽肚子,這樣才有力氣賺錢,心念一轉,她步出房門,穿越過寬闊的天井到前廳,客棧內早已人聲鼎沸。
  吩咐好夥計給她準備幾個饅頭和茶水,她要帶著出門找工作去。望著窗外晴空萬裡,是個出門的好天氣。
  從來沒想過工作那麼難找。幾乎有看到門上貼紅紙條的店舖,海棠都造訪過了,可是店家一看她面色黃蠟、瘦骨嶙峋,看起來就是病癆子的模樣,便搖搖頭叫她回去。
  她雖然氣色不佳,可是身強體壯,身體非常健康。
  幾天下來,她幾乎要放棄希望。
  忽然,眼前大街上一群圍觀的群眾擋在路中央,讓海棠不得不停下腳步,本打算繞路而行的——
  「滾!」
  「求你,只要你幫我醫治小兒,我跟你磕頭!」一個穿金戴銀的福泰中年人趴在一個身形頑長的黑衣男子面前。
  「張耀得在乎陽縣作威作福,狗仗人勢,勾結官府,罪惡多端,這是報應。」平陽縣在翔龍鎮隔壁,因此常在平陽縣有生意來往的人,都知道張耀得這為富不仁的惡霸,還有的人為了躲他逃到翔龍鎮,可能是忌諱飛龍門的勢力,所以張耀得沒膽派人追拿。
  「就是說啊,華大夫,像這種人不得好死,活該絕後,不用理會他。」
  「張耀得,想不到你也有今天。」
  大家你一言、我一句,四周的群眾對匍匐在地上的張耀得指指點點。
  「你們太過分了,我兒子是無辜的!」匍匐在華懷琰面前的張耀得氣得兩頰肥肉不停的顫抖。
  「張耀得,多行不義必自斃。」
  「華大夫別幫他,讓他絕子絕孫。」
  群眾鼓噪著,活該他有這麼一天。
  「我可以給你錢,你要黃金我也可以給你。」
  「張耀得,你拿你的骯髒錢下地獄。」華懷琰冷嗤,轉身要離去。
  「你不給我醫,我就……」張耀得眼底凶光乍現,使個眼色,他身後那群長相威猛兇惡的彪然大漢,立刻一擁而上包圍了華懷琰。「把他抓起來,不信他不乖乖就範。」
  圍觀群眾見狀,立刻成鳥獸散,現場留下仍搞不清狀況的海棠,不知道怎麼大家一下子人推人、人擠人的往後胞,連她也被推擠得險些跌倒。
  「這是你逼我的,誰叫你敬酒不吃吃罰酒。」張耀得咭咭的冷笑,身處戰局之外的看他被包圍。
  華懷琰眼神變了,嘴角噙著譏誚的弧度,漠然的睥睨著這些不知死活的人。他不動手,是不想弄髒了衣服。
  他負手而立,身法輕靈如行雲流水的任那些人拳打腳踢,而人高馬大的家丁家奴打得氣喘吁吁,累得像條老狗站不穩,卻連他衣角都沒沾到,看得一旁的張耀得心裡也開始著急了。
  「你們幾個到底在幹麼?連個人都抓不到。」
  海棠本來也應該離開的,可是她雙腳像生了根似的定在原地,望著被圍攻在中央的藍袍男子,他他……
  看久攻不下,張耀得心慌了,一把利刃從他懷中亮出,趁華懷琰沒有留神的時候刺向他。
  「危險——」海棠發出驚呼,不假思索的衝上前想幫被圍攻的他。
  就像是皮偶戲的慢動作,她以身飛撲到他身後,腰眼傳來刺骨撕裂的灼痛,肌膚像被火焚燒的感覺,悶哼從她喉嚨逸出。
  好痛!真的很痛!她感覺眼前視線變得模糊,他變成好多個……
  不行,她不能昏倒,她還有好多話要問他——你是誰?為何要出現在我夢裡,你跟我是什麼關係?
  最後強撐著意識的海棠還是暈了過去,倒入他懷裡,只是昏迷中她仍不忘緊抓住他的衣服。
  不能放手!這是她失去意識的最後一個念頭。
  「找死!」華懷琰陰沉下臉,開始反擊了。
  單手抱著她,面對眾人的攻擊,他單手盤掌轟飛一個人,氣定神閒的沒有移動離他腳邊一步外的區域。
  須臾,一場在華懷琰眼中不過是鬧劇的戲碼落幕了,他看著夾著屁股落荒而逃的張耀得,也不去追。其實不用他出手,也會有人出手解決,他掃了眼隱身暗處的飛龍門門徒。
  至於這個替他挨一刀的笨蛋,華懷琰俯瞰著全身沒幾兩肉、昏迷不醒的海棠,眼神閃了下。
  他……她是女的!
  身為大夫的他輕易的察覺到掌心下的人兒雖然做男裝打扮,但柔軟的曲線在寬大的灰袍下反而更加明顯的凹凸有致。
  凝望著看起來面黃肌瘦的她削尖的臉蛋,精緻的五官被突顯得更立體,視線落在她額頭那紅月胎記……莫名的異樣感覺撞擊著他腦門,一股難受的悶痛在胸口鬱積著。
  這是怎麼回事?
  他根本不認識她,為何她要替他挨這一刀?又為何看到她中刀,他的自制力不自覺的被下知名的情緒掌控,體內有股強烈到無法壓抑的力量,彷彿要炸開他的身體?等他恢復冷靜,他發現他居然動手了。
  這個女的究竟是誰?疑惑的線頭在他心頭被點燃。
  不過,說實話,她還真是笨蛋,笨得無可救藥。
  他打橫的抱起她離去。
  這一幕落入躲在明處觀看的兩人眼底。
  「嚴哥,你覺得如何?」上官迎月爾雅的品茗。
  「龍甲,查一下那個女的來歷。」嚴無極示意身後的隨僕。
  「或許這是個契機。」
  「或者是個危機。」
  誰知道呢?兩人相視,繼續喝茶。
  ○ ● ○ ● ○ ● ○ ●
  「不要……不要。」
  從惡夢中醒來的海棠睜開眼,這次她記得了夢中的他,他真實的出現在她的面前,活生生的……
  「客倌,你醒了。」店小二端著洗臉水放在桌上。
  「這裡是?」環顧屋子內的擺設,還有她的行囊在床頭。
  「客倌,你睡糊塗了,這是你房間。」
  「我怎麼會……」撫著額頭,海棠猛然億起在昏倒前發生的一切。他就在這個城鎮裡!他在這。
  她眺下床一古腦兒的抓住要轉身欲離去的店小二,情緒難掩興奮和激動,「等等,那個送我來這的男人呢?」
  「他走了。」
  「去哪?」
  「這我就不清楚了。」華大夫行蹤飄匆不定,恣意冷傲,他想做什麼沒有人知道,這裡也沒有人有膽挑釁他,免得怎麼死的都不知道。「客倌,我洗臉水放這,小的還有事,有什麼需要再叫小的一聲。」
  「好,謝謝你。」海棠只得放開他,失落寫在眼底。她都還不知道他叫什麼?住哪裡?
  店小二將門帶上,海棠頹然的垮下雙肩,忽然發現她身上的傷,完全感受不到痛?!
  這是怎麼回事?
  海棠掀開衣服,只見腰眼的傷口已經結痂,連腿的傷也好了!一般而言,就算再好的刀創藥,也不可能短時間的讓傷口結痂癒合。
  輕撫著腰眼的傷口,她清晰的感受到刀扎進腰的威力,也想起了那千鈞一髮之際,她如何衝到他背後,以身體替他擋下那一刀,而他轉過身抱住她時,臉上一閃而逝的迷惘表情。
  他似乎不認得她,大概認為她是瘋了吧!可是在那個危險的時候,哪想得到那麼多,她的身體就自然衝了過去。
  其實事後回想,她似乎真的太莽撞了,要是那把刀扎准一點,心臟破個洞,就算她身體再強壯,大羅神仙也救不了她。
  而且她還是可以用很多方法不讓張耀得的刀刺傷他,比方說擲個石頭把張耀得打昏,或者衝撞張耀得讓他刀子失了準頭。
  「叩叩叩!」敲門聲響起,拉回她的思緒,她連忙拉開門。
  店小二端著豐盛的早點進門,「客倌,你的早膳已經準備好了。」
  「我沒叫早膳呀?」而且她也沒錢。
  「這是店裡招待的,你的食宿費用已有人幫你付了。」店小二笑咪咪道。「日後有什麼需要儘管吩咐。」放下早膳他便轉身離去。
  該不會是他吧?海棠心兒卜通卜通的跳著竊喜,望著滿桌豐盛的早點,幸福的微笑浮上眼梢。
  想見他的念頭更強烈了,只要知道他在這城鎮,她一定會找到他!
  海棠走到窗前,敞開窗子,讓早晨清新的空氣飄入屋內,深呼吸了一口氣。今天又是一個好日子。
  而走出海棠房門的店小二穿梭過長廊和後院,走上二樓雅閣,腳步停在一問房門前,拱手一揖。
  「門主,事情照你的交代吩咐下去了。」
  「嗯,你下去。」門內飄來威嚴的斥退。
  「是。」原來翔龍客棧也是飛龍門的分支。
  「嚴哥,你快過來看。」上官迎月拉著嚴無極到門邊,指著敞開窗子的海棠正沒有形象的大吃大喝。「吃個東西也值得那麼高興?那菜有那麼好吃嗎?」
  她每天吃怎麼都不覺得,還是今天廚師換人了?
  「你想吃,我叫人送來。」寵溺漾在他剛毅的嘴角。
  「不用了,我只是覺得很奇怪,師兄守在床楊邊三天醫治她後,為何不留下繼續照顧她,讓她知道是誰醫治了她?」
  「這事你別多管。」嚴無極不悅的沉下臉,「你師兄的事他自有打算,我們一旁看著就好。」
  「我知道啦。」真愛吃醋!上宮迎月心窩喜孜孜的。
  不管未來會如何,她珍惜現在擁有的一切,不過,她也希望能看到師兄能得到幸福,這樣她此生無憾矣。
  「外頭風大,快進屋裡。」
  「好啦。」任憑嚴無極抱進屋,此刻的上官迎月沐浴在愛河裡。
  ○ ● ○ ● ○ ● ○ ●
  海棠一定出客棧,就看到大街上被管制,捕快拖著一群囚犯當街遊行,其中一個吊車尾的,赫然是曾經刺傷她的張耀得。
  不會吧,怎麼一眨眼,他就變成這副狼狽憔悴,滿頭銀髮,一下子老了許多,全然沒有昔日意氣風發。
  「真是不知死活,也不看看這是誰的地盤,也敢在翔龍城撒野。」大家都認為這次張耀得會罪有應得,是飛龍門暗中搜證讓他入獄。
  「就是說,沒讓張家九族抄斬是門主仁慈。」
  「如果能進飛龍門就好了,日後吃喝不用愁。」
  這裡的居民都是信奉飛龍門為神,也想加入,可是飛龍門豈是普通人想進就可以進的,就連翔龍鎮上也沒有幾個人知道飛龍門的確切基地究竟在哪,又如何能拜碼頭?而這更增添了飛龍門的神秘感。
  大街上,張耀得雙手銬著手銬,一路被官員拖著當街遊行,而身上穿著寫著大大「囚」字的衣服。
  「老爺。」抱著小孩的年輕婦人飛撲到他腳邊。
  「麟兒怎樣了?」張耀得停頓下來,看著心愛的小妾。
  女子哭得更淒厲,搖搖頭。
  「還不走?」捕快用力一扯手銬上的繩索。
  張耀得腳步踉膾的往前踽步,仍不忘回頭問:「你有沒有去求華大夫,他怎麼說?」
  女子還是搖搖頭,抱著襁褓淚如雨下。
  「走。」捕快扯動他。
  驀然人群中,張耀得眼尖的掃見華懷琰,毫不考慮的衝到他面前,而擋在華懷琰面前的人牆自動退開。
  張耀得當場下跪。「華大夫,求求你救救我的小孩,我知道錯了,我給你跪,求求你……」乞憐變成卑微的嚎啕大哭,讓人於心不忍,不過再想到這傢伙作惡多端,也就沒有人對他產生同情了。
  是他!
  遙隔著斜角的對街,海棠發現氣宇軒昂的他正混跡在人群之中,狂喜淹沒了胸口,癡迷的望著鶴立雞群的他,穿著白底罩藍紗的長袍馬褂飄逸出塵,俊朗深刻的五官烙印在她心坎裡。
  「借過。」她急忙的擠過圍觀人牆,趁捕快沒注意穿越街擠過人群。這回可不能讓他?掉了!
  華懷琰無動於哀的睨看著匍匐在地的張耀得。
  「走啦。」兩旁的捕快試圖挾起他。
  「華大夫,求你,我來生給你做牛做馬。」張耀得硬是被拉起拖著走,他老淚縱橫的回頭乞求著。
  「華大夫,救救我的小孩。」一旁見到他身影的張氏,也趕緊抱著嬰孩跪到他面前,泣不成聲。
  華懷琰只是漠然的掃了一眼襁褓中的嬰孩,沒有開口的掉頭就走。
  趨前的海棠親眼看著這一幕,眉黛慢慢顰蹙。他怎麼跟夢裡的他不太一樣?
  他的臉龐如夢中般俊逸完美,卻多了幾分疏離的冰冷:他黝黑的眸子諱莫如深,卻看不到一絲人性的溫度:他的嘴角揚著冷誚的線條,看著眼前哭倒在地的婦人和嬰孩,他——
  居然見死不救?!一股正義戚油然而生。
  「站住!」海棠路見不平的衝上前拉住他。「你怎麼那麼冷血?就算他有罪也已經由官府定罪,他的小孩是無辜的,既然你可以救人,就幫幫他們會怎樣?」她義父說一草一木都是生命。
  華懷琰冷漠的看著拉住他袖袍的傢伙。是她!如墨玉的黑瞳微閃了下。
  「放手!」冷凝的語氣不透喜怒情緒,卻讓四周炎熱的天氣變得冷颼颼,讓海棠下自主的打個哆嗦,他連眼神都是冰刀。
  「我不放!」
  「別以為你幫我擋那一刀就自以為對我有恩。」
  「那跟這是兩碼子事,我也沒有要你感激。」
  「我也無意感激一個頭上長豬腦的女人!」
  暍!「那你幹麼救治我的傷?」這男人好毒!
  「在我手中還沒有死人!」救她只是不想……他始終想不透,明明可以叫人找他徒弟來替她醫治,他卻自己動手了。
  「你以為你是誰,神醫嗎?看你人模人樣,不像是腦筋有問題,說大話也不打草稿,吹牛也不怕牛皮吹破。」
  「我是神醫。」那是別人封給他,華懷琰雖然從沒有承認過,可是他就是不想讓這小丫頭看扁了。
  「像你這樣虛有其表,狂妄自大的傢伙,要是你是神醫,豬都可以飛了。」枉費他長得跟她夢中人一模一樣,卻是冷血沒人性。
  在大街上,海棠就和他四目對峙,氣氛陷入僵滯。
  圍觀的群眾在看完遊行後,就靠攏到他們四周看好戲,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她聽不到那些蜚短流長,眸光瞬也不瞬與他冷凜懾人的寒瞳較勁,她才發現他比她夢中的他還要高大,她幾乎要仰直頸子才能直視他的眼,危險的氣息瀰漫他的週身,她感受到一股無形的壓迫感向她席捲而來,壓得她透不過氣……一定是太靠近了的關係。
  海棠這才注意到她的手還抓著他的袖子,連忙鬆開並退後三大步,無畏的抬高下巴。
  「人家懇求你是看得起你的醫術,你該感到榮幸,還拿喬?別以為天下間只有你是大夫,我也是大夫。」雖然沒有真正行醫過,但好歹跟義父學了不少。
  華懷琰不發一語的注視她,危險的眸光激射出,就在旁觀的人以為他會發怒為她小命捏把冷汗的時候。
  他不怒反笑,嘴角微勾。「你叫什麼名字?」性感迷人的笑容勾魂攝魄,令她心臟咚的漏跳一拍。
  「海棠。」不自覺的回答。不行!現在不是迷戀他的時候。甩甩腦袋裡的意亂情迷,她自信的踩著七八步。
  「我告訴你,我就是不想救他,有本事你可以自己救。」笑容慢慢從他眼底消失,取而代之是一片寒漠冰冷。
  「你不是人。」還說風涼話!
  「謝謝你的恭維,我從沒當自己是人。」華懷琰想不透她為何為一個不相千的陌生人如此慷慨激昂?
  海棠臉色一青一白,氣得渾身顫抖,「你……這位夫人你不用求他了,他不幫你,我幫你。」佛爭一炷香,人爭一口氣。
  「這種病叫血瘡,是先天的皮膚血管病變,就算醫好也是殘缺,面目全非,我看你怎麼醫。」華懷琰雲淡風清的一語點破這小孩的病。
  原來這小孩子身上的紅疹叫血瘡!海棠可不讓他識破她看不出病徵的困窘,自信的道:「好,你等著,我一定醫好他給你瞧。」
  一個噗哧聲從喉嚨進出,華懷琰頭一次有想笑的衝動。居然有個不知死活的丫頭向他下戰書,她難道來翔龍鎮前沒探聽嗎?
  「張夫人,我們走!」拉起仍跪在地上的婦人,海棠撂下惡狠狠的一眼後離去,人群自動給這初生之犢的小娃讓路。
  而此時某間客棧的三樓雅座視野最好的地方爆出笑聲。
  「哈哈哈……」
  「月兒。」嚴無極掌心貼著上官迎月的背後,溫熱的內力注入她體內,免得她笑得岔氣而傷了身。
  「真有趣,咳咳……」斂起了笑,上官迎月咳個不停,雪白的精緻臉蛋透明得幾乎可以看到肌膚下的血管,一條條的交錯盤纏著,隨著背脊後源源不絕注入體內的熱力,她的肌膚慢慢有了血色。
  嚴無極收回掌,深深吐納,擔憂心疼又無奈的道:「月兒你冷靜一點,你不可以情緒太激動。」
  上官迎月噘起嘴兒,「我只是笑,又沒有做激烈運動。」大笑、大哭對她都是被禁止的。
  「你想做運動,我陪你。」大手一攬,他將她緊緊的摟到身前,感受到她的體溫、她的呼吸、她的心跳,她確實是活生生的在他懷裡。
  「現在大白天的。」被他抱緊的上官迎月不自在的紅了臉,推拒的雙手抵著他銅牆鐵壁的堅硬胸膛。
  「月兒,我愛你。」嚴無極俯下頭,意圖非常明顯。
  她直接推開他的臉,視線越過他的肩頭探看街道上的情景,「等等,再讓我看一下。」
  「月兒。」嚴無極發出挫敗的歎息。誰能料得到堂堂飛龍門門主,卻栽在一個弱不禁風的女孩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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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19 02:13:50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正如華懷琰所說的,這嬰孩得的是不治之症,就算醫治好了,也無法像一般人活在世上。
  他體內的血管壁薄得像蟬翼般脆弱,身上的每寸肌膚隨時可能因為體內血管爆裂而身體腫脹充血,血液淤積在體內擠壓五臟六腑,導致死亡。
  就算治好了,他全身那沭目驚心的血塊紅腫,勉強活著也肯定被人當妖怪不見於世。
  可是現在如果不治療他,他也一樣保不住小命。
  此刻在客棧裡,海棠仔細的端詳著床楊上那脆弱如風中殘燭的小生命,只要稍稍不慎,他隨時得見閻王。
  「這位公子……」張夫人站在海棠身後,遲疑的問。
  「叫我海棠。」該怎麼治呢?這種罕見的病徵她從來沒有遇過,早知道就把義父留下來的醫書給帶在身上隨時可查。
  張夫人顫巍巍的低問:「我想知道我的麟兒怎樣?」
  這個小公子看起來不知道有沒有十五?瞧他黃如蟹膏,印堂赤色命門青氣,一副病撅佩的模樣,說不定身上帶著什麼疾病治不好才會這樣,要是麟兒交給他不知道會不會有什麼後遺症?
  「這個……」海棠兩道月眉緊鎖著憂愁。她不該逞一時之口快,現在可好了,她該怎麼幫人家?
  「他還有救嗎?」對她不怎麼有信心的張夫人眼眶泛紅,泫然欲泣。神醫不肯救,而今她心下已經有了最壞的打算。
  「有救是有救,可是我……」
  「你說真的?!」乍聞海棠嘴裡吐出「有救」這兩個字,張夫人激動得抓住她的手,「拜託,求求你,我向你跪下,只要你救活我的麟兒,你叫我做什麼,我都願意。」那一線希望讓她撲通的跪倒在地。
  「張夫人,快請起。」真糟糕!越描越黑。她機伶的轉開話,「對了,無情醫館不是在巷子裡嗎?夫人,你怎麼沒想過去找鬼醫的徒弟?」
  「求過了,沒有用。」當街上,他不是也看到,還跟華神醫誇下海口。張夫人不禁困惑的看著她。
  海棠爬了爬頭,長歎了口氣,「這樣就難了,我目前頂多只能幫他止住疼痛,但是治標不治本。」
  「公子,你是不是無能為力?你就直說,我不會見怪。」張夫人強忍著悲傷,擠出安慰的笑。「這是我們麟兒的命。」
  「看來還是要神醫才行。」
  「就是說嘛,一個病小鬼也想跟神醫比。」
  窸索的交談聲在門邊響起,越見大聲。
  海棠走到門邊,一拉,只見門口的眾人尷尬的一哄而散。不知道何時這些好奇的群眾也跟了上來,真讓她啼笑皆非。
  東張西望,確定門外的人都走光後,海棠關上門扉,回到房裡。門外的人還算好打發,更大麻煩是這個。
  「我的麟兒。」張夫人哭倒在床楊上。
  「這位夫人你別哭嘛!」誰來敦她怎麼安慰人呀?
  「沒有鱗兒,我不想活了。」輕輕的抱起自己心肝寶貝入懷,張夫人朝海棠虛弱的一笑,「謝謝公子仗義相助,奴家告辭了。」她失魂落魄的轉身要走,看得海棠於心不忍。
  「張夫人,請等一下。」她懊惱的很想咬掉自己的舌頭。
  「這有什麼事?」張夫人淒楚的神情令人鼻酸。
  海棠臉頰抽搐著苦惱,支支吾吾的咕噥,「其實……還有一個辦法啦。」有時候她真會被自己這沒有大腦的魯莽行為給害死。
  「什麼辦法?」她已經絕望了。
  「我聽說有種萬年神仙秋雨海棠靈芝或許可以醫治你兒子。」她靠上前壓低嗓音說,生怕被旁人聽了去,「不過你別告訴其他人,因為這種靈芝很稀有,一般藥店根本買不到。長在無人的深山裡,那地方除了我跟我義父外沒有人知道,我義父也叫我要保守秘密。」
  「那……那什麼萬的靈芝哪裡有?」聽都沒聽過。會是騙人的吧?可是瞧他如臨大敵的神經兮兮,又好像真有其事。她該相信嗎?可是如果不相信,她又能求助於誰?
  「我這裡正好有一點。但是!」海棠謹慎的加但書,強調的道:「這萬年神仙春雨海棠靈芝怕光,只要被光線照到會立刻泛白失去效用,只有晚上無光的時候才能使用它。」
  「不是秋雨嗎?」
  「對對,是秋雨才對,因為這海棠在秋天開花落子。」差點自打嘴巴。
  張夫人狐疑的問:「海棠有種子?」大部分的海棠都是根莖生長,不是嗎?
  「因為這海棠品種下同,要不然怎麼會有神奇功效!」
  「真的?」她空洞的眼重拾光彩。
  「還有更重要的一點,這萬年神仙秋雨海棠靈芝也伯人氣,一旦沾染了紅塵俗氣就沒有效了,所以當我給你的孩子用靈芝治療的時候,你絕對不可以進門,也不可以窺看,否則會功虧一簣。」
  「我一定不會偷看。」張夫人點頭如搗蒜。
  「還有在我治療你孩子這段期間,你要答應我,不讓任何人靠近我房間,店小二送飯菜時,你幫我放進門口就可以了。」
  「我答應。」
  「如果你沒遵守約定,出了什麼差池,恁是大羅神仙也救下了你兒子。」就這一次,義父應該不會見怪吧。
  「你放心,我會遵守約定的。」
  海棠嚴肅的道:「還有,這秘密只有你跟我知道,要是洩漏出去,日後你孩子再發生什麼意外,我也不會幫你了。」
  「我知道了,我下會告訴任何人。」
  「那就沒什麼問題,我們今晚開始。」
  海棠隔壁房間內——
  「嚴哥,你猜這是什麼藥?」上官迎月回看坐在花桌邊淺啜品茗的嚴無極,粗獷的臉龐形色下露於外,刀鑿般的邃瞳高深莫測,只見他凝視著手中光滑無瑕的玉杯,在指腹間把玩著,喃喃歎息逸出喉嚨。
  「這世界上真有什麼萬年神仙秋雨海棠靈芝嗎?」
  「嚴哥,你別這樣。」上官迎月面色丕變,一抹淡淡的哀傷掠過清澈的水眸深處,她面帶微笑的走向他,坐在他的腿上,以雙手勾住他後頸,「我知道你在想什麼,那種靈芝說不定是她編出來唬人的。」
  為了醫治她先天的心疾,他求神問卜,尋訪人間神丹靈藥,從中原到大漠,甚至海外扶桑——秦始皇派人去求長生藥的島嶼去找,可惜都是無功而返,這讓她很感動,又覺得很悲哀。
  她多想一輩子陪在他身邊,即使只是做平凡的夫妻,兩人能夠在一起,相知相伴到老,她就心滿意足了,可惜,她的身體無法撐下去了,這也是為何她不想和他舉行婚禮,只和他當未婚夫妻。
  她現在孱弱的病體是靠著嚴無極精深的修為護住心脈,還有她師兄每日替她針灸行血調氣,否則普通人恐怕早就見閻王了。
  「我的身體我自己清楚,能夠撐到現在我已經很滿足,能和你相遇是我最大的幸福,我死而無憾。」
  「不許說那個字。」
  的確,如果世界上真有那種可以生肌活骨,治療百病的靈丹妙藥,嚴無極就算是搶也會把藥搶過來。
  「嚴哥。」上官迎月投入他懷中。
  嚴無極吻了下她的髮梢,精銳的眼神變得闐黑黯沉。他也想知道那個小丫頭會怎麼治療那個小嬰孩。
  如果這世界上真有那種神奇功效的靈芝……
  ○ ● ○ ● ○ ● ○ ●
  整整三天,海棠沒有踏出房門半步,吃暍都是店小二送到門口,連張氏也不被應允探視嬰兒,雖然她很擔心,可是又怕因為一時好奇害了麟兒,因此她每日都在海棠房門前徘徊,幫海棠守門。
  而嚴無極也喝令下去,不許任何人窺看及靠近她的房門,違者殺無赦,因此,翔龍客棧上下嚴陣以待。
  他還特地封鎖了西廂房的住宿,所有的房客全栘往東廂房,不時派人巡邏。
  這三天,除了吃飯和喝水,海棠才會拉開房門,可是也沒踏出房門一步,從門縫接過張夫人遞過的膳食就鑽回房裡,就連上茅房也沒有去,僅叫店小二備個尿桶在房內。
  第三天靜俏俏!
  客棧內所有的人都屏息以待。
  張夫人一顆心更是七上八下,躊躇著往門探看,好奇讓她想偷窺,可是又想起海棠警告而不敢妄動,她只能祈求佛祖保佑。
  眼看太陽逐漸西沉,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逝,跟海棠約定的期限快到了,她的麟兒不知道怎樣了?不安攫住了她。
  如果在紙窗角落鑽個指孔,應該不會被發現吧?就在她忍不住想貼著門縫偷看一下的時候,「咿呀!」門開了。
  終於,日落時候,一臉倦容的海棠兩眼帶著血絲,眼眶下泛黑著,拖著一身疲憊的身子踱出房門,將襁褓中的嬰兒交給她。
  「我的麟兒。」張夫人欣喜的緊摟著布包裹著的嬰孩,小心翼翼的掀開布包探看,戰戰兢兢的生怕只是一場空。
  映入眼簾的是無瑕的嬰兒肌膚晶瑩剔透,白裡透紅的臉蛋,呼吸也正常,心跳也規律,她的麟兒身上的斑點紅腫全不見了。
  奇跡發生了!
  「回去幫他洗個澡,去去霉氣就好了。」海棠擠出虛弱的微笑,看著抱著嬰孩的張夫人眼底泛著激動的淚光,凝望嬰孩的神情全身散發母愛的光輝,不禁令她心神有些恍惚。
  不知道她的生母是否這樣抱過她?不知道她親生父母是怎樣的人?望著張夫人逗弄嬰孩的模樣,使她心底產生一股渴慕的心,想找出自己親生父母。如果說她父母還在人世的話……
  算了,義父都說了,撿到她的時候,她身上沒有任何的信物或書簡,只有一般的布包著,要找她親生父母比登天還難。
  不過,她還是很慶幸能幫得上忙。
  「謝謝你,你的大恩大德,我張氏沒齒難忘。」張夫人感動得紅了眼,說著又要跪下。
  海棠及時扶住她,「快快請起,希望你信守承諾。」不經意的掃見手心白粉落下些許,她眸底閃過一抹難以察覺的緊張,不著痕跡的把手藏入寬大的灰袍中,表面若無其事。
  「那個靈芝……」張夫人遲疑的問,貪婪的人心在她臉上浮現。這種靈芝妙藥要是真的有,如果拿來賣肯定可以大賺一票。
  「用光了。」就是這樣,她才不願意用,義父也警告過她,但終究她沒有遵守與義父的承諾。
  「那可否告知是哪采的?」
  海棠神色一肅,厲聲道:「張夫人,我答應救你的孩兒,你也別追問下去好嗎?」義父曾告誡她,下得洩漏這秘密。
  張夫人被她突然嚴厲的表情駭住,吞嚥了下口水,「好吧。」
  「不送。」海棠關上房門。
  再差一點,她就要破功了。
  抹了下額頭的冷汗,手背上沾黏了許多白粉,而她泛黃臉頰上赫然點點的紅斑落入鏡中,就如同那嬰孩的症狀一樣……
  ○ ● ○ ● ○ ● ○ ●
  門外,張夫人不解海棠為何突然變了臉色,變得疏離冷漠,不過,能救回她的嬰孩,她也就沒有什麼好怨尤的。
  「我的麟兒,我們回家。」摟著在襁褓中熟睡的嬰孩拍哄著,她嘴角噙著任何人都看得出來的幸福微笑。
  「嬰兒給我看。」在她沒有防備的瞬間,橫來一個大掌截去了她手中的麟兒,她大驚失色。
  「你……你想幹麼?」這個人是誰?!
  她膽寒的看著這比巨人高大,神情駭怖嚴肅的威猛男子,全身散發猛騖攝人心魂的氣勢,眼神冰冷得像要殺人,讓人下寒而慄。
  張夫人光看他的外表就兩腿發軟,更沒有勇氣直視他的眼。注意到他黝黑的大手毫無預警的掀開布包的一角,她的恐懼提到喉嚨。
  他那一隻手就可以輕易的捏死她的麟兒了。
  壓下內心的懼慄,張夫人拔高了嗓門,「放……放開我的麟兒,不然,我要叫人了。」顫抖的聲音洩漏她的害怕。
  嚴無極看也沒看她一眼,無視於她的存在,眼中只有那個襁褓裡的嬰孩,他深奧的邃眸中閃過一抹異樣光芒。
  他將嬰兒塞還給她,面無表情更令人心驚膽戰。
  「我的麟兒。」孩子重回到張夫人手裡,她趕緊接過摟在胸前,退離那個高大剽悍令人畏怖的嚴酷男子,她顫抖的手檢查孩子全身上下,等她再度抬頭,哪還有那男子的身影。
  深深吐了口氣,猶如一場夢魘,張夫人感覺自己彷彿從十八層地獄定了一遭回來,幾乎全身虛脫。
  回到二樓雅閣的嚴無極神情深沉嚴酷,諱莫如深,「龍乙。」
  黑暗中,一個黑衣人落到他面前單膝點地。「主上。」
  「去調查她的一切,包括她從哪裡來、身世背景,我要最詳盡的資料。」
  「是。」
  ○ ● ○ ● ○ ● ○ ●
  這幾天,她真的不得安寧,自從她治好了張氏的小孩,登門求診的人幾乎把客棧門擠爆。看來張夫人可以列入三姑六婆的榜首。
  海棠心裡還真有點後悔自己的多管閒事和泛襤的正義感,現在可好,連她想休息都沒時間,光應付那些好奇詢問的人就辭窮了,再這樣下去,遲早會被人發現她的秘密。
  還是趕快把義父的遺囑完成後,她好離開這個鎮。
  打定主意後,趁著夜深人靜,她俏俏離開客棧,免得被人發現。
  躲躲藏藏的來到無情醫館前,海棠望著緊閉的門扉苦思著該怎麼進去,不經意的門邊牆上一張白紙閃入眼底,她走上前探看……
  征試藥人:
  男女不拘,年齡不拘,家世不拘,重要身強體壯,沒病沒痛,若是先天體質九陰絕脈為優先考量,供食宿,月薪百兩。
  靈光乍現,海棠忙不迭的撕下佈告,急忙的敲門。
  「你想找死足下是?都什麼時辰……是你。」門一開,小廝微慍的低吼在見到她後煞住。「有什麼事?」
  現在城內大街小巷傳得沸沸揚揚的就是他醫術勝過了無情神醫,所以不想知道他是誰都很難。
  「我來應徵。」她遞出那張紙。
  小廝看著那張紙,瞇著眼,充滿敵意的眼神狐疑的打量面色變蒼白的她,「你等一下。」又關上門。
  須臾,門再度打開,一個佝淒的老者提著燈籠,眼歪嘴斜的在燈光下看起來有些駭怖,普通人看到不嚇得屁滾尿流,也會驚聲尖叫,而她卻一點反應也沒有。
  那小廝眼底閃過一抹難以察覺的驚奇,表面仍是不動聲色道:「你跟他去。」
  收回視線,海棠趕緊進門,「謝謝……啊!」她一個沒留神門檻,「砰」的一聲摔進了門成了狗爬式。
  「走路小心一點。」小廝冷冷的站一旁,也沒有伸援手的意思。
  「真抱歉。」海棠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連忙跟上沒有等她的老者。
  她低垂著頭,顫巍巍的審視手心上和臉上的粉妝,下知道掉了多少。幸好四週一片漆黑,連個路燈都沒有,給她最好的掩護。
  看來無情醫館還真是個奇怪的地方。
  夜風冷颼颼,沒有蟲鳴鳥叫,一抹紅色燈籠在前方飄蕩,穿著黑衣的老者就像是幽冥的引魂使者,令人不禁毛骨悚然。
  看不清四周狀況的海棠緊跟著帶路的老者,而老者從頭到尾都沒開口說話,只是帶領她到一間房間,指了指屋內。
  「要我進去?」海棠探頭望著屋內,佈置典雅樸素,牆壁上懸吊著數盞宮燈,一床一桌四椅,全都是用竹子砌成的。
  「老伯……」她的疑問沒得到回應,轉身一看,老者像從空氣中消失,讓人不禁懷疑剛剛是不是見鬼了?
  沒想到當試藥人還要先試膽。
  她只好先進屋裡再說,一進房裡,她旋即掏出懷中藏著貼身如掌心大小特製的西洋琉璃鏡和胭脂粉盒,仔細的端詳檢查臉部的妝有沒有哪裡掉了粉,只要見到紅點的肌膚都拍撲補上。
  突然,敲門聲響起,嚇了她一跳。
  「鏘!」她的隨身小鏡摔落地面,血色從她擦著厚妝的臉上倏失。完了,沒有了鏡子,將來她怎麼補粉?她臉上的紅斑還未消退。
  「公子。」
  「來了。」現下也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海棠收起胭脂盒藏入懷中,連忙上前把門打開。
  「你好,我叫童七,你就是來應徵試藥人的?」門外是個有張娃娃臉的男子,他手裡拿著書冊和毛筆,一臉和善的問。
  他暗中打量著傳言中大敗神醫的海棠,五宮分明勻稱,姿色算平庸,而寬大的灰袍像布袋掛在她身上,瘦得像風一吹就會倒,一張臉蒼白似鬼,下經意掃見她衣襟上沾了點點粉末,他心下有些瞭然。
  海棠點點頭,心頭忐忑。不知道剛剛撲打上去的粉有沒有遺漏的部分……啊,她的手忘了撲,趕緊收回藏進袖裡。
  「公子!」
  「嗄,什麼?」海棠心魂歸位,和緩受驚嚇的心。
  「我是問,你叫什麼名字,今年幾歲,家裡還有什麼人?」童七不厭其煩的一邊問著一邊記錄,眼底閃過激賞的光彩。
  這位公子膽子不小,不但挑釁他師父的權威,還大膽的上門造訪想當試藥人,不知道他在打什麼主意?
  「我叫海棠,今年十七,是個孤兒,是我義父幫我養大,我義父在上個月去世了。」想不到做試藥人都要身家調查。
  童七記錄完後,合上書冊,「你跟我來,我帶你去見我師父。」心付著如果師父看到他,不知道會有什麼表情?想到這,他還真有點期待,誰叫師父老是把他一人當十人操。
  ○ ● ○ ● ○ ● ○ ●
  聽說華懷琰繼承了鬼醫的所有醫術,而且青出於藍,在鬼醫過世後,他因替皇太後治療好那令群御醫束手無策的痼疾而聲名大噪,又因為他對救人懸壺濟世沒有興趣,曾經有病患上門還把人逐出去,而有了無情神醫的外號。
  聽說他很年輕的時候,長得很俊美,因此上門的病人有時候未必是想看病,而激怒了他乾脆誰都不醫。
  聽說他脾氣不好,喜怒無常,冷酷無情,得罪了他的人都沒有好下場,他朋友很少,仇家卻不少。
  聽說他作風亦正亦邪,有時候受傷的病患上門,他不想醫的時候,就算黃金捧上門,一樣把人轟了出去。
  聽說他是為了治療師妹上官迎月的疾病,研製新藥才開了無情醫館,以便搜集和交換藥材,聽說他對他師妹懷有異常情愫……
  在來翔龍鎮這一路上,關於他的事跡,海棠道聽途說聽了不少,也不知道幾分真,幾分假。
  「你師父是不是脾氣古怪的怪老頭?」
  她冷下防冒出的話讓童七險些滑倒,訝異的挑眉,「為何這樣問?」
  「你不覺得嗎?或許你師父他名氣很大,成名很早,醫術很了不起,但那又如何?老而不死。」謂之賊。
  童七啞笑,「你想太多,我師父脾氣是有點不好,可是他絕對不老。」看他藏不住手背上的紅斑,看起來似乎有病在身,難怪需要打粉來遮遮掩掩,像他這樣怎麼當藥人?
  「噢,真抱歉,我是不是話太多了?」海棠不好意思的吐了下舌,跟著童七穿梭過長迴廊。
  「你可以跟我說沒關係,不過到了我師父面前,還是嘴巴閉緊一點的好,我師父『老』人家最討厭別人話多。」童七忍俊的強調那個字眼。
  長長迴廊圍繞著房子邊緣建築,倘大的房子像走不完似的:四周的樑柱上懸吊著一盞盞精雕細琢的宮燈,熒亮的光線將迴廊照得像白晝。
  約莫半刻鐘,跟著他走到一扇門扉前面停下,他推開門,映入眼簾是伸手不見五指的空間。
  這裡沒有任何宮燈指引光明,連微弱的月光都不見,空氣中卻聞得到淡淡的藥香和喝斥——
  「快把門關上!」黑暗中傳來低沉的音量散發著懾人的嚴厲,可是可以聽得出他很年輕。
  「是,師父。」童七忙不迭的關上門。
  這下只能瞎子摸象了。海棠努力的眨眼,想看清四周……
  「我不是說過不看病。」充滿磁性的嗓音釋放著寒意讓屋內更冷。
  「師父。」童七遲疑的道。
  「叫她出去。」
  「可是……」
  「別讓我說第二逼。」
  「我是來應徵的。」海棠按住童七的肩,昂首上前。
  童七點頭道:「對,師父,他是來當試藥人。」
  「你?」華懷琰在漆黑中早看清她的模樣,只是短短不到一個月下見,她的氣色蒼白得像鬼,她究竟做了什麼醫治了張夫人嬰孩的病?這一點讓他想不透,什麼萬年神仙秋雨海棠靈芝,聽都沒有聽過,他翻遍了古老書籍都沒有記載,那麼她到底是怎麼辦到的?
  他在她醫好張夫人嬰孩的病當夜,神不知、鬼不覺的去檢視觀察那個嬰孩,鉅細靡遺的從頭到腳端詳過,張夫人的嬰孩的確被她醫好了。
  「就憑你?」
  「為什麼我不行?」海棠顰起眉黛。這聲音她好像在哪裡聽過?
  「小七,送客。」病成這樣,還想當試藥人!
  「你可以趕我走,但你一定會後悔,我也是九陰絕脈,而且我身子骨比上官迎月健康多……」說時遲那時快,她話還沒說完,黑暗中電射出一雙修長陽剛的大手箍住她的手腕。
  她驚呼,心陡地一顫,盯著那陽剛的修長手指按在她腕脈上。那是一個義父以外的男人!
  海棠心跳如擂鼓,感覺一股熱從手腕流竄至體內,羞窘的熱潮在妝下發散,還好粉妝掩飾了窘迫尷尬。
  「你……你還要握多久?」
  別人求他把脈千金萬金還不見得請到他,她還嫌棄?!華懷琰不悅的瞪著她那副像他手沾了屎糞的神情。
  片刻,她的手腕被放開了,只見黑暗中閃爍冷銳炯亮如寒星的黑瞳,她聽得到微弱的風聲和衣服憲寧的聲音。
  「你確定你真的想當試藥人?」華懷琰不冷不熱的問。
  當他慢慢的踱出黑暗,她的心臟停止跳動!
  「華懷琰。」她的夢中人活生生的出現在她眼前。
  「又見面了,正義感氾濫的海棠!」華懷琰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怎麼可能?海棠感覺天旋地轉,驀然眼前一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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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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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19 02:14:10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燭光搖曳,嗆鼻的藥味瀰漫在空氣中,熟悉得像是置身在安陽山上,義父熬煮中藥的味道久久不散,可是義父已經走了,她不該沉浸在過去的夢中。
  痛!
  好痛!這是海棠恢復意識的第一個感覺。她感覺全身四肢又酸又痛無法動彈,有萬蟻鑽動?咬著她的肌膚,麻癢刺痛的灼燒著她的身體。
  這種又熱又痛的感覺,她從來沒有過。
  「醒了。」華懷琰坐在床楊邊,看也不看她一眼,手裡拿著缽,另一手拿著扁木,專心的搗著缽裡的藥草。
  海棠驚嚇得忘了身體撕裂的灼痛,猛地彈坐起身,臉色刷白,舌頭打結,「你……你是真的,那不是夢,天哪!」萬萬沒有想到她的夢中情人居然是那個冷血沒人性的無情神醫。
  「躺下,不必那一副驚恐的表情,我不吃人肉,而且你這種排骨肉,我看連鬼都嫌棄。」瞧瞧她那什麼臉,活像見鬼,別人想求見他還得送上大把金銀,三跪九叩,他還不一定肯見。
  她哪點像排骨?該凸的絕不瘦!
  「我可不可以下要應徵試藥人了?」海棠怯生生的瞄了瞄不苟言笑的他。
  細緻如宮廷畫師筆下俐落的線條勾勒出性感迷人的五官,冷俊卓絕的臉龐,豐神俊朗得還是那麼令她怦然心跳。
  早在夢裡,她就已經被他電得芳心已失,而今活生生的人出現在眼前,怎麼不叫她心蕩神馳。
  「進了我門,你還想去哪?」不知怎麼地,他不想放她離開,或許是因為好奇她是怎麼醫好那個嬰孩。
  「哪有人這樣?我都還沒收你的銀兩,不算你的試藥人。」她不想以這副蠟黃的病容、醜陋的身軀面對他。
  「是嗎?那我替你看診的費用,你打算拿什麼來支付?」
  黑店!強行看診,還要收診金。
  「又不是我求你幫我看的。」海棠下甘願的噘起嘴。她這是豐入虎口,任人宰割。
  看她孩子氣的模樣,沒由來的一股笑意凝聚在他胸口。這是平生第一次他對師妹以外的人產生異樣的情愫,他居然被她牽引了情緒?!
  連忙收斂了心神,華懷琰轉開了話題,「上次我幫你診斷,你的腳傷是怎麼回事?」腿裡的骨頭已經接合新生,傷勢復原的情況比他想像中的還要快,簡直是匪夷所思,普通人腿骨斷了哪可能活蹦亂跳像沒事的人,不休養個十天半個月根本無法下床,哪有人像她。
  「不小心跌倒。」他發散出撩亂人心的熱氣,她幾乎可以聽到他穩定的呼吸,嗅到他身上散發出夾雜著藥香的男人味。
  「跌倒會一點外傷都沒有?」騙他不懂醫術!
  那次他幫她醫治時就覺得奇怪,怎麼可能有人跌倒了,一點外傷也沒有,而小腿骨卻斷了,就算被撞斷了內傷,也應該會在表皮造成淤青或腫大,而她卻是從骨頭內斷裂!
  「已經快好了。」原來上次就是他幫她接骨救治的,他怎麼看得出來她的腳傷呀?她一直以為隱藏得很好。
  「那這皮膚上的紅斑又是怎麼回事?」
  「啊啊……你脫我的衣服。」海棠驚抽口氣,猛地從床楊上彈跳坐起。
  她赫然發現她全身衣服都被脫光了,連貼身肚兜兒都靜靜躺在一旁無言以對,哀悼她的不聿。
  霎時,滾燙的血液像開水在體內沸騰的冒泡,狼狽的紅潮爬滿她整張臉。慌亂中,她想抓東西遮掩卻連床單都沒有,勉強用雙手遮上,又發現連褻褲也不見了,害她兩手忙碌得不知遮哪好,只能無措的抱著雙腿,弓屈著身子。
  她這才注意赤裸的身軀裹了一層濃稠粘膩的綠色物體,合身得像第二層肌膚,難怪她除了感到灼熱的刺痛,也不覺得冷,這藥草熱呼呼的比衣物還暖和,讓她清醒過來後,始終沒有發覺自己早已一絲下掛。
  「你怎麼可以……」她感到羞辱,話沒說完,她感覺身子一麻,四肢無力。他居然點她麻穴!
  華懷琰邊說邊替她抹上藥,「躺好,要看早都看光了,現在叫不覺得遲了。一真是沒知沒覺,愚蠢遲鈍的女人!
  又不是沒看過女病患的裸體,在師父雲遊去時,都是他在幫忙照顧病患,還有女人叫她張嘴,卻輕解羅衫獻身,尷尬的是還被小師妹看見,後來他收了徒弟隨侍在側,有事弟子服其勞,這樣也少了些麻煩。
  「要不是我,你早見閻王了。」神醫親自伺候照料,這是別人求都求不來,她還嫌棄,就連當今皇太後也沒有這個待遇,真是不知好歹。
  瞧他專注的替她上藥膏,她心猝跳了下。心裡也清楚他為她全身塗抹這藥的確減輕了那錐心刺骨的痛楚,可是她清白的身子被他看光也是不爭的事實。想到這,無法動彈的海棠咬著下唇,眼眶泛紅。
  雖然說這黑綠色藥草像麥芽糖的物體幫她遮掩了不少尷尬,但,人家她還是未出嫁的黃花大閨女……
  嗚,她的清白,這樣她還能嫁人嗎?
  「不許哭!」華懷琰低吼。不擔心病痛會不會死掉,卻擔心沒有衣服穿,這女人腦袋是裝稻草嗎?瞪一眼泫然欲泣的她,他冷嗤道:「你那種三歲小孩發育不全的身材,還需要遮掩嗎?」
  什麼話?!「我已經十七了。」
  「實在看不出來。」華懷琰搖頭道,「我這裡有種促進生長的藥方子,可以幫助你改善洗衣板的體質,讓你至少看得出來是女人。」
  「洗衣板?!」海棠音量陡地拔尖。
  「說洗衣板還是傷害洗衣板的自尊。」不知怎麼地,跟她說話就像是多年老朋友一樣,即使是親如師妹,他也不曾感到如此輕鬆自在。
  「華懷琰。」海棠咬牙切齒的低吼。
  「你還沒有回答我。」
  「什麼?」突然他轉開話題,讓她反應不過來。
  「你為何全身泛紅斑?」他挖出缽裡濃稠的藥汁在她額頭上抹藥,刺痛扎進她的臉,讓她忍不住抽了口氣。
  「呃……我感冒。」
  「這叫血瘡,是罕見的皮膚腫瘤的一種,我只在前天那個快要見閻王的小鬼身上看到過。」
  「這是普通的感冒起紅疹,你看錯了。」
  「你繼續掰,你忘了我是何方神聖,會連疹子和血瘡都分不清?」塗抹完,華懷琰放下缽放在床頭櫃上。
  「我真的只是生病起疹……啊。」她的手腕被狠狠的攫住。
  「說!」黑眸瞇起來,閃動著危險的光芒。
  「好痛。」他到底有沒有把她當女人?老是粗手粗腳,一點也不懂憐香惜玉!就算她外表沒有半點像女人,好歹她也是病人。
  「你到底有什麼能力?」
  「沒有啦,我什麼都不會。」
  「不說是吧,不如我去把那張夫人請來問清楚,讓你們當面對質。」華懷琰似笑非笑的瞅著心虛得不敢看他的女人,笑不入眼底,磁性的聲音如鋼絲般輕柔的圈在她頸部,令她呼吸紊亂。
  「不要,我說,我說就是了。」海棠委屈的噙著下唇。她是病人又不是犯人!
  可是面對他冷魅邪氣的微笑,她根本無法抗拒的沉淪;在他幽黑深沉的眸子逼視下,一種喘不過氣的戰慄刷過背脊,心跳亂了譜,就算他解開了穴道,她兩腿虛軟得無法站立,簡直是兵敗如山倒。
  真糟糕不是嗎?
  ○ ● ○ ● ○ ● ○ ●
  自幼擁有九陰絕脈的海棠,照醫書記載的常理應該是活不久,可是她體內有股奇異的熱流,像是高手在她體內注入數甲子的功力,將九陰絕脈的逆流導正,這是她義父告訴她的。
  而那股查不出來源的熱流,相同也在她幼小體內造成損傷,就像是小容器裡裝了巨大的能量,無法承載而必須釋放。也因此她的肌膚呈黃褐色,瘦骨嶙峋,一副看起來發育不良的樣子。
  在她三歲的時候,她看到一隻小鳥受傷,心疼的把手放在小鳥翅膀上,她感覺掌心發熱。
  不一會兒的工夫,小鳥翅膀的傷好了,而她的手臂卻痛得像要斷掉!
  義父大驚,這才發現她擁有別人沒有的能力,她可以把病人身上的傷轉移到自己身上,再藉由自己身上潛藏的能量將傷口醫治,不過,同時她必須承受和病人相同的劇痛,外表看不出傷,但卻必須承擔痛苦。
  曾經她為了救一個傷重瀕臨死亡的人而差點送掉小命,那是義父第一次大發雷霆。
  她的身體固然可以轉移病患的痛楚和傷痕,卻無法在短時間將傷痕和劇痛快速的消化掉,就好比說是抹布擦去桌面的水,但水還是在抹布上,要有好天氣抹布才幹得快。相同的道理,治療臨死的人,就等於是她代替病人進入彌留狀態,若不小心,她也會喪命。
  之後,義父警告她不得任意施展這能力。
  難怪她敢應徵試藥人,她怎麼吃都不會死,她體內的熱源會替她排掉有損她身體的惡疾和毒物。
  「情形就是這樣,沒有什麼萬年神仙秋雨海棠靈芝。」海棠小心翼翼的覷了覷神色莫測高深的他。不知道他心裡在想些什麼?
  在藥干之後,乾硬得像蛋殼可以輕易的剝離她身體表面,不太需要刷洗,他也不允許她洗掉肌膚殘留的藥性。雖然有點麻癢不舒服,不過人在屋簷下,她還是別挑釁他大夫的權威。
  脫掉了藥衣,她全身的肌膚細緻滑嫩得像剛出生的嬰兒,連枯黃黯沉的膚色也變淡了許多,變得比較有生氣。
  她迅速的抓了衣服跳上床,把雲帳放下在裡面穿上衣服。雖然被看光了,但女性的矜持和羞恥心,讓她還是沒有辦法有勇氣在一個陌生男人面前寬衣解帶,縱使他是她的夢中情人。
  原來那海棠靈芝指的就是她!
  「你試給我看。」華懷琰取出隨身匕首快速的在手指劃下一刀,泰然的神態像是劃別人的肉。
  「噢。」穿戴好衣服的海棠走下床,小手在衣服上抹了抹後,乖乖的將掌心包裹住他剛硬長繭的粗指。
  華懷琰忽然感覺到溫熱的灼熱感從指尖流竄至全身,電光石火的一個影像竄過他腦海,快得讓他來不及捕捉。
  「好了。」感覺指尖傳來輕微刺痛的感覺,她放開他的手。
  真的不見了!
  他手指上的刀痕傷疤完全消失,若非殷紅的熱血還殘留在手指上,他簡直不敢相信這是真的,真的有人有這種異於常人能夠醫治人的能力?!
  在古書中記載的這類人不是被奉為神明,絕大多數是被當成妖怪被人類追殺,不乏是因為迷信而枉死的普通人。
  她應該算是異類,可是卻又像人會流血、會痛,也會長大變老,她應該是人,可是奇異的,就算她是妖怪,他卻一點也不怕,反而是……
  他快如閃電的翻過她的手掌,只見她光滑無瑕的手指上出現一個刀疤,沒有流血,卻讓他呼吸一窒,心臟被狠狠的抽了一鞭。
  他在擔心她……該死的!他居然在乎師妹之外的女人的生死,而且是個沒有大腦的蠢女人。
  他攬起兩道冷傲的劍眉,神色冷峻凝重的道:「這種能力除了你義父之外,還有沒有第三個人知曉?」
  「沒有,我沒讓人看到我醫治的過程。」避免無妄之災。
  義父千叮萬囑交代她這種能力對她有時是禍不是福,要是被有心人知曉,後果不堪設想,她也許會被當賺錢的道具,也有可能被視為妖女吊死,非到萬不得已,絕對不可以使用。
  海棠小心翼翼的瞄了瞄臉色陰晴不定的他,被他握緊的手發燙,臉兒也微紅了起來,「你是我義父之外第一個知道的。」她心跳得好快。
  「嗯,很好。」
  華懷琰看也下看她一眼,瞪著她指腹上礙眼的傷,從懷中揣出一個瓷瓶,用嘴咬開瓶塞,倒出瓶裡的藥粉撒在她手指頭的傷痕上,霎時一股沁透心肺的涼意從手指直竄海棠全身百骸。
  放開她的手,收起藥瓶,他嚴正的警告,「事情就到此為止,你給我聽好,既然你要在我這邊做事,就不許你施展那種能力。」
  「放心,我對搶你的飯碗沒興趣。」她以為他擔心這個。
  這種能力還是別亂施展的好,她不想被當怪物看。
  想到怪物,腦海閃過那夢境,如果夢境是事實,那她會擁有這異於常人的身體就是夢中的妖怪給她的,讓她百病下生,百毒不侵。
  想著,海棠不自覺的瞟了眼像極了她夢中人的他。
  「你……」真不知該不該掐死她好,省得被她活活氣死。他這輩子還沒那麼仁慈過,一番好心被當驢肝肺。他這神醫,隨手點金,只要他肯醫,哪個富賈不捧著黃金上門。
  海棠補道:「你也得答應我,這件事別讓第三人知道,今天既然被你知道就只到你耳裡,這是我跟義父起的誓。」
  「我沒那麼大嘴巴。」居然懷疑他的人格,這小丫頭以為她在對誰說話?
  「誰知道你嘴巴有多厲害,我又沒見識過。」脫口而出的話險些讓海棠咬掉舌頭,火辣辣的熱氣自頸部湧上臉。「你別誤會,我沒別的意思,我……你你……想幹麼?」
  看他慢慢的逼上前,他灼熱的目光使她全身倏地著了火,她頓覺口乾舌燥,?昧的氣氛流動在他們之間。
  他們之間近得她幾乎可以感覺他在她鼻端呵著熱氣,和散發著男人味的體溫,灼燒她臉部肌膚,她臉紅心跳的低垂螓首,在她幾乎以為他會吻她的那一刻——
  「憑你……」華懷琰吐出輕柔沙啞的低喃,嘴角挑起嘲諷的線條,嗤聲冷笑的說:「還引不起我的慾望,乳臭末干的小丫頭。」
  太瞧不起人了!
  「是嗎?我們來試試。」海棠賭著一口氣,出其不意的雙手攀上他的肩,踮起腳尖的偷襲他的唇。
  「海棠!」猝不及防她輕佻的舉動,他勃然怒斥,試圖推開她。
  不理會他的抵抗,她雙手乾脆勾住他後頸,探出粉紅小舌在他唇上舔了一圈,輕咬著他的嘴角,他整個人一震的倒吸口氣,使勁的推開她。
  她腳下踉蹌了下,以袖抹了下唇,露出偷腥的賊笑,「你的唇是冰的,還有怪怪的味。」藥的味道。
  這女人得了便宜還賣乖!
  「你……」瞪著她晶燦如水晶的大眼睛流轉波光,挑釁的、狡黠的、勾魂的,在在撩撥他潛藏在冷靜自製下的男性自尊。
  「這是你自找的。」華懷琰陰沉下臉,黑眸中簇著兩團火,鐵臂拙住她放肆的手臂鎖在身側,懲罰性的佔據了她的雙唇,略帶怒氣的舌攻擊著她的檀口,激烈需索的掠奪著她的呼吸。
  她發現自己像是被催眠似的無法栘開視線,在他靈巧的舌尖輕如羽毛的劃過她的唇進佔她口中,她發現她的嘴競不由自主的為迎合他而張開,彷彿已經期待這個吻好久好久。
  他用一臂圈著她的纖腰,另一手扶著她腦後以加深這個吻,感覺她的回應,他炙熱瘋狂的加深了吻,某個熟悉的意念撞進他腦中,他冰封的內心深處好像什麼東西在爆裂開來,透著一道光……
  「師父,藥煎好了。」
  當敲門聲響起,他驚惶的推開她,急忙的跳離床邊,自我嫌惡的低咒著。該死的!他居然受她影響了!
  「抱歉,我不該輕薄你。」他好像氣得不輕,雖然挑釁的是她,可是他也吻了回來,兩者下相欠了。
  「這間房給你住,晚些我叫童七送晚膳過來。」他深呼吸的恢復冷靜,口氣疏離冷淡的交代完,轉身離去。
  「華懷琰。」她遲疑的低喚。
  他身子如受電擊的腳步一頓。
  海棠羞澀的兩頰紅似霞。「我可以叫你的名字嗎?」
  華懷琰頭也不回的走出門,「隨你。」堂堂一代神醫落荒而逃。
  ○ ● ○ ● ○ ● ○ ●
  他居然吻了她!
  華懷琰兩道濃眉糾結在一起,怎麼也無法相信自己會做出這種事,他心中只有師妹上官迎月,可是他卻吻了別的女人!
  他發現只要一靠近海棠,他整個人就不對勁。
  以他見過的女人,海棠連女人都稱不上,姿色平庸,瘦得像小男孩的身材,泛黃的肌膚黯淡黑沉,只有明燦的眼瞳透著些許生氣。
  像她這樣的女娃兒,卻在他平靜的心海投入一顆小石子,蕩出一圈圈的漣漪。想起那個吻,他感覺體內流竄著詭異的燥鬱悶熱讓他身體像發高燒,這還是頭一次他被個女人激得失控。
  靜謐的夜空下,風清人靜。
  華懷琰將自己泡在冷泉裡,試圖讓自己腦袋清醒,紆解體內的火氣。一定是天氣太熱的關係,他才會吻她!
  忽然間,一個奇異的聲響引起他的注意,悉索得像小老鼠爬過草叢,一個鬼鬼祟祟的人影在池畔晃動著。
  「應該是這,真的有冷泉,太好了。」海棠蹲下身子,興奮的伸手觸碰了下水溫,冰涼下刺骨,剛好適合夏夜。她嘴裡喃喃自語著,「還是趕快趁沒有人發現的時候,趕快洗一洗。」
  「喂!」她沒看到他這麼大個人嗎?
  這荒郊野嶺的怎麼有人聲?一種詭異的氣息吹入她的心扉,明明是夏夜,她竟覺得背脊冷颼颼,寒毛倒立。
  海棠抬起頭,只見微弱的月光下隱約有個人影,披垂著長及腰的黑髮遮去他的臉孔,赤裸裸的,看不到腰部以下……他慢慢朝她走來,沒有聲息。她背脊森森然的起了雞皮疙瘩,冷汗在額頭直冒。
  「啊,鬼呀。」
  他長得哪點像鬼了?!「海棠,你給我站住。」
  這個聲音……「你不是鬼?!」
  「你給我睜大你的狗眼看清楚。」
  海棠心驚膽戰的回身,害怕得雙手捂著臉,俏悄的從指縫間窺看,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個結實光滑的古銅色胸膛泛著絲絨的光澤。
  她好奇的不自主的伸手去碰,是熱的!
  「你再毛手毛腳的給我試試看,後果自負。」她居然敢觸摸他!更惱的是他竟起了反應,冷泉變得像滾水。
  她下禁吞嚥了下口水,慌忙的收回手,放下手,視線慢慢上栘,順著性感的喉結往上爬,是張稜角分明的黝黑臉龐,額頭垂繒濕漉漉的濃密黑髮,諱莫如深的雙目比火炬還熠亮,正瞬也不瞬的注視她。
  赫!是華懷琰!
  他怎麼在這?童七不是說他今晚很早就睡了?!
  華懷琰沒有開口,沒有表情,深刻刀鑿的冷峻臉龐無形中散發著一股震懾人心的氣勢。
  她羞得趕緊轉身,尷尬的吶吶道::「這個……對不起。」他這樣不發一語的時候反而令人心驚肉跳的,她倒寧可他瞪她、嘲弄她、對她大吼大叫!她的神經隨著他的沉默而緊繃。
  狼狽的熱浪沖別全身。天哪,她居然盯著男人的裸體看,還摸!噢,她沒臉見人了,此刻她恨不得有地洞讓她鑽。
  「你來這想幹麼?」澡呼吸的冷卻下體內的燥熱,華懷琰從容的上岸,拿起一旁的衣服優雅的穿上。
  「全身藥味很難聞,粘在身上很不舒服,所以我想……」背後傳來寒串的聲響,她心臟卜通卜通的跳著,沒膽回頭。
  「你把我的話當耳邊風了嗎?」居然敢嫌棄他的藥,若不是他的藥,她身上的血瘡能好那麼快嗎?
  他低啞輕柔的聲音不慍不火,可是她可以感受到那排山倒海的怒意。
  海棠瑟縮了下肩,「我已經好了,洗個澡又不會怎樣。」她覺得自己身上的味道快跟餿水一樣。
  「不會怎樣?!」華懷琰的話自齒縫進出。這個蠢女人是生來氣死他的,也不想想她身上的藥千金難買。
  海棠顰起眉,委屈的抗議,「沒洗澡很難過耶,我從來沒想過身上的味道臭得還可以熏死蒼蠅蚊子。」
  「噗!」被她突然的話一鬧,他險些笑出聲的破功。絕不能讓她太過得意!
  他口氣依舊是冷冰冰的,「你怎麼知道這裡有冷泉?」不過,冷硬的臉色卻不自覺的和緩下來。
  「是童七告訴我的。」童七告訴她:從無情醫館後門出去,越過森林就可以看到溫泉,華大夫常去泡,可別讓他發現。早知道她今天該先看黃歷!
  好個童七!這小子越來越得寸進尺,不把他這做師父的放在眼裡。「好了,你可以轉過身了。」
  「那我可以洗澡了嗎?」轉身,海棠覷了覷冷峻的他仍是臭著臉,只見他已經穿戴整齊,一襲白袍罩著藍紗披褂,腰間繫玉帶襯托玉樹臨風的他更加卓爾不群,俊逸出塵,令人怦然心動。
  「可以。」
  「耶,謝謝你,你真是太好人。」她多久沒洗澡了?從客棧進到無情藥館到今天,她都下曉得過了多久。
  華懷琰板著一張冷臉,「今下天就算了,以後不准有下一次。」免得這小丫頭爬到他頭上來。
  等下一次再說,此刻她只想痛快的洗個澡。
  她羞窘的囁嚅低語,「呃,你要不要迴避一下?」
  「你全身上下哪一寸肌膚我沒看過?這時候害羞不覺得遲了?」注視著她臉蛋的膚色已經慢慢有了生氣,不再像以前病懨懨的,這讓他有種莫名的成就感,但是還是太瘦了,得把她養胖一點。
  「我才沒有害羞,我是……」她感覺兩頰熱得可以煮熟蛋。
  這個男人怎麼還不走呀?她很清楚自己乾癟枯黃的身材入不了他的眼,可是不管是誰,都想留給喜歡的人好印象,她也不例外!她不想讓他看到,更不想看他在看清她的模樣後露出鄙夷的目光。
  「那你何必在乎我是不是在這?反正你身上也沒什麼有看頭,童七看起來都比你發育得好。」
  「華懷琰!」她是不像女人,但他也沒必要挑得那麼明白吧。
  「哈哈哈……」深沉的笑從他胸腔進裂,笑聲張狂飛揚,驚動了山林中的飛禽走獸,連一裡外的無情醫館也被震撼到了。
  他大笑的時候,冷酷的俊顏瞬間變得性感迷人,看得海棠不禁神魂顛倒,芳心狂跳。他怎麼可以那麼帥?!
  是笑聲,而且是後山傳來的!聞者莫不從夢中驚醒。這一天,無情醫館裡的奴僕十個人就有九個下巴脫臼,剩下一個是聾子。
  「你笑起來比較好看。」
  「那我平常都不好看?」他早看穿她對他想入非非。一雙氤氳著暗戀波光的水眸,在他不注意的時候偷窺他,等他轉過身,她又裝做什麼都沒發生,讓他情不自禁的想逗弄這裝模仿樣的小老鼠。
  「不是啦,你平常看起來比較凶,一副生人勿近的冷冰冰表情,任誰看了都會嚇跑,你是大夫,板著臭臉病人哪敢上門?做大夫應該本著仁心濟世,行醫救人為志……」人也真奇怪,有時候開價越高的名醫反而百姓趨之若騖,其實只要對症下藥,看什麼大夫都一樣。
  「你下覺得你管太多了?我要怎麼對待我的病人,想不想醫病人都是我家的事。」華懷琰眼神一沉。
  「救人一命勝過七級浮屠,你沒有慈悲心。」
  「哈,接下來你要不要順便誦經說佛理?很抱歉,我不信佛,也不信道,我只信我自己。」
  「真的很像。」夢中身為妖怪的他也是如此冷傲狂妄,憤世嫉俗,不信天地鬼神,唯我獨尊,卻愛上了身為人的她,為了救她不借耗盡元神而喪命,如果真有前世今生的話……
  「你在說什麼像?」華懷琰一點也不喜歡她看他的眼神,依戀的光彩中蘊含著淡淡的悲哀,彷彿穿透他的身體……他應該不曾見過她,為何她會露出好像他們認識很久的神情?
  「沒什麼。」她搖搖頭。
  「你有事隱瞞著我。」他瞇起眼逼近她,輕柔的語氣不帶一絲威脅,卻更令人感受那無形的壓迫感。
  「你相不相信前世今生?」海棠輕聲的問。
  前世今生?!「你該不會作夢夢到我了吧?」華懷琰隨口說,不期然瞟見她一臉酡紅嬌羞的神情,他如雷劈中。
  不會吧!
  海棠窘迫的低垂著頭,聲如蚊蚋,「你跟我夢中的他一模一樣,連個性也九成九的像。」
  她羞赧的語氣令華懷琰嗤之以鼻,「人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你該不會是愛上我了吧?」
  一箭命中!「我……我才沒有。」打結的舌頭和漲紅的臉,已經洩漏了她的心。
  他嘲笑的口氣令海棠少女情懷的心微微受傷,她使勁推開他,「我要洗澡了,可以請你離開嗎?」
  「給你個忠告,別把心思寄托在我身上,我是絕不可能愛上你的!」華懷琰從容自若的撿起換好的衣服,好心的提醒她。
  他心底只有他的師妹,為了她好……等等,他幹麼在意她是否會受到傷害?
  海棠愣了下。本以為他有點點喜歡她……
  「還有那個吻希望你把它給忘掉,我也會當做不曾發生過,也不希望從外頭聽到什麼蜚短流長,你聽清楚了沒?」
  海棠點點頭,噙咬著下唇,咬破了皮不覺得痛,腥味滲入口中。那是她的初吻耶!他怎麼不當一回事?她錯了,現實的他跟夢裡完全不一樣,她不該把渴望見到夢中情人的希望,建築在神似的他身上。
  「既然你那麼討厭我,為什麼要對我好?」
  「我對你好,也不過是因為你身上的九陰絕脈,你是我養的試藥人。」華懷琰恢復了冷漠,毫下猶豫的離去。
  他無情冷誚的話在海棠臉上狠狠的一摑。這個冷血的男人很懂得如何傷人,枉他身為大夫。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會銘記在心。」海棠嘴角扯了抹比哭還難看的微笑,望著他離去的背影喃喃自語著。
  在還沒有嘗到愛情的甜果,她已經嘗到失戀的苦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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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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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發表於 2010-5-19 02:14:26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炊煙裊裊,熱騰騰的蒸氣盤旋在屋頂,就像是深山雲海繚繞,伸手不見五指,濃郁嗆人的藥氣自屋內的爐灶裡散發出來。
  屋子中央放了一個大鐵鍋懸吊在空中——
  「吳三,火候不夠,加一點柴火。」華懷琰置身在雲霧中,揮汗如雨的用長柄杓於攪動鍋爐裡的藥汁,「侯五,把剩下的藥材磨碎放進鍋裡,一根藥草草屑都不可以遺漏。」
  他一邊說著一邊專注著鍋爐裡的綠糊狀湯汁,等到湯沸騰了,黑綠色濃湯表面滾燙的冒泡,將湯麵浮著一層白色綠粉狀的泡沫舀起放入碗裡,一滿鍋的藥草僅搜集了半碗的藥。
  「吳三,可以把火熄了,換陶鍋放上爐灶。」不同藥性的草藥用不同的鍋子,這樣可以避免藥裡的陰陽五行少了一味。
  華懷琰捧著裝滿藥的碗遞給身邊隨從,「童七,拿這碗藥給海棠。」這是針對九陰絕脈的體質所配製的。
  「是。」他沒有接過。
  「怎麼還不去,有問題嗎?」看童七還站在門口,他眼睛瞇起成一道縫,「海棠人呢?」
  「她……她出去了。」童七囁嚅道。
  「誰准她出去的?」華懷琰撫著藥湯的碗,試圖以內力不讓湯的溫度散去,冷冰冰的睨著他。
  「這……她說是你。」他心虛的低下頭。
  「童七,你腦袋裡是腐爛生蛆嗎?怎麼會連個蠢女人隨口說說的都信?」華懷琰一臉陰驚,令人不寒而慄。
  童七心急如焚,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這海棠去哪遊街了?還不快點回來!他快被師父叮得滿頭包。
  「去把她找回來。」
  「好,我馬上去。」童七點頭如搗蒜,邊退邊陪笑……
  「回來。」冷不防的,華懷琰喊住他,「不用去了。」陰沉的邃眸掠過一抹釋懷的光芒,表面上仍是酷得像冰。
  童七臉上露出如釋重負的笑容,因為熟悉的腳步聲迅速的接近。
  「我回來了。」海棠人未到,聲先到。
  華懷琰從容的打開門扉。
  她沒留神是誰幫她開的門,急急忙忙的跑進屋,「我帶熱騰騰的包子回來了。」興奮的小臉染上了紅暈,額頭上滲出一兩顆香汗,看得出她是一路捧著包子跑回來的。
  「你們都在這呀,太好了,省得我跑一趟。」她微喘的道,「來來來,我幫你們要的東西買回來了。」
  童七努了努嘴,試圖給這大腦遲鈍、少根筋的女人打暗號。
  「童七,這是你說的隔壁巷口三十年老字號王老爹的紅豆包子,人真多,害我排了很久的隊伍才買到。」沒有看見他打的暗號,海棠兀自興奮的說著,「我還多買了幾個分大家。」
  「咳咳……」
  「童七,你喉嚨不舒服嗎?」她抬起眼問。
  他連忙搖頭,哭喪著臉。
  海棠忙不迭的拿出油紙包裡熱騰騰的包子,「這是你的紅豆包子,還有侯五的芝麻包子……咦,侯五也在這,剛好,這給你,拿去,別客氣。」她大方的上前將包子塞到他手裡。
  童七和侯五垮著臉接過包子,大氣不敢喘一聲,努力的使眼色。
  「你們怎麼啦,眼睛抽筋了嗎?」
  他們快被她打敗了!童七和侯五幾乎要翻白眼。
  「有沒有我的?」陰森的話自齒縫進出。
  「吳三,你也想要呀?」海棠以為是正在燒柴的吳三開口。
  吳三驚惶失措的揮舞雙手,小聲提醒著,「海棠,華大夫找你。」他暗中指了指她身後。
  「吳三,謝謝你提醒我。時候還早,他那種人忙起來六親不認,不會那麼快發現我不在的。」
  「是嗎?」這蠢女人居然不把他放在眼裡!
  「等我分完包子後會去找他。」海棠數著油紙裡的包子看還剩幾個。一、二、三……應該還夠分,如果不夠,華懷琰就不用給他了。
  「你的手怎麼回事?」不經意的掃見她手背上紅腫了一大片醜陋的疤,像是被熱水燙到的痕跡。
  「沒什麼啦,不小心弄到的,你們慢吃,我先去發發……啊啊啊。」海棠一旋身,抬起頭,話打在舌尖,震驚的叫聲進出喉嚨,身體猝然僵硬:心涼了半截。
  他怎麼在這?
  童七等人真的不忍看的別開了臉。
  「發什麼?」華懷琰似笑非笑的問。
  「沒什麼。」海棠機警的迅速將東西藏到背後,處變不驚的皮笑肉不笑,「華大夫,你找我?」她冷汗涔涔,萬萬沒想到第一次出門就被抓包。
  「你的手——」他話沒說完被驚惶失措的她打斷。
  「我背後什麼也沒有藏。」
  這豈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不打自招!童七三個人都不禁要翻白眼。沒看過那麼白癡的女人。
  「給我伸出來。」華懷琰一字一句的咬牙。他手中花了一個早上熬製的湯藥都冷掉了。將碗遞給童七,他一步步的逼近她。
  該死的,給她一激居然忘了該拿藥給她試喝,而今那藥冷掉了,效果必然打了折掃。
  海棠伸出一隻手。
  「不是這一隻。」
  她戰戰兢兢的伸出另外一隻手。他臉色看起來不太好,還是別忤逆他,免得怎麼死都下知道。
  華懷琰快如閃電的扣住她的手腕翻面,兩道濃眉打了死結,冰冷的道:「你,給我出來。」他不由分說的一把揪出她到門外。
  「師父好像氣得不輕。」吳三歎了口氣,剛剛真的為她捏了把冷汗。
  「不會啦,師父平常就脾氣不太好,頂多吼吼人就算。」童七嘻皮笑臉的說,看了自己一手包子一手藥,他放下藥,大口咬包子。
  侯五補道:「不過,你們有沒有覺得自從海棠來了之後,師父變得不太一樣,他臉上的表情好像豐富了許多。」
  「我也有同感。」吳三點頭附和。
  「經你們這麼說,好像真有這麼一回事。」想起了那震耳欲聾的狂笑,那是童七第一次聽到師父大笑。
  「你們說,海棠會不會變成我們的師母?」
  「那麼笨的女人。」
  「她還比我小。」
  三個人有志一同的搖頭。
  ○ ● ○ ● ○ ● ○ ●
  「痛痛痛……你輕一點。」海棠被他粗魯的一路拖著走,穿過長廊直到他的書房,他才放開她。
  「說,你手上的傷哪來的?」關上門後,華懷琰轉身面對她,深沉的黑眸陰沉懾人,透著危險的火光。
  海棠猛然驚覺她居然忘了隱藏手背上的灼傷,驚慌的藏到袖裡。
  「那個……」她惴惴下安的低語,「是不小心跌倒的。」
  「別讓我問第二次,那是怎麼回事?」音量慢慢的拔高,沒有表情的一張臉看起來有些駭怖。
  海棠背脊竄過一陣寒意,吞嚥下喉中的戰慄,「真的……好咩,是路上看到小男孩被熱油燙到——」她話沒說完就被打雷的咆哮給轟掉。
  「我不是警告過你,不許你用那種能力!」壓抑著刻板的音調不知覺中變成吼聲。憤怒席捲了他的冷靜,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如此失控,只覺得胸腔內累積著悶氣找不到出口爆開。
  「可是他好痛……」
  「那你就下會痛嗎?」他再下一記雷劈。
  「我是大人呀,小孩子沒有我身體強壯,他的手整個都起水泡了,皮破肉綻的痛暈過去,我看了當然不忍心,所以就……」
  這還是海棠第一次看他如此暴怒。她又沒做錯什麼,而且身體是她的,她要怎麼做都與他無關,何況他說過他不在乎她,她只是試藥人。
  華懷琰額頭青筋暴凸,氣得全身顫抖,氣過頭險些岔了氣,「你……」還一副振振有詞的樣子。
  真不知說她樂觀,還是愚蠢,為了救不相干的人而甘願犧牲身體,將別人的傷痛轉移到自己身上,這種人不是笨蛋是什麼?而他從沒遇到過像她這樣的笨蛋,他心口悸動了下的發熱。
  「我可以把你這態度解讀為你在擔心我嗎?」她如履薄冰的低問,胸口泛著溫暖的熱流。
  「住口,誰擔心你了?我是擔心你這沒大腦的女人要是不小心……該死的!」脫口而出的話讓他懊惱的低咒。
  海棠嫣然一笑。「放心,我不會讓人發現的。」就算他只當她是試藥人,但是兇惡口氣隱藏不住的關心,在她小小的心靈點燃希望的火光。
  或許,她還是可以有希望……
  深呼吸的冷靜下來,面覆寒霜的華懷琰嚴聲厲斥,「以後沒有我的命令,不准你出醫館,做任何事都必須向我報備。」
  一出門就給他惹麻煩,莽撞衝動的她叫人放心不下,就怕要是給人發現她的特殊體質,她會被人抓起來研究,甚至被當成妖怪……某種意念閃過腦海,他胸口突然一陣扭絞的悶痛。剛剛那種感覺是什麼?好像心臟硬生生的被刨開撕裂。
  專制!「哪有這樣的。」海棠鼓起嘴腮,難以置信的看著他。
  「你是我養的試藥人,我說的話,你沒有說不的權利。」華懷琰沒有表情的寒著臉道。
  他的話當頭給她一桶冰水,她眼神一黯,「我知道了。」不用每次提醒她。
  海棠胸口的火苗被澆滅了。
  也罷,得之我幸,不得之我命。既然他心裡無她,她又何必棧戀?等完成義父的遺願後,她就會離開這。
  「包子拿出來。」
  「什麼?」
  「包子。」肚子發出空鳴,他想會是肚子餓引起的心絞痛。
  「沒……當然有你的。」海棠趕緊奉上包子。誰叫他是這裡的老大,她只是個被僱請的藥人。
  「好了,可以出去了。」香味撲鼻,立刻引發他飢腸轆轆,他想起從早上煉藥就忘了進食。
  「可是……」她都沒有吃到。
  「有意見?」
  「沒。」她哀怨的看他一口一個的吃著。
  「還有事嗎?」嗯,還不錯吃。
  「沒事了。」海棠依依不捨的轉身離去,哀悼她的包子。
  看她含怨又氣惱的目送包子的神情,華懷琰嘴角不自覺的上揚,一掃一早心情不好的陰霾。
  ○ ● ○ ● ○ ● ○ ●
  「好痛。」
  回到了房裡,海棠小心避開手背上的燙傷,褪下被汗濕透的衣服,但還是不小心讓衣服摩擦到傷口而悶哼了聲。
  枉費她辛苦跑出去買了包子,卻一個也沒吃到。
  可惡的華懷琰,就算他跟夢中情人長得同張臉,可脾氣那麼不好,陰陽怪氣的,難怪上官迎月不選他。
  海棠邊穿衣服邊叨叨絮絮的念著,「動不動擺大便臉,活像我欠他債,我是受雇於他,我也是有付出勞力,又不是賣身給他,他以為他是天皇老子呀,還不是那張臉可以看,要不是他長得像……啊。」猝然轉身,她驚抽口氣,映入眼簾如背後靈的他氣定神閒的站著,也不知道進來多久,看了多少……
  「怎麼不繼續說下去?」華懷琰皮笑肉下笑的說。她會喜歡他,也是因為跟她夢中人一樣這張皮相,不知怎麼地,想到這,他心口兜著一股鬱悶之氣。
  「你……你怎麼進來?」
  「走進來。」需要那麼大驚小怪嗎?
  啊,她衣服還沒穿好!海棠猛然意識到自己衣衫不整,發出尖叫的跳上床楊,拉扯下雲帳緊揪在領口,探出惱羞成怒的小臉。
  「我還在穿衣服耶!」她心兒卜通卜通的跳。
  「我看到啦。」
  「你……你不會迴避一下嗎?」她感覺兩頰熱辣,便顧不得手痛的趕緊放下雲帳,在床楊上迅速著衣。
  「看都看過了,也沒什麼好看的,有需要迴避嗎?」華懷琰冷嘲道。沒大腦的女人他看多了。
  「你……」他諷刺的話令她臉色一青一白。
  他就算不當她是女人,至少也應該知道非禮勿視吧。
  「我不管啦,你快點出去。」海棠壓下內心的受傷,迅速著裝後跳下床,一古腦兒把這嘴巴惡毒的男人給推出門。
  「你搞什麼?你以為我愛來看你呀。」華懷琰眉頭糾結在一起。這女人是下是搞錯狀況?這是誰的家呀?
  「我知道,在你眼中我不過是你僱請的試藥人,反正我怎麼做,你都看我不順眼,你大可不用親自跑一趟,吩咐下人召喚我即可,我不會再自討沒趣。」她不會再癡心妄想作夢了。
  這女人一點也不可愛!「手伸出來。」
  「做什麼?」
  「你沒忘記你手上的傷吧?」
  他這是在關心她嗎?「傷口過兩天就會癒合,不需要這麼麻煩了。」甩去腦中的天真,那下過是一場夢。
  「這算是謝謝你請的包子。」
  海棠嘴角微扯了下。她就知道!這次他對她好是因為包子,可悲的是她心底仍為他這小小的關心而悸動不已。
  華懷琰輕柔的替她上好藥,放開她的手。「好了,這藥膏早晚擦一次,擦完藥就別沾水,兩天過後就會連疤都不見。」
  「是,我當然知道神醫的藥是舉世無雙,別人磕頭拜求都求不到,我是受之有愧,你大可不必浪費在我身上。」海棠自嘲。先愛人的人在情路上,注定要比被愛的人承受更多的困蹇坎坷。
  「女人身上有疤總是不太好看。」
  「我身上有疤又死不了。」別再用那幽深邃瞳注視她了,她承受不起呀!她怕理智控制不了愛慕他的感情。
  「你對我好像很不滿?」華懷琰挑眉,冷嗤的道。他對她突然變得冷淡的態度有些無法適應。
  「豈敢,你是我衣食父母。」為避免被吸入他那深不見底的兩簇黑色漩渦中,海棠撇開瞼。
  「算了,你自己多注意一點身體,別忘了你的本分。」不能給她過多的關注,話都跟她挑明說開了,他也下想引起她誤解。
  試藥人!「我當然知道。」海棠心頭澀澀的苦笑。
  「還有,這是你這個月的薪俸。」他揣出懷中一袋銀交到她手裡。
  「謝謝。」海棠大方收下。既然他只當她是試藥人,她就做好自己分內工作,不再想他了。
  「有事再找我,我在煉丹室。」他深思的注視她一會。為何她表現得不在意的時候,他反而不是滋味?
  海棠點點頭,「不送了。」她在門口比出請的姿勢。
  目送他離去後,她關上了門扉。心裡下斷告誡自己不能愛呀,可是感情豈是理性能掌控的?對了,差點忘了義父臨終的交付……而他已經走遠了。
  ○ ● ○ ● ○ ● ○ ●
  「華懷琰,你可以幫我一個忙嗎?」沒有敲門的闖進正要研製藥的煉丹室,海棠來到他面前。
  華懷琰僅投給她漠然的一眼,專注於煉丹爐內的時間和火候掌控。剛剛被她打斷的時辰是多少?
  早習慣他這種酷臉的海棠不引以為意,「我知道上宮迎月是你師妹,我想跟她見個面可以嗎?我有事想拜託她。」這也是她此行的目的。再待下去,她怕壓抑不住愛慕他的心。
  「什麼事?」她若沒一提,他都差點忘了每旬該去給師妹針灸醫治。他居然忘了這麼重要的事,晚上抽個空過去。
  「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啦,就是我義父臨終前,要我帶著一封信到飛龍門找青龍堂堂主。」
  「你義父叫什麼名字?」算了,只要有她在,他根本無法集中心神煉丹,而沒有她在,他心情又燥郁煩悶。
  海棠聳聳肩,「這義父沒跟我說,只是山裡的獵戶都叫我義父吳明大夫,你就叫他吳明就好了。」
  吳明等於無名。「看來你義父不願意別人知道他身份。」能夠把海棠養大也算是功德無量,她的義父太偉大了。
  「你怎麼突然想知道我義父?」從她進入無情醫館,他不曾過問她的過往。他會問是代表好現象嗎?
  「沒什麼。」華懷琰若無其事的打開煉丹爐,挑起一團烘乾的草藥,以內力催生揉成一顆小藥丸。「找個時間我帶你去青龍堂。」也許青龍堂堂主可以給他一個答案。
  「你知道青龍堂?」海棠驚喜的抓住他的手臂拉扯。
  「嗯哼。」華懷琰睨了眼她放肆的小手。
  「抱歉。」她趕緊放開,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你真的要帶我去?」
  充滿期待的興奮神采讓她容光煥發,在她那明亮晶燦眸子坦白不諱的注視下,他發現自己心跳變快,竟無法直視越發亭亭玉立的她。
  他佯裝若無其事的收回視線,「看你的表現如何。」低沉沙啞的嗓音流洩了浮躁紊亂的心情。
  他是怎麼了?她不過是個少根筋的傻丫頭,連武功都不會,對他不具任何威脅性,可是為何他沒有勇氣迎視她清澈無偽的眼?
  「真的太好了,真是謝謝你,真不敢相信我那麼快就可以完成義父臨終所托,這樣義父在天之靈一定很高興。」
  觸及她燦亮似晨曦的笑臉,華懷琰感覺胸口一窒,心跳加快,連忙轉開目光,清清喉嚨的乾咳兩聲。
  「這藥你吃吃看。」逕自拉過她的手,將藥丸放在她掌心後,被火燙到的趕緊放開。
  「這什麼藥?」海棠接過,用拇指和食指捻起。
  「治療九陰絕脈的。」
  「我的身體很健康。」海棠一口吞下,她沒忘記她的身份是試藥人。
  「不是為你煉製的。」
  「噢!」心口被針紮了下,她一直都知道他喜歡的是上官迎月,他的小師妹卻是未來的飛龍門門主夫人。
  「手給我。」他挑起她腕脈。
  「如何,我的九陰絕脈醫好了嗎?」海棠的心咚了下,他粗糙的指腹摩娑著她的肌膚,引起她身體竄過一陣戰?。
  「九陰絕脈不是那麼容易醫治的。」他急猝的鬆開她的手,感覺手指和指腹麻麻的。
  「誰說的,我就可以……」那種絕脈對她體質應該不受影響,反正都已經絕脈了,再絕一次也沒關係。
  「不許你用那能力。」他臉色一肅,厲聲警告著。
  「是是,我知道。」海棠翻翻白眼,謹慎的低問:「不過……上宮迎月她除了體質是九陰絕脈外,似乎還有先天的心疾。」難怪他會那麼心急的想煉製出醫治九陰絕脈的藥。
  「這不關你的事,出去!」
  「是。」海棠撇撇嘴,望著他冷漠的側廓,眼神閃過一抹黯然。在他心中,她大概永遠比不上上宮迎月的一根指頭。
  心疾就是先天心臟下良,心臟有辦心壁比較薄,萬一脈搏跳動太劇烈或者血液流動太快,隨時可能撐爆心臟。
  據說上官迎月能撐到十八歲已經是奇跡了,多虧了他師父鬼醫,接下來的重責就落在他身上。
  有這種心疾的人必須少欲少怒,心平氣和,甚至連快樂的大笑都要控制,最好是活得像木雕才可能活久一點。
  不知道轉移到她身上,她體內的能量足以治療這種先天心疾嗎?
  在無情醫館受他照惠甚多,如果說能在離開前她能幫得上他的話,不知道他會不會多喜歡她一點?看著自己充滿神奇力量的雙手,海棠心忖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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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19 02:14:43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你要帶我去哪?」
  天色末明,晦澀的雲海佈滿天空,隱約可窺晝伏夜出的滿天星子在雲海中打呵欠,直到東方泛白,曙光照亮了天地。
  一大早就被華懷琰從睡夢中挖起的海棠頭忍不住打盹,揉揉惺忪睡眸,拚命的跟上他的快步。
  走那麼快幹麼?又不是趕投胎。她早該認清事實,奢望著這自我中心的男人懂得溫柔體貼,不如作夢比較快。
  「一個地方。」華懷琰帶她走出醫館,一輛漆黑繪金彩的馬車停在門口。他下巴朝馬車點點,「上車。」
  「噢。」海棠打了個呵欠,踩上馬車邊的矮凳,在車伕攙扶下坐上馬車,她眉黛顰起,「你還沒告訴我要去什麼地方?」神秘兮兮的。
  「紅坊。」他不多話,示意馬伕駕車。
  馬車平穩的行進,華懷琰一上馬車,便拿出馬車邊篚於裡的書翻看,無視於她的存在。
  他……他怎麼也坐進來?!車內很寬敞,她跟他坐得很遠,可是,她還是可以聞到他身上散發出男人的氣息,擾亂了她的呼吸,撩動她忐忑的心,消弭了她大半睡意,僵直的身軀如拉緊的弓弦。
  海棠清清喉嚨的假咳了下,打破沉悶,「那是什麼地方?」怕被他聽到她敲鑼打鼓的心跳聲。
  「女人的天堂,男人的地獄。」他的語氣輕描淡寫。因為進去一趟所費不貲,會讓男人破產。
  紅坊原本是繡坊,後來新一任繼承人大刀闊斧,改變經營方式,多元化的兜售困脂水粉和服飾配件,舉凡女人用得到的,從頭到腳,這裡都一應俱全,其中不乏東洋的珍珠粉,西方來的香水,
  在兜售這些物品的同時,她們還教導女人們如何把自己裝扮得更出色,以致生意越來越來好,聲名遠播,甚至連京城都不乏慕名而來的達官貴人。
  大部分去紅坊消費的都是上流的千金貴婦、名門淑媛,也有不少是青樓紅妓,為了把自己裝扮出色引起男人的拋金灑銀。
  「怎麼說?」聽起來像青樓妓院的地方。
  「到那你就知道了。」
  接著,又是一陣靜謐。
  安靜得可以聽到她自己怦怦的心跳聲越來越快,身體也跟著發熱,再加上車內悶熱下透風,他男性氣息全面入侵,一點一滴的浸入她的肌膚,她感覺每塊肌膚都像火種一樣燃燒起來。
  她只能不自在的扭動身子換坐姿,不停的用手揚風。
  看她像毛毛蟲扭來扭去,華懷琰很難靜得下心,兩道眉峰簇成一座小山,「你動來動去在幹麼?」
  「啊!」匆然馬車一個顛簸的煞住,沒坐穩的海棠,身子一陣搖晃的往前衝了出去,揮舞著雙手試圖抓住東西,結果她跌入一個溫暖的胸膛中。
  「小心一點。」他直覺的伸出援手。不經意的手背掃過她柔軟的豐胸,一股茉莉芬芳自她柔細飄逸的長髮四溢,干擾了他的呼吸。
  「抱歉。」海棠驚慌的抽回雙手。她居然又對他上下其手了!羞窘的紅潮從耳根子蔓延開來,她連忙趕緊要坐好,試圖靠著物體支撐身子,掌心無意識的在他胸膛上游栘。
  「夠了,別亂摸。」這小丫頭到底有沒有自覺?溫熱的柔荑燒灼他的肌膚,冷與熱交替使他身體長出異樣的疙瘩。
  「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海棠心跳如擂鼓,怯生生的瞄瞄面無表情的他,「你還好吧?」
  「沒關係。」他攙扶她坐穩,觸及她那羞澀的水眸,他呼吸一窒,胸口像被猛烈的撞擊了下。
  兩人四目交接,誰也沒有開口。
  望入他那深韜藏晦的邃眸簇著奇異的火光,海棠心臟急驟得像要蹦出胸口,曖昧的氣氛流動在狹隘的空間,她感覺車內越來越熱,羞澀的紅霞染紅了她的俏臉,她下自在的低垂螓首,心裡有點害怕,還有更多興奮的期待……他要吻她嗎?
  「師父,到了。」直到簾幕外傳來呼喚。
  華懷琰連忙放開她,收回視線,裝作若無其事。「走吧。」
  「喔。」心底有些失落。如果剛剛沒有那聲打岔,他是不是會吻她?這問題繚繞著海棠的心頭。
  ○ ● ○ ● ○ ● ○ ●
  這是普通的大宅子,屋外沒有任何明顯的標誌,只有兩個巨大的石獅,奇怪的屋子內只有女人,到處都是女人,不見一個男人,擔任門房的女人帶領他們進入大廳。
  一路上見到的每個女於穿著打扮都是輕紗羅裙,抹胸半裸的暗藏春色,嬌美嫵媚得讓她這鄉下來的土包子,都不禁看得面紅耳赤。
  原來紅坊是這樣的地方!
  鶯鶯燕燕,嬌語媚笑流轉在整棟屋子內,可是當她們看到華懷琰帶著她進入時笑聲啞然煞住,每個人都不可思議的目瞪口呆。
  「華懷琰,你過來一下。」拉著他走到角落,再瞄了瞄四下,海棠刻意的壓低了嗓音。「你帶我來青樓不太好吧。」
  「噗!」華懷琰險些進出笑聲。
  「我知道你們男人都會有那方面的需求,我在外頭馬車等就好了,你去辦你的事。」她知道她沒有這裡的姑娘漂亮,但也沒必要帶她來自慚形穢,看他對這屋子熟稔得像自家後院,她胃裡酸得冒泡。
  「這裡不是青樓。」他強忍著笑,與她交頭接耳,「你想太多了,我要去青樓也不可能帶你去。」
  「原來華大夫多日不見是上青樓去了。」突然一個嬌笑岔入,一個打扮雍容華貴的婦人姿態婀娜的走來。
  「李夫人。」華懷琰面無表情的拱手一揖。
  李夫人,李雲裳也就是紅坊的負責人,沒有人看得出她的歲數,歲月不曾在她臉上留下痕跡。她舉手投足間散發出高雅迷人的風韻,多少富紳商賈無意上妓院,寧可花大筆的銀兩登門造訪就為博佳人一笑。
  據說在她丈夫去世後,許多拜倒裙釵下的男人開始蠢蠢欲動,說媒的幾乎要踏平紅坊門檻,而她不為所動,來者不拒,登門是客,八面玲瓏的經營起紅坊有聲有色,羨煞旁人。
  「華大夫好久不見,我道今兒個是什麼風把你這大人物給吹來了。」團扇半遮面,李雲裳嬌媚一笑,展露萬種風情。
  「這位李夫人看起來好年輕喔。」海棠偎靠著華懷琰的耳邊低語。三分妝七分打扮恰到好處,讓人猜不透她實際的年紀,而她身後的丫鬟每個也是穿著打扮艷麗出色,各有千秋。
  「小丫頭嘴真甜,我不年輕了,都快三十了呢。」攏了下髮髻,李雲裳面帶微笑,「兩位坐,奉茶。」她示意身後的奴婢去倒茶。
  「我可以坐嗎?」海棠打量這富麗堂皇的宅宇,猶如村婦逛皇宮,椅子上還鋪著白色貂皮。
  「坐。」一旁的華懷琰一張英俊冷漠的臉龐沒有形色。
  海棠看了眼潔白無瑕的貂皮,猶豫了下,「我還是站著好了。」弄髒了說不定拿她工資都還不夠抵清洗費。
  李雲裳爾雅的品茗,梭巡著流動暗潮的兩人,一抹詫異掠過水眸底。這還是她第一次看華懷琰帶師妹以外的女人出現,不知道他們是什麼關係,不過身為生意人的她聰明的沒多問。
  「難得華大夫突然造訪,今天你是想要買什麼給你小師妹當禮物?前陣子京城來了批精緻的布料——」她的話被打斷。
  「我今天不是來採買。」華懷琰不想聽廢話,直接把海棠推上前,「你把她打扮一下。」
  李雲裳評估的打量了她片刻,露出了滿意的微笑,「好個璞玉,你什麼時候收養了小女娃。」
  「我已經不是女娃,我已經十七歲了。」海棠心頭泛著酸,不喜歡被人盯著瞧,望著李雲裳和華懷琰熟稔的談天說地,她覺得自己像個外人。她心裡也很清楚他對她本無意也無心,可是就是忍不住吃醋。
  感受那嫉妒的眸光,李雲裳笑開了,「真抱歉,原來是大女孩啦。」好個真摯又坦率的姑娘,喜怒愛恨都寫在臉上。
  她相信以華懷琰不算笨的大腦,不至於看不出這位小姑娘對他的情意,就是不知道他會怎麼處理這棘手問題?以前他是置之不理,毫不留情,而今看他對這小姑娘嫌惡又沒轍的縱容態度……嗯哼,非常值得看下去。
  「為什麼要帶我來這?」海棠試圖拉回華懷琰的注意。
  「改造她一下。」他這句話是對李雲裳說的。
  「為什麼,我現在覺得自己很好?身體健康,沒病沒痛,能跑能眺,幹麼需要改造?」她還胖了說。
  華懷琰端超茶淺啜了口,「為了讓你看起來至少像個女人,我不想給人誤會我有戀童癖。」
  這句話夠毒!
  「華懷琰!」海棠氣呼呼。是啦,她沒有李雲裳千嬌百媚,也沒有他的師妹楚楚磷人,她只是個難登大堂的野丫頭。
  李雲裳掩口悶笑。
  華懷琰揮揮手,「快帶她進去吧,所有費用記在我帳上。」趁這個時間,他拿出懷中的醫經研究。
  「這是自然,華大夫是我們的忠實客戶。」撫掌一拍,旋即出現四個孔武有力的美女,簇擁著海棠。
  「小姐,請隨我們來。」她們幾乎是強迫的架起她。
  「喂喂,你們想幹麼?放開我。」海棠掙扎著,被挾持著進入內房。「華懷琰,你是混蛋,我不要給改造……」咒罵的聲音越來越小。
  「說實話,那個丫頭是什麼身份?」瞧著不發一語閱讀的華懷琰,李雲裳打破話題。沒辦法,好奇心會殺死一隻貓。
  「李夫人,你還想要我美容養顏的藥,就別多管。」他神色不變,語氣不冷不熱。
  「唉,滿足一下人家好奇心都不行。」
  華懷琰沒理會她,對千嬌百媚的她視若無睹。
  後來,奴婢在李雲裳耳邊說了些話,她遂道:「抱歉,我先離開一下。」然後招來兩個丫鬟交代,「好好招呼華大夫,別怠慢了。」
  兩個容貌嬌美的奴婢一福,「華公子,有什麼需要我們為你服務的嗎?」
  她們羞答答的來到英俊迷人的華懷琰身旁聽候差遺。通常男人看到她們都會忍不住心猿意馬,偷吃豆腐,但,她們遇到的是華懷琰!
  時間一點一滴流逝,而華懷琰對她們的伺候無動於哀,任她們執壺的手酸,捧茶點的手快斷,他看也不看她們一眼。
  約莫一刻鐘的時辰。
  「華大夫,你的小丫頭已經出來了。」笑容可掬的李雲裳率先出現,拍了拍手,站在雲帳邊的兩名侍女拉起另一邊掛著簾幕的拱形門,一個清麗佳人緩緩步出紗廉,讓華懷琰險些被茶嗆到。
  他屏息的看著經過改造後的她,一襲湖翠色的水紗罩衫,搭上綢衣綾羅裙長袖輕舒,纖腰款擺,襯托她婀娜多姿的體態;眉目間春意盈盈,煞是動人,白裡透紅的肌膚因為生氣更加嫣紅,靈眸流轉出水色波光彷彿會說話似;蛾眉輕掃,雨刷淡抹,腮紅眼黛朱唇艷,翦翦水瞳碧雲間,眉挑不勝情似語更銷魂,他發現頭一次他居然看個女人看呆掉了。
  真的是她嗎?!
  「我這樣很奇怪嗎?」
  「沒有。」華懷琰要深呼吸才能收回視線,轉向李雲裳一揖,「李夫人,你真是化腐朽為神奇。」
  明瞭他話中含意的海棠薄嗔,「什麼腐朽,我這是天生麗質難自棄。」連她都不敢相信她打扮起來就像另外一個人。
  她嬌嗔的嬌樣,他看得一陣心蕩神馳。曾幾何時,一個瘦弱干扁的小丫頭變成了活脫脫的大美人。
  李雲裳掩口悶笑。
  「帳單到時到我醫館收。」下讓人看笑話,他帶著海棠離去。
  「你帶我來,就是要把我打扮成這樣?」海棠心裡含喜,眸底含羞。這是第一次義父以外的人買東西送她。
  「難不成你以為我要賣了你?」
  「誰知道你心裡想什麼?臭著一張生人勿近的臉,飛禽定獸都嚇跑了。」海棠沒好氣的說,跟著他走出了紅坊。
  「上車。」他發現有股強烈的佔有慾入侵他自詔的冷靜,他想藏起她,不想讓其他人看到她,更不想任何人碰觸她……用眼神逼退欲上前協助的車伕,他不自覺的伸出手攙扶她上車。
  「是。」她也沒意識到異樣,將手搭著他的大掌上車,心裡犯著嘀咕。難得她變得那麼漂亮,也不會說些好聽的。
  「走。」華懷琰對車伕示意。
  簾幕一放下,馬車便往前奔馳。
  她沒坐穩的身子一傾,他直覺的伸出雙手摟住她的纖腰,拘謹有禮的保持一臂的距離。
  「謝謝。」她轉頭向他道謝,才猛然驚覺到她居然如此靠近他,霎時心頭如小鹿亂撞。她羞窘得不敢看他深不可測的黑眸,她知道此刻自己的臉一定紅得跟煮熟的蝦子一樣。
  他可以感受她溫熱的鼻息撩撥他臉,清新的女性馨香瀰漫他的鼻腔,他根本沒聽見她在說什麼,只知道他的慾望被她撩起了。
  華懷琰深邃黑瞳簇著兩團火苗,緊鎖著她。該死的,她竟讓他下腹起了不該有的騷動。
  他想吻她!
  「你……可以放開我了,男女授受不親,我知道你不當我是女人,可是給旁人看到還是不太……」
  「閉嘴!」
  「我是好心為你名譽著——」她眼瞳霎縮,來不及反應,只見他不苟言笑的放大酷臉近在咫尺,然後濕熱的唇佔領她錯愕的小嘴。
  他態意的熱吻如靈蛇鑽入她口中,濃郁的藥味夾雜著男性陽剛氣息瀰漫在空氣中,害她吸口氣全是他的味道,他男人的陽剛味灌滿了她的胸,她感覺全身像著了火,她的心臟不是她能控制的,彷彿全身力氣被他的吻抽盡,她的身體瞬間被閃電擊中的變得虛軟無力。
  直到她喘不過氣,他才慢慢結束這個吻。
  「為什麼吻我?」她低喘著,虛軟得只能攀附著他才能不跌倒。
  「不為什麼?」她讓他失去了自製!
  「你喜歡我。」
  「你在作夢。」
  「就當我作夢好了,你能不能再吻我一次?」海棠羞赧的低問。好喜歡、好喜歡他,原本是因為他那張臉而心動,可是感受他冷酷無情下隱藏的關切,她感情如脫閘般的一發不可收拾。
  她愛他!
  看她嬌羞的比出一根小指頭,他情難自禁的含住那只粉紅手指,深邃如炬的眼瞳鎖住她在吻的洗滌後,更加嬌艷欲滴的玫瑰芳唇,在她忍不住驚呼聲中,他快如閃電的封住她輕啟的檀口。
  如她所願!
  ○ ● ○ ● ○ ● ○ ●
  華懷琰細細的品嚐她的唇辦,她的唇比想像的還甜,她的身子骨散發著淡雅的茉莉芬芳夾雜著熟悉的藥氣,柔軟馥香的嬌軀像是與生俱來就是要跟他貼合,如果能這樣擁抱她一輩子……
  「主人,到了。」
  「馬車停下來了。」虛軟的推開意猶末盡的華懷琰卻使下上力,海棠窘迫的低垂螓首,不期然一瞥,她衣襟扣子敞開,半露抹胸下的雪嫩肌膚,她驚喘的慌忙整理敞開的衣襟。
  華懷琰萬分捨不得的慢慢放開她的唇,嘴角勾起一抹邪笑,放肆的打量她兩頰酡紅似晚霞,薄如雪紗的衣衫勾勒出她媚態橫生,他從未想過光看她,他就血脈債張,男性慾望腫脹。
  若非車伕打斷,他吻她一輩子也不會厭倦,沒有涉及感情的話,他想養她當自己的女人也是不錯的。對呀,怎麼沒想到他可以金屋藏嬌?
  華懷琰深吁了口氣,慢慢平息了慾火,冷漠的睨視她,「我們之間的事——」他的話被摀住。
  海棠不願聽他厭惡她的話,忙不迭的伸手按住他的嘴,粲然一笑,「我知道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不會讓第三人知曉。」她愛他,所以下希望造成他任何困擾。
  難得她那麼識大體,他是應該輕鬆,不過,看她那張甜美的笑靨,讓他有些刺眼,沒來由的惱怒凝聚在胸腔。
  她的態度彷彿見不得光的人是他!
  「我們該下車了,免得引人起疑。」海棠起身準備下車,毫無預警的手被緊緊攫住,她回眸,望入他諱莫如深的黑瞳,「怎麼?」
  深深的注視平靜的她。她能夠接受沒有名分的跟著他嗎?他心底開始盤算著該用什麼方法拐她留下。
  靈光一閃,或許「愛情」可以一用!她愛他不是嗎?
  想到這,他嘴角微勾,緩緩的放開了她。
  走出馬車,海棠望著蔚藍的天空日正當中,原來在不知不覺中已經過了晌午。她收回視線,打量四周,馬車停在一問不起眼的茶棚面前,她記得前來翔龍鎮路上有經過,這裡已經是在翔龍鎮外。
  身後的華懷琰率先跳下馬車,在眾目睽睽下伸手一攬,冷下防的將正要下馬車的她抱下,嚇了她一大跳。
  海棠驚抽口氣,心臟怦怦的狂跳。他……他難道不怕引人誤會?!望向過往路人投以異樣目光,她不禁漲紅了臉,恨不得挖個地洞鑽。真下知道他心裡想什麼?明明急欲撇清關係的是他,為何會突然……
  「走吧!」
  赫!海棠再次被驚嚇到了!他……他居然牽她的手,握得死豐,不讓她有掙脫的機會。
  被他握緊的海棠感覺四周的矚目,噙咬著忐忑的下唇,感覺兩頰熱辣得足以煮沸開水。
  一進到茶棚,夥計親切的迎上前,看到她時楞了下,旋即恢復若無其事的陪笑。「華大夫,稀客,快請進。」
  「我要見你們掌櫃。」
  「請稍後,我去通報。」夥計依舊笑咪咪。
  不一會兒,一名福泰的中年男子出現,朝華懷琰一揖,「華大夫,你要的雅座我已經為你預留了。」
  「多謝。」他點頭微禮。
  「華懷琰,大家都在看。」
  「麻煩掌櫃帶個路。」華懷琰沒理會她,只顧著跟著掌櫃交談。
  「請隨小的來。」掌櫃瞥過她的時候,驚愕的眸光一閃而逝。
  「華懷琰。」海棠焦急的低喊。她這可是為他名譽著想耶。
  望著人聲鼎沸的茶棚,一個困惑躍入海棠心底。這是茶棚哪裡是青龍堂?會是路途遙遠,他們先停下來吃午膳再趕路吧。只是吃個東西需要那麼麻煩嗎?雖然茶棚內客人很多,還是有幾張空位子。
  羞窘的她沒膽問太多,他牽著她的舉動已經讓她成為籠子裡的猴子,她還可以聽見四周的竊竊私語在討論她和他的關係。
  被華懷琰自做主張的牽著手穿過了茶棚的前堂後,穿過婉蜒的長廊,直接進入廚房,忙碌的廚師們似乎對他們一行人見怪不怪,炒菜的炒菜,煮茶的煮茶,跑堂的下時穿梭。
  越過廚房來到了後院,只見掌櫃帶他們走到一間看似倉庫的屋子前,掏出鎖匙打開上了鎖的倉庫。
  「華懷琰。」有點怪。
  海棠探看著倉庫內。這裡面堆疊了比人還高的谷包,可以知道這是一間穀倉,擁擠的空間僅容一個人走動,哪裡來的雅座?
  「噓,不要多嘴。」華懷琰使個警告的眼色。
  「華大夫裡面請,我不送了。」掌櫃比出請的姿勢,臉上笑咪咪。
  「走吧!」他握著海棠的手走進一片漆黑的倉庫,身後的門旋即關上。
  「啊,他怎麼把門關上了?」海棠一愕,掙脫下開他,無法搶在掌櫃關上門時奪門逃出,還隱約聽見鎖鏈上鎖的聲音。「喂,放我們出去。」她驚慌的掄拳去敲門。
  可惜她叫沒人應,看似不起眼的門比她想像的還厚。
  「別吵。」華懷琰扯她回到他身邊,蹲下身,空著的手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摸索了下牆角。
  海棠不安的抱住他的手臂,「華懷琰,他把我們騙進倉庫想做什麼?」突然被關在黑暗中,任誰都會覺得下安。
  「沒事的。」華懷琰沒回答她,在牆角摸到一塊磚,他眼睛二兄,使勁的往內推。
  卡卡卡……像是什麼被轉動的聲響。
  猝來的光線刺眼得讓海棠睜下開眼,她單手虛掩著雙眼,慢慢適應了光,看清了四周,原來翻開在穀倉庫內最角落的牆壁競還有一條密道,看不見密道的盡頭,光線是牆壁上鑲嵌比鵝卵石還大的夜明珠所散發出來的。
  「跟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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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19 02:15:01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穿越過冗長的密道,途中有許多曲徑和彎道,如果一個不留神很容易迷失在彷彿迷宮的密道中。
  海棠摟著華懷琰的手臂,緊跟著他走在九彎十八拐的密道中,不知道怎麼地,她就是沒來由的全然信賴他。
  不知走了多久,匆然華懷琰停在走道轉角處,抬起手在牆壁的上緣摸索了下,石壁自動翻開。
  宛若柳暗花明又一村的豁然開朗,海棠勉強眨了眨眼,適應了刺眼的陽光。
  密道外是寬敞的教練場,數百名勁裝的男子正在打拳,遠遠望去是典雅的三合院建築,門上區額寫著墨綠底燙金的「武堂」。
  「這裡就是飛龍門青龍堂?」海棠扯了下他的袖子,低聲探問。居然連個大門也沒有。
  華懷琰沒有答腔,大方的繞過教練場來到正門前。
  兩個守衛對他抱拳一揖,看來似乎認識他。
  「我們堂主得知華大夫前來,已經恭候多時,請。」
  華懷琰點點頭,挽著海棠步人大門。
  門內,一個仙風道骨、留著山羊鬍的中年男子端坐在太師椅上,乍見他來到,趕緊起身相迎。
  「華大夫,真是稀客,不知華大夫來訪,有失遠迎,真是失禮了。」青龍堂堂主黑震天拱手一禮。
  華懷琰曾對飛龍門義助不少,還救過飛龍門門主,又是門主未婚妻的師兄,飛龍門上下都視他為上賓。即使他對人還是一副我行我素、愛理不理、冷傲不羈的態度。
  「坐坐。來人,奉茶。」黑震天吐喝著屬下去準備,待他們落坐後,不禁詢問著,「不知華大夫造訪有何指教?」
  「是她要見你。」下顎朝身邊靠緊他的海棠一點,她正睜大了好奇的眼骨碌碌的東張西望。
  「這位是……」黑震天眼睛二兄,好個清麗脫俗的小娃兒,要是見過他一定記得,但他不記得後生晚輩之中有這樣可人的丫頭。
  不經意一瞟,只見華懷琰握緊她的柔荑,他眉頭深鎖著困惑。雖然說江湖兒女不拘小節,但這樣手拉著手畢竟與禮不合。
  「我叫海棠。」她收回視線,漾著微笑。「叔叔你就是青龍堂堂主?」
  黑震天頷首,「嗯,叫我黑叔就好了。」有張天真爛漫笑靨的她,很容易讓人卸下心防。
  「太好了,我義父說有東西要我親手交給你。」海棠總算意識到她手還在華陵琰的大掌裡,霎時熱浪沖上臉,她慌忙的抽回手,下敢見人的低垂著頭,趕緊從袖裡取出一封早已準備好的信遞出。
  黑震天接過信,遲疑的問:「你義父是……」
  「他說你看了信就知道。」海棠有禮的微笑,心頭大石塊落下,她終於完成義父的囑托。
  黑震天心裡雖遲疑,還是命人把信呈上來,他撕開信封,取出裡面的信,迅速瀏覽一下——
  黑兄如晤:
  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不在人間。
  這輩子我做過無數的錯事,為了爭奪個醫術天下第一,沒能聽你的勸,傷害了許多人,包括我深愛的妻女,所以我選擇遠走他鄉……
  他邊看臉色丕變,忍不住破口大吼,「這笨蛋!」
  海棠嚇了眺,靠緊華懷琰,心頭七上八下的,不知道這和藹可親的中年人為何會突然變了臉。
  「抱歉,嚇著你了。」黑震天收起怒火,看著怯生生的她,含歉的一笑。
  海棠搖搖頭。他讓她想起了慈祥的義父。
  「你義父呢?」黑震天問。生要見人,死要見墳。
  「他死了,上個月就離開人間。」海棠垂首斂目,藏起眼底的哀傷,匆然小手被握緊了下,她心倏地一跳,慢慢抬起眼望著身側喜怒不形於色的他,暖暖的熱流匯入胸口。
  「堂主,請問你認識她義父?」華懷琰打破沉默。
  「嗯,他是我結拜兄弟。」黑震天歎了口氣,轉向他問:「華大夫,你知道你師父有個師弟嗎?」
  華懷琰點了下頭。其實早在看到海棠身上帶的藥,他就已經猜到了七、八分,只是一直無法得到求證。
  「那個笨蛋的責任感太重,以為把自己女兒醫死,自責於無法治好自己的妻女就隱居山林不問世事,終生不再行醫,事實上他不知道他女兒其實還活在人間。」他長聲吁歎。
  「黑叔,我義父有女兒?」她怎麼沒聽說。
  「就是上官迎月。」
  「啊!」海棠張口結舌,這又是另一個震驚。
  「這件事該不該告訴上官小姐?」黑震天陷入沉思。就算小姐被遺棄的時候尚年幼,不記得父親長什麼模樣,但畢竟骨肉血緣無法抹滅。
  「不,師妹她的心臟暫時無法承受打擊。」華懷琰一口否決。
  「好吧。」想了下,黑震天點點頭歎了口氣,抬起頭凝望著海棠感激道:「小姑娘,謝謝你送這封信來了。」
  「沒什麼啦,叫我海棠就好了。」
  「海棠姑娘,你既然是弘毅的義女,不妨就留下。」
  「誰是弘毅?」海棠愣愣的問。
  華懷琰沒好氣的說:「就是你義父的名字。」居然連自己義父都不知道叫什麼?
  上宮弘毅與鬼醫系出同門,個性孤僻,沉默寡言,自卑於醫術不如師兄又嫉妒他,直到妻子驟然病逝,又自以為醫死女兒,承受不了打擊而對人世絕望,從此下落不明。
  後來上官迎月在他師父費了九牛二虎之力,耗盡珍貴藥材才勉強給搶救回來,不過病體微恙,始終不見起色。
  「原來我義父叫這個名字,我要寫下來,回到安陽山再刻在義父的墓碑上。」海棠興奮的道。她終於知道她義父的名諱了!
  「華大夫、海棠姑娘,我已經命人在宴客廳備妥飯菜,如果兩位不嫌棄的話,就留下來一起吃頓飯。」
  海棠興奮的叫,「好呀好呀,我好餓……」好像講這話太不淑女了!她不好意思的吐了下舌頭。
  「哈哈哈……」她這舉動惹笑了黑震天。
  而華懷琰嘴角露出淡淡的笑紋,揉揉她的頭,連他都沒有發現到他眼底不自覺的對她流露出罕見的溫柔。
  黑震天嘴巴張大得足以吞下鴕鳥蛋,不可思議的看著素來以冷戾乖僻,喜怒無常的華懷琰也會有這樣溫和的表情,就連對他師妹上宮小姐也很少露出笑容,天要下紅雨了嗎?
  會是那個叫海棠的女孩的影響嗎?慢慢闔起嘴,黑震天注視著有張燦爛笑顏的海棠,一抹深思掠過他眼底。這值得探討……
  ○ ● ○ ● ○ ● ○ ●
  「海棠,今後你有什麼打算?」在用過膳後,華懷琰借口有事便二話下說拉著海棠欲離去,而黑震天也不便強留。
  站在密道的入口處,海棠看了眼冷眼旁觀的華懷琰。該回答黑叔她在當他試藥人的事嗎?還是不要好了,免得節外生枝。
  「還沒想過。」她聳聳肩的一笑。
  「你現在住哪?」
  「無情醫館。」海棠覦了身旁沒有表情的他一眼。
  「有沒有想過到黑叔這,讓黑叔照顧你?」
  「這……」她瞄了眼悶不吭聲的華懷琰,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會留她嗎?還是等她沒有利用價值就下要她?
  「我會照顧她。」華懷琰不慍不火的道。
  黑震天隱約嗅到在他平靜漠然的神情下潛藏著獨佔欲,恐怕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
  「既然如此,那黑叔也不便說些什麼,不過海棠如果你遇到了困難,別忘了來找黑叔,就到茶棚跟掌櫃的說一聲,他會讓你進來的,知道嗎?」
  海棠點頭,嫣然一笑,「謝謝黑叔。」
  「走。」抓著海棠離去,華懷琰一點也不喜歡她對別的男人笑,那笑容像一記悶拳打在他胸口,悶痛得讓他想殺人。
  「下次再來玩。」黑震天朝她揮揮手,望著他們離去的背影,幽幽歎口氣,喃喃自語著,「不知道那個傻瓜何時才能發現自己的感情?」
  而走進密道後,華懷琰不發一語的拉著她走著。
  「別走那麼快。」海棠不知道他為何陰晴下定,剛剛下是聊得好好的?「謝謝你帶我去見黑叔。」
  「下許提到那個臭老頭。」光想黑震天色迷迷的眼神和她相談甚歡,他胃裡翻絞的情緒便爆發開來。
  「你是怎麼啦?吃壞肚子嗎……唔!」毫無預警的她被推到牆壁上,措手不及的感覺到身子撞擊到冷硬的牆壁,背脊吃痛,才張開口問他推她幹麼,接著霸道的吻如狂風暴雨般席捲她。
  他堅硬強悍的鐵臂箝制著她的纖腰,粗魯的蹂躪她的嘴,需索劫掠她口中的空氣,他濕熱而帶有濃郁酒味的呼吸噴在她臉蛋上細緻的肌膚,無可避免的泛起一顆顆暈紅的疙瘩。
  海棠敏銳的感受屬於他男性的陽剛正壓迫著她,某種戰慄的強烈電流通過她的背脊,身體變得好熱,分不清是因為倉庫內空氣悶熱,抑或他貼近的昂藏身軀透射的熱力影響,還是因為他銷魂蝕骨的挑逗之吻,她感覺全身骨頭都酥軟了,兩腿競顫抖得失去力氣,只能倚靠他身上支撐著。
  華懷琰托住她後腦,狠狠的?吮她的唇,無情的掠奪她的唇,毫下憐惜的揉捏她細緻的肌膚,汲取著她口中芬芳的氣息,她柔軟馥香的胴體像成熟的蜜桃令人垂涎三尺……
  「該死的!」他到底在幹麼?明明是意欲懲罰她,但撼動的卻是他自詡的冷靜自制。
  直到他倏地低咒一聲,驚回神智迷離的她。海棠猛抽口氣,她居然被他褪了上衣,連肚兜都被扯開了而毫下知覺,她幾乎沒有意識到他溫熱的手潛入她襟口正摩娑著她柔嫩的挺峰,當他那粗糙的指尖抽離,她身子竄過一陣戰慄和一絲絲失落。
  「把衣服穿好。」
  「好。」顫抖的手指幾乎無法把好扣子,她費了番工夫才扣好,還好黑暗掩護了她的尷尬困窘。
  「這件事——」話被海棠打斷。
  「我知道,我不會讓任何人知道。」她會保密的。
  「你……」牆壁被「砰!」的一聲槌打得裂了個縫。
  海棠心臟一抖,「你……你還好吧?」
  他好,好到想殺人!華懷琰鐵青著臉,額頭青筋抽動著,怒瞪著這非常為他著想的蠢女人!
  「啊,門開了,我們快回去吧,出來那麼久,不知道醫館的童七、侯五他們會不會擔心。」
  他話從齒縫擠出,「關他們什麼事?以後你少在我面前提他們!」她到底有沒有搞清楚誰才是老大?!
  海棠沒有注意到華懷琰瞬變煞黑的臉,在黑暗中摸索著朝光線去,她沒有勇氣再跟他獨處,伯控制不了自己脫軌的心。
  她愛他,可是他不要她愛他,只是純粹的男性慾望,義父也曾經告訴過她,男人喜歡上酒家,有時候不是為了感情,而是宣洩下半身的慾望。她很清楚他心裡只有他的師妹,她不想造成他的困擾。
  「太陽快下山了。」仰望著晚霞滿天的蒼穹,就好似紅色布幕覆蓋著大地,連樹梢都披上了萬紫千紅的氅衣。
  對感情,她一直避免想太多,因為未來的事誰也無法預料,就像身體好好的義父突然離開她,所以,她只要把握現在就夠了。
  「華大夫,海棠小姐,這邊請。」門邊是笑呵呵的掌櫃,他的態度比之前還謙恭。「我主人交代過,海棠小姐下次來,只要交代一聲就可以了。」
  「謝謝掌櫃,以後就……啊。」海棠綻開甜美微笑,還想說什麼,冷下防手腕被狠狠的攫住。
  「我們回去。」華懷琰不由分說的拖著她往外定。
  又來了!
  「你走慢一點,我快跟不上你了。」海棠被他匆冷匆熱的態度搞得一頭霧水。他到底想幹麼?
  回到了車上,他又是悶葫蘆,板著臉活像別人欠他債,車內氣氛僵滯沉悶得讓人喘下過氣。
  海棠委屈的咕噥,「你如果真不喜歡我纏著你可以明講,我會離開。」替義父完成了遺願,她該回到安陽山,只是心中依戀他讓她無法放下。
  他仍然沉默,只用那深沉銳利如鷹隼的眸子直視她。
  既然他不說話,「我走好啦。」挽起羅裙,她掀開馬車布簾。
  「沒我的命令,你敢定,給我試試看!」華懷琰站起,快如閃電的扣住她的手腕,不讓她走。看到她要離開,不知道為何?胸口竄過驚恐的戰?。
  「啊,你抓痛了我的手。」被激怒的海棠用力咬了下他的手。
  「可惡,你竟敢咬我!」華懷琰痛得抽手。
  海棠趁他不留神,用力推開他,她轉身跳下馬車,嚇得車伕趕緊停住馬車。
  雖然不瞭解車內發生什麼事,隱約可聽見爭執的聲響,身為奴僕是不該多問,可是她這樣的舉動太危險了。
  沒料到她魯莽舉動的華懷琰,嚇得差點心臟停止。這笨女人,難道不曉得馬車正在行走!
  「海棠!」華懷琰咆哮。
  然而海棠頭也下回的跑著。
  「媽的!你這蠢女人就不要給我逮到。」他一直認為追女人是件愚蠢的事,而今他卻在做蠢事。
  ○ ● ○ ● ○ ● ○ ●
  「小娘子,別走那麼快。」
  「就是說嘛,小娘子,穿那麼漂亮要去哪?」
  海棠慌張的退後,壓下心頭的害怕,「你們別過來!」她跑了一段路,才跑到巷道的轉角喘口氣,誰知道背後就冒出這些地痞。
  「陪兄弟我們玩玩。」其中一名淫徒倏地抓住她的手。
  「你們想幹麼?放開我!」真糟糕,她這身柔美的打扮很容易讓人想入非非,剛被那陰陽怪氣的傢伙一氣,競忘了她現在穿女裝。
  義父曾說女孩子家單獨行走江湖,千萬別暴露女兒身,否則就算長得不怎樣,男人發起情來,連母豬都會上。
  而今這城鎮外住戶,大部分的人都出外工作或到市集去,四周沒有什麼人煙,她該怎麼辦?
  「放開她!」遠遠的華懷琰就看到路邊被四、五名大漢圍住的她,而還有一個淫徒竟敢碰她的手……殺意浮現他冰冷的眼底。
  幾個大漢感覺一股毛骨悚然的寒氣襲來,下由自主的打個寒噤。
  「你是誰?」其中一個地痞見他只有一人,惡膽橫生的上前一步。
  「我叫你們放開她。」華懷琰陰沉著臉,無懼的走近,橫了眼面露喜色的她。女人果真都是麻煩!
  「華懷琰。」海棠看著他宛若看到救星。他是在擔心她才追來的嗎?只是他臉色看起來不太好。
  「你就是那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無情神醫?」
  幾個地痞面面相覷,心想怎麼可能?翔龍鎮上無情神醫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看他殺氣騰騰的模樣哪點像冷血無情?一定是同名啦。
  縱使是無情神醫好了,這裡是翔龍鎮外,天高皇帝遠,饒是他跟飛龍門關係良好也管不到。
  「我看不怎麼樣嘛。」
  「一定是假的啦。」
  「各位兄弟上。」眾人使個眼色便包夾他。
  「找死!」華懷琰憋了一肚子火氣,正好無處宣洩,一拳揮出!
  「砰!」其中一名大漢被打飛撞倒了牆壁,嚇得屋內的人驚聲尖叫。
  這一幕駭住了其他大漢,心生怯意,可惜華懷琰豈會讓他們走,手刀一劈,抓住海棠的大漢手當場骨折。
  「啊,我的手。」那大漢發出哀嚎。
  此時華懷琰就像是地獄來的阿修羅,隨意的出手非傷即殘,嚇得幾個地痞當場腿軟,為了保住小命,他們只好使出吃奶的力氣,還有人亮出了武器。
  「你們別打了。」她是不知道華懷琰武功有多高,不過想到上一次他險些給刺傷,她就忍不住擔心。
  眼尖的掃見一個地痞拿出預藏的匕首從華懷琰背後偷襲,她驚呼的往前衝去,腦袋中只有一個念頭——
  保護他!
  乍見海棠衝進戰局那沒有大腦的行為,華懷琰猛抽口氣,「不——」他心神俱裂,嘶聲力竭的低吼。
  說時遲那時快,他大手一撈,急忙的攔住她,倏匆肩後傳來一陣灼熱的劇痛,他咬了下牙忍痛,深吸口氣,衣服雷霆萬鈞的膨脹如球,他使勁一抖,大暍l聲。
  「叭!」轟然巨響,方圓十裡變成斷垣殘壁,一片焦土。
  幾名大漢倒飛了出去,生死末卜。
  在電光石火的一剎那被他保護在懷中的海棠看傻了眼。沒想到他武功修為如此高,居然可以摧毀磚牆屋瓦,連五裡外的大樹都攔腰折斷。
  太恐怖了!
  四周慢慢聚集了圍觀的群眾,指指點點著。
  「你受傷了。」收回視線,只見他肩頭血水染紅了大片。
  華懷琰喘息著,捂著肩頭的傷口,暴怒的吼道:「這是誰害的?誰叫你跑出來的?」如果不是她多管閒事的衝進戰局,那些癟三哪碰得到他一根寒毛,更別提浪費內力就為了她!
  「對不起。」她奸像給他添麻煩了。「我給你醫治。」
  「誰要你的道歉,你這笨蛋。」想到那一刀可能刺進她,恐懼席捲了他。她影響他比他預估的還嚴重!
  就連師父去世他也不曾感受悲喜傷痛,而剛剛看到那把刀朝她砍下,那怵目驚心的一幕,他感覺到心臟停止跳動。
  只要他再稍慢那一步,他就可能永遠失去了她,光想就令他渾身發冷。
  「我……」
  「你離我遠一點,我就謝天謝地了。」
  他該不會是愛上她了,不可能,絕不可能,他怎麼會對……抬起臉,凝視著驚魂未定的她一臉蒼白,面露擔憂,他胸口竄過扭絞的抽痛。
  該死的!他厭惡這樣無法掌控自己的感覺,到現在他雙手都還在發抖,一切都是因為她。
  該死的!
  「主人。」馬車車伕聞聲趕來。
  「我們是……朋友不是嗎?」雖然他吻了她,可是她很清楚,他心裡住著另外一個女人。
  否認心裡的回音,他嗤之以鼻的譏道:「你以為你是什麼身份?想做我朋友也不秤秤自己斤兩。」冷冷的聲音迴盪在風聲裡,聽來非常黥耳,他的話像重拳般在海棠心口上一擊。
  不是這樣的!
  他只是不想再面對那種失去一切的撕心裂肺、卻無能為力的感覺,她害他想起年幼的家變,他的父母救了一個人,而那個人卻是要來謀財害命的強盜內奸,在那一夜他目睹了親人如何的被凌辱砍殺,只有他一個人逃了出來。後來是師父撿到了他,他拜師入門,也應允了師門門規。
  「我對你好,也不過是因為你特殊的體質,你還有利用價值,你最好認清這一點,你只是個試藥人。」聲音不透一絲溫度,他轉身離去。
  海棠臉上血色倏失。原來對他而言,她只不過是有利用價值的試藥人。
  望著他冷漠的背影,匆然問,她感覺有點冷,不自覺的搓揉著雙臂。
  夜深了!
  「還不快上車!」
  「噢。」她該死了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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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19 02:15:21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師父,飛龍門門主登門造訪……」童七敲了下門。
  「不見。」華懷琰檢查地面上一籃籃僕人采好的藥材,一樣樣的挑起低嗅淺嘗以分門別類。
  自從那次不歡而散,那個女人見到他就一副疏離有禮的叫他華大夫,生份冷淡的態度著實讓他不舒坦。
  與她保持距離,這不是他想要的嗎?可是他的心情卻更加躁鬱煩悶,做什麼都無法平心靜氣,這對醫者是大忌。
  「我現在要閉關。」冷靜一下。放下藥材,華懷琰往內房走去,「不許任何人來煩我。」管他什麼飛龍門、飛蟲門門主。
  「師父,他不是來找你的。」童七遲疑的道。
  華懷琰腳步煞住。
  「他是來找海棠的。」
  話未完,「砰!」一聲,門被撞飛,華懷琰如疾射出去的箭矢飛了出去。
  童七及時閃開,否則肯定鼻子被打飛的門板撞扁。
  這還是他第一次看到師父如此激動,凡事只要牽扯上海棠,師父就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獅子一樣暴怒煩躁。
  他望著一下子消失蹤影的師父,忍下住嘀咕,「明明在乎得要命,卻裝做什麼事也沒發生,做人幹麼那麼累,喜歡女人又不是罪過,真是受不了。」只是這些話他沒膽在龜毛的師父面前說。
  而大廳裡——
  「就是你要見我?」海棠看著來找她的高大威嚴傢伙,無形散發著一股王者的霸氣,她總覺得似曾相識。
  「你就是海棠。」
  「請問我們認識嗎?」她歪著頭想了下,「等等,我好像在哪見過你……啊,你是飛龍門門主!」
  嚴無極不想多說廢話,單刀直入的問:「我想問你一件事,請問你是用什麼方法救治——」大廳的門「砰!」一聲被撞開。
  「嚴無極。」吼聲如雷響徹雲霄。
  「來得真快。」他喃喃自語,沉肅的臉龐不露神色。
  「華大夫。」海棠恭敬的奕福,謹遵尊卑主僕的紀律。
  「你,給我回房裡去!」華懷琰強忍著心頭的不悅,冷睇了眼客氣有禮與他保持距離的她。醫館上下,她就連小狗都可以笑臉迎人,對他就沒好臉色,這女人非要這樣激怒他!
  「是,華大夫。」海棠有禮的告退。
  「你來幹麼?」等她定後,華懷琰戒慎的瞅著來意不明的嚴無極,可不認為他是為了求醫而來。
  「何必那麼緊張,我只是有點事想請教海棠姑娘。」
  「黃鼠狼給雞拜年。」這傢伙該不會是知道了什麼吧?除了他以外,應該沒有人知道她有那種能力,除非……
  嚴無極嗤之以鼻,「那你自己又好到哪裡去?嘴裡說著心裡只有師妹,可是,卻養了一個女人。」
  「她是我的試藥人,我想對她怎樣,關你什麼事?」
  「是嗎?我看不只是這樣吧!」根據探子的回報,這傢伙一怒為紅顏,摧毀了翔龍鎮外一整個村莊。
  「吳老,送客!」
  佝僂老者不知何時已經站在門邊比出個請。
  「我不會放棄的。」嚴無極瞇起凌厲目光,瞧得意味深沉,不經意的瞥了眼藏在拱門後晃動的影子,意識到被他發現後消失,他收回視線,淡然一笑,「我會再來的。」他撂下話後離去。
  該死的!嚴無極該不會知道海棠會醫人的事了吧?可是他已經嚴禁她使用那種能力,也禁止她外出,還是說她醫人的時候被人瞧了去?嚴無極這種人心機深沉,絕不是海棠這蠢女人可以應付的。
  惶惶下安累積在華懷琰心口,他壓抑不住那強烈的擔憂,快步的穿過長廊,來到海棠的房間,門也沒敲的使勁一推。
  才剛閃進門要關門的海棠,因他突然闖入嚇了一跳。
  「你幹麼?」他沒有回頭的關上門落了鎖,深邃目光透著危險的火光,令人不寒而?。
  「我警告你,以後不准你靠近嚴無極那傢伙,連說話也不許!」因為他知道嚴無極在打什麼主意,要是給他知道海棠身體潛藏的秘密……
  海棠翻翻白眼,「我知道。」他已經警告過了,不需要再提第二次。
  「還有不許叫我華大夫,叫我的名字。」
  海棠一愕。他不是討厭她嗎?
  望著他刀鑿釜刻的英俊臉龐,兩道炯亮如炬的黑瞳簇著火苗,不期然與他四目相接,她心跳突然變得急促,感覺口乾舌燥。
  「該死的。」猝來的吻封住她的嘴。
  看著她嫣紅的朱唇散發誘人的光澤,他覺得自己變成了嗜血的野獸,只想吸吮那片紅艷,她甜美柔嫩的滋味就像久早逢甘霖般,令他回味再三,情不自禁的加深了吻,飢渴的吸吮她柔潤細緻的唇辦。
  她圓睜著眼,大腦一片空白,奇異的熱液流進她嘴裡,衝擊她腦袋裡纖細的神經,她感覺全身著了火。
  他……他又吻了她!
  蝕骨銷魂的吻燃燒著彼此,若非那不識時務的敲門聲乍響——
  「師父,上宮小姐來訪。」童七的聲音在門外冒出。
  「我馬上就過去。」他用了十二萬分的意志力才勉強放開她的唇,瞬也不瞬的鎖著她嬌艷欲滴的酡紅容顏,沙啞的呢喃,「你在房裡等我,不許亂跑,聽清楚了沒?」
  海棠羞澀的點頭,心臟怦怦的狂跳著。
  如果再吻下去,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她想起了曾幫義父送藥到妓院時,那些青樓女子給她看的春宮圖,霎時,一股火辣的熱氣從腳底竄到腦門,連他什麼時候走出門都沒注意。
  「海棠,你還好吧?」門外的童七探進門,看門邊靠牆站著的海棠臉紅似發燒的模樣,有些擔心。
  「我沒事,啊,剛剛你是不是說上宮小姐來?」難怪他走那麼急!海棠唇角勾著澀澀的弧度。
  童七點點頭,同情的看了她,長吁了口氣,「我們都知道你喜歡師父,而我們師父又只在乎上官小姐。」
  「你們都……」海棠窘迫的捂著發燙的兩頰。她真的有表現得那麼明顯嗎?醫館上下都知道她暗戀華懷琰。
  童七給她安撫的一笑,「不過你別擔心,我們不會說出去的,我師父那個傢伙只知道煉丹研藥,他自己沒發覺,其實心裡已經有了你的影子,我希望你別放棄,師父總有一天會發現他真正的感情。」
  「謝謝你,童七。」海棠眼眶一熱,心熱呼呼的。雖然華懷琰不愛她,但她還是很開心有這些朋友。
  「我先去幹活了。」童七甩甩手離去,他可不願意待太久給師父看見,到時百口莫辯。想到翔龍鎮外那些地痞的下場,比死還不如的半身不遂,還被關進監獄,他背脊就竄過一陣寒顫。
  ○ ● ○ ● ○ ● ○ ●
  大廳內傳來微弱的咳嗽聲,輕輕的、嬌弱的,像是怕被人聽見又無法控制的咳出聲,讓人聽了心疼下已。
  上宮迎月躺在八人抬的軟楊上,周圍還有四名丫鬟隨侍在側,身披價值連城的狐裘白氅,她蒼白的臉蛋比她身上的白氅還白,近乎透明。
  她很清楚自己的身體每況愈下,也感受到無極越來越焦慮了。
  「師妹,你怎麼來了?」聽到她的咳嗽聲,華懷琰憂心的攏眉,直覺的上前把著她的腕脈。
  她日漸消瘦,瘦得兩指便可圈起她乎腕還有多,從她輕細到難以察覺的脈搏探出,她的五臟六腑越來越虛弱,雖然有他研製的靈藥和針灸通血脈,還有嚴無極精深的內功心法護體,卻依然無法抗拒病魔的摧殘。
  上宮迎月深喘息著低語,「無極他是不是來找你?」嗓音沙啞無力,她也清楚她離大限不遠了,其實早在她八歲那年,她爹救不了她那一刻,她就該離開人間,是師父耗盡畢生內力給她續命。
  為了保有她苟延殘喘的生命,師父收了個徒弟,要他無論如何都要守護她一生一世,不棄不離。
  華懷琰放下她的手,從懷中取出藥丹要給她。
  上官迎月搖搖頭,欲抬趄手的推開他卻使不出力氣,勉強擠出虛弱的微笑,「是不是?」
  華懷琰點點頭。
  「我不想讓無極擔心的,可是……咳咳。」一旁的隨從立刻奉上熱茶和手絹替她擦拭著臉。「謝謝,彩兒。」
  一旁的丫鬟深吸了口氣,撐著笑,「小姐,你千萬別這麼說,這是彩兒應該做的。」忍著鼻酸,跟著小姐多年,她是最清楚小姐的為人和身體,看小姐一天一天的衰弱,任誰都不好受。
  上宮迎月轉向他,「聽說你為了我養試藥人?她也是擁有九陰絕脈的體質,我可以見見她嗎?」
  「沒什麼,只是個登不上台面的人。」是哪個該死的奴僕大嘴巴?華懷琰眼底閃過一抹陰驚。
  「師兄。」她不希望他為了她傷害到無辜的人。
  「這件事你別過問,你放心,有師兄在,你不會有事的。」他輕揉著她的頭,曾幾何時烏黑柔亮的長髮已經失去了光澤。
  「我的身體我還不清楚嗎?」上宮迎月淒楚的一笑,「師父都說了,我的身體撐不過二十。」她已經勉強的撐過了二十大限,已經無力再撐下去了,她也想跟無極長相廝守呀!
  「別胡說,我會保住你的。」只要找出藥引……腦海閃過海棠燦爛的笑靨,他用甩頭。「我送你回去。」
  「師兄,這是不對的……」
  「噓,什麼都別說,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你只要安心養病就好了。」華懷琰安撫的拍拍她的手,望著遠方的目光變得幽深。
  他該怎麼辦?難道真要拿海棠換月兒!
  光想到他有可能因此失去海棠,他身體一僵,喉嚨被恐懼勒緊得透下過氣,感覺血液逆流的心口發冷。不,海棠是他的!他絕不允許任何人傷害她,就算是嚴無極也別想動她一點寒毛。
  ○ ● ○ ● ○ ● ○ ●
  上宮迎月的狀況越來越糟,神醫王一指的預言無法改變。
  飛龍門上下一片哀戚,所有的慶典活動都停止,白虎堂也開始準備籌備後事,以門主夫人的厚儀來看待上宮迎月:玄武堂鎮守著飛龍門內部,朱雀堂繼續經營商業順便查探靈丹妙藥,青龍堂全力戒備預防任何幫派趁機為亂,整個翔龍鎮上陷入詭異的氣氛。
  華懷琰這幾天很忙,四下忙著尋覓藥材,忙著回師父故居翻閱古籍醫經,希望找尋到一線生機。
  「童七,侯五。」拖著一身疲憊甫踏進醫館的華懷琰攬起眉頭。四周怎麼那麼安靜?連門房也不見人影!
  是出了什麼事嗎?一陣嘻笑喧鬧的嘈雜聲飄人他耳裡,是後院傳來的。他旋即轉向後院一探究竟。
  穿過拱形門,映入眼簾是一群人聚集在一棵樹下叫囂著,華懷琰兩道濃眉糾結在一起。難怪一路都沒看到什麼人,原來全都跑到這來了。
  「你們這是在幹麼?想造反呀!」他才外出沒幾天。
  眾人因突然的暍斥駭然變色。
  「快接著。」樹梢上傳來嬌喊。
  這聲音……「海棠!」他猛然抬起頭,眼瞳驚怒的霎縮,呼吸停止。這蠢女人不要命了,居然爬那麼高!
  「等我一下。」海棠俯瞰,開心的朝他招招手。
  「你給我下來。」他爆吼,心臟被恐懼鞭笞著,要是她失足了還是不小心樹枝斷掉了,怎麼辦?
  「再差一點,我就採到了。」倏地抓住的那根樹枝「叭」的一聲,她身子傾斜的滑倒,「啊!」
  「海棠!」眾人驚駭的大叫,目睹她垂直墜落。
  更快的是華懷琰的身形快逾電光火石的衝上前,抱住那直直下墜的她。他心裡不停低咒著。他不該救這蠢女人,可是等他意識到時,他人已經在樹下接住了她,而她居然還有臉對他笑!
  「你——」皆目怒視她,才張嘴想發飆,一個物體扔進他嘴裡,甜美的果汁瀰漫口中。
  「好吃嗎?」海棠巧笑倩兮,無視於他板著的臭臉,仰望著擎天大樹,喃喃的道:「這果樹的果實在安陽山很多,沒想到你家後院也有。」她想起了安陽山的美好光陰,跟義父在一起無憂無慮的日子。
  吞嚥下果實,好吃歸好吃,但——
  「你這蠢蛋,我是餓著你了,還是沒給你飯吃?」華懷琰忍不住咆哮。
  「沒有呀,當試藥人真好,每天吃好喝好,我都給你養胖了,你看,我的腰可以掐出一團肉。」但只有吃藥不太好玩。「啊,快放我下來,大家都在看。」她終於驚覺她被他摟在懷裡,熱浪從頸部衝上兩頰。
  「你……」耳邊飄來竊竊私語讓華懷琰意識到醫館的奴僕全在旁觀,他橫眉一掃,「看什麼?還不快給我工作去!」
  眾人立刻成鳥獸散去。
  等大伙走光,他緩緩放她平安落地,心頭吊在半空中的大石塊落下。他從沒想過自己會如此在乎一個女人,而且是個又笨又沒大腦的女人。他一定是瘋了才會喜歡……喜歡她!
  怎麼可能?!
  「我肚子餓了。」
  這一定是惡夢!「不會叫廚房給你弄吃的。」
  「現在還下到時辰,我不想太麻煩人家。」他好像還是很生氣,也不過是偷摘了幾顆果子而已。
  攢起眉瞪著她,他有種無力感。真不知道這笨女人到底有哪點好?為何能讓醫館上下幾乎當她是寶,連他這主人都不如。
  算了,他這輩子是栽到她手裡了。
  冷不防的,他不發一語的攫起她的胳膊,拖著她走。
  「你要抓我去哪?」她勉強跟上他。
  「吃飯!」翔龍客棧就在巷口。
  「你要請客?」海棠笑瞇了眼。童七說得沒錯,他這個人外冷內熱,個性彆扭又不擅表達,可是他對她關心是真的,要不然他大可不理會她生死。
  華懷琰斜睨著笑容燦亮的她,冷哼一聲,算是回答。
  「好耶,我好久沒出醫館。」
  在嚴無極來過之後,華懷琰命人對她緊迫盯人,不准任何人放行她出醫館,被逮的人扣薪俸,也不准外人進門找她,她等於是被隔離在醫館內,她心裡清楚他是為了她奸,可是被關了那麼多天,是人都會被悶瘋了。
  突然走到一半,還沒到客棧,他突然煞住腳步,她來不及反應的撞上他的背,鼻子撞痛的悶哼一聲。
  「我們回去。」他轉身就走。
  海棠揉了揉鼻,鼻音濁重的問:「怎麼回……啊,是上宮小姐和嚴門主。」不期然望見客棧裡倚窗邊而坐的兩人,正與他們對望著,「不跟你師妹打聲招呼可以嗎?」
  躺在嚴無極懷中的上官迎月,比半年前在安陽城見到的時候還要蒼白贏弱,她的臉上全然沒有血色。
  「不用了。」華懷琰可沒忽略師妹身邊的嚴無極正虎視眈眈的盯著海棠。「還不快走。」
  「噢。」海棠連忙跟上。
  「記住你的身份,不許你去接近他們。」華懷琰嚴厲的提醒。
  「我知道。」她不是滋味的撇撇嘴。只要事情一扯上上宮迎月,他就會變了個人,陰陽怪氣,不可理喻。
  意識到話說得太凶,華懷琰口氣和緩下來,「走,我帶你去買包子,你不是最喜歡吃巷口王老爹的紅豆包子。」
  海棠漫不經心的沉吟,「如果說要救她的命,需要用我的命來換……」她是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救上官迎月,因為沒試過。
  「你想太多,月兒的身體非一般藥物能救治。」她那個能力他是唯一知情者,可是他不希望她用。
  海棠抬起頭,清澈如水的目光瞬也不瞬望著他,「我是說我跟她,你會選擇救誰?」她想知道她在他心中的地位。
  「月兒身體比你差得多。」心虛的別開臉,他發現自己競沒有勇氣直視她那認真坦率的臉。嘴裡雖然冷淡的說,而他的心早在不知覺中偏向她多一點,想起在翔龍鎮外那驚悚的一幕仍讓他膽寒。
  他該不會是愛上這發育不良的丫頭了吧?!他震驚的瞪著她看,猶如看見她頭上長角。
  怎麼可能?他心底只有小師妹。
  「我明白了。」海棠點點頭,心涼了半截,嘴角彎起自嘲的笑。她還在奢望什麼?她早認清,或許他永遠無法愛她,那又何必強求呢?君子有成人之美,她不妨就做做好事,幫他完成心願。
  「我師妹的事與你無關。」華懷琰眉頭打了個死結,不解她為何會突然轉開話題,為何會突然提到他師妹?
  該是離去的時候!「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你在說什麼?你不是肚子餓,還不快走。」
  「好。」她綻開微笑,反勾起他的手臂。不知道用那能力的後果會是怎樣,她只想把握與他相處的僅有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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