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陸戰男兒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都市言情] [綠痕] [宮變][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Rank: 14Rank: 14Rank: 14Rank: 14

論壇特頒成就勳章 顧問勳章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SOGO綜合圖區之星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綜圖精英分享家勳章 懷舊風車之星勳章 原創寫手勳章 經典文章之星勳章 性感誘惑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激情性愛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西洋辣妹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美食達人勳章 暢飲達人勳章

狀態︰ 離線
11
發表於 2010-5-23 12:13:05 |只看該作者
  才躺在榻上裝作病弱裝完了一回合的臥桑,在送走客人後,才離榻起身想伸個懶腰時,臉上舒適的神情,馬上被神色張皇跑進殿的那嫣給驅散。
  「發生了什麼事?」他瞇起銷眸,兩手牢握住她的肩側。
  她輕喘,「翼王他……」
  「律滔?」他有些意外,留神地壓低了嗓音,「他對你做了什麼?」
  「他沒對我做什麼,但他知道你被行刺的事是你安排的!」怎麼辦?這事被第三者知情了,他得快點想個辦法。
  臥桑的眉宇間掩上一層深思,不過一會,又快速地自他眼中散去。
  「然後?」他習慣性地降下雙臂環著她的腰肢,拉她貼進他的懷裡輕嗅她一身淡淡的馨香。
  「正經一點。」滿心緊張感的那嫣紅著臉想推開他。
  「我很正經啊。」他舒服地將下頷窩靠在她的香肩上。
  「你不擔、心翼王他……」萬一翼王說出去了,而翼王又跟正在調查行刺案的衛王那麼交好親近……
  「你最起碼也要通報一下!」離蕭氣急敗壞的聲音突地自殿外遠處傳來。
  「別又羅竣了,臥桑不是說過不必管那些繁文縟節嗎?」料俏的不耐煩聲也夾雜在迴響的腳步聲中。
  「快點放開我……」在腳步聲愈來愈接近時,發現自己還和臥桑親密地摟在一塊的那嫣,忙不迭地想在人前與他撇清距離。
  臥桑懶懶地枕在她的肩頭上,「不要。」
  「你……」拿他沒辦法,又不願被他人撞見此等情景,那嫣只好把他拖到床榻上用被子緊蓋住,並在他不願合作時自動伸出一隻柔葉,讓他在被下輕握,以眼神暗示他別在人前拆台。
  下一刻料俏已蹦蹦跳跳地來到他們面前,「臥桑,我告訴你喔,我剛才見到了翼王!」
  「那很好啊。」心滿意足把玩著那嫣小手的臥桑,裝出一瞼病弱的模樣。
  料俏快樂地趴在床治問:「你怎麼從沒告訴過我,你有個為人不錯的皇弟?」
  一旁的那嫣聽了盡量不動聲色。
  為人不錯?不,人好不好不是她所在意的,她在意的是那個翼王究竟知道了多少。
  「你和他聊過?」臥桑藏得比那嫣更深,開始探起律滔會給料俏這種印象的原因。
  「是啊,而且他還誇我喔。」料俏對律滔相當有好感,覺得他和宮中其他一見到她就皺眉的人不同。
  「誇你什麼?」他更有興趣了。
  「他笑瞇瞇地拍著我的頭告訴我,我就跟你向眾朝臣推薦時說的一樣,是該被你選來當太子妃的好人選。」料悄邊說邊看離蕭一眼,彷彿是刻意說給他聽般,並很樂見他的臉色愈變愈難看。
  「你?」數道懷疑的目光整齊地射向她。
  臥桑有耐性地保持緘默。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料俏極度不適任太子妃,而那小子:…他到底是想說什麼?
  她又搖頭晃腦地說著:「翼王還特別叮嚀離蕭,務必要好好代你照顧我這個難得一見的太子妃。」她就知道這宮中還是有人識貨的。
  臥桑聽得兩眉高高地聳了起來,而那嫣則是刷白了一張嬌顏。
  他回眸淡看佳人秋眉深鎖的面容一眼,接著壞壞地轉了轉眼眸,在被裡攤開她的小手,以指在她的掌心裡寫字,看她先是一怔,在理解他在她的手心裡寫了什麼字後,面頰瞬即飄來兩朵嬌艷欲滴的紅雲。
  「那嫣姑娘……」離蕭關心地瞅著她,「你病了嗎?」怎麼瞼色換得這麼快?
  「沒有……」無法在人前拆穿臥桑玩的把戲的那嫣,紅著臉蛋搖首。
  他抬手輕指,「可是你的臉……」
  變臉變得比那嫣更快的臥桑,在那嫣不知該怎麼打發離蕭時,突然一手緊按胸前的傷處,並擺出一副痛苦不堪的模樣。
  「殿下?」離蕭的注意力立時全被移轉了過去。
  臥桑緊閉著眼低吟,「我不舒服,胸口好疼……」
  那嫣狐疑地瞥向他,奇怪,他的身體不是已經好很多了嗎?
  「我去請太醫!」上當的離蕭著急的要去找人。
  「不用了,你們都下去,讓我躺一躺就好了。」臥桑擺擺手,以眼神示意料俏也一塊跟著去。
  料俏摸摸鼻尖,「喔……」
  他們兩人前腳一走,那嫣馬上把手抽出來,站在床邊兩手叉著腰,看那個不知在玩什麼把戲的臥桑。
  「還裝?他們已經走了。」在人前他或許是個久傷不愈的太子,但在人後,他早就生龍活虎了好一段日子,要騙別人可以,但騙她?
  臥桑沒作聲,一骨碌地將整個人鑽進被窩裡,還蜷縮著身子顫抖,讓那嫣不禁跟著緊張起來。
  她彎下身子,「臥桑.。」是她方才拉他的時候太過用力扯裂了傷口嗎?還是她在推他時真的弄疼了他..
  她小心地揭開被子一隅,還沒來得及看清,一雙大掌已飛快地擒扣住她的腰肢,拉她上榻把她捉進去。
  「你……」又被騙了。
  臥桑將她圈進懷裡,緊貼著她涼涼的身軀,感覺自己的身子似乎有些」燙熱,大概是這些天天氣寒冷,而他在朝臣面前撐坐了一日,所以未癒的傷口又隱隱泛疼了起來。
  「你還在擔心律滔?」他在她蠢蠢掙動時漫不經心的低問。
  「當然。」那嫣止住了動作,抬眼看向他再明白不過的眼眸。
  「律滔沒對你說他不是壞人嗎?」他記得那個弟弟有先向人打招呼的好習慣。
  「你認為我會相信這種話?」人心隔肚皮,被騙久了,她也學到了點教訓。
  他忽爾地笑了,「你愈來愈像宮中的人了。」
  她推開他的笑臉,「還笑?萬一行刺的事被他張揚出去怎麼辦?你的騙局就要開天窗了。」
  「律滔本來就愛玩推論這套玩意,所以那只是他在推測而已,沒憑沒據的,他不會說出去。」臥桑絲毫不以為慮,「如果我因律滔的推測而做了什麼事,這不正好代表我心虛?」以靜制動,本來就是最佳戰略。
  她不禁斂眉,「說得也是。」
  「至於他對料消說的話,那不是推測,他是看懂了。」他滿足地盡覽她嫵媚的風情,騰出一手在她的小臉上遊走。
  「看懂什麼?」那嫣臉紅地想撥開。
  他的指尖滑至她的俏鼻輕點一下,「他看懂了是你不是她。」
  「什麼?」那嫣心房急急跳動了起來,在他飽含情意的凝視下,某些不受束縛的情悖又被他挑起。
  「我選的是你,不是料俏。」他蘊藏的目光纏住她,清清楚楚地把話敲進她的心扉。
  「是她。」她難忍地別開眼,心房傳來陣陣刺痛,「你忘了她是你指定的太子妃嗎?」
  「我再說一次,是你。」他的實言又潛進她的性靈深處,碰觸到她脆弱的靈魂。
  像是被拉至希望的頂端而後又重重地摔落,那份痛感,讓那嫣淒迷了眼,不知該如何開口告訴他,懷著一個深鎖著他的秘密,這種日子是多麼的難捱。尤其在他說出這藏在心底的話後,她雖是很雀躍,卻也很傷心,只因這個秘密只能存在他們兩人之間,不能見著陽光,也不能讓天下人知道。
  「不會有別人。」他的額傾抵著她的額,喃喃地向她保證,「不會的,除了你,不會再有。」
  那嫣哀傷地垂下眼睫,枕靠他的手臂看他擁抱她的模樣,覺得無論他的手臂再如何圈緊,他也不能讓他的諾言實現。
  縱使他說得再令人心旌動搖、再怎麼讓她歡欣轉側,但他的承諾是不被允許的,只要他登基為帝,根據內宮律典,三宮六院、七十二嬪妃絕對少不了,到時,即使他會如他所言的把心留在她的身上,卻不能阻止其他的女人來瓜分他的人。
  由不得他的。在這座太極宮內,身不由己的人,不只她一人。









第八章

  夢裡,有雙秋水似的明眸,和秋露白飄融在空氣中的味道。
  是多久以前了?十年前?還是再遠一點?
  他分不清楚,但夢境仍是相同,一樣位在大酋釀酒之家的西山山郊,一樣是在那座白煙裊裊竄攀天際的釀廠裡。
  記得是個秋日,父皇應國子監之請,帶箸他遠行至西郊大酋之家品嚐初秋的秋露白,帶了大批的皇衛和太子衛,浩浩蕩蕩的來到不安全的宮外。
  當時,在參訪釀酒過程中他看得一時興起,和兩個侍中一塊在人群中與太子衛們走散了,離開了眾人擠促的釀廠,來到遠處另一座小酒坊裡,站在炒料大爐前,怔看著站在十人大灶旁的釀工落力加柴,辛勤地伸展的背脊上賁起的肌內付出汗水。
  然而,在柴薪付蝕爐內烈焰之際,一滴燙熱的液體滴落在他的頰上。
  他伸手輕觸,艷紅的血印入他的瞳中,當他再抬首看向長年總是在他身旁護駕的侍中離昧,赫然發現離昧的臉孔微微扭曲,像在竭力強忍著什麼。
  他的目光來到離昧的胸前,看到離昧為了護他而靜插在要害之上的暗器,他迅即環首探看四下,沒料到此地竟暗伏殺機,來勢洶洶的殺意已將外頭團團圍困住,而因他走得太遠,那些護衛著他的太子衛已隨著皇帝走下山郊四處尋找他,沒人察覺他被困在這個死地裡。
  離昧緊咬著牙,一手脫下臥桑的外袍,一手緊捉住另一名侍中,「去,在太子衛趕來解圍之前,去找個和殿下身形相似的人來……」
  侍中聽了隨即繞至酒坊中簡陋的宅院裡,在一片哀求聲中拉扯出一名少年,並將衣裳套在他的身上。
  眼看著一切的臥桑,聲音裡藏著無限驚恐,「穿箸我衣裳的人是誰?」
  離昧艱辛地拖住他,拚命把他帶入懷中將他推至靜僻的角落藏住。
  「你們讓他穿著我的衣裳做什麼.。」難道,他們又要那麼做了嗎?又要讓一個素不相識的人為他犧牲了嗎..
  「殿下……」離昧費盡了力氣以身子緊護著他,不讓他離開這小小的避處。
  屋外的侍中被刺客發現了,他拉來一匹馬,帶著驚慌的少年乘著馬,在一片刀光劍影中飛快地奔馳。
  臥桑奮力想扯離昧,「不許這麼做!」那個代替他引走刺客的少年也有生命啊,而少年的父母又將是如何的哀慟?
  「殿下……」支撐不住的離昧跪了下來,兩手緊環著他的腰不放,「為保殿下萬全,臣……唯有此余策……」
  「離昧?」他低下頭,發覺離味不再發出隻字片語,他輕推離昧的肩頭,不願相信地看離昧軟倒在側。
  臥桑頓坐在地,兩手緊抱著離昧漸漸冰冷的身軀,閉上眼,不忍地聆聽外頭追去的馬蹄聲變亂了、馬兒嘶嘯地長嗚、悶鈍的落地聲、慘叫……
  為何他的生命總要牽連著他人的呢?為何總要有人因他而受害、總要有人來代他流血..他就不能只是個安全自由的個體,和平凡人一樣,都能好好的、平靜的過下去,而不被扯進這些區謀血腥中?
  大量秋露白新釀的香氣掩去了空氣中飄浮的味道,緩緩逐散了血腥的膻味,反讓秋日蕭索的氣息裡多了分溫暖的甜味,融融的,彷彿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不知經過了多久,整齊的馬蹄聲再度自遠方傳來,金戎交擊的聲律此起彼落,這時,他知道自己安全了,護他的太子衛們正朝他這方向趕來,可是,他卻彷彿失了氣力般無法移動自己半分,他不知道,在這一次又一次的暗殺生活裡,自己是否還願意再回到宮中,再繼續面對這無止境的被襲生涯。
  一張白淨的帕子輕輕拭去他頰上的血債,抬首,他望進一雙秋水翦翦的水眸裡。
  是名十多歲的女孩,像朵爛漫的花兒似的,羞澀而又嬌美。
  當臥桑再回過神來時,帶人趕來護駕的酒坊主人已將他身上的離昧拖走,在女孩的耳邊不知吩咐箸什麼,就見女孩微微頷首,取來一盅新釀的秋露白,要他喝下先壓壓驚。
  新釀初成的秋露白,喝來並不順口,灼熱熱的焚燒著他的肺腑,可是香味卻出奇的薰美,讓他的神智變得清醒也變得更朦朧,他無聲凝望著她的眼眸。
  在她明亮的眼眸裡,他看不見那些宮門情仇,也看不見權勢的慾望,她的笑,輕淺似無,淡淡卻留有餘味,令他的心神也不禁跟著她而變得寧靜祥和,看著她的同時,他覺得時間止頓住了,風暴平息了,他從沒看過那麼平靜自由的笑靨,也從不知道自己能有如此心如止水的片刻。
  一種難求的渴望從他的心底釋放出來,怎麼也拘管不住,陣陣熏人的酒香泛在鼻稱,像在催促著他。
  不假思索地,他取下髻上的白玉簪遞至她紅嫩的手心裡,而後緊緊包握住她的柔萸,女孩只是張大了眼定看他的舉動,沒有反對,也沒開口問什麼,只是加深了唇畔的笑意……
  冰涼的冷意覆在他的額際,逐散了夢境,柔和的燭光泛進他的視覺中。
  臥桑張開眼,發覺那嫣的面容就近在眼前,溫亮的燭光淺淺投映在她的秀容上,而他則親暱地枕靠在她的膝上入睡不知已有多久。
  「天沒黑你就發燒了,我看你似乎睡得很不好,所以……」她訥訥地解釋,伸手想將他扶進床榻裡睡正。
  他平靜地開口,「我作了個夢。」
  那嫣止住了手邊的動作,察覺他的神情不似以往,空蕩蕩的眼眸看來有些陌生,和有些……寂寞。
  「夢見什麼?」她有些不忍,再度把弄濕的綾巾覆在他的額上,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變得和緩輕柔。
  「你。」
  攥在手中的綾巾落下他的額際,他拉來她一手,無意識地撥弄著她潔白的纖指。
  臥桑微偏著臉龐,深深望進她眼底,「我有沒有告訴過你,我很愛秋露白的味道,尤其是它新釀時的第一道甜香?」
  「沒有。」她沒有動,按捺住心跳。
  「無論你信與不信,但你一定要知道。」他伸展著十指,將她小巧的柔荑包握在掌心裡。
  「知道什麼?」一陣暖意從手邊傳來,緩緩爬曳著,順著她的皓腕、手臂,爬呀爬地攀上她的心梢。
  臥桑將她的掌心按向他的心房,「我選的是你,從很久以前,我就選定你了。」
  她的指尖在顫動,掌心下傳來他律動的心跳,她忽然好希望,他能像以往一樣,用那種威脅的語調同她說話,或是讓她生氣憤惱,就是不要用此種讓人倍速陷落的神情來誘惑她。
  只要他這般柔柔的開口,心平氣和的淡淡陳述,不管他話裡有沒有情意,真心或是無情,她都會因此而軟弱、因此而想放棄自己,很想就這麼投入他的懷中不去管過去未來,也不去理會他人的感受一味地因他而背叛她所想要維持的一切。
  過了很久後,她茫然的低語,「你選的是料俏,我只是個酒娘而已,甚至連女官的資格都構不上,不是金枝玉葉的我,又怎能夠讓一個將來會是九五至尊的人選上?我不笨的,也不愛幻想。」
  他低低的笑,調侃的指尖滑過她緊鎖的黛眉,「你這麼在意身份階級的問題?」
  那嫣的眉心更是深鎖。站在高處的人是他,他當然不在意,她的自卑和永遠無法與他站在一塊的感覺,他一輩子也不會明白。
  「你弄錯問題了。」臥桑別有意味地瞅著她,「你該在意的是,我為何指名只要料俏為妃?」他就不相信她一點也不好奇。
  她的確是很想弄個明白,但在他這種調笑的目光下,又賭氣的說不出口。況且,這麼一問,不就代表著她很在乎他?他一定是很得意。
  「不想問的話我就不說了。」他故意逗著明明想知道卻又不敢問的她。
  「為什麼?」那嫣衝動地啟口,而後在他的笑意裡又後悔地想把話收回來。
  臥桑不再戲弄她,正色地為她解惑,「會選她,是因她太愛順手牽羊,沒事偷了不該偷的東西,不把她捉進宮來,我怎麼對得起離蕭他家的列祖列宗?」
  「離蕭?」好端端的,怎又跟離蕭有所幹系?
  「我只是幫了離蕭一個忙,把拿了他家傳寶玉的人拉到他的身邊來而已。」想起那對冤家促成的由來,他就覺得好笑。「料俏那個偷兒,恐怕還不知道她偷了離家代代傳媳的信物。」
  「那塊溫玉是傳媳信物?」糟了,料悄在偷人家東西前怎麼不先探聽清楚?
  他一指放在唇上,「別告訴料消喔,她還不知道她偷了什麼好東西。」
  「等等……」那嫣忽地明白了,不安也逐漸擴大,「你是想……成全離蕭?」難道說他刻意把離蕭安排在料俏身邊,為的就是促成離蕭的姻緣?
  他揚眉淡笑,「不可以嗎?」
  「不可以!」這怎麼可以—.那兩個人與他們倆一樣,根本就不該在一起。
  「為何不行?」臥桑拉低她欺近她的面前,炯惑的眼瞳清晰地映照著她的不安。
  「因為….:因為……」她顫顫地吸了口氣,但吸進的,淨是他擦緒的氣息,照亮的眸子靠得那麼近,彷彿要將她吸入其中。
  「因為會造成宮闈醜聞?會使得我身敗名裂?」他一句句地問,不饒人地追索著,「因為離蕭會被按法處斬?料消會被打進冷宮?」
  「既然你都知道,為什麼還要這麼做?」明知故犯,他怎都不為他人著想?
  「因為我可以接近你。」
  那嫣整個人怔在他的話裡,久久無法回神。
  臥桑兩手虔誠地撫捧箸她的臉龐,「因為,我可以不必再只能遠遠的看著你,像這樣,只要伸出手,就能感覺到你,感覺你真實地出現在我的眼前,不再只是藏在遙遠的夢中。只要能讓你留在我身邊,我願意付出更多」
  在他溫暖的掌心裡,那嫣眨了眨眼,試圖將眼裡的迷濛眨去。
  一切都是為了她而已—.她到底是哪點值得他犯這麼大的風險這麼做—.這男人,對她迷戀得毫無理智,也對她迷戀得說不出原由,可是,卻也讓她深深感動,有著莫名的虛寵和喜悅。
  臥桑的雙手伸至她的纖頸後將她拉下,再拉下,直到她的唇落至他的唇前,而後靜止不動地等待著她,她猶豫了很久,到底,還是沒勇氣的退開。
  雖然眼底泛過一陣心灰,但他不再勉強她,垂下了雙手閉上眼簾,將挑起的情迷全留給她去思索。而那嫣,則無助地擁著熱度還末褪去的他枯坐在床榻上,不知該拿他們兩人怎麼辦。
  「表姊,你裝得不辛苦嗎?不要那麼累了好不好?」
  料俏一手杵著下頷,覺得自己很有必要叫醒這個人在這心不在這的女人,並阻止她繼續偽裝下去讓大家都痛苦。
  臥桑犯起病後,他便把時時隨侍在側的那嫣給調回料俏的身邊,不讓她繼續照顧他,也不讓她再進入含涼殿。
  對那嫣而言,這轉變不在她的預料之內,原本,她是極力想離開的,但現在,卻是頓失所依,這看在料俏的眼底,就成了一股咽也嚥不下、吐也吐不出的悶氣。
  拿現在的情況來說好了,坐在這一塊縫製冬衣一個晌午以來,那嫣不時抬首看向含涼殿的舉動,眨眼片刻沒多久就出現一次,既然那麼擔心臥桑,她何不乾脆明講?她何不直接說她不想留在這陪表妹,很想去今涼殿看看臥桑,或是很想把太醫捉來問問臥桑的情況到底如何?可是她全悶在心裡怎麼也不說出口,反而坐在這裡心不在焉冷落這個被視為不存在的表妹。
  「裝什麼?」猛然回神的那嫣沒聽清楚她在說什麼。
  「就你跟臥桑在私底下玩的把戲啊。」料俏哀聲歎氣地搖著頭,「每回看你們兩個在人前遮遮掩掩的,你們不累,我看得很累。」
  她頓時有些失措,「我……我和他哪有玩什麼把戲.。」
  「表姊,你不會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吧?你們都暗通款曲那麼久了,同住在一個富內,我沒發現不是很奇怪嗎?」真是侮辱,她有那麼笨嗎?會笨到什麼都看不出來?
  老天,怎麼會?她極力不想讓料俏知道的事……
  那嫣掩著唇,心房緊張得激烈劇跳,對這突如其來的刺激震愕得說不出話來,也不知該怎麼面對姊妹間的攤牌。
  「我真不懂,你明明是個聰明人,怎麼一到了臥桑手中就變得那麼鈍?時常看你被他吃死纏定,有時候我都忍不住想要同情你。」料俏自顧自地喃喃自語著,並沒有搭理花容失色的那嫣。
  「料俏,我……」她緊紋箸十指,試著去面對,「我可以解釋的……」
  「你能解釋臥桑為什麼迷戀你?」料俏樂不可支地握住她的手,「太好了,我還存想不通呢,你快說給我聽聽。」
  她又是一怔,「你說他迷戀我?」臥桑表現得有那麼明顯嗎?
  料俏很奇怪地回瞥她一眼,「不是嗎?司棋也是這麼說的。」
  這事連司棋也知道?除了她這個渾然不覺的人外,到底還有誰是不知道的?臥桑不是保證他不會說出去的嗎?
  「對不起……」她愧疚地垂下蟀首,聲音幾細不可聞。「本來,我無意與他牽扯的,但後來……」
  料俏瞭解地揮揮手,「我知道,是他勾引你。」
  「那你……」她期期艾文地抬起頭來,不知料俏將怎麼處理她們的姊妹情,和又將如何發落她。
  出乎那嫣所能想像的,料俏的臉上非但找不出一絲絲的怒意,反而還湊到她的面前坐正,雙手合十地彎身向她拜託。
  「多謝你幫我消化了那個男人的熱情,如果可以的話,麻煩你痛快一點全面接收他。」她才不要那個可怕的真假太子,那種男人由表姊消受就夠了,她不敢去惹那種男人。
  那嫣完全反應不過來,「你在胡說些什麼?」料俏昏了頭嗎?那個未婚夫又不是她的,而且,這怎是能讓的?
  她嚴肅地搖首,「我沒胡說,我是很正經八百的在說。」這件事她窩在心裡頭很久了,不說出來實在是不痛快。
  「可是他是你的……」私底下,他們的感情或許是暗度著,但表面上呢?臥桑永遠不可能會是她的,他是料俏正正當當的未婚夫婿,而她,卻可能只是他的一個過客而已。
  「盟友。」料俏徐徐推翻她的猜測。「我和他才不是什麼未婚夫妻,那個名銜只是掛著好看而已」
  那嫣愈聽愈迷糊,「盟友?」他們兩個的感情不是很好嗎?怎麼會變成什麼友字輩的人了?
  「他選的人不是我,愛的也不是我,我只是幫他把名分佔住,被他拿來當遮掩情事的人,他選的人是你。」她全盤將私底下和臥桑協議的另一樁交易托出。「而我呢,我之所以心甘情願被他利用,是因為我選的人也不是他。」早在發現夜裡有個真太子的那天,臥桑就已經跟她講好條件了。
  那嫣揪鎖著心房,「你選誰?」料俏愛的人是誰?臥桑?還是離蕭?若是臥桑的話,她會毫無怨言的退出。
  「離蕭。」料俏毫不猶豫的回答。
  「但……」當時她果然沒看錯,料俏的心果然早就飛至離蕭的身邊,只是,這不能的:。…離蕭和料俏的身份差了太多太多。
  「我和你不同,我才不顧忌什麼身份地位。」帶著一份甜甜的笑意,料俏勇敢地揚高了下頷,「既然想愛,那就放手去愛,就算這會違背禮法,我也不怕。」
  「離蕭他呢?他知道嗎?」即使有滿腹的無法贊同,她還是想知道料俏的感情路走來是否順遂。
  料俏不死心地握緊了拳,「他鈍得像塊木頭,明示暗示都給他那麼多卻還是不通,我看我得再多加把勁迫他才行。」
  看著料俏為愛不顧一切的模樣,那嫣很是羨慕,也有點遲疑。
  該不該像料俏一樣,放手去追逐想要的人事物?但那此後果呢?倘若她真放開手了,那些留待到後來最終還是要面臨的後果又該怎麼辦?他們每個人,都是被錯置其位的卒子,一旦過了河,就沒退路了,因此在過河之前,能不停下來想想嗎?她一點也不想看到臥桑因此而身敗名裂的情形出現。
  「你就大方點接受臥桑吧。」料俏重重拍著她的肩,並很自憐地咬著唇,「為了你,臥桑在你身上可是很下心思的,雖然……他的手段是很不講理,動不動就把我的名字亮出來威脅你,害我老是害怕萬一你不顧他的威脅我該怎麼辦。」
  「你知道他在威脅我?」那個不守信的男人,虧她還那麼相信他會遵守承諾。
  料俏翻翻白眼,「司棋和離蕭也都知道,不過我們都很配合臥桑的期望,全都有志一同的當作不知道。」臥桑瞞那嫣,那嫣瞞眾人,眾人又瞞那嫣……他們太極宮裡的人,統統都在玩諜對諜的遊戲。
  「為什麼你不告訴我?」
  「我能講嗎?」說到這裡她更是有苦無處訴了,「我要是不識大體的話,臥桑說他會把我踢出太極宮,然後想辦法把你留下來讓他一人獨佔,所以我就很識趣的閉上嘴,乖乖的把你讓給他,總好過損失一個表姊還落個被踢出宮的下場。」
  那嫣難以相信地撫箸額,「沒想到連你也被他給帶壞了,竟會耍心機瞞著我……」
  「臥桑教的羅。」料俏洋洋灑灑地背出臥桑教過的至理名言,並且說出她肩負的使命,「他說過,愛情是種手段遊戲,遠在天邊得不到的,那就用點手段;近在咫尺卻也得不到的,那也用點手段。而我現在是他最新的一個手段,他派我來讓你這個愛追根究柢的人弄明白。」
  「弄明白什麼?」她還能有什麼不明白的..這一場四人騙四人的騙局,都已經被清楚的揭開來了,往後,怕是他們都不能再躲藏了。
  料消一手指著她的心房,「他選你的原因。」
  那嫣沉澱下所有的思慮,全身繃得緊緊的,好想知道但更害怕去知道。
  「是什麼?」不敵內心的召喚,她還是啟口。
  「你的寶貝簪子。」料俏隨手指著簪在她發上的玉簪。
  「簪子?」
  「就是那根害你追進宮來的白玉簪。」料消點點頭,而後再歪著頭提醒她,「你不記得那根簪子是怎麼來的了.。」
  「它是……」
  它是怎麼來的?一時片刻間她想不起來,只知道,它跟著她很多年了,無論家境再怎麼窘迫,她也捨不得變賣它讓它離開她身邊,只因為,她對它有著某種回憶,就連它被盜了,她也追進宮來想拿回它。
  回憶一層層地浮現,有道熟悉的人影,在她的腦海裡逐漸變得清晰,那名少年……
  「臥桑贈的。」料悄在她還沒憶起時,直接幫她溫習起她遺忘了很久的記憶。
  這根簪子是他贈的?那個人是他?
  時光急速在那嫣的腦海裡倒退,她記得,從前歲月的某一天,某一天……臥桑曾在她的記憶中出現過。
  那個午後,有位年輕的官家子弟,由兩名中年大漢伴著,私下來到她父親的釀廠,在一陣令人害怕的刀光過後,她曾經!她曾收下他的簪子。

Rank: 14Rank: 14Rank: 14Rank: 14

論壇特頒成就勳章 顧問勳章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SOGO綜合圖區之星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綜圖精英分享家勳章 懷舊風車之星勳章 原創寫手勳章 經典文章之星勳章 性感誘惑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激情性愛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西洋辣妹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美食達人勳章 暢飲達人勳章

狀態︰ 離線
12
發表於 2010-5-23 12:14:48 |只看該作者
  「從很久前我就在懷疑這根簪子的出處了。」料俏抬首端詳著那根差點被她偷去變賣的簪子,「像這種雕有龍形的玉簪,平常人家是不許造的,而上頭又能雕有僅次於皇帝的八紋龍,那代表它本來是由太子擁有」
  就連落雪的音律彷彿都在空氣中消失了,茫然中,那嫣什麼也聽不清,在她耳畔蕩的淨是那日臥桑曾對她說過的那句話……
  我選的是你,從很久前,我就選定你了。
  「表姊。」她伸手輕推,「臥桑等你很多年了。」
  那嫣恍恍地回過眸來,「等我.。」
  「這些年來他常在夜裡去探你,總是躲在暗處看著你的一舉一動,可是礙於身份,他始終不能接近你,為了等到一個能讓你進宮的借口、為了能有今日,他可算是煞費苦心。」她的表姊已經被人監視兼保管很多年了。
  「難道說……」那嫣恍然大悟,「皓鑭的事不是巧合?」
  「當然不是。」料俏直點箸頭,「是臥桑特地命人偷走皓鑭,再把皓鑭被竊的消息散佈到我耳裡,吸引我這古玩迷去把皓鑭偷來,然後再用取回失物的借口把你引進宮。」當然是刻意安排,不然天底哪有這麼巧合的事?
  她的聲音顯得很幽遠,「為什麼他不樣自告訴我?」不老實的男人,這麼愛藏秘密,就連這事,他也要藏著。
  「當然是怕你不相信他」料俏也很為臥桑歎息,「他或許可以強迫你任何事,可唯獨信任這一點,他強迫不來。」
  那嫣怔坐著,滿心想著這些年來的夜裡,都有著一雙眼在跟隨著她,近在眼前卻無法靠近,那是種什麼感覺?被身份局限著的人,原來還有他一個。也因此這些年來,他的心,那麼難,而她這個後知後覺和的人,現在才能體會支他的感受。
  莫怪他老是愛擁著她,總是愛拉著她的手,或時而伸手碰碰她這樣他也能感到滿足,她還認為他的迷戀沒什麼理智原由,他只是等待了太久。
  料俏的聲音不知是何時消失了,回過神來的那嫣想尋找她,的抬首,不見料俏的身影,卻見隔開她好一陣子的臥桑,遠站在殿門內看著她,在他眼底,寫滿了多日來的相思。
  在他的皮眸下,她像個圓穹現,再無掩藏也無退路的人。
  遲疑地,臥桑朝她伸出雙臂,停留在空中靜候著。
  她有些懂,明白他在等待的是什麼,她知道這個善於等待的男人一直在等著她。
  擱下手中的縷衣,那嫣筆直地朝他走去,愈走愈快、愈走愈急,直到奔進他的懷中攀住他的頸項,壓抑不住地吻上他,他怔了怔,還以更甚的熱情將她掩沒,結實的雙臂收拔壓緊她,將她揉進身體裡索討更多,那遲來的吻,怎麼也停不下來,而他們只是任由它漸漸地失控。
  纏吻中,那嫣彷彿看見了好多個臥桑,有溫柔的,壓抑的,自由的,熱情的,無論是哪一個,也無論黑夜白天的真假太子,她都想緊緊捉住,不讓他再離開。
  倘若陷落愛情裡,最終只有兩個下場,不是全部賠盡,就是全贏。那麼,她願賭,只要有他陪伴,她願放棄所有陪他賭下去。
  「開宮?」
  正在煎茶的那嫣訝羿地擱下手中的茶碗,抬首看著突然作出這個決定的臥桑。?
  「我已復元得差不多了,再瞞也瞞不過太醫,非開宮不可。」臥桑挨坐在她的身畔,漫不經心地把玩著她身後長長的髮絲。
  她垂下眼睫,「那……你又要主政了?」他又要回去過那種日子了?又要勞累地坐在御案前燃燒他的心神精力了嗎?
  「不一定。」他拿走她手中的茶碗,一手將她圈進懷裡,「這要看西內肯不肯罷手。」現在就算他想拿回攝政權重攬朝政,只怕還有一群人不答應。
  「刺王是打算穩坐攝政王之位不還位於你?」難道西內的人想在這個節骨眼上頭……來個劉備借荊州?
  「不。」臥桑笑得很詭詐,「鐵勒是有回京兆接位,但他一知道我沒死,他就把攝政王之位讓出來虛懸而不去主位,所以西內的人也對他很有怨言。」就算西內的人強行要留下攝政權,但只要鐵勒不去接任,任誰也拿他沒有辦法。
  「他為什麼不主位?」她沒想到那麼多人想搶的攝政王,刺王居然不想要?
  「鐵勒是個聰明人!他知道我若沒死而他還接下攝政王,這樣朝中的明刀暗槍少不了會衝著他去,所以他寧可讓大伙去猜測也不來膛渾水。」他那個弟弟哪有那麼笨..現在的攝政王之位可是個燙手山芋,接了有壞處、不接也有壞處,最好的辦法就是把它讓出來懸位。
  那嫣瞇細了美眸,「你……是不是又在算計些什麼了?」又對她露出這種目的深沉的笑,他一定是在暗地裡做了什麼好事。
  「是啊。」他絲毫不掩藏,滿面笑意地親了親她的面頰。
  「殿下!」轟隆隆的腳步聲整齊地在殿廊上響起,同時也夾帶了三道人聲。
  「放開手……」那嫣忙不迭地想與他在眾人面前保持距離。
  臥桑不疾不徐地將她拉回懷裡,「彆扭扭捏捏了,他們早就知道這回事。」
  拉不開他,隨即又被三位剛進入殿內的人見個正著,不知該怎麼解釋的那嫣羞赧垂下蟯首,不敢去面對他們眼底的笑意。
  「有消息了?」臥桑心情很好地環抱著懷裡的軟玉溫香一點也不介意他們都看見。
  「殿下,南內興慶宮有動靜了。」負責探察情勢的司棋首先向他報告外頭最新的情況。
  他挑挑眉,「做了什麼?」南內那群老人能做出什麼來?
  「他們打算向聖上建言由震王霍韃代替刺王接下攝政王。」不好了,現在又多了一個皇三子要競爭攝政權了。
  「喔。」臥桑淡淡應了應。
  離蕭敏感地揚高眉峰,「然後呢?你不會是想置之不理吧?」南內的勢力可不比西內小啊,他還一副處之泰然的模樣?
  他有恃無恐地輕笑,「南內的人愛怎麼做就讓他們去,不過老三是決計不會由南蠻趕回來當攝政王的。」
  「為什麼.。」納悶的眾人不約而同地向他求解。
  「霍韃沒那個聞工夫當什麼攝政王,若硬是要他當,他說不定會帶兵回來砍了那個叫他當的人。」很可惜南內那票愛謀略的老人們,這次是押錯寶、走錯棋了。
  「那……」司棋滿面迷思地搔著發,「攝政主到底要由誰來當?」太子沒接回攝政王、刺王又讓出位來、震王又不願當……難道就一直把攝政權空著嗎?
  臥桑朝他們眨眨眼,「這是個猜謎的好題目不是嗎?」
  「殿下,你就別再玩了,再不快點把攝政王之位搶回來,這對你日後登基會有影響的。」離蕭根本就沒辦法像臥桑那麼輕鬆,一想到朝權已漸漸的在分割中,他就擔心他們東內將會沒辦法拿回主權。
  「別急。」臥桑滿足地將下頷靠在那嫣的肩上,「現在就暫且保持由東、西、南三內聯合制衡,至於到底將來會由誰出任攝政王,咱們就再等等,很快就會有答案了。」
  對國事沒興趣的料俏,在他們商討著她聽不懂的國事時,百般無聊地坐在一旁看著殿外的景致,不期然地二抹藏匿在遠處殿頂上的身影吸去了她全副的注意力,然而,閃爍的箭端在陽光的反射下格外刺眼,她怔了一會,霍然瞭解來者是什麼人。
  「刺容?」她喃喃低問,隨即扭頭朝離蕭大叫:「保護臥桑!」
  在離蕭反應過來時,先發的飛箭已來到臥桑面前,但靠在臥桑胸前的那嫣動作更快,在臥桑出手前就先擒下差點抵面的長箭,離蕭在她接下箭後隨即挽弓回箭,臥桑和料俏則是把握離蕭牽制的時分追出殿外。
  在眾人都追去時,唯有那嫣站在原地大惑不解地看著手中的長箭。
  「箭頭是鈍的?」難道那名刺客不是想殺臥桑?
  行刺的刺客在見臥桑追上來後,立刻轉身躍下宮簷欲逃,但離蕭跟上來的飛箭,以及從暗地裡突然冒出另兩柄箭,卻在同」時刻攔下他的腳步。
  追上人的臥桑靜站在刺客的面前,低首看著他身上另外兩柄也射在他衣裳上,將他牢牢地定射在宮柱上無法動彈的飛箭,而這兩柄箭,都和離蕭一樣,意在留人而不在傷人。
  看來,想解開謎團的人不只他一個,還有另兩個人也很想知道這讓人始終查不出主使者的刺客,究竟是哪一路人馬派出來的。
  他環著胸淡問:「究竟是誰派你來的—。」好極了,多虧這個機會,他總算能弄清這個不想殺他,但又頻頻試探的主謀究竟是誰。
  覆面的刺客瞼龐微微動了動,臥桑眼尖地察覺他的舉動後一手扯掉他的面巾一手鉗握住他的下頷。
  「不行。」臥桑含笑地朝他搖首,「你還沒給我答案。」想死?不能這麼快。
  在臥桑的眼神暗示下,一旁的司棋扳扳十指,開始在刺客的身上搜起來,但就在司棋一把拉開刺客的衣衫,露出刺容左臂上紙繡的刺青時,臥桑霍然明白這些日子來想知道他心意的人是誰。
  臥桑震愕得無以復加,「是他?」枉他千算萬算,卻怎麼也沒想到……竟會是那個人?
  「殿下?」司棋擔憂地望著他失措似雪的臉龐。
  「這就是他的意思?」臥桑腳下的步子有些不穩,難以置信地撫著急急跳躍的心房,在震撼過後,同時也變得心如死灰。
  「你還好吧?」料俏伸手碰碰他,不曾看過他這種駭人的模樣。
  臥桑咬牙迸出,「放他走……」
  「放了他?」司棋愣愣地抬起頭來,不相信他就這麼放走這個現行犯。
  「離蕭,表姊人呢?」沒看到那嫣跟上來,回頭在偌大的殿庭裡看了半天也不見她的身影,料俏的心中緩緩升起」陣不安。
  「她不就在……」離蕭才回頭想指向殿內,但在見到空蕩蕩的殿內後愕然一怔。
  臥桑猛然回過頭搜尋那嫣的身影,在遍尋不著後,握緊了拳頭強鎮下心緒。
  「司棋,朵湛的親衛撤走了嗎?」是誰的消息那麼快?是誰知道他要開宮的?
  「撤了啊。」司棋理所當然地應著,「襄王一聽說殿下的身子已復元了,就奏請聖上把那些親衛撤回營休息了。」
  臥桑緊屏著氣息,轉瞬間在腦海裡拼湊出綁走那嫣的人是誰。
  是那個人?使出這招調虎離山,為的就是要見他的真心?他竭力要藏的,那個人早就知道了?
  離蕭在他轉身離開前一手握住他的臂膀,「你要去哪裡?」
  他掙開來,「去把那嫣帶回來,你們都別銀著我去。」
  「你知道她人在哪裡?」料俏慌急地站在他身後問。
  「知道。」臥桑的聲音顯得很悠遠,不穩的音律中,夾帶箸察覺不出的淒楚和堅定,「只是,我從沒料到主謀者會是他」
  「該醒了,我下的藥沒那麼重。」
  冷冷的男音劃破一室幽冥般的氣息,竄入悠悠甦醒的那嫣耳裡。
  遭人下藥綁來的那嫣躺在紫竹榻上,撐持著不適的身子坐起身來,張眼四望,週遭的環境黯淡得有如深宵,唯有遠處一張書案上的熒熒燭火閃動著。
  「這裡是哪裡?為何要把我綁來此地?」那嫣甩甩頭,四下尋找著方纔那道男音的來處。
  「會將你請來,是因我家主子要你為他佔上幾卦。」昏暗不明的燭光中,一道白影來到她的面前。
  「占卦?」思慮因藥性還有些混沌不清的那嫣,試著眨眨酸澀的眼,將眼前這名身箸一襲白衣的男子看清。
  「沒錯。」冷天放來到她的面前,彎身解開她手上的繩索。「因你能佔出連太巫都無法占出的人與事,這一點太子知道,我家主子也知道。」
  她還沒來得及開口,他便不溫柔地拉著她的柔荑強行將她拉至桌案前。
  「占。」他沉聲地下令,並在她舉步後退時一把將她扯回原地「為了我朝能否再續燃百年煙火,你最好是別為太子隱瞞什麼,現在就把我家主子想知道的占出來。」
  那嫣退了一步,選擇以不變應萬變,「你家主子想知道什麼?」
  「這是你所要占的對象。」他自桌案前取來一本折子,並將它攤放在她的面前。
  就箸微弱的燭火,她低下蟯首蹙眉細看,在那上頭,僅僅書寫了九個字,而每個字,看來是如此熟識,有刺、震、滕、翼……看來就像是……
  「九位皇子?」這些是王稱?皇上所賜封九位皇子的王稱?
  冷天放又在她耳邊催促,「快占。」
  在他的陣陣催促下,那嫣遲疑地不願動手,深怕只要她一占,她所為臥桑保守的秘密就將在他人面前現形。可是這個逼迫她的男子,眼神是那麼地冷冽,有種令人膽寒的味道,讓她的雙手不由自主地抬起桌案上已為她準備好的占卦工具,照他所指示的,為折子上的九位皇子占出未來。
  「念出來。」在那嫣全都擲卜一回後,冷天放在她耳邊吩咐著,並揚手讓一名等在簾後,手執毫筆書卷準備記下呈報的男子來到她的面前。
  她無奈地輕輕念出.;「藏龍現形、戰龍在野、游龍擺尾、雲龍探爪、見龍在田、神龍御風、亢龍有悔、飛龍在天、潛龍出海。」
  「總九卦的斷卦呢?」見她遲遲不說出最終一卦,冷天放又低下頭來在她身畔低問。
  「斷卦,九龍……九龍.。…。」她萬般不願說出口,緊緊統握著素白的纖指。
  冷風急灌入幽暗的斗室,室內有陣昏暗,待燭火重綻明度後,不顧一切闖進來的臥桑,夾帶著風雪的身影定立在門前。
  「殿下。」冷天放朝他微微頷首致意。
  「把她還給我。」臥桑冷肅著一張俊臉,不容拒絕地一掌伸向他。
  「身為太子,此舉並不明智。」冷天放挑著眉,話中有話地代人試探著。
  「把她還給我。」他再次重申,危險的星芒在眼底跳動。
  「你當真要她?」冷天放低首看了那嫣一眼,有些意外臥桑會做出如此選擇。
  「轉告你的主子,不必再派人來試探我,這是我給他的答案。」臥桑疾步上前,一手將那嫣扯至自己的身後一手拿去她手中的毫筆,飛快地在捲上書寫下四個大字。
  「群龍無首?」冷天放的眸子顯得更加暗,透映著詭異的黑。
  站在臥桑背後的那嫣,側箸身看向那筆墨未干的四字,不禁恐慌地揪緊臥桑的衣袖。
  她為他保守的這個秘密他說出來了,為什麼他要這麼做?難道他真如她當初所想的,要鬆手放棄他手裡擁有的一切?不能的,這國家是那麼需要他這能帶來太平盛世的好儲君,他怎可以這樣說走就走?
  「這就是你二選一的答案?你不後悔?」在臥桑摟著那嫣的腰肢離開時,他忍不住在身後追問。
  臥桑緩緩回過頭來,「我不會後悔。」
  「臥……」一被帶出斗室,猶不能適應外頭颯寒冷意的那嫣,哆嗦著身子,才想開口問他方纔那個男子是誰時,就被他轉身緊緊擁入懷中。
  團繞在沁人的溫暖裡,那嫣急跳的心律緩慢地穩定下來,感覺在他的懷中,他又為她遮去了所有的寒冷,可是他擁抱得那麼緊,就如首次在地道裡擁抱她一樣,是那麼地緊張攀附,像個怕失去浮木就快滅頂的人。
  「臥桑?」她在他的懷中抬首,不確定地看著他緊閉著的眼眸。
  他嘶啞的低吐,「不要離開我……」
  「怎麼了?」從沒見過他這副模樣,那嫣忍不住環緊他,想將他臉上的那份晦澀揮去。
  「現在,我沒有留在這裡的理由了。」








第九章

  那嫣百般憂愁地坐在重重幃幕後,燭下,臥桑的神情是那麼地疲憊和心灰,仔細看來,又像是帶箸從未見過的解放。
  從她被他帶回含涼殿至深夜,他就是一直靜坐在內殿沉思不語,司棋來來回回看過他數回,無論問他什麼,他皆不應聲理會,只是緊握著她的手不肯放開。
  她不明白他究竟是受到了什麼打擊,也不明白他為何曾說他沒有留在這裡的理由,唯獨他所寫下的那四字,悠悠忽忽地纏繞在她的心頭,像個充滿不安的陰影,又似個求之不得的冀望。
  一直保持靜默的臥桑,在宮燭又將燃完一根時忽地抬起頭來,遠望著殿外深處將太極宮包圍的紅簷綠瓦。
  「想飛離那些宮牆嗎?」他的聲音裡有著前所未有的放鬆。
  「你不是不讓我離開?」那嫣傾靠在他的身旁,低首看著他緊包握住她柔荑的大掌。
  臥桑輕輕一帶,將她拉至懷裡,「現在你可以,但你要跟我走。」
  「上哪?」她沒有反對,只是靜倚在他的懷中聆聽著他動盪不安的心跳。
  「去我們該去的地方。」在那之後,他終於可以離開了,因為,緊握著他的那個人,給了他機會選擇,而他的選擇就是離開這裡,到他想到的地方去展開他新的人生。
  「東內怎麼辦?你太子的身份又怎麼辦?」這些他固守多年的牽絆,他真能捨棄?東內那些還要倚靠他的重臣又該何去何從?
  「我要棄位。」他沉聲地表示,話裡有著不回頭的堅決。
  「臥桑……」那嫣看著他露出倦累的眼眸,忍不住欺上前環抱著他的頸項,密密地將他一身的寒冷都收容至她的懷裡。
  臥桑深深埋首在她的髮際,頭一回覺得自己活得那麼真實。
  這二十多年來,他的人生,浮華絢爛、奢靡燦眼,是天下蒼生窮其一生也想像不到的高處生涯,但站在高處看四周,他所看到的一切,根本就不是人間本色。
  在他的眼裡,這世界不是瑰麗美善,它是血淋淋的鮮紅,且灰敗得沒有一絲生氣和生機,唯有在那嫣持著那張白淨的帕子走進他的世界,為他拭去了血污後,他的世界才有了顏色。
  自小到大,受命為太子以來,他已經習慣了承擔一切,也已經習慣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看朝臣們分黨割據、三千狡計日日上演、皇弟們在台面下角力爭權,而台面上卻粉飾太平。
  最初的時候,他深深相信著,有八個皇弟來輔佐他,他的君王之路走來一定會十分平坦,本來,他也對自己的能力深信不疑,但在乍聽父皇要禪位於他,好讓他提早登基時,他卻懷疑起一切來。
  他是個什麼權力都有,但也什麼權力都沒有的人,一生下來,他的人生就已是被規劃好的,事事不由他,縱使他的掌心張得再怎麼大,擁有的再怎麼多,可卻不一定幸福。
  困在這個太子身份的他,從沒有看過宮外的人事物,人生中有很多美好的東西,他也都沒有享受過,說透了、攤白了,他只是個表面看起來很豐實,實際上卻很貧瘠的人,一旦當上了皇帝之後呢?他的靈魂會不會變得更加空白?
  記憶中,他不曾有過能夠靜下心來好好看看自己的一日,每一日,他的生活裡充滿了忙碌,他甚至憶不起,上回他真正發自內心的微笑是出現在何時,尤其每年到了歲未落雪的深夜裡,他總覺得自己蒼老得特別快,而逝去的青春,則不忍卒睹。
  時間走得太快,在他還來不及記住的時候,就已在他的指縫間如落雪覆地,轉瞬消逝不留痕跡。
  有時聽著夜裡的宮燈燃燒的聲響,他偶爾會想問自己,為何他沒有把握青春正妍的時分,走出那一道道困鎖住他雙腳的宮門,在日光下真正去做些他從未做過的事?為何他沒有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去尋找在平凡人身上才能發生的愛情和友情,卻只能在黑暗裡釋放出他的本性來,當個別人都看不到的真太子?而在白日時,又將所有人的希望攬在身上,如他們所願地當個國家支柱,當個欺己的假太子。
  但那些屬於他的責任,又時時會再打散他藏放在心底的願望,重新佔據他,讓他告訴自己,能夠當個主持大局的太子,這是最好的安排。
  只是,在他的心底,總會有道小小的聲音名喚遺憾。時光的河流不肯停擺,而他就只能站在河川裡,看那些已經逝去的溫柔幻想,皆已變成滄海桑田,千喚,不一回。
  做人原本就夠難了,身為責任的背負者則更難。
  背負了責任多年之後,在他將自己的人生全面綁死之前,他才霍然醒悟到,他要的不是這些,他不想在這個黑暗的地方過一輩子,他不願當年老回過頭來一一檢視他曾走過的足跡時,卻赫然發現殘留在他記憶紙張上的,只是些連他自己也不明白的空白。
  只要能忠於自己,即使僅有一刻也好,他想做個自在走在陽光下的平凡人,他想撇下所有的重擔,用輕快的腳步踏上他一直想要追尋的路途。
  聆聽著彼此的心跳,和殿外落雪纏綿的音律,臥桑像個剛從十里迷霧中尋著出路的人,再也不掩飾他的真心。
  他喃喃低吟,「君臣一夢,今古空名。但遠山長,雲山亂,曉山青。」
  那嫣抬首凝睇他已下定決心的眼眸,「為何你會想棄位?」雖然早在見到群龍無首那一卦時她就已明白,可是她不明白的是,他為何要放棄這些。
  「那是我最大的心願。」他釋然地笑了,「我本就無意繼位。」這種黑濤迭起翻湧的日子他過夠了,二十多年來,他已盡了他最大的心力佐國對得起眾人,但卻不能再對不起他自己。
  「我一直想問你……」她白細的指尖滑過他臉上此刻再真實不過,充滿了放鬆不再隱藏的笑意。
  「問我什麼?」臥桑側首親吻著她的掌心。
  「那顆皓網,是要給他們之中的哪條蛟龍?」九龍奪珠,到底是哪條龍能夠奪得他這首龍所遺留下來的名珠。
  「給將會是真天子的那個人。」
  「真天子?」明知他棄位後定會有人接任,但,還有哪個人比他更適合繼承大統?她不曾將那八位皇子和帝位聯想在一起。
  臥桑抬首望著遠方的天際,「我的皇弟們,全都是潛藏在汪洋中的蛟龍,只要有我在,他們永遠只能被我壓在腳底下而不能翻動,與其讓他們繼續在江海裡沉浮,最後在歷史上湮沒不傳,倒不如給他們一個留下名字的機會,而真正更適任太子、更能統領一國的國君,也能夠在我棄位之後自暗地裡走出來。」
  從很久前他就知道了,他雖自小就被培育予天子教育,他的才幹和英武,也能夠贏得眾臣弟一致的肯定和信服,可是他明白,他沒有鐵勒的雄才大略,論起人脈拉攏、降服大臣,他也沒有舒河高竿,他更沒有律滔的知人之明、用人之賢,其他的皇弟們,也都是難得一見的出色皇子,如讓他們再這麼龍困淺灘,那他願做個推手,讓他們都能擺脫栓梏,乘機放手闖蕩一番。
  那嫣伸手環抱住他的胸膛,聲音有些哽咽。
  「那你呢?」放棄了一切後,他不就什麼都沒有了嗎?
  臥桑輕撫箸她的發「我已經把這責任扛在身上二十多年了,在我把自己推向永遠得背負重荷的深淵之前,把這一身的枷鎖轉移給別人去承擔,這不也挺公平嗎?」
  「料俏呢?她又該怎麼辦?」除了他們兩人外,另有兩人也是無法見容於這座宮廷的。
  「離蕭會帶著她跟我們一道走。」他早已把全盤計劃想妥。
  「好。」
  他始終牢記箸她的牽掛,「在我棄位後,你還會認為我們之間的距離很遙遠嗎?」棄位後,他們就平等了,再也沒有什麼鴻溝橫隔在他們之間。
  「不遠。」那嫣眨去盈睫的淚,朝他露出一如當年羞澀嬌美的微笑,「我就在你身邊。」
  「你答應過的,你會陪我走下去。」臥桑切切地在她的耳畔低語,彷彿極怕失去將住伴他未來時光最重要的一人。
  她拍著他的背脊向他保證,「不管你離開了這裡後要上哪,你不會獨行。」
  記得,他曾問過她……在他的身上,也有她的末來嗎..
  她一直忘了回答他,答案是有的。從他將那根白玉簪交至她的手心裡時,在他的身上就有著她的未來,他或許會失去所有,但他絕不會失去的,就是她。
  「離蕭。」他抬首喚著,讓等在內殿外已久的離蕭前來等候他下一步的決策。
  離蕭無言地跪在他的面前,臉龐上沒有半點遲疑,只有著與他相同的信念。
  「派人去叫鐵勒進宮。」是該在臨行之前,為其他八人的未來布下路途了。
  「刺王?」離蕭沒料到臥桑找的人會是他。
  臥桑拾起榻邊已寫好的一封信,「把這封信交給他,叫他私下來見我。」
  翠微宮底下宛如迷宮的地底甬道中,人魚膏點成的燭火在照亮了地底的冥,同時也拉長了兩道身影。
  接到信函,夜半照著信上的指示來到地底的鐵勒,在臥桑的身影出現在另一條甬道來趕會前,並沒有把他信裡所說的話當真,直到真見到臥桑露臉之後,他才相信臥桑是認真的,也絕對會做出棄位這種事來,令他冷峻清瘦的臉龐,在燈火下顯得更加陰沉。
  已著手在進行事宜的臥桑,此刻並沒有充裕的時間與地敘舊,更沒辦法與他來個兄弟談心,當然也沒有辦法一一詳解他棄位的原由,但他明白,這個弟弟什麼都懂,也什麼都知曉。
  「多年前,我為你保守了一個秘密。」臥桑走近他的面前,帶笑地一掌拍上他的肩頭,「現在,我要你還我這份人情。」

Rank: 14Rank: 14Rank: 14Rank: 14

論壇特頒成就勳章 顧問勳章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SOGO綜合圖區之星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綜圖精英分享家勳章 懷舊風車之星勳章 原創寫手勳章 經典文章之星勳章 性感誘惑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激情性愛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西洋辣妹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美食達人勳章 暢飲達人勳章

狀態︰ 離線
13
發表於 2010-5-23 12:15:20 |只看該作者
  「你要我怎麼還—。」一向不習慣與人這麼接觸的鐵勒,並沒如往常般地將他的手像他人一樣地甩開,只是面無表情地盯著他不懷好意的眼瞳。
  他揚起嘴角,傾前靠在鐵勒的耳邊低語。
  「你……」聽完了他的話,鐵勒訝異地揚高劍眉。
  「一切,就交給你了。」他沒多做解釋,朝身後輕彈指,等待著的司棋立刻將一隻包裡著黃巾的方形木匣遞交給鐵勒。
  「慢著……」手裡捧著沉甸甸的木匣,鐵勒緊蹙著眉心想叫回欲走的臥桑。
  臥桑回過頭來朝他神秘地眨著眼,「給他們一個機會,也給你自己一個機會。」
  「殿下。」趕在出發前辦完事的離蕭也出現在甬道口。
  「交代的東西送過去了?」那樣玩意花了他那麼久的心血,要是不讓關心他的眾人看到,那就太可惜了。
  「送過去了。」
  臥桑轉身拍拍鐵勒的肩頭,「那麼,我該起程了。」
  「你還會再回來嗎?」鐵勒在他跨出腳步前又叫住他。
  臥桑思考了半晌,而後聳聳肩,「或許吧。」
  「我會把你的人情還給你的。」鐵勒低首看了手中的木匣一會,再抬首時又換回冷冽的表情,並給他一個永不忘懷的然諾。
  「謝謝。」
  正月初一,皇太子納妃大典同時也是聖上皇誕之日,全朝文武百官齊聚翠微宮,由東宮娘娘親代久病未癒的皇上主持大典。
  席宴上的美酒已在這雪寒之日變冷了,眼看著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等著要觀禮並恭賀的朝臣們,皆和座上的娘娘一般,伸長了頸子等待那對遲遲不見人影的正主兒。
  坐在皇族席座上的懷熾,在滿殿的詫悶和不耐煩逐漸在眾人口中散佈時,也捺不住性子地問向坐一旁的舒河。
  「太子怎麼那麼慢?」吉時早就過了,太極宮的人是忘了今日是什麼日子嗎?還是太子的身體並沒有御醫所說的已經痊癒,所以才不能出席?」
  舒河一言不發地啜飲著盅中美酒,在他將心中所懷疑的事做完結論,準備回答他時,在遠處的宮門前卻傳來一陣嘈雜的人聲,也讓整座大殿轉眼間變得鬧哄哄的。
  「發生了什麼事?」舒河不為所動地安坐在席上,只在去看情況的懷熾回席時淡淡地問。
  懷熾簡直難以相信,「太子失蹤了!」來報的宮人說,不但在太極宮內找不奢臥桑,就連東內的人私下派出禁軍搜尋整座皇城,也是不見臥桑的身影。
  「失蹤?」他玩味地在口中輾轉著這二字,而後了悟地咧出一抹笑。
  「五哥,你聽見了沒?」同樣也風聞消息的風淮,在下令手下去尋人後,趕回席間對連動也不動的律滔問。
  「我知道,太子失蹤了。」律滔意思意思地朝他揮著手,兩眼放在皇家座席上。
  他順箸律滔的眼神看去,「你在找什麼?」
  「老二不在席上。」太子失蹤這不打緊,他現在只關心為什麼鐵勒也不在席上。
  「五哥,你看。」找人找箸,就見一群臥桑親衛抬著一面覆著紅巾的東西進入殿內,令風淮忍不住轉移了目光。
  「那是……」律滔輕撫著下頷,百般猜想不遠後,趁著殿內無人主局的這個時刻,悄悄地走至它的面前,風淮看了,也忙跟上去。
  「聽說這是太子原本打算在今日獻給父皇的誕禮。」同樣也想求解的懷熾,與舒河一道走至賀禮面前,不客氣地一把搞開紅巾,並對臥桑所獻的禮有些怔愕。
  舒河瞇細了眼,「九龍奪珠?」
  風准對這面九龍奪珠壁愈看愈覺得奇怪,尤其在這壁上,那條位在正中,身形卻與其他栩栩如生的蛟龍相較起來,顯得朦朧不清的首龍感到好奇。
  他回頭看了各其他兄弟一眼,在他們的默許下伸手輕碰首龍,首龍立即在他的指尖下破碎掉落地面,但在碎石散盡後,露出一直隱藏在首龍下方,以深功巧刻而出的幾行字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
  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
  料峭春風吹酒醒,微冷,山頭斜照卻相迎。
  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睛。
  藏龍現形,那條一直隱藏在黑夜裡的蛟龍,它不願再追逐皓鑭淒迷美炫的光芒,它不願繼續待在這片束縛的天地裡,因此,它選擇了離開。
  在見著臥桑所留下的心聲後,律滔與舒河不約而同地互看對方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紛亂喧囂的人聲很快地便如潮水般群湧了上來,更多想看清石面上究竟刻了什麼字的朝臣們,紛紛地擁上前一探究竟,而在場的四位皇子則是緩緩地退離人群。
  「來,喝一盅。」退回席位上的律滔拿起一盅酒,將它遞至猶在怔愕的風准手中。
  風准難以理解地盯著他臉上的笑意,「你的心情很好?」太子在大婚當日不但棄婚還棄位了,他居然笑得出來?
  律滔卻有箸與他截然不同的見解,「在這值得慶祝的日子裡,是該為太子和我們每個人祝賀的。」有個人自由了,是該為他多喝上兩盅的。
  在對面觀禮席上,舒河則是伸手拍拍眼底泛著精光的懷熾的肩膀。
  「你該準備了。」大展身手的時刻終於來臨了。
  懷熾帶笑地按著兩掌,「我等這一天已經等很久了。」
  舒河微微揚起唇角,在舉盅與他相敬後,轉首看向對席的律滔一眼,宣告式地也朝他舉盅,而律滔的雙眼,也正等待著他。
  一切盡在不言中。
  迎面的海風將那嫣的髮絲吹得款款翻飛,望著前頭不見陸地的廣闊海洋,和心坎上闊別已久的海闊天空,她覺得自己好像已從冷冬裡脫離開來,又回到了驕陽普照,可以不必再掩藏心跡的自由天地裡。
  臥桑走上船首,在沁冷的海風將她的身子吹得瑟瑟抖顫時,自她的身後以一襲大麾包攏住她,一雙大掌也牢牢地緊摟著她的纖腰。
  「交給鐵勒真的好嗎?」她沒有回首,只是靠在他的胸前淡淡地問。
  「放心,他會力持大局的。」對於這點,臥桑相當有把握。
  「為什麼你會選擇把責任交託給他?」她到現在還是想不通,他為何在八位皇弟裡,偏偏挑中聲名狼藉的鐵勒。
  「沒比他更合適的人選了。」鐵勒不常做出承諾一旦能讓他說出口,那就代表他一定會做到。
  那嫣微偏過蟯首,以明亮的水眸提醒他,「別忘了你還有其他七個弟弟。」
  「但我只想朝鐵勒下注。」他在她的芳唇上印下一吻,笑得一瞼陽光燦爛。
  她輕歎地偎進他的懷裡,「希望你的決定是對的。」到現在她還不能完全瞭解他算計心機時的一面,既然他都這麼說了,那麼就只能相信他。
  臥桑輕輕挪移著她的身軀,以指撩開她被海風吹得覆面的髮絲,頭一回在陽光下以飽含情意的眼神看著她。
  「看什麼?」那嫣撫著微熱的臉頰,很不習慣他會在光天化日之下表現出來。「記得我問過你,我願用一個和氏璧交換什麼嗎?」他的指尖遊走在她攝人神魂的嬌容上,愛憐不捨地不願離開。
  「交換什麼?」她也想知道,在他放棄了那麼多後他是得到了什麼樣所追求的東西。
  臥桑定定地凝視著她,「你。」
  「我?」她受寵若驚地撫著胸坎。
  「一旦我登基為帝,我將會失去很多,而我首先會失去的,就是你。」他的指腹柔柔地在她頰上摩掌箸,「只要想到當我百年後躺在皇陵地底時,我身旁躺的人不是你,而是一個或成千上百個我不愛的女子,她們將陪伴我躺在地底上百、上千年,我就無法背叛我自己再繼續偽裝下去。」
  「對你來說,我有這麼重要?」那嫣的心惻惻地動搖了,一手滑上他的面頰,難離地盯著他總是明亮的眼瞳。
  「你是我多年來心靈上唯一的自由。」他尋索的吻來到她的唇上,在她的唇間低語喃喃,「唯有在你身邊,我才能感到平靜,才能知道,我不是被國家綁縛著的太子,我真正的活著。」
  料俏不識相的聲音直衝進兩個身影交纏的人的耳裡。
  「太好了,終於離開那座陰森森的宮殿了,臥桑,這艘船究竟是要到哪去呀?」
  「東瀛。」被打斷氣氛的臥桑,沒好氣地回過頭瞪視著這名不會看時間地點的壞事者,並且很後悔也把她給偷渡帶上船來。
  「我們要去那麼遠的地方落腳?」料俏一手挽箸滿臉通紅的離蕭,不痛不癢地任他瞪著。
  他用力吁口氣,抱著那嫣轉過身來,「暫時性的,等朝局平定後,或許我會回中土看看。」短時間內朝裡是不會平靜的,他得等最後贏家出爐後才能再作打算。
  「好啦,現在你們都已經自由了,就把過去那些往事都先擱在一旁,現在得開始為我們的未來打算」蹲坐在船板上賞景的司棋朝他們揮揮手,要這些都有伴侶的人回頭關心一下他這個孤家寡人。
  臉上熱度一直降不下來的離蕭清了清嗓子,「沒錯,在異鄉的生活可不是想像中那麼輕鬆。」
  臥桑一點也不擔心,「我早就叫司棋備妥了我們往後所需要的盤纏。」他們以為他是個只為自由而不計較現實的人嗎?掌國那麼多年,他哪有那麼不切實際?
  「你偷拿東內的錢財?」料悄轉過頭盯箸那個搬走自家家當的小偷。
  司棋理所當然地揚高下巴,「這本來就是殿下的私產,不帶著它們,你是想叫我們幾個在東瀛喝西北風嗎?」他會去當小偷是誰害的—.還不是為了眼前的這群人。
  「說得也是啦。」料俏十分贊成地點點頭,但不過一會後又埋怨地看著司棋身旁的家當,「喂,既然我們要很久才能回來中土,你怎不多拿一點?」
  「貪心的女人,少給我又動什麼歪腦筋。」離蕭冷冷地把她給拎回身邊,開口又是給她一頓訓。
  「這個貪心的女人纏定你了。」料俏不以為意地摟緊他的臂膀,看他的臉色馬上又呈一直線地漲紅。
  「離蕭。」那嫣看不下去地為他解圍,「官拜侍中並不容易,你捨得放下你的前程跟臥桑走?」
  「放棄前程算什麼?你何不問殿下又怎麼捨得放棄天下?」離蕭不論走到哪還是忠臣一個。
  臥桑朗朗地笑開了,「我不是放棄,我是求仁得仁。」
  在他的笑聲中,那嫣忽地想到迫使臥桑加快速度作出這個決定的那位主謀者。
  「對了,那個不想殺你又將我綁走的人,究竟是誰?」她很想知道,站在那個一身冷意的男子背後的主謀者是誰。
  「我父皇。」
  「皇上?」為什麼皇帝會想要知道有關於九龍的占卦?他也和臥桑一樣懷箸什麼目的嗎..
  臥桑微微苦笑,「從我選擇太子妃的那一日起,父皇就知道我要棄位」是他太疏忽了,一味地防著朝臣和皇弟,卻忘了那個一手培育他的父皇。
  她訝然地低呼,「他怎麼可能知道?」
  「因為他知道我選的人不是料俏,藉由你,他就看穿了一切。」臥桑坦坦地道出他他所知道的內幕,「他之所以想試探我,是因為他想知道,你與皇位之間我會選哪一個?」
  「從你開始謀略,皇上也跟著你開始弈局了?」真沒想到,退居幕後的皇帝,竟如此瞭解這個兒子的心思。
  「沒錯」臥桑很是期待,那一場密不透風的棋局,希望父皇已經想好了接下來該怎麼走。」
  「好個不愛江山愛美人……」料俏搖頭晃腦地說著,並刻意朝那嫣眨眨眼,逗得她一臉嫣紅。
  臥桑將那嫣摟至杯裡來,笑意滿面的朝料俏搖搖食指,「我不是不愛江山,我只是把江山交給更好的人選」料俏撇撇嘴,「怎麼說都有你的理」美人都到手了,他怎麼說都可以。
  「殿下」滿腹疑惑的離蕭插嘴道,「我們就這樣一走了之,那將來會是由誰接替你擔任下一任的太子?」
  「根據我所佔的卦象來看,下任的太子會是……」他欲言又止。
  「是誰?」眾人屏息以待地望著他。
  「他和你們一樣也還不知道呢。」臥桑回首看向遠去的陸地,「不過我相信,他已經準備好了。」
  船兒愈行愈遠,在陸地就要消失在海面的那一端時,臥桑的眼底,一點也沒有後悔或是眷戀。
  在那片土地上,他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他可以拒絕。
  他可以放棄眼下的一切,他可以拒絕別人加諸在他身上的夢想,雖然明知道棄位會引來宮變,但官變後那一場即將掀起的戰局,就留待他的八位皇弟參加,他要全身而退。
  因為此時,他已經自由,已經有權利不去知道一切,有權利,不去管將發生的風雨是非。[完]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5-5-13 18:11

© 2004-2025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