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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平果]撿到小可愛[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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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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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23 22:36:46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1
撿到小可愛 作者:平果

日本服裝設計界新貴吉田剛,外型優、事業有成,
天生的明星氣質不亞於演藝圈的當紅偶像。
女人對他是前撲後繼,他卻興趣缺缺,
只相信合則來、不合則去,無所謂天長地久。
可是對這個他好心救回來的離家少女緋緋,
明明認識不深,卻又說不出地投緣。
她有時堅強、獨立,有時又迷糊得讓人放不下心,
不是為了追強盜而跌倒,就是在浴池裡睡昏頭,
每每總要他上演王子拯救「落難公主」的戲碼。
雖然再三告誡自己別去「招惹」一個來路不明的女孩,
可是愛情找上門的時候,誰又躲得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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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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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23 22:37:20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日本,東京。

  時下備受歡迎的日本服裝設計界新貴——吉田剛,在新櫃進駐維納斯堡(Venusfort)的前一天,特地在商場盡頭的教會廣場舉辦盛大的秋冬新裝發表秀。

  「服裝秀看起來很成功喔!」

  身為老闆好友與專屬攝影師,則友謙司一到後台便喜孜孜地道喜。

  「謙司,你的鏡頭應該瞄準外頭那些模特兒,別老是對著我猛拍好不好?」

  吉田剛伸手遮住好友的相機鏡頭,一臉無奈。

  「那怎麼行,其實阿剛你才是自己品牌的最佳代言人,你不知道嗎?大帥哥!」

  謙司可不是狗腿,剛好一百八十公分的身高和修長、勻稱的模特兒身形,外加俊逸猶如希臘神祇雕像般完美的臉孔,任誰都無法否認吉田剛的確是個美男子。無論是左臉、右臉、正面、側身,T恤還是西裝,每一個角度、造形,拍下來都只有「帥」字能形容。

  所以嘍,謙司不只一次慫恿他為自己的服裝上台走秀,偏偏他不為所動,死都不答應。

  「你別又拿著我的照片四處兜售了,都是你害得我現在走在路上也會被認出來。」說到這,阿剛就覺得頭疼。「我又不是藝人,走在路上竟然還被人圍著要簽名,實在太離譜了!這些全拜你這無聊男擅作主張,四處幫我答應雜誌和報社的專訪所『賜』。」

  謙司皮皮地咧嘴笑。「沒辦法,我這個人就是禁不起人家拜託嘛!」

  「不錯了,他還沒答應人家推你去拍裸體寫真呢!」

  一旁的化妝師突然在兩人對話中插入這麼一句,更搞得阿剛哭笑不得。

  他自嘲著說:「哪家出版社嫌錢太多,才會把腦筋動到我身上,拍了也沒人看啊。」

  「我想看!」

  「是嘛,大師拍了我一定買。」

  「我還會買來分贈親友喔!」

  阿剛沒料到他和好友隨便閒扯會惹來眾人如此大的「迴響」,一大堆女模特兒起哄爭著「哈」他的裸照,真不曉得該高興自己人氣如此之旺,還是該覺得這些女人太恐怖了?

  「很多人支持唷!」謙司笑得好賊。「怎樣,『大師』您有沒有這個意願?我可以代為接洽出版社,還自願降價掌鏡喔!」

  「我看我下一季該換個新攝影師,那種收費便宜又不多話的最好。」

  「啊?!你說真的還假的?」

  「你再不住嘴就是真的。」

  明知心腸軟的阿剛只是說說而已,謙司還是把相機掛在脖子上,用兩手捂著嘴,裝出求饒的眼神開始博取同情。

  「別在那裡裝可憐了!」阿剛真是拿他沒轍。「趕緊出去找個好位置取景吧,主秀要登場了。」

  開玩笑歸開玩笑,認真工作時謙司也不敢太含糊,立刻離開後台回到秀場。

  衝著設計師的高名氣,請來偶像明星代言一點也不困難,只見當紅的少女偶像一出場,立刻謀殺光現場所有採訪媒體的底片,鎂光燈由出場到退場一路閃個不停,現場的氣氛立刻引爆至最高潮。

  不管阿剛再怎麼排斥在大眾媒體下曝光,還是免不了得在自己的服裝秀上現身。天生的明星氣質,讓在場不曉得是對他、還是對他的設計著迷的女性觀眾又鼓掌、又尖叫,完全不亞於當紅偶像的出場。

  服裝秀圓滿結束,推出公關人員去和媒體周旋,阿剛回後台料理雜務,謙司也跟在一旁整理自己的東西。

  「喂,要不要一起去喝杯酒?」謙司提出邀約。

  「改天吧!我已經有約會。」

  「又是陽子?」

  謙司不太喜歡那個叫陽子的名模,總覺得她太心高氣傲,踐得很哩!

  阿剛搖搖頭。「是前天在一場珠寶發表會認識的珠寶設計師,叫北川杏子。」

  謙司賊笑著用手肘推推他。「又是『主動送上門』的?」

  阿剛斜睨了他一眼。「你怎麼每次都說得那麼難聽?」

  「嫉妒嘍!」謙司一臉羨慕。「人長得帥就是吃香,不用去追求就有美女倒追,真是獵艷高手!」

  阿剛笑說:「我又不是來者不拒,也沒主動追過誰,算什麼高手?我只偶爾跟感覺還不錯的女孩子約會看看,算是給彼此認識的機會。不過幾乎在正式交往之前,就發現自己不可能愛上對方;大家說明白,能做朋友的就繼續做朋友,不能的就各走各的。除非真有能讓我無可救藥愛上的女人出現,否則我不會輕易許諾跟誰一對一地交往。不能接受我的感情觀的女人我也不想招惹,我可不希望有人為了我尋死尋活。我一點也不想當什麼獵艷高手——」

  謙司拍拍他肩頭。「你不想也不行了,三天兩頭就有你的緋聞上雜誌,你早就是知名的『花花公子』。雖然你只是跟人家約幾次會,不合則散,什麼承諾也沒許過,但她們自認是你的『前女友』 ,你也只能當人家的『前男友』了。」

  阿剛苦笑說:「那也沒辦法,我否認過了,但就是沒人信,隨人家去說吧,我跟助理交代幾句話就要先走嘍!」

  「OK,我收拾一下東西也要離開了。」

  阿剛轉去跟助理交代完,正要離開,卻被一聲軟噥呼喚叫住。

  「阿剛!」

  「有什麼事嗎,陽子?」

  在模特兒界小有名氣的中野陽子嫵媚一笑,在他面前優雅地轉一圈。

  「我覺得這件衣服簡直就像是為我量身訂作的一樣呢!」她撒嬌說:「把這件衣服送給我嘛,好不好?」

  他淺笑點頭。「好啊!」

  「可是大師,中野小姐身上那件衣服已經——」

  「我知道。」他伸手阻止一旁的助理往下說。「同樣款式的,旗艦店裡應該還有兩件尚未上架展示。方才現場預定的齊籐小姐是老客戶了,查一下資料,派人把衣服送過去,有問題再跟我連絡。」

  「原來衣服已經被預定啦?」陽子一等助理離開去打電話連絡,馬上語帶無辜地說:「對不起,給你造成困擾了。」

  「沒什麼,你別介意。」

  「那……為了答謝你,晚上讓我請你吃頓飯吧!」

  其實這才是她索衣的真正目的。

  他微笑婉拒。「真遺憾,我今晚已經有約了。」

  「有約?」她抿緊唇線。「真的?」

  「當然是真的。」

  陽子有些下開心。「這麼巧?跟誰約會?」

  他淡笑回答:「陽子,我們說過互不干涉對方的交往自由吧?」

  「……嗯。」

  陽子是個明白人,當然不會不懂他暗示她過問太多。雖然她很喜歡阿剛,但阿剛說過目前兩人仍只是「好朋友」的程度,在征服他的心之前,她可不能因為吃醋惹他討厭。

  「抱歉,我真的得趕時間了。這樣吧,改天再約個時間一起吃頓飯好嗎?我先走了,bye,bye!」

  他牽起她的手輕吻一下便離開,就是這麼溫柔有禮的態度讓不少女人為他心醉。

  「阿剛是像雲一樣,令人難以捉摸的,就算和他上過床也不代表就能捉住他的心。」

  一直躲在一旁看「好戲」的謙司,對於陽子向來很反感,便故意冒出來「幸災樂禍」,存心氣她。

  「中野小姐,要到衣服就不錯了,別太貪心連人都想要。阿剛討厭要求太多的麻煩女人,小心別成了『拒絕往來戶』喔!」

  「你——」

  「我還有事先走了!」

  激怒了人,謙司可沒傻到等著挨罵,已經報了上回被她嫌攝影技術太爛的仇,讓她氣得七竅生煙,他還不洋洋得意地走人,到外頭笑個過癮?

  「嗟!三流攝影師還那麼囂張!」

  陽子氣呼呼地惡咒一句,要不是看在對方是阿剛好朋友的分上,她肯定把他的寶貝相機拿來砸爛!

  「阿剛真是個濫好人,對誰都好,那麼差勁的傢伙也當他是朋友,真是的!」

  她咕噥著,沒約到阿剛又被人嘲諷,心情惡劣到了極點,跺著腳甩門離開,臉可臭了!


  服裝秀結束的隔天便連下了一個禮拜的雨,雨勢始終沒有停止的跡象,搞得人心情煩悶。

  滂沱大雨中,阿剛不過下車買盒蛋糕再上車,撐了傘也照樣淋濕了身上好幾處。

  今天是母親生日,平時住在新宿租賃處的他,再怎麼忙也得趕回位於箱根的老家,為母親慶生才行。

  寂涼的午夜街燈下,道路兩旁的商店大多已打烊,如果不是有燈光輝映,週遭恐怕全是一望無垠的黑暗。

  他無聊地將視線移至車窗外,突然看見一家已關門的服飾店外,有個身穿寶藍色洋裝的女子正蹲在根本遮不了多少雨的屋簷下逗著狗玩。

  在這樣的大雨中,而且又是深夜,沒看見也就算了,既然看見了他當然無法視若無睹。就算對方不敢上他的車,讓他護送回家,至少他也得借把傘讓她撐回家,才不會覺得良心不安。

  不過,女子是在反向車道的那一邊,他還是得等綠燈亮了才能回轉。

  所以,他只能隔著車窗和雨幕看著她,暫時什麼忙也幫不上。

  雖然看不清楚容貌,倒是看得出她有一副好心腸,因為她不但一口、一口地撕著手中的麵包喂小狗,還把避寒的短外套拿來給小狗遮雨。

  突然,阿剛看見對向車道上有一輛車靠邊暫停,駕駛座旁一個約莫二十歲左右的年輕男子撐了把傘下車,直接走到那女子身邊,和她談不到幾句話便動手拉扯。

  他眉一皺,立刻加快車速,打算在下一個回轉處轉回去確定情況……

  夏緋緋真是沒想到自己會倒楣到這地步。從台灣到日本,先是皮包被偷了,連拿身上僅剩的錢買了麵包喂喂「同病相憐」的流浪狗也會遇上居心不良的男人騷擾,真教人火大!

  「我都說我不跟你走了,你聽不懂日文喔?!」

  甩了人家一巴掌的她氣呼呼地說。她可不是那種涉世末深的小女生,真相信對方會是好意要送她「回家」,她可沒漏看對方邊說邊賊兮兮地打量了渾身濕透的她好幾眼,在駕駛座上的另一個男人看起來也不是什麼好人,要是上車她鐵定完蛋!

  「夫,敬酒不吃吃罰酒!」

  男人捂著火燙的面頰,雙眼爆出凶光,伸手就朝緋緋揮來一拳。學過防身術的她側身一閃,躲過了他的拳還立刻反賜了他一腿,他一個踉蹌又因濕地摔了個四腳朝天。

  「汪、汪——」

  氣急敗壞的他一起身便惡狠狠地撲向緋緋,她正要擺開架式,卻突然覺得一陣頭暈目眩,還好小狗突然衝上前張嘴便往他小腿緊緊咬住,痛得他跳腳,救了緋緋一次。

  「搞什麼,一個女人你也擺不平啊?!」

  待在駕駛座裡的同夥實在看不下去了,說著便要開門下車。

  「叭——」

  一陣剌耳的喇叭聲響徹黑夜,超亮的汽車大燈照得緋緋和其他兩人幾乎快張不開眼。

  「你們想做什麼?!我已經打電話報警了!」

  阿剛拿著汽車大鎖下車以防萬一,而對方一看有人插手,又說已經報了警,二話不說便跳上車加速逃離現場。

  「小姐,你沒事吧?我——」

  他話還沒說完,對方卻突然昏了過去,嚇得他一個箭步衝上前,連忙將她冰冷的身軀托抱入懷。

  「小姐、小姐?」

  不管他怎麼喚都喚不醒,阿剛只有先將她背上的背包卸下扔上後座,將人抱上車再說了。

  「汪汪……」

  小狗好像把女孩當成了主人,不曉得是因為擔心她,還是懷疑阿剛心存不軌,對著他狂吠不止。

  「別叫了,我是在救她,不是——」

  不等他把話說完,小狗就已經不請自入,跳進了他的車子裡。

  「連你也想搭便車嗎?」

  坐回駕駛座,關上車門,他打趣地對不再狂吠的小狗說上一句。看來他只好連人帶狗一起「救」了。

  「滿漂亮的女孩子嘛!」

  在替她繫上安全帶的同時,貼近的距離,讓阿剛可以在車內熹微的燈光中看清她蒼白卻姣好、動人的五官。

  當然,全濕的洋裝也把她曲線玲瓏的竊窕身段展露無遺。

  坦白說,他「撿到」了一個身材火辣、容貌超優的大美女。

  「糟糕,她在發燒呢!」

  他還沒看美女看到傻眼。剛剛急著救人沒察覺,現在他可由她身上發出的熱氣發現她陷入昏睡狀態的原因:況且他沒真的報警,要是剛剛那兩人再折返就麻煩了,所以他立刻睬足油門,加速離開。


  「你醒啦?」

  緋緋一睜眼,就有張美麗臉孔向她親切問候,反而讓她愣了好幾秒。

  「我的名字叫做吉田綾乃,你在路上昏倒,是我兒子把你救回來的。」綾乃微笑著先自我介紹。「這裡是『箱根』,我是這間溫泉旅館的老闆娘,你在這裡很安全,別擔心。」

  「旅館?」緋緋聞言立刻緊蹙眉頭。「對不起,我沒錢付住宿費的,我——」

  「我知道你身上真的連一圓硬幣都沒有。」綾乃覺得這個女孩子還真是誠實得可愛。「幫你換下濕衣服的時候我就發現了。我查看了一下你的背包,想看有沒有什麼身份證明文件可以連絡上你家人,結果裡頭除了幾件衣物就沒別的了。反正你放心,儘管留下養病,吃、住一律免費,別緊張。」

  「那怎麼好意思……」

  「別那麼客氣。」綾乃問她:「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夏緋緋。」

  「夏緋緋?嗯,很好聽的名字,我直接叫你緋緋可以嗎?」

  她點點頭。「當然可以。」

  「緋緋,這麼晚了你怎麼會身上一點錢也沒有,半夜還在街上一個人逛呢?」

  「我……」

  她抿抿唇,有些欲言又止。

  「不方便說也沒關係。」綾乃也懂得察言觀色。「需要打電話回家報平安嗎?我可以替你把電話拿來。」

  「不用了。」緋緋發現自己拒絕得太快,連忙又補上一句:「我一個人來日本,晚上不回去也不會有人擔心。」

  「那就好。」

  綾乃早看出這女孩神色有異,卻也不多問,匆匆結束了這個話題。

  她站起身。「你一定渴了吧?我去替你倒杯開水,順便拿些吃的來給你。」

  「老闆娘,真的十分謝謝你。」

  這年頭能遇上這種好人,簡直是奇跡了!

  綾乃淺笑搖頭。「別再跟我道謝了,在街上救了你、送你去醫院,再把你帶回家裡休養的是我兒子,先前都是他在床邊看顧你,我也不過才來『交班』沒多久。你該道謝的人是他,別讓我一個人把功勞全給搶了。你先休息吧,我去去就來。」

  綾乃說完便退出客房。知道自己處境安全之後,初醒時的恐懼與徬徨也才由緋緋心頭散去。

  但是也不曉得是她太寬心,還是感冒藥作祟,不到三分鐘,她又昏昏沉沈地睡去。


  從棉被裡探出雙手伸了個大懶腰,再度睜開眼,已經由黑夜變白晝了。

  「這裡是……」

  腦袋空白了三秒,緋緋才想起昨晚和一位美女阿姨的對話。

  「對哦,我昏倒被人救來這間溫泉旅館的……」

  她長歎一聲,想想昨天一整天只和小狗分食了一塊麵包,好心的老闆娘要送飲水和食物給她,她卻又昏睡過去而沒吃到,就覺得自己真是可憐得可以。

  怎麼也料不到,自己從台灣飛來日本才兩天,皮包就在澀谷被扒了。

  雖然已經從五星級飯店搬到商務旅館,但是一天七千日幣的住宿費還是沒幾天就花盡了她身上僅存的現金,被旅館掃地出門。她不敢帶信用卡,也不敢買旅行支票,因為擔心會留下線索讓家人發現她人在日本,而瞻前顧後的結果就是——她變成窮光蛋了!

  「其實打通電話回家就好了……」

  這個想法在她腦海裡至少出現過一百次以上。

  不過她現在可是「蹺家少女」。

  都什麼年代了,雖然父親早逝,母親一手將她和哥哥帶大是很辛苦,但也不能以親情逼她奉父母之命跟市長的兒子結婚,就只因為那出身望族的市長未來「不可限量」,對於從父親生前就努力「由黑轉白」的夏家簡直是不可多得的親家。

  母親想藉市長的黨派奧援選上立委完全「漂白」,市長則想藉夏家不容小覷的財力與「化明為暗」的幫派勢力,助他在黨派的權位之爭中一舉攻上頂端,兩家父母各有所求,撮合得可努力了!

  偏偏她就是對市長那位嬌生慣養,老是滿口「我爸怎樣、我爸怎樣」的寄生蟲兒子一點興趣也沒有,當然得溜嘍!

  就是跟母親嘔氣,才瞞著所有人離家出走。要是沒幾天就打電話回家討救兵,那不就是承認自己真是離不開家族保護的「洋娃娃」,休想再有為自己的將來作主的機會了嗎?

  「沒錯,餓死也不能打電話回家!」

  有志氣是很好啦……不過想想自己竟然會一時大意而落得「貧病交加」,她就很想掐死自己這個大笨蛋。

  「先洗一下澡吧!」

  她邊挪動身體下床邊自言自語:「也許從今天開始就得露宿街頭,連澡都沒得洗了呢!」


  今天有三個旅行團預約住宿,阿剛一大早就瞧見身著和服的母親像只花蝴蝶似的到處飛轉,一下叮嚀櫃檯再作預約確認,一下召集所有女服務生開會,忙得很。

  「媽!」他逮住空檔拉住她。「昨晚我帶回來的那個女孩子她——」

  「緋緋呀?放心,她已經退燒了。」

  他愣了愣。「緋緋?」

  「那個女孩子叫做夏緋緋。」綾乃突然神情凝重地睇了兒子一眼。「怎麼辦?她身上沒半毛錢也沒身份證明文件,說不定是從中國來的偷渡客喔!你隨隨便便就把人給帶回來,萬一警察找上門,我們母子倆可就慘——」

  「媽,你別裝了啦!」阿剛訕訕地說:「我『撿』人回家的次數哪比得上你,從小到大被你帶到我們旅館『白吃白住』的可憐人還嫌少啊?連警局都知道人手不足時把暫時無人領回的迷路小孩、老人送到我們這裡準沒錯,你可是『善名遠播』,才不會在意我帶回的女孩子是什麼身份;再說你現在可是警署署長的未婚妻,他被你迷得暈頭轉向,有什麼問題他也會罩你,你才不怕哩!」

  綾乃羞睨了兒子一眼。「不好玩,你這個孩子太瞭解我了,每次都騙不到,算了!」

  她看看表。「那個女孩子應該起床了吧?你去看看,順便找奈奈子拿緋緋昨晚換下來清洗的衣服給她。那個孩子很客氣,沒人帶她是不好意思來吃早餐的,快去吧!」

  她一說完便轉身忙著發落其他事,阿剛聳聳肩,只好充當一下服務生去拿衣服了。

  不過,當奈奈子在他面前把胸罩、內褲、洋裝,一件件折疊好交到他手上,即使用塑膠袋拎著走,他還是覺得耳根有些灼熱。

  「媽還真厲害,把人家都給扒光了……」他一個人喃喃自語。

  來到了緋緋所住的客房,敲了幾下門都沒人回應,他拿出早有準備的備用鑰匙自己開門,心想她大概還在睡,他進房悄悄把衣服放好便離開。

  「咦,人呢?」

  門一開,床上一個人也沒有,他正覺得納悶,突然聽見浴室裡傳來沖水的聲響。

  「在洗澡嗎?」

  他把衣服擱在床邊,想想應該敲門跟她說一聲,免得她待會兒衣衫不整地走出來,那大家就尷尬了。

  哪曉得就這麼巧,他走到浴室門口正準備敲門,緋緋也正好梳洗完畢,開門走了出來——

  「嗨,哇——」

  阿剛愣了一下,才想起該打個招呼。沒想到緋緋卻突然往前跨出一步,直接先給他來個過肩摔,再立刻反折住他雙手。

  「你這個色狼想做什麼?!」

  「輕一點!」阿剛沒料到她還練過武術。「你報答人家救命之恩的方法也未免太令人surprise了吧?夏緋緋小姐。」

  緋緋原本是要大喊「色狼」的,因為顧慮到旅館出現色狼會影響生意才沒「恩將仇報」,想靠自己把他「解決」。

  偷偷摸摸闖進客房裡的,應該不是賊就是「狼」呀!

  但是他提到什麼「救命之恩」,又知道她的姓名……

  啊!難道他是——

  「你——」

  「我叫做吉田剛。」他在她發問前先做解釋。「昨晚你昏倒,是我把你救回來的,我只是把你已經洗好的衣服拿來給你,沒有其他企圖。」

  果然!

  「對不起!」

  緋緋連忙放手,雖然昨晚她沒看清救她的是誰,但擱在床邊的衣服已經證明了他的話,而她也恨不能有個地洞鑽進去!

  她試著想解釋自己的「粗暴」,滿是歉意地說:「因為你突然闖進來,又沒有敲門,所以……我以為你是……」

  「我敲了門,大概你沒聽到,而我也以為你還在睡,想悄悄進來把衣服放著就走,所以拿了備份鑰匙就自己開門進來。」他摸摸後腦勺。「對不起,嚇到你了。」

  緋緋困窘地猛搖頭。「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沒有把你摔傷吧?會不會很痛?」

  不痛才怪,他懷疑自己屁股已經開花了哩!

  「還好啦!」男人總是好面子嘛。

  「真的很抱歉,都怪我太魯莽了。」

  「你別再道歉了。」他又開始有些口乾舌燥。「你一彎腰,我的視線還真不曉得該看哪裡比較好。」

  他一說,緋緋馬上明白自己「走光」了,立刻站直身子用手揪緊睡袍前襟。

  「這件事我們兩個都有錯,就別再輪流道歉了。」他微笑以表釋懷。「你去把衣服換上吧,我帶你去吃早餐。」

  「咕嚕……」

  才聽見「早餐」兩字,緋緋的肚子就很不爭氣地產生「共鳴」,大叫了好幾秒,像是怕他不知道她肚子有多餓一樣。

  「對不起……」她這輩子從沒像今天早上這麼丟臉過!「我的肚子一點也不曉得客氣,一餓就會跟我抗議,讓你見笑了。」

  她自嘲的說法逗笑了他。

  「你的肚子一點也不曉得客氣?」他笑睇著她臊紅的嬌顏。「這種說法我還是頭一次聽見,挺幽默的,下次換我遇上這種情形可以借用你的句子嗎?」

  她扁扁嘴。「幽默?我一點也不覺得,我只知道自己今天早上好丟臉,老在你面前出糗。」

  「真正丟臉的是我吧?一個大男人卻被生病中的你過肩摔,這才叫做丟臉。」

  他雙手合十,朝她眨眨眼。

  「拜託,把我那沒用的糗態忘了,剛才的事就當成我跟你之間的秘密,別對其他人說,OK?」

  她甜甜一笑。「OK!」

  他是在替她找台階下。

  緋緋明白,他那麼說只是想減輕她的難堪。

  他真是個好人,而且還是一個長得很高大英挺的俊男呢!

  剛才當他是賊,沒看清楚先摔再說。現在靜下心來看,才發現她的「救命恩人」是個臉蛋比女孩子還白淨、清秀的美男子咧!

  「我臉上有什麼嗎?」

  阿剛懷疑地摸摸自己的臉,心想會不會是方才被摔成了「豬頭」而不自知?

  「沒有,我去換衣服。」

  她尷尬地拿了衣服便往浴室沖,總不好意思說因為他長得太帥才看傻了嘛!

  換好衣服出來,阿剛便帶她往餐廳走,順便向她介紹這棟已有百年歷史的溫泉旅館。

  「早安,剛少爺。」

  緋排正邊走邊欣賞著這古色古香的日式溫泉旅館建築,迎面而來一個身著淺藍色和服的年輕女孩,朝他們打招呼,她也隨著他停下腳步。

  「早啊,千春。」阿剛淺淺一笑。「聽說你上週六訂婚了,恭喜了嘍!」

  宮崎千春羞赧淺笑。「謝謝。」

  「結婚後你會繼續在這工作吧?」

  「嗯。」千春淺笑回答。

  他抿唇一笑。「那就好,旅館最近缺人手,像你這麼好的員工可是很難找呢!」

  他們倆的對談緋緋本來是沒細聽的。

  但是「旅館最近缺人手」,這句話她可是聽得一字不漏。

  或許……

  「你在想什麼?」

  聽見阿剛的詢問,她從沉思中回神,這才發現那個叫做千春的女孩不知何時已經離開。

  她笑得有些詭異。「我想……你這個人不會見死不救吧?」

  她的奇怪問題讓阿剛一頭霧水。

  「當然不會。」他不就對她「見死有救」了嗎?

  「太好了!」

  她開心的表情讓他更納悶。「什麼事太好了?我都被你搞糊塗了。」

  緋緋優美的唇形微揚,甜甜一笑。

  「請你僱用我吧!『剛少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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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23 22:37:43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大概是上帝終於心軟、同情她了吧?緋緋覺得自己昏倒得真是好、真是妙!這一昏可讓她「出運」啦!

  老實跟老闆娘說出自己「一文不名」的淒慘遭遇後,她終於得到了一份旅館女侍的工作了。

  不只如此,老闆娘還讓她先預支了一萬圓的薪水,也叫阿剛載她去醫院做個詳細檢查,確定身體是不是已經完全恢復健康。

  「能遇見你真是太幸運了!」

  跟著阿剛往車庫走,緋緋真是滿心感激,這麼脫口而出。

  「真是太謝謝你了!剛——」

  「叫我阿剛就好了。」他搶在她前頭說:「其實我並不喜歡人家喊我『剛少爺』,感覺很彆扭,朋友們都叫我阿剛,這麼喊我比較自在。」

  「好,那以後我就直接叫你阿剛嘍!」她其實也不習慣叫什麼「少爺」的,好像平白無故就矮了人家一截。「那你以後也直接叫我緋緋就好了。」

  他停在一輛白色休旅車前。「就這麼說定。」

  「汪汪——」

  阿剛正要打開車門,前晚被他「順便」救回的小白狗卻不知從哪裡竄了出來,跑到緋緋面前搖著尾巴猛撒嬌。

  「小狗狗……」

  她才一蹲下,小白狗立刻撲進她懷中,親熱地舔著她的臉示好。

  「看來它真的很喜歡你。」

  阿剛還真有點不平衡。虧他前晚還替這隻小狗洗澡、準備食物,結果它連看都不看他一眼。

  這隻小母狗肯定是同性戀!

  「是你把它帶回來的吧?」緋緋一臉感激地望著他。「前天晚上我發現它的時候,它還一身髒兮兮地蜷縮在街邊,好可憐喔!」

  她把小狗捧高,笑臉盈盈。

  「你的笑容很美。」他一向不吝於稱讚美女。「像天使一樣。」

  「別哄我開心了。」她抱著小狗起身。「如果不是你把那兩個壞蛋嚇跑,及時伸出援手,那我的下場可淒慘了,對我而言,你才真是天使!」

  「我們別再互相誇個不停了,萬一有人路過聽見只怕會噁心死喔!」

  兩人在談笑中上了車,因為小狗死黏著緋緋不放,只好也讓它跟出去。

  「阿剛,我可以把小狗留下嗎?」

  「如果你自願照料它三餐,讓它乖乖的不騷擾到客人,我媽應該不會反對讓你把它養在旅館內。」

  「真的?!」

  他點點頭。「真的,因為我媽也滿喜歡狗的,只是太忙沒空養。」

  她聽得眉開眼笑。「太好了!有它陪我,我就不用怕寂寞了。」

  「你常覺得寂寞嗎?」

  被他這麼一問,緋緋臉上的笑意立刻褪了七分。

  「我們替它取名字吧!」她立刻改變話題。「我看……叫它『桃太郎』吧!」

  他忍住笑意。「『它』是女的。」

  「啊?」她尷尬笑笑。「那該取什麼名字好呢……」

  阿剛並不遲鈍,早看出她是為了怕他追問她的私事才顧左右而言他。

  她說她二十二歲了,看來卻只有十七、八歲;說是從台灣來的,卻說不清她來日本究竟為了什麼,神神秘秘的,好像有什麼天大秘密不能說。

  唉,他好像「撿」了個很古怪的女孩子回家……

  偏偏她「怪」得太可愛,連老媽都沒來由地喜歡她,讓他們母子倆全心甘情願擔這風險,將她先「收養」再說。

  「我看叫它『奶油球』好了!」

  緋緋終於替小狗決定了一個滑稽卻親切的名字,甜笑著喊了好幾遍。

  衝著她那迷人的可愛笑容,阿剛決定暫且不再追問她任何私事,只要她開心就好。


  到了醫院,緋緋看完醫生,確定自己只是患了小感冒,拿了藥便離開。這時已接近中午一點了。

  「你的身體還好嗎?會不會覺得累?」他擔心只休息一天的她身體未痊癒。

  「還好。」他的體貼讓她很窩心。

  「我們乾脆在外頭用過午餐再回去好了,你想吃什麼?我請客。」

  她馬上想到龍蝦大餐、奶油局螃蟹……

  「拉麵。」

  沒辦法,她怕實話實說會把他嚇得瞠目結舌,打死也不敢再開口說要請她吃飯了。

  「拉麵你吃得慣嗎?」阿剛倒是有替她設想。「你應該比較習慣中華料理吧?」

  她口水吞在肚裡,人家慷慨,但她可不能不知客氣。

  「我感冒才好一點,還是吃點清淡的,別碰大魚大肉比較好。」她眨眨眼,慧黠淺笑。「告訴你一個秘密,其實我有四分之一的日本血統哦!我去世的奶奶是日本人,因為我爸媽很忙,小時候幾乎全是奶奶在照顧我和我哥,所以我從小就是中文、日文『雙聲帶』,而且最喜歡吃我奶奶煮的拉麵了。」

  「原來如此,難怪你日文說得那麼好!那就依你的意思吧。」他看了一下所在位置。「我知道這附近有一家拉麵名店,招牌叉燒拉麵超好吃,但那裡停車不方便,要走十分鐘左右,你的身體可以嗎?」

  她比了個OK的手勢。「沒問題!」

  「好,那——」

  「吉田老師!」

  阿剛話還沒說完,就突然有群女孩子喊著他的名字,由一家咖啡廳門口直衝到他面前,個個拿出紙筆爭著要簽名。

  緋緋有點被嚇到,主動退離了他好幾步,而那群女孩子彷彿也沒意識到她的存在,一個個要到了阿剛的簽名才心滿意足地離開,從頭到尾都把她當「空氣」。

  「你是明星嗎?」

  看見阿剛一等那群女孩子離開,便從車裡拿了副墨鏡戴上,緋緋忍不住好奇直問。

  他微笑搖頭。「不是,我只是照片被雜誌刊登過幾次的小小服裝設計師而已。」

  「意思是你的人比你設計的服裝有名嘍?」她笑著攤攤手。「沒辦法,誰教你長得那麼帥,不當明星太可惜了。」

  「謝謝你說我長得帥。」人總是有點虛榮嘛!「不過我不想當明星,我的夢想是能成為一個舉世聞名的服裝設計師,在世界各地開分店,讓全世界的人都能穿到我設計的衣服。」

  她聽得一愣、一愣。「好偉大的夢想喔……」

  「該說是好困難的夢想才對。」他再度確定留在車內的小狗還在睡,這才搖下一些車窗讓車內透氣,然後將車門關上。「走吧,只是吃碗拉麵的時間,把『奶油球』留在車上應該沒問題,還沒綁上頸鏈,要帶它同行也不方便。」

  「你的夢想一定會實現的!」走在她身旁的緋緋突然說。「我對你有信心。」

  他翹起唇角輕笑。「那麼肯定?你都還不瞭解我呢!」

  她輕盈地繞到他面前,倒退著走,大而晶亮的水眸漫著笑凝睇他。

  「我知道你是個大好人,這就夠了,而且——」

  她話才說到一半,往後退的右腳突然踩空,失去平衡地往後摔。

  阿剛一看情況不對,立刻向前大跨一步,手攬住她的腰將她托往自己。

  緋緋毫無心理準備地撞進了他懷裡,呼吸突然暫停,心跳卻更加猛烈,一股熱氣馬上由腳底直往腦門沖。

  「沒扭傷腳吧?」阿剛一時還不敢放開她。「有沒有怎麼樣?」

  「沒事。」

  沒事才怪!

  他再抱著不放,緋緋肯定自己又要「發燒」了啦!


  忙碌的工作一結束,緋緋馬上弄了一碗豐盛的狗食,趕到後院喂「奶油球」。

  「累死我了……」

  她坐在木階上,斜倚著廊柱,用羨慕的眼光看著在身旁吃得津津有味的小狗。

  「你真好命,不用工作就有吃、有住還有人陪你玩,真是人不如狗!」

  此刻的她還真想跟它對調身份。

  好心的老闆娘讓她又多休養了幾天才工作,可第一天就把她累垮了。

  從小到大沒打過工的她,第一天上工就遇上客人大爆滿的場面,人手不足,就算她還是個生手也只得硬著頭皮上場,光是跑腿、端菜就讓她累得兩腳發麻。

  「賺錢真不容易。」

  她到今天才知道。

  「看你累得快成趴趴熊了!」

  「阿剛?!」

  緋緋循聲望去。阿剛的出現讓她嚇了一跳,因為他已經一連五天沒回過這裡了。

  「你的表情像見到鬼一樣。」他來到她身邊坐下。「工作第一天還順利嗎?」

  她吐吐舌。「打翻了一碗味嘗湯,打破了兩個酒瓶,你說呢?」

  「聽起來像是出師不利。」

  「是啊,大不利!我從來都沒想過原來我手腳那麼遲鈍。」

  她沮喪地輕歎一聲。其實也不一定是她太遲鈍,而是以前的她太養尊處優,一切全有女傭打理,她根本沒做過家事。她能正確無誤地按順序使用十多支大、小刀叉吃完一般人一看就傻眼的歐式大餐,卻連端盤菜都手忙腳亂,別人看來,她一定像個生活白癡吧?

  「沒那麼嚴重吧?」阿剛安慰她。「別擔心,這是習慣問題,跟手腳靈不靈活無關,做久了自然就順手。」

  「真的嗎?」

  「我騙你幹麼?」

  「哄我開心嘍!」她瞭解地說。「你就像是那種會把『善意謊言』常掛嘴邊的人。」

  「這是誇還是貶啊?」他有些哭笑不得。「那麼就算我說我覺得你現在穿這套和服很漂亮,你也覺得是『善意的謊言』嘍?」

  這回她倒是想都不想就搖頭。

  「你已經是第N個說我穿和服好看的人了!」她眉開眼笑。「看來這件『制服』還真是適合我——」

  緋緋說話時不小心揮手碰到了自己膝蓋,卻像是被針紮了一樣,痛皺著眉頭急縮手。

  「你手怎麼了?」他可沒漏看了她的怪異舉動。

  她澀澀一笑,逞強地揮了揮手。

  「沒什麼啦,不就是被燙了一個小泡泡而已——」

  阿剛二話不說就先牽起她的手瞧瞧,害緋緋突然心頭一陣小鹿亂撞。

  「不要緊啦,只是小水泡而已……」

  他將她拉起來。「雖然不是很嚴重,不過還是擦個藥比較好,你跟我來。」

  根本沒得商量,阿剛就把她「拖」著走了。

  牽著緋緋小手走在前頭的他,一點也沒發覺她漸漸轉紅的酡顏。

  從沿途擦肩而過的客人眼中看來,他們倆手牽手的樣子應該像是一對戀人吧?看在其他員工眼裡會不會也想歪了呢?

  「阿——」

  「到了。」

  緋緋才想叫他放手,他卻突然停在一扇門前,害得她差一點鼻子撞上他的背。

  阿剛打開拉門,不由分說便將她拉了進去,要她在和室桌旁坐下。

  「我媽沒跟你說嗎?急救箱就放在這間房裡。」

  他打開柚木櫥櫃的門扇,從裡頭拿出一個大型急救箱。

  「櫃子裡有一個小抽屜,裡頭也放了一些阿斯匹靈和胃藥等等,有需要可以自行取用,不用知會任何人,知道嗎?」

  「嗯。」

  她其實應得有些心不在焉,因為她的注意力根本全在他身上。

  和她說話的同時,阿剛已經開始小心地幫她塗抹藥膏。她注意到他有修長而靈巧的手,而且搽藥時的動作好輕柔,像在對待一尊價值不菲的名家雕塑一般慎重。

  他不但是個樂於助人的大好人,而且個性溫柔又細心,只要待在他身邊就讓人覺得好安心,看見他迷人的笑就讓人忘了一切煩憂。明明認識沒多久,緋緋卻獨獨對他有種彷彿相識已久的熟稔感覺,每回見他就覺得好開心,心也跟著怦怦跳。

  糟糕,她又聽見自己誇張的心跳聲了,好奇怪喔……

  「你——你今天為什麼會回來?」

  為了怕被他發覺自己失序的心跳聲,緋緋硬是扯出個話題來打破沉默。

  他微笑反問:「這是我家,我回來很奇怪嗎?」

  「因為我聽大家說,你近半年工作很忙,每次都要十天半個月以上才回來一趟。」她伸出右手比了個「六」。「這次你只隔了六天就回家了。」

  他唇角微揚。「原來你那麼想我,天天數著日子算我回家的次數呀?」

  「臭美!」她立刻紅了耳根。

  「喂,很不給面子喔!」他用食指輕彈了一下她額間。「老實說,是我媽七天後便要去義大利旅遊十二天,今晚我有空便先回來『交接』部分事情;等她一出國,連著十二天就算我累得半死也得天天趕回來,而且最好是能整天待在這,隨時準備處理突發事件。」

  他朝她微笑皺鼻。「這下子一連十二天我都得在這裡晃來晃去,可以讓你看我看到膩了。」

  她淘氣地咧咧嘴。「我工作很忙的,才沒那麼多時間看你呢!」

  「真是無情!」

  明明認識不深,但交談時的感覺卻像是結識多年的好朋友。

  緋緋也搞不懂,自己向來對男人戒心很重的,唯獨對他卻安心得很,真的只是因為他曾救過她?或者……還有其他因素呢?

  「好了。」

  阿剛終於替她將燙傷的部位包紮好,緋緋看了一下,還真不輸專業護士,包紮得既妥貼、又舒適。

  「不錯喔!」她嫣然一笑。「阿剛,你這麼溫柔又有女人緣,你的女朋友一定很可憐。」

  他怔了怔。「可憐?為什麼?」

  「擔心你被搶走,所以常常失眠啊!」

  「是這樣嗎?」

  他淡淡一笑,將收拾好的急救箱又放回櫥櫃裡。

  「喂,問你一件事。」她急於知道。「你到底有沒有女朋友?聽說你這一行很多人是gay,你呢?」

  「你從哪聽來的八卦?根本沒這回事。」

  他轉過身,朝她伸出十根手指。

  「我當然有女朋友嘍,而且多得連手指頭都不夠數呢!」

  「誇張!」

  他笑,皺了一下眉。「這麼瞧不起人呀?」

  她認真地搖了搖頭。「不是,我只是覺得像你這麼溫柔的人,不可能腳踏多條船來傷害你喜歡的女孩子。」

  阿剛眼色黯了一下。「你知道嗎?我的生父也是台灣人。」

  緋緋有些詫異,她聽奈奈子提過老闆娘是未婚生子,靠著繼承老家這間溫泉旅館獨力扶養阿剛長大,但是沒人知道他的生父是誰……沒想到他竟肯對她說這些。

  「噢,好巧!」

  一說完她就好想把自己打昏。她回得好蠢喔!

  「滿十八歲那天,我媽才告訴我,她說我爸去世是騙我的,其實我爸人就在台灣,還是位知名的企業家,他叫何有輔,也許你聽過這個名字?」

  她點點頭。「我好像有印象。」

  實話是,緋緋還曾經在某個酒會上,跟在大哥身邊見過何有輔一面。她雖然不知何家的家庭狀況,但也約略清楚何家可是百貨業的新霸主,有百億身價的,只是她不敢說太多,免得阿剛懷疑起她的「背景」。

  阿剛倒是沒想太多,淺笑後又接著說:「你知道嗎?第二天我就飛往台灣,狠狠揍了我爸一拳。」

  「你揍你爸?!」

  緋緋大吃一驚,她是能理解被父親遺棄十八年的怒火,只是有些無法想像一向溫柔的阿剛也會那麼衝動。

  他聳肩苦笑。「是啊,後來我才知道,我媽沒跟他說過懷孕的事,他也從不知道有我這個兒子。更扯的是,在我之前還有一個年紀比我大的哥哥也剛從美國跑去找他『算帳』完,因為我爸定心結婚前是個有名的花花大少,而且常常出國工作,交往過的各國美女他自己都數不清,天曉得哪天我又會冒出幾個同父異母的手足? 我看我真的是『四海之內皆兄弟』了。」

  緋緋眨了眨濃睫,聽得一愣一愣。「怎麼會有這麼不負責任的男人——啊,對不起,我不應該這樣說你爸……」

  他不知道自己怎麼會跟她提起這些……

  明明對她認識不深,但就是說不出她投緣。有時她表現得堅強、獨立,有時又迷糊得讓人放心不下,但跟她相處總是特別令人覺得安心,不知不覺就說起這些他從不跟外人談的「家事」了。

  「沒關係,你並沒有說錯。」他指了指自己的鼻尖,開玩笑地說:「而我是他的兒子,不是說有其父必有其子嗎?也許我體內也遺傳了他的風流成性呢!」

  「剛少爺!」

  千春突然從門口冒了出來,把房裡的兩個人都嚇了一跳。

  「原來你在這裡呀!」

  她像是跑了多遠的路,氣喘吁吁的。

  「老闆娘說有急事找你,要你去她房裡一趟。」

  阿剛微笑點頭。「知道了,我這就去。」

  他走到門口又突然回頭。「緋緋,手會不會很痛?如果你想休息一下的話,我可以順便幫你跟我媽請假。」

  「不用了啦!」她揮揮手。「我沒那麼嬌貴,一點燙傷而已,沒事的。」

  「那你早點休息吧,明天見。」

  「明天見。」

  緋緋以笑容向他道再見,目送著他離去。

  「他真的會跟他爸一樣花心,有那麼多女朋友嗎?」

  看著自己攤開的十指,緋緋迷惑地皺起了雙眉。


  「緋緋!」

  正捧著折疊好的浴衣要拿去歸位的緋排,一聽見綾乃的呼喚,便在走廊上停下。

  「你幫我送這件衣服去給阿剛好不好?」綾乃一臉焦急。「那孩子臨時打電話來,說他先前帶回家修改的一件禮服忘了拿,現在發表會要開始了才發現,偏偏待會兒有一群近百的團體客戶要來,我走不開,所以——」

  緋緋嫣然一笑。「我明白了,我該把衣服送去哪裡?」

  「會場倒不遠,你騎腳踏車到巴士站就有車直達……」

  綾乃詳細告訴她到達會場的方法,緋緋回房換了衣服,便立刻騎上單車出發。

  「能見到阿剛了,運氣真好!」迎著風,她甜蜜笑開。

  一晃眼,她已經在日本逗留快兩個月了。

  才兩、三天沒見到阿剛,緋緋便想念起那張溫柔笑臉。

  比阿剛還帥氣的男人她不是沒見過,但就只有他望著她溫柔淺笑的模樣能讓她感到溫暖又舒服。這種從未有過的奇妙感覺讓她感到有些迷惑,也有些心慌,每晚猜測著他會不會回旅館,簡直比對樂透號碼還令人緊張,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

  「救命啊!搶劫呀——」

  一聲尖叫把緋緋的思緒全拉回來了,這才瞧見斜坡下方,一位老婆婆正在邊喊邊追趕著搶她皮包的年輕男子。雖然搶匪只靠兩條腿跑,但老人家根本追不上,眼看前方不遠處就是七彎八拐的雜亂巷弄,人一旦逃進去就難抓了。

  「不能管閒事,阿剛還等著我送衣服過去……」

  緋緋不斷提醒自己,可是一見老婆婆追得跌倒在地,雙腳踩踏板的速度在良心的驅策下不斷加速。

  「給我站住!」

  她氣極了,大暍一聲,像飛箭一般「咻」地直往坡下衝——

  「砰!」


  也不曉得看了幾十次手錶了,阿剛還是沒看見緋緋出現在展場後台。

  「奇怪,媽不是說早叫緋緋把衣服送來了嗎?」

  該不會是迷路了吧?他開始有點擔心……

  他抽了條幾何感的鏤空寬版編織腰帶,繫在待會兒要出場的金髮模特兒所穿的反褶褲上,讓她轉上一圈,確認服裝OK,再跟化妝師要求加強模特兒兩頰的珠光效果,然後又忙著繼續審視下一位模特兒。

  「吉田先生,壓軸的那套禮服——」

  「我知道,我已經托人送來了,再等看看吧!」

  他打斷了前來詢問的助理所說的話,又看了眼手錶,不由得皺起了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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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23 22:38:03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小姐,你確定真的不要去醫院?如果是錢帶不夠也沒關係,我不會——」

  「謝謝,真的下用了。」緋緋淺笑拒絕了計程車司機的好意詢問。「我在這裡下車就行了,請問要多少錢?」

  緋緋付了車錢下車,倔強地一拐、一拐走向阿剛的服裝發表會場。

  唉,搶匪是被她給撞昏,也讓另一個跟她一樣見義勇為的中年男子給扭送法辦,不過她也付出了不少代價,單車壞在路邊,她也摔了一大跤,手掌磨破皮也就算了,右膝蓋還被尖石劃出一道不淺的傷口。應該要去醫院縫合的,可是為了趕著把衣服送來,她硬是咬牙忍痛,招了計程車直赴會場,一刻也不敢再耽擱。

  為了不讓摔了一身灰的自己嚇到人,緋緋先找到化妝室整理一下儀容,隨即忍痛走到後台。幾乎不用尋找,一眼便讓她瞧見正忙得團團轉的阿剛。

  「阿剛!」

  緋緋走到他身後,在他轉身的同時,一臉歉意地將裝了衣服的袋子捧到他面前。

  「對不起,我在路上耽擱了一點時間,因為——」

  「沒關係。」阿剛見她出現終於鬆了口氣,但卻沒有時間再跟她多談。「趕得及就好,謝了!」

  阿剛向她微笑致謝後,便忙著招來助理拿去給等待已久的模特兒更衣。緋緋雖然本來就不想被他看出她的傷而擔心,可是當他真的一點也沒發現,還將她冷落一旁,完全被忽視的失落感還是讓她倍覺委屈,落寞地轉身離開。

  「吉田先生,禮服右邊袖口有血漬,現在清洗來不及了,怎麼辦?」

  「血漬?」

  阿剛從急忙跑回的助理手中接過衣服一看,果然有一個指印大小的褐色血漬,在純白袖口上顯得格外醒目。

  他蹙了一下眉,二話不說便到配件區翻找一陣,取出了一條間綴著紅瑪瑙的皮編手環。

  「模特兒穿好之後,叫她把手環戴在右袖東口,去吧!」

  他把手環和衣服全交給助理,旋即環顧週遭找尋緋緋的蹤影。

  不對勁!

  他突然發現方才裝衣的袋子也有幾處髒污和幾點血漬。

  總不可能是母親原先就拿個髒袋子來裝他重要的衣服吧?

  「難道是緋緋受傷了?!」

  一想到這個可能,阿剛頓時心思大亂。剛剛他忙著先處理公事,一時忽略了她有沒有任何異樣,也忘了讓她在後台等他一下,一回神才發現她已經不見了。

  走秀快結束,他必須準備出場露臉才行……

  緋緋她到底有沒有受傷……

  緊握了一下雙拳,他還是不放心地跑出去找人了。


  「好痛……」

  緋緋額角冒著冷汗。把衣服安全交到了阿剛手上,心思所懸的事一放下,被她刻意忽略的痛楚突然「覺醒」,每挪動一步都讓她宛如刀割。

  但讓她不懂的是,傷的明明是手腳,為什麼她眼睛酸酸的,胸口也跟著發疼呢?

  她這就叫活該吧?

  都怪她為了能見阿剛一面便興奮過了頭,以為他也會因為她的出現而開心,會跟在旅館時一樣總對她溫柔笑開,和她天南地北地聊,也許他會發現她的傷,會關心詢問、會……

  「我到底是怎麼了?」

  她咬了咬唇。在台灣時她明明是堅強又獨立,母親的強勢控制讓她學會不輕易對任何人投注感情,被迫分開時才不會傷了自己的心,她一直都能很冷淡地看待一切人、事、物,怎麼一來日本就變脆弱了呢?

  或者,這才是她最真實的自己吧?

  因為在這裡沒人知道她的真實身份,她可以不必有任何偽裝,心情一放鬆,她變得愛笑、愛哭、容易被感動,而且更坦誠了。

  是阿剛母子的溫柔與縱容,讓她不自覺地跟他們撒起嬌來,尤其是阿剛的體貼更讓她倍感溫馨,一個不小心,對他懷抱了不該有的感情與期待,忘了自己現在不過是個再「普通」不過的女人。

  別的不談,光是剛剛在後台來來去去,那些美貌又有惹火身材的女模特兒就讓她自歎弗如,這麼「平凡」的她,他又怎麼會放在眼裡呢?

  本來對自己一向挺有自信的她,一下子信心全無了。

  怎麼辦?她真的好想哭……

  「緋緋!」

  一隻厚實的大掌一把握住了她纖細的手肘,讓緋緋還來不及反應,便以一雙淚眼與阿剛相對。

  遠遠就看見了她一拐、一拐的走姿,再見她雙眼盈淚的模樣,阿剛更加確定了自己的猜測。她果然受傷了!

  「你的手掌怎麼都磨破了?腳呢?也受傷了?」

  沒料到他會追來的緋緋有些慌了。「沒什麼……」

  不信她說的,阿剛立刻蹲下身捲起她的褲管,一瞧見右膝上那「血肉模糊」的景象,實在是又氣又心疼。

  「腳都傷成了這樣還說沒什麼?!」他一把將她攔腰抱起。「不行,我立刻送你去醫院包紮!」

  阿剛的貼心舉止讓緋緋紅了臉,又驚又喜,感覺好像一下子被人從地獄拉上天堂,卻沒開心到忘了他的服裝發表會還在進行。

  「不用了!」她懂事地說:「我可以自己去看醫生,你的發表會比較重要——」

  他凝眉望她一眼。「現在對我來說,你最重要。」

  緋緋一顆心差點蹦出胸口!

  怎麼會這樣?怎麼可以這樣?她好不容易才說服自己阿剛眼裡完全沒有她的。

  「怎麼了?很痛是不是?」

  見她暫止的淚水突然又奪眶而出,阿剛皺起眉,抱緊她,腳下走得更急。

  她噙著淚搖搖頭。「不痛,一點也不痛了,你快回去吧!」

  「傷成這樣怎麼可能不痛,就愛逞強!」他停下步,在她眉心輕烙一吻。「發表會的事別放在心上,我待會兒打通電話跟助理交代一聲就OK了。現在天塌下來我都不管,我就是要送你去醫院,別想說服我把你放下,我這個人可是有名的固執!」

  阿剛說完,便抱著她快步朝電梯走去,緋緋聽得到他焦急的心跳聲,更感覺得到他的細心呵護。

  她說不痛是真的,因為她原本隱隱作痛的心現在一點也不疼了,他輕輕的一吻更是讓她心裡的所有委屈消失無蹤。她哭,只是因為太開心了。

  「怎麼會傷成這樣?」

  走進電梯裡,阿剛才問起原由,緋緋簡單交代了經過,聽得他啼笑皆非。

  「小姐,你未免也太神勇了吧?」他用額頭輕叩了一下她額間,低語道:「以後再也不准你這麼莽撞,知道嗎?不然我每天都得擔心你了!」

  「嗯。」

  緋緋將臉埋進他懷中,怕她紅似火的容顏被他看出她對他的喜愛,心裡更是因為他的話暖似陽光。

  唉,她好像真的喜歡上他了啦!


  「好舒服喔……」

  凌晨三點,偌大的浴池裡,緋緋像魚兒一樣悠遊於溫泉中。

  「我很久以前就想這麼試一次了。」

  游到池畔,她為自己倒了杯清酒,一口飲盡。

  今天輪到她清理浴池。「女湯」外已經高掛了「清理中」的木牌,剛清理完的她趁現在不會有其他人進來,偷偷泡一下應該沒關係吧?

  「一個人霸佔這麼大的『浴缸』,感覺真不賴耶!」

  游累了,靜靜地窩在暖暖的泉水中,身心完全放鬆的她不禁舒服地輕吁了口氣,再低頭看看自己腳上的傷口。已經都結疤了,更不必怕痛嘍!

  賞月、泡湯、飲酒,她好久沒過得如此輕鬆、愜意了。

  「媽她一定氣炸了吧?」

  望月思親,她嘴上說討厭,心裡多少還是有些記掛著家人。

  「如果知道我在旅館裡做服務生,她一定很心疼。」

  眨眨微泛酸澀的雙眸,方才明明還很開心的,卻是一想起家就覺得好孤單,寂寞得好想哭。

  「是不是酒暍太多了?」

  嘴上雖這麼說,卻又倒了一杯飲盡。

  「好像……有點暈……」

  她察覺自己的狀況似乎有些不對勁,心裡想著該離開浴池,身體卻虛軟地直往浴池裡沈……

  再度睜開眼,看不見高懸夜空的明月,只有一片素淨的白。

  「你醒啦?」

  在緋緋差不多快看清那片白是天花板的同時,一聲滿載關心的問候也在她身畔響起。

  「阿剛……阿剛?!」

  原本還迷迷糊糊的她,在看清真是他之後突然大叫,想爬起來,卻還沒坐穩又一陣暈眩突來,往後躺進阿剛急忙伸出的臂彎中。

  「你怎麼老是那麼莽撞?」他輕輕將她放躺回床上。「別急著坐起來,等你感覺沒那麼暈的時候再說。」

  「我怎麼會……」她左右看了看,一頭霧水。「我怎麼會跑到你房裡來的?我明明記得我是在浴池——」

  「你昏倒在浴池裡,差點淹死!」

  想起發現她的那一幕,還讓他餘悸猶存。

  「你真是太亂來了!」他難得板起臉孔訓人。「這麼晚了,你沒跟任何人說一聲就跑去泡湯已經很危險,還暍酒暍到不省人事,你實在——」

  「啊!」

  「又怎麼了?」

  緋緋掀高被子一看,再露臉時,原本略顯蒼白的小臉突然漫成了櫻紅。

  棉被下的她一絲不掛!

  她拉起棉被,從頭到腳裹住。

  也就是說,她的身體全讓阿剛看光了啦!

  緋緋在棉被裡蜷起身子,很烏龜地「躲」起來,不曉得該如何面對他。

  「緋緋?」

  阿剛用指尖隔著棉被點點她的肩,她還是一聲不吭,學鴕鳥窩在被裡不出來。

  「沒淹死,想悶死嗎?」真拿她沒轍!「數到三,再不露出臉來跟我說話,我就一把將棉被扯開喔!一、二、三——」

  「睡袍借我穿。」

  她乖乖將棉被拉到頸部,嫣紅著臉向他提出要求。

  阿剛笑了笑,從衣櫥裡拿出一件自己的睡袍給她,不用她交代便先背轉過身,讓她可以坐起穿衣。

  「謝謝你救了我,我回房了。」

  緋緋一穿好睡袍便起身,沒想到酒精的效力還沒退,東搖西擺的根本站不直。

  阿剛上前扶住她。「你可以睡我房裡,由這裡回你房間還有一段距離,而且外頭氣溫很低,你的身體又——」

  「那樣不好,萬一被人發現我睡在你房裡,再怎麼解釋也說不清。」旅館裡的長舌婦可不少。「沒事的,我自己可以慢慢走回去。」

  緋緋推開他,自己硬撐著走到房門前,一打開門,正面襲來的冷風立刻凍得她渾身發抖。

  「為什麼你總是愛逞強呢?」

  阿剛拿了件大衣將她裹住,橫腰將她一把抱起。

  「阿剛……」

  「既然你有所顧忌,我只好好人做到底,抱你回房嘍!」

  「不用了,我可以——」

  「別說了。」

  阿剛打斷了她的話,沒得商量地抱著她走出房外。

  又欠他一份情了……

  緋緋暖暖地窩在他懷中,不敢直視他的雙眸,卻貪戀著他的體溫。

  為什麼他總是這麼溫柔……

  唉,再這麼下去,她肯定會完完全全愛上他的。

  「先說好,以後不准你再三更半夜一個人跑去泡湯、喝酒,我可不是每晚都會失眠,又剛好想去泡溫泉,恰巧能救你的。」

  他笑睨她一眼。「還好男、女湯的入口只有一牆之隔,我又眼尖發現『清理中』的牌子在那時間還掛著有點不太尋常,才進去看看。如果一直沒人發現,你就要成為我們旅館裡第一位『幽靈』了!」

  「嗯,我以後再也不敢了。」

  不必他交代,這麼丟臉又危險的事,打死她也不敢再試了。

  「不過……」他瞅著她,頑皮一笑。「我今天運氣倒是不錯,能看到裸體美人。」

  「阿剛!」

  她脹紅了臉,輕槌了他胸口一下。明知她尷尬還故意提這事「虧」她,真是的!

  「說來好玩,好像打從遇見你的第一天起,我就一直在當拯救美女的英雄,你老是狀況百出,讓人防不勝防。」

  她扁扁嘴。「我也不曉得自己怎麼那麼倒榍,泡個湯也差點死翹翹!」

  「還好你沒真的淹死。」他將她又抱牢一些。「看見你在池子裡載浮載沈,我的魂都快被你嚇飛了!」

  「對不起。」她忍不住問他:「阿剛,如果我死了,你會不會為我哭?」

  「帥哥哭得涕泗縱橫多難看啊!」他望著她說:「我不想讓人家看見我那副模樣,拜託你長命百歲,別害我出糗。」

  那就是會嘍!

  這個答案很令她滿意,她也就拽腔地點點頭。

  「看在你那麼誠心誠意拜託的分上,我會努力活久一點的。」

  她巧笑嫣然,雙手輕柔地繞上他脖子,讓他能抱得更省力一些。

  阿剛突然說:「有機會我一定要偷看你的護照。」

  「為什麼?」

  「因為我不大相信你有二十二歲。」他用狐疑的眼光盯著她。「看身材是有啦,不過看智商大概只有十歲,加起來除以二,恐怕你還未成年呢!」

  她嘟起小嘴。「說我笨,我可是學過功夫的喔,小心我——」

  「到你房間了。」

  「威脅」的話還沒說完,不知不覺中已經到了目的地。

  阿剛將她放下,緋緋自己取出藏在門墊下的鑰匙,開門而入。

  「晚——」

  她開門後轉身要向阿剛道晚安,完全沒料到他竟然伸手攬住她的腰,將她抱入他懷中,沒預警地吻住她。

  換成是別的男人,現下肯定被她當肉包子打趴在地上哀哀叫了。

  可是不曉得為什麼,一遇上他,她就沒轍。

  他輕輕吻著她的唇瓣,雙手柔而慢地輕撫她的背脊,動作就像他的人一樣溫柔。

  原本瞪大眼的她,緩緩地合上雙眼,腦子裡沒有半點厭惡的感覺。

  這突如其來的吻明明很無禮,但她非但不覺得討厭,反而像美夢成真一樣陶醉。

  因為她喜歡這個男人,好喜歡……

  品嚐過她甜美的芳唇,阿剛明亮的眸子如星光燦爛,微笑凝視著雙頰嫣紅如醉的她。

  「以後別再讓我擔心了,我的『災難公主』。」他在她眉心淺留一吻。「晚安。」

  緋緋傻愣愣地呆站著,連「晚安」都忘了回,只是星眸似醉的望著他瀟灑離去的背影。

  「完蛋了……」

  伸出食指輕撫過自己還熱燙的唇片,緋徘忽然像洩了氣的氣球,倚著木門,好不容易才穩住身子站直。

  「我好像……真的戀愛了……」


  一接到阿剛約她見面的電話,緋緋立刻請假出門赴約,一刻也不敢耽擱。

  忐忐忑忑地搭上地鐵,緋緋一路上都不敢閉眼假寐,就怕自己一不小心睡過站,一直到下了火車才鬆口氣。

  從地鐵表參道站A1出口走出後,緋緋一路張大眼睛四處張望,果然在走了五、六分鐘後,終於看見「PERBACCO!」這間知名咖啡館的斗大招牌。

  找了個可以看見表參道上人潮來往的好位置坐下,拿起早已放在桌上的MENU細看,再跟前來招呼的服務生點好飲料,她才終於鬆了口氣。

  跟阿剛約了十二點半在這間咖啡館碰頭,看看表,她還早到了十五分鐘。

  服務生送來了她點的瑪奇哈朵牛奶咖啡和三明治,得先付費的規矩還讓她愣了一愣,有些尷尬地忙掏錢。

  「這位小姐的費用由我付。」

  緋緋正打開皮包要拿錢,剛好走進的阿剛快她一步替她付了帳,還點了和她一樣的餐點。

  「等很久了嗎?」他在她對面坐下。

  她搖搖頭。「我也才剛來,這錢——」

  「你不讓我請客,我可是會生氣喔!」他把她遞來的餐費又推回去。「何況我還有求於你。」

  從她差點淹死在溫泉那夜至今,已經又過了好幾天。

  因為隔天下午老闆娘便回國了,阿剛也不再在旅館留宿,兩人就這麼沒再見過面。

  所以,當今天櫃檯說阿剛留言要她來這赴約開始,她就一直猜測,他是不是終於有時間可以跟她像情侶一般約會的說……

  「有求於我?」她按下內心的失落情緒。「什麼事呢?」

  「我想請你替我設計的春裝拍攝平面宣傳照。」他微笑說。「當然,費用我會照付,不會讓你做白工。」

  她不明白。「為什麼找我?我根本沒做過模特兒。」

  他笑了笑。「因為我喜歡你純淨、自然的氣質,很符合我設計的味道,而且你只需要按照攝影師的指示擺Pose就好,有沒有經驗並不重要,我對你有信心。」

  老實說,她的確有點動心。

  不是因為能穿上美美的春裝上雜誌,而是她能接近他的工作,更瞭解他一些。

  「那……好吧。」她事先聲明。「但要是拍出來不好看可不能怪我喔!」

  「不可能不好看的。」他低頭看著表。「我跟攝影師約了兩點前進棚拍照,看來我們得吃快點嘍!」

  「今天就要拍?!」她還沒做好心理準備呢!

  「嗯,為了配合一家時裝雜誌的截稿期,他們的總編一直來電拜託,我只好趕給他們……」

  他愉快地說著,緋緋卻是笑在臉上,嘔在心裡。

  對他而言,我到底算是什麼呢?

  緋緋心裡直咕噥,難道那晚對阿剛而言只是個比較火辣一點的「晚安吻」而已,而不是她以為的「定情之吻」嗎?

  唉,她的心好亂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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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23 22:38:30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到了攝影棚,緋緋才知道自己並不是阿剛找來的唯一模特兒。

  一共來了三名模特兒,原來她並不是阿剛唯一、必要、獨鍾的那一個。

  「他到底把我當什麼了?」

  攝影棚內正在進行另一個模特兒的拍照,緋緋則被帶到休息室,先由造型師打點她的服裝和化妝;等造型師離開後,她雖然被允許到棚內參觀拍攝工作,卻選擇了一個人待在休息室。

  「我到底是怎麼了?我到日本來可不是為了討男人歡心的!」

  在薄薄的春衫外裹上厚重的毛呢大衣,站在鏡子前看著巧妝過的自己,美麗卻憂鬱。

  「幹麼他說什麼你全答應呢?真是個笨蛋!」

  她對著鏡子罵自己,想不透一向對男人不屑一顧的她,為什麼偏偏在意阿剛?

  「親了人家卻什麼也沒說,一連好幾天無清無息,好不容易見了面卻只是要我替他設計的衣服拍照,一句想念的話也沒……」

  怎麼想,他都不像是在喜歡她。

  「在想什麼?瞧你眉頭都快皺成一團了!」

  因為太專注於想事情,緋緋連阿剛什麼時候走到她身後都不知道。

  「沒……沒什麼。」她嚇到有點結巴,還好一會兒就恢復正常。

  他輕撥一下她耳鬢垂落的發。「再過一會兒就輪到你了,會緊張嗎?」

  她舔了一下微干的唇瓣,誠實地點點頭。

  「閉上眼。」他頑皮地眨眨眼。「我有個法寶可以治療你的緊張,不過你得先閉上眼睛才行。」

  「真的假的?不准弄條假蛇嚇我喔!」

  雖然有些不放心,緋緋還是聽話的閉上眼。

  就在她閉上眼的同時,阿剛的雙手也環上她的腰,低頭吻住她。

  腦袋又一片空白了。

  剛剛才在想他對她根本無意,那夜的一吻對他而言或許只是極普通的晚安吻而已。

  但是現在呢?

  他再度吻住她的唇,而天還沒黑,她也還沒打算回家睡覺,不能再說是禮貌性的晚安吻吧?

  心跳快得不像樣,她相信阿剛一定聽見了她誇張的心跳聲。

  溫熱的舌尖在她唇齒之間輕柔蠕動,挑誘著她與之共舞。

  比那夜更纏綿的長吻讓她意亂情迷,腦子裡一團亂,什麼也想不清。

  她真的被他若即若離的態度搞糊塗了!

  「這幾天有沒有想過我?」

  阿剛稍稍鬆放開她,望著她似醉的星眸,輕撫著她泛紅的右頰問。

  忍著傷痛為他帶衣服到發表會的她,傻氣卻執著得惹人憐愛;昏倒在浴池醒來後的她嬌憨又可愛,雖然他一再告誡自己,別去「招惹」一個來路不明的女孩,但在他情不自禁地吻上她又沒被拒絕後,「異性相吸」這千古不變的定律最終還是打敗了他的理智。

  原本只想將她當個可愛的小妹妹,如今他卻好像真的被她吸引住了。

  「……不知道。」

  在他先表白之前,她才不老實招認呢!

  「我倒是知道自己想了你好幾遍。」他修長的食指輕滑過她的嫩紅唇瓣。「抱歉,這幾天我飛去義大利一趙,今天凌晨才回來,所以連一通電話也沒撥給你。」

  他自己也知道不應該嘛……

  看他像是誠心道歉,一直對他這些天不聞不問的態度有些介意的她,心裡這才舒坦了些。

  「你幹麼跟我道歉?」她紅著臉,微垂雙睫。「你又沒有義務要跟我連絡,反正我又不是你的女——」

  「阿剛——」

  緋緋話才說到一半,就被突然開門闖入的謙司給打斷。

  「嘿嘿,我是不是錯過了什麼好戲?」

  謙司語帶曖昧地問,緋緋這才驚覺自己還被阿剛抱在懷中,連忙掙離他三步遠。

  「是不是輪到她了?」

  阿剛的態度倒是十分坦然。

  「沒錯。還有,陽子也到了。」謙司指指後方。「那位大小姐正在找你,好像是對拍照的衣服有什麼意見,你快去搞定她吧!」

  「知道了。」

  回答完,阿剛轉身又對緋緋說:「把心情放鬆,拍幾張照而已,用不著緊張。」

  「嗯。」他就是她的定心丸了!

  「拍完照之後回這間休息室裡等我,等一切工作結束之後,謙司要請大家一起去『夢海道』吃回轉壽司,之後我再開車送你回去。」

  阿剛輕撫著她酡紅嬌顏,語氣裡滿是疼寵。

  謙司馬上嚷嚷:「我有說過我要請客嗎?我怎麼一點印象也沒有?」

  「我原諒你忘了,因為您『老人家』健忘嘛!」當然是阿剛在設計他。

  「緋緋,就這麼說定嘍!」

  他說完便走出休息室,緋緋也在謙司的帶領下往攝影棚走去。

  一想到阿剛邀她和他的工作夥伴們一起吃飯,還要載她回家,緋緋覺得好開心,愉快的心情也讓她的拍攝更加順利。

  雖然她來不及試探地問阿剛究竟當不當地是女友,就被謙司給打斷,不過她邊拍照邊回憶他的言行,總覺得事實應該就是如此。

  「OK,緋緋,你表現得很棒喔!」

  謙司的稱讚怎麼也比不上阿剛在一旁朝她翹起大拇指的讚許表情,那麼令她開心。

  不過,阿剛也只有來看她的拍照情形一會兒,一個工作人員在他耳邊說了一些話,他便匆匆離開,直到她拍完照都沒再回來過。

  回到休息室換回自己的衣服之後,緋緋向一位攝影助理問了洗手間的方向,才走出去沒多久,便遠遠看見站在一樓往二樓樓梯口的阿剛。

  「阿——」

  緋緋才想出聲喊他,卻突然瞧見不久前謙司曾經指著告訴她、那位叫做中野陽子的名模,就這麼從樓梯口傾身而出,雙手如蛇般纏上阿剛的脖子。

  緋緋一下子僵住了。

  當她看見阿剛非但沒將陽子推開,反而雙手環上她的腰,將站在階梯上的她抱下,而陽子紅艷的唇瓣更是立刻往他頸上輕啄一記,一把無名火立刻從緋緋心頭燃起。而且他接著將陽子攔腰抱起,一路抱進了休息室,更是讓一路遠遠尾隨的她看得怒火中燒!

  「騙子!」

  她低罵一聲,握緊雙拳便想闖進休息室去給腳踏兩條船的他「好看」!

  但是走不到兩步,她卻想起了一件事——

  自始至終,阿剛從來沒說過喜歡她、愛她,甚至要求她當他的女友。

  就算他曾吻過她,只要他沒開口說過,兩人就還不算是男女朋友。

  連男女朋友都還不是,她憑什麼上前去興師問罪?也許他和陽子早就是一對,只是她不知道而已。

  「我真是個白癡!」

  在淚水模糊了視線的同時,緋緋迅即轉身,在阿剛發現前飛快逃開。

  漫無目的在街上走了許久,緋緋的情緒由悲憤、沮喪,漸漸轉為麻木。

  這一路上她一直回想著和阿剛相遇至今的一切,越想就越覺得自己沒理由責怪他。

  一開始他不就說過,他的女朋友多到十隻手指都數不清嗎?

  人家老實說了,是她自己當玩笑話聽而已。

  所以,他親她、待她好,也許是真的喜歡她,但喜歡的程度只在將她編入第N號候補女友中,還不到為了她甩掉眾女友的地步吧?

  他連「喜歡」兩個字都沒對她說過,別說是「負心」,她連要怪他「欺騙」都嫌牽強。

  「喂,你們看,是吉田剛耶!」

  原本無精打采在街上閒晃的她,一聽見有人提起「吉田剛」三個字便反射性地抬頭。

  三個小女生聚集在書店櫥窗外嘰嘰喳喳,阿剛的名字還被她們掛在口中不時提起。緋緋好奇地朝她們走近幾步,這才赫然發現櫥窗裡擺著一本以阿剛為封面人物的雜誌。

  「超人氣新銳設計師,勇奪歐洲時裝設計大槳——」

  緋緋輕念著一旁的標題,愣了幾秒,立刻進書店裡將那本雜誌取下翻閱。

  書裡詳細記載了阿剛的成就,旗艦店的彩照就足以讓人看出賣場的銷售盛況,以及他的設計有鄉受歡迎。

  他根本不是什麼「小小的」服裝設計師,而是在日本已居於翹楚地位的名人。

  最重要的是——

  在這篇專訪裡,不免俗地問到了阿剛的感情問題。

  「有不少感覺不錯的女性友人,但是還沒有想固定下來的對象……」

  緋緋念出了他的回答,悵然一笑,把雜誌又歸回原位。

  「果然是我太一廂情願了……」



  晚上十點五十分。

  一回旅館,緋緋在大廳遇上了奈奈子,馬上就聽她說起阿剛傍晚早早就回來找她的消息。

  緋緋有些心虛地問:「那他現在人呢?」

  「九點多的時候,我還有看見他到旅館大門外站了一會兒,現在大概在他房裡吧?」

  奈奈子說完自己的猜測,又問:「發生什麼事了?聽說中午是他約你出去的,你們——」

  「什麼事也沒有。」

  奈奈子是旅館裡著名的「廣播電台」,緋緋瘋了才跟她說明原由。

  「對不起,我人有點不舒服,不多聊了,晚安。」

  緋緋臉色原本就不大好看,再裝出病懨懨的模樣,連奈奈子也被她唬過,不好意思再硬纏著她追根究柢。

  「他傍晚就回來了……」

  回房的路上,緋緋想著奈奈子所說的話,也就是說,阿剛沒有和大家去吃晚飯,恐怕是在發現她不見的時候就趕回來找她了。

  在不告而別之前,她根本沒想過阿剛會擔心她。

  她倒忘了,原本約好要一起吃晚餐,一起回來的。

  「算了,明天再編個理由跟他道歉就沒事了。」

  反正他最大的優點就是脾氣好。

  而且她也決定了,要將對他的熱情慢慢降溫。

  除非他願意認認真真地只跟她交往,否則她再一股腦兒地把感情往裡放,最後的結果肯定是「重傷」。

  「從明天開始,還是和他恢復普通朋友的相處吧……」她沮喪地喃喃自語:「這樣對彼此都好。」

  走到了房門前,她歎口氣,掏出鑰匙開門。她還不打算回台灣,也暫時不想離開這裡,還不能任性地去找阿剛「攤牌」,叫他要不就專心一意跟她交往,要不就別再招惹她。

  唉,只好任情況繼續曖昧不明下去了……

  「你回來了?」

  門一開,屋內燈光大亮,看見阿剛出現在房裡,緋緋詫異地當場僵立。

  他搖搖手中的備用鑰匙。「抱歉,在外面等實在太冷了,所以我沒經過你同意就自己開門進來。」

  「沒……沒關係。」

  「你不進來嗎?」

  一直杵在門口的她,有些尷尬地走進房裡,猶豫了一會兒才將門關上。

  「對不起,我今天沒先跟你說一聲就離開,害你擔心了。」

  她劈頭就先道歉,只想能讓他快點滿意回房,別讓她多看他一秒就多痛苦一分。

  「我的確很擔心。」他走到她面前。「如果你十二點以前還不回來,我就要打電話報警了。」

  他問著低低垂首的她。「發生什麼事了?我問遍了攝影棚裡所有人,沒人知道你是什麼時候走的。」

  這可把她問成了張口啞巴。

  壓根兒沒想過阿剛會這麼晚還在房裡「堵」她,要蒙人的理由她還沒想好呢!

  「我突然想起有件事要辦,一時找不到你,所以……」

  「找不到我,你也該跟其他人說一聲,因為你無故失蹤,所有人全出動找你,也沒人有心情聚餐了,就怕你出了什麼意外沒人發現。」

  她抿了抿唇。「對不起,我會去跟大家道歉的。」

  「算了,下次別再這麼嚇人就好。」他雙手輕扶她雙肩。「如果你出了什麼事,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我自己。」

  胸口像被什麼重擊了一下,他充滿感情的溫柔話語,此刻只令她心痛。

  「不會再有下次了。」

  他恍若深情的舉止,只會使她聯想起他今天和別的女人擁抱的親密鏡頭,讓她立刻掙脫阿剛掌握,而他也立刻感覺到了她明顯的排拒。

  他擰起雙眉。「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你真的有點不對勁。」

  「我……」她咬了咬下唇。「我覺得有點不舒服,想早點睡,你也該回去休息了。」

  白癡才聽不出她的逐客令。

  看這情形再問她也不會實說,雖然滿腹疑問,但在她的堅持之下,阿剛也只好退出她的房間了。

  「怪了,我今天有得罪過她嗎?」

  他站在門外對著門板問,一頭霧水。


  一大早,緋緋就跟阿剛玩起捉迷藏,直到他非出門不可,都還沒有機會見到她。

  推掉一個電視節目的邀約,阿剛早早就趕了回來。他可是下定決心,今晚非把她「捉」來好好談談不可。

  「今天非得弄清楚她到底在鬧什麼彆扭不可!」

  有生以來,這還是頭一次有女人讓他心神不寧。

  女人在他生命中一向來來去去,他從來不在意,也從未有人能左右他的喜怒哀樂。

  可是昨晚緋緋心事重重的憂鬱神色和怪異舉止,卻讓他擔心了一整天,心情也跟著鬱鬱寡歡。

  他還不清楚緋緋在他心中與眾不同的原因,但是她如果打算繼續迴避他,他就非得知道自己做了什麼惹她討厭的事,不能莫名其妙就被「三振出局」。

  「千春!」

  看見她迎面走來,阿剛立刻上前追問。

  「你知不知道緋緋現在在哪裡?」

  「我剛剛看見她在廚房——」

  「謝了!」

  阿剛沒等她說完,只聽完「廚房」便往那方向快步走去,卻遠遠便瞧見緋緋正和一個長得還算稱頭的年輕男子有說有笑。

  他覺得有些不是滋味,卻還硬忍著想等他們談完再過去。但是當他瞧見對方送了樣東西給徘緋時,她臉上乍現的驚喜表情,「捍衛領土」的男性本能立刻驅使他快步走向他們倆。

  同時間,緋緋也注意到他了。

  她像是嚇了一跳,匆匆跟對方說了幾句,立刻拔腿就跑,繼續跟他玩「官兵抓強盜」的遊戲,一溜煙就跑得無影無蹤。

  「對了,拜託媽派人把她叫去隨便一間空房吧!」

  追得快上氣不接下氣,還飽受旁人狐疑眼光盯視的他,決定改採最有效率的方法「逮人」。雖然這麼一來肯定會招來媽的疑心,不過他已管不了那麼多了。

  問到了媽現在正在儲藏室,他立刻快步前去找人。

  「媽?」

  儲藏室的門虛掩著,阿剛把門推開,卻把正站在鋁梯頂端換天花板燈泡的緋緋給嚇了一大跳。

  「老……老闆娘臨時想起有件事,去打電話了。」

  緋緋在愣了幾秒後,立刻裝作沒事人一般,邊說邊繼續換燈泡,就是不跟他再有任何視線交集。

  可是她聽到了門關上的聲音,眼尾餘光瞧見他一步步靠近鋁梯,心臟立刻不聽話地撲通、撲通狂跳。

  「你會換燈泡?」

  阿剛唇角噙著笑,好整以暇地仰首望她,這下她可是「插翅」才能逃開他了!

  「嗯。」

  緋緋知道自己正被他看著,想躲都躲不了,渾身不禁一直臊熱起來。

  「你不是要找老闆娘嗎?」

  「我要找的人是你。」他把話說開。「我們之間好像有點事該談談吧?」

  「我現在很忙——」

  「我倒是很有空。」他揚唇一笑。「可以跟著你一晚上,看你什麼時候有空跟我聊都可以。」

  他說完便自己找了個木箱坐下,恰巧瞥見方纔那個男人送她的肖像畫。

  「很漂亮嘛!」他看了一下簽名,語帶醋意說:「這個人的名字我有點印象,好像是最近滿受歡迎的新銳漫畫家,你跟他很熟嗎?」

  「他是這幾天才住進來的客人,是聊過幾次,但還稱不上熟吧?」她據實以報,沒聽出他的醋意。

  「是嗎?」他目光灼灼地盯著她。「看你們聊得那麼愉快,我還以為是你的男友呢。」

  他是在吃醋嗎?

  緋緋覺得他說話好像有點酸溜溜的,但……他有可能在乎她嗎?

  不可能!

  她咬了一下唇,否決了心中盼望。自己頂多只是他有興趣的眾多女人之一 ,而且還是可有可無的那一個。

  「你想談什麼就說吧!」想起他的多情,她就揪心。「不過我還有很多工作,請你長話短說——啊!」

  緋緋邊說邊下梯,一個不留神踩空了階梯,整個人驚叫一聲便往下摔。

  換下的燈泡由手中滑落,摔碎在地上的剌耳聲響讓她心驚地閉上了眼,想著肯定要狠狠摔落,不殘也傷了,沒想到卻落入了一雙強健臂膀中……

  「我好像快成了你的守護天使了。」

  在嚇出一身冷汗後,阿剛凝望著懷中嚇得臉色發白的佳人,還不忘幽她一默。

  「請你放我下來。」

  落在他溫暖胸懷中,讓緋緋雙頰立刻由白轉紅。阿剛雖然依她所言將她放下,雙手卻緊摟著她纖腰不放。

  「放開我!」羞赧的她不斷掙扎抗議。

  「不放!」

  他倔強回嘴,佔有慾十足地將她抱得更牢。

  「你放開我啦!」

  「我喜歡你。」

  「你——』

  緋緋聞言立刻炸紅了臉,傻氣地瞪大了眼,呆呆地望著他啞口無言。

  「緋緋,我很喜歡你。」

  阿剛也沒想到自己竟會被逼到脫口而出這句話,不過,這也讓他更加明白了緋緋對他的重要性。

  「你……你喜歡的女人有很多吧?」

  一回神,緋緋逼自己忍下狂喜的心,硬是板著臉賭氣說:「而且你『守護』的又不只是我,你這個『天使』夠忙了,少理我這個倒楣鬼不是更好?」

  阿剛總算聽出了些端倪。「我懂了,是不是你從工作人員那裡聽到了什麼閒言閒語,所以才變得陰陽怪氣?」

  「才不是閒言閒語!我親眼看見你和陽子在樓梯抱在一起,而且她還親——」

  她紅了臉,賭氣別過頭下再說。

  「原來……那才是你昨天不告而別的真正原因吧?」

  阿剛掃起她尖巧的下巴,要她正視著他。

  「你吃醋,就為了我抱陽子?」他以食指輕滑過她紅艷唇瓣。「當時她說她扭到腳,要我抱她下來,就這樣而已,況且說『親』,她也只不過碰我脖子一下罷了。」

  聽他說得好像是她小題大做,把事情看得太嚴重,那種無所謂的語氣又讓她火冒三丈。

  「好,你說你喜歡我,那有多喜歡?」她也挑明了問:「喜歡到你願意只跟我一個人交往,不再跟你那一堆數不清的『女朋友』糾纏不清了嗎?」

  已經習慣自由,不曾給過任何女人承諾的阿剛,對緋緋的質問顯得有些難以招架。

  不少女人要求過他「忠誠」,他若不是敷衍就是疏離,沒一個能讓他「認栽」。他承認緋緋讓他感覺特殊,但要他現在就確定她是他命中注定的另一半,又似乎稍嫌太早了。

  「在結婚之前,每個人都有跟異性自由交往的權利吧,有必要那麼認真嗎?」他沉吟片刻。「老實說,我還沒有受約束的心理準備,不想那麼早就進入一對一的戀愛關係,但是就目前而言,我最喜歡的的確是你。」

  「目前最喜歡的?」她訕訕一笑。「我該覺得受寵若驚嗎?」

  「緋——」

  「別說了!」她淒然苦笑。「算我『不識抬舉』,你就繼續去做你的情聖,別再招惹我了。」

  緋緋奮力掙脫他的懷抱,阿剛想攔阻她,卻被她使盡力氣推開,一溜煙地逃了。

  「媽。」

  一大早,阿剛就一副無精打采的模樣,懶懶地敲門走進母親房間。

  「千春說你有事找我?」他淡掃了一眼手錶。「我待會兒得趕——」

  「我管你趕什麼!」

  綾乃眼尾一挑,先將門拉上,轉身便伸指輕戳了下他眉心。

  「我實在憋不住了,你給我老實說,你和緋緋之間到底——」

  叩、叩——

  綾乃話才問到一半就被敲門聲打斷,只好先起身應門。

  「誰呀?」

  「是我,緋排。」

  一聽是她,綾乃立刻開門。

  「老闆娘,我想——」

  「先進來再說吧!」

  綾乃不給她把話說完的機會,就把人拉進了屋裡。一看見阿剛也在場,緋緋原本還算紅潤的臉色瞬間轉黯。

  「其實我也沒什麼事,你們無談——」

  「坐下吧!」

  綾乃把轉身就想跑掉的她拉回桌邊,硬按她坐下。

  「其實我跟阿剛也才剛談完一個段落。」她笑瞇瞇地「睜眼說瞎話」。「你有什麼話就直說,不用吞吞吐吐,我最欣賞你直率、乾脆的態度,別彆扭扭的反而不像你嘍!」

  既然人家這麼說,緋緋也就二話不說,拿了一封信往綾乃面前一遞。

  綾乃一看不禁瞪大眼。「辭職信?!」

  「是的,我想就做到這個月底。」緋緋挪移身子,恭恭敬敬地對綾乃彎腰行禮。「多謝老闆娘您這幾個月來的照顧——」

  「你先等一下!」綾乃一臉詫異。「做得好好的幹麼辭職呢?」

  綾乃說時還看了一下兒子,後者的臉色也十分凝重。

  「是不是有誰欺負你?」綾乃早看出這兩個年輕人之間有問題。「不管是誰你儘管說,就算是我兒子我也是認理不認人,一定替你討回公道!」

  連月來的朝夕相處,綾乃是打從心底喜歡這個女孩,緋緋直率、認真的個性簡直就跟她年輕時一個樣,越看越深得她心。

  看這兩人明明感情不錯,她還想說就快娶媳婦了呢,怎麼突然就鬧僵了?

  「沒人欺負我。」緋緋淡淡地說:「是我自己沒有定性,我想離開東京,也許會去北海道看看吧。」

  綾乃想出了折衷辦法。「那這樣吧,我放你半個月的假,讓你去北海道玩玩,不夠的話放一個月也沒關係。」

  「這樣不好。」緋緋一口回絕。「我知道老闆娘您待我好,可是這種先例不能開,不然日後有其他員工也要求休長假就麻煩了。」

  「你知道我媽對你好,捨不得你走,你也說過喜歡這裡,那又何必堅持離開?」

  一直在旁靜默不語的阿剛終於開了口,畢竟在場最不希望緋緋離開的就是他了。

  「抱歉,我已經決定了。」聽見他溫柔的聲音,她心裡動搖,語氣卻更加堅定。「老闆娘,對不起,請您原諒我的任性。」

  「緋緋!」

  她說完便起身跑出了門外,綾乃出聲喊不住她,阿剛立刻追了出去,一趕上便由後牢牢抱住她。

  「放開我!」緋緋慌忙掙扎,被他的大膽行徑擾得芳心大亂。「會被其他人看見的——」

  「我才不在乎會被誰看見!」

  阿剛將她翻轉身,目光灼灼地牢牢凝視她,不准她閃躲。

  他真是傷透腦筋了!

  一直以來他最怕的就是一對一的固定關係,最不想招惹的就是死心眼的女人,偏偏生平頭一回令他動了真情的緋緋,一次就擊中他兩個「死穴」;更慘的是,對情人來去一向瀟灑的他,這回一點也不想就這麼放棄她。

  「要不從此跟其他女人保持距離,要不就失去你,你就非得急著逼我立刻做選擇嗎?我們難道——」

  「你什麼選擇也不用做。」緋緋賭氣告訴他。「你想要自由,我就讓你自由,你儘管去結交天下美女,反正我不適合你。你要抱去抱別的女人,別再碰我,不然我立刻離開!」

  她氣沖沖地掙脫他的懷抱跑掉,留下阿剛進退不得,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

  「夜路走多遇到鬼了吧?」

  一回頭,瞧見杵在門外將「好戲」整出看完,不安慰反而眼盯著他幸災樂禍的母親,阿剛可真是哭笑不得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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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23 22:39:37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一個人待在工作室裡思考了半天,阿剛還是沒設計出半件新衣。

  叫助理泡了杯咖啡送進來,把設計圖丟一邊,看似悠閒地走到窗邊看著漫天紅霞,英挺的兩道濃眉卻憂鬱地愁皺成結。

  「幹麼呀,一副憂國憂民的模樣?」

  謙司沒敲門便自己開門而入,還調侃了主人一句。

  「遲到了還敢消遣我?」阿剛淡掃了他一眼,訕訕地問:「照片呢?」

  「在這,拍出來的效果很不錯喔!」謙司圓圓的笑臉說盡了滿意。「尤其是緋緋的部分更好,我覺得她真的有做模特兒的天分喔!」

  阿剛倒出了照片一張張細看,一瞧見緋緋輕顰淺笑的嬌媚倩影,才舒展的雙眉又漸漸聚攏……

  「噯,你再看她也不會從照片裡跳出來啦!」

  謙司從他後腦勺一掌拍下,害阿剛吻上了手中的照片。

  「你這麼用力想謀殺呀?!」

  阿剛瞪他一眼,脖子還差點因此扭到。

  謙司笑嘻嘻地說:「不用我殺你,看你這模樣也只剩半條命了,終於嘗到愛情的苦果了吧?」

  他俊眉一挑。「你在瞎扯什麼,我什麼時候談戀愛了?」

  「是你想瞞我,還是連你自己都還沒察覺?」謙司從散置桌上的照片中拿了張緋緋的。「認識十多年了,沒見你對哪個女人認真過,態度總是不冷不熱,不過這回你對她的熱乎勁可是前所未見喔!」

  阿剛斜勾了他一眼。「你什麼時候變成戀愛專家了?」

  「我只是『吉田剛專家』。你沒發覺自己總是把緋緋的事掛在嘴上,提起她的時候眼睛就發亮嗎?還有那天她從攝影棚不告而別,你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整個攝影棚差點沒被你掀過來找!」

  謙司咧咧嘴,拿照片在阿剛面前晃了晃。

  「以前這種跟你賭氣,或是想引起你注意、關心的把戲,其他女人也玩過,就沒見你為人家擔過一點心;但一換成緋緋就不同了,我看你這幾天心神不定,十之八九也是為了她吧?」

  既然心事已被看破,阿剛也不否認了。

  「為了逃開我,緋緋在鬧辭職。」

  謙司愣了愣,隨即又噗哧一聲笑了出來,讓阿剛臉都黑了。

  「有什麼好笑的?」

  「抱歉,因為我沒想過你這個大帥哥也會有被人嫌惡的一天。」

  阿剛狠狠瞪了他一眼。「你在幸災樂禍嗎?」

  「不敢。」謙司嘴上這麼說,卻藏不住憋笑的表情。「到底發生什麼事了?那天我還看見你們倆甜甜蜜蜜地抱在一起,怎麼這會兒她又要逃開你了?」

  阿剛一臉挫敗。「她看見了陽子吻我,一吃醋便要求我對她專一,再也不許碰其他女人,做不到就別再接近她。」

  謙司雙手一攤,滿臉同情。

  「呵,那可難嘍,咱們吉田大師最怕一對一的認真交往,這輩子他可還沒承認過誰是他的正牌女友哩!」

  阿剛頭疼地將手中成疊照片往桌上一放。「我也不是不想認真,只是……」

  謙司瞭解地接口:「只是你怕你體內流著跟你生父一樣花心的血液,沒有完全確認自己的心意之前,不敢貿然答應跟人家認真交往,就怕到時喜新厭舊的DNA發作,害慘了那個舊愛?厚,你的謬論我早就會背了!」

  他十分不以為然地繼續說:「你考慮太多,永遠也談不了戀愛。你覺得不給緋緋太多希望與承諾是為了保護她,但對她而言,你只是不想負責任、不想認真的花花公子。除了我之外,誰會知道你不想定下來是為了這麼古怪的理由?」

  阿剛沉吟片刻,視線定在緋緋的照片上。

  「也許,我該把我這個古怪的理由跟她說清楚吧?」

  謙司彎起唇角。「你就是捨不得放掉她,對吧?」

  阿剛白他一眼。「羅嗉!」

  「好,我不羅嗉就是了,照片挑好再告訴我一聲,還有什麼戀愛煩惱也可以跟我商量,不收費喔!」

  阿剛很不給面子地提醒他一句:「到現在還沒交到女朋友的人,有資格當人家的愛情顧問嗎?」

  「算你狠!」不過謙司還是皮皮地笑說:「沒關係,我看準你會栽在緋緋手上,少了你這個大情聖,就會多了很多美女朝我這邊靠攏了!」

  「你儘管去作你的白日夢吧!」

  悶了好幾天,阿剛總算是暫時綻開了笑顏。

  看來,他該試著去誠實面對自己的心,不能再逃避下去了。

  一從迪士尼樂園回來,緋緋的心就像被人懸在山崖邊一樣忐忑不安。

  今天老闆娘那個身為單親媽媽的表姊要出差,一大早就把六歲的小女兒帶來「寄放」;偏偏今天剛好是生意最佳的假日,在綾乃的懇求下,明明早就請好了假,要待在房裡自憐一整天的緋緋,只好答應幫她帶小女孩去迪士尼玩,沒想到卻和阿剛「不期而遇」。

  他那個大忙人會單獨出現在那裡已經夠不尋常了,竟然還「閒」到跟她們從頭玩到尾,她要是真相信「巧遇」這個說法就是白癡了!

  但最令她震驚的,莫過於他在小女孩面前說她是他的女朋友!

  「他到底在打什麼主意?」

  敲了敲腦袋,她還是參不透阿剛葫蘆裡究竟在賣什麼藥?

  之前他死也不肯給她一句承諾,今天卻忽然蹦出這麼令她大吃一驚的話,而且還對她超溫柔體貼,直逗她開心,像兩個人真在熱戀中一樣,到底是真的?還是存心捉弄她?

  「討厭!沒問清楚我今晚一定會睡不著啦!」

  她雙手握拳在床上揍了幾下,像鬧脾氣的小孩,發洩一下也好。

  「他一定是故意說那些話來戲弄我的!」

  本來嘛,光是陽子的長相就不輸她,而且人家比她會撒嬌,又是個名模……

  她幽幽自語:「如果是在台灣就可能了……」

  其實也很難說。在台灣,雖然只要一提到她是夏家千金,男人們就眼光發亮,因為夏家在台灣握有不少上市公司的經營權,家產可是以「億」為計算單位;但是家族的黑幫背景也讓一些貪財、卻沒什麼膽識的男人不敢招惹她,就怕一不小心便被她「威名遠播」的母親給抓去「填海」,好處沒撈到反而先賠上一條小命。

  如果讓阿剛知道她出生在這樣的家庭,他會嚇得立刻跟她撇清關係,還是不以為意呢?

  「唉,我想那麼多又有什麼用?反正他又不愛我……」

  叩、叩——

  兩聲清脆的敲門聲在夜半響起,緋緋的心跳也忽然加快。

  「誰?」她捂著心,不安地問。

  「是我,阿剛。」

  一下子就狂奔到門前的她,還停頓了一會兒才開門,就怕聰明如他,會看出她一直在期待著他的出現。

  「有事嗎?」

  緋緋將門打開,盡量讓唇線別上揚,維持尋常語氣。

  「我有一件十分緊急的事需要你幫忙,先進房再說。」

  他的表情很認真,緋緋便反射性地挪步讓他進房,沒刁難他。

  「什麼要緊事?」她有些不安地看著他關上門。

  「就是這件事——」

  阿剛將門鎖住,二話不說便伸手托住她纖細的腰肢,俯首尋著她的唇,立刻佔有。

  他快如閃電的偷香行動,讓緋緋至少有三秒完全忘了呼吸。

  她不得不承認,或許是因為「經驗豐富」,阿剛還真是個接吻高手,只要一被他吻上就像是被打了麻醉針,一下子就讓她渾身虛軟,什麼反抗的力氣全沒了。

  溫柔的大掌在她背後游移,輕輕柔柔地,比按摩還舒服。

  滑溜的舌尖靈活地在她口中翻攪,吸吮著她的甜蜜,糾纏著她軟化且隨之起舞,完全沉浸在他狂野又貪婪的綿密熱吻中。

  「我想這麼做,已經想了一整天……」熾熱的唇在她耳邊輕喃愛語。「緋緋……你真是會折磨人……」

  是誰折磨誰啊?!

  他吮著、舔著、輕夸她雪白的耳垂,一股莫名的悸動讓緋緋整個人為之暈眩。

  受折磨的是她吧?好不容易才狠下心要遠遠逃離他的……

  從愛上他的那一刻開始,跟他說話就臉紅,對她淡淡一笑就足以令她心跳加速,輕輕一個吻就害她血液沸騰,狂熱的擁吻就讓她興奮得快死掉。

  他再不「住口」,她可真的快心臟麻痺了!

  「夠了!」

  緋緋硬逼自己從迷醉中找回神智,將沒料到她會有此舉動而一時不備的阿剛推開,背倚著牆,藉以支撐她虛軟的身於。

  「我說過不准你再碰我的!」她的心糾結成團。「別再戲弄我了,如果你不能專心愛我,就別再做任何會讓我越陷越深的事!」

  心慌意亂的她緋紅著臉,完全不曉得自己該拿他如何是好?

  阿剛唇邊泛著淺笑,熒熒星眸凝望著雙腮羞艷似桃的她。

  「我讓你……越陷越深了嗎?」

  他溫柔的聲音、曖昧的語氣,讓緋緋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接口。

  「這是遊戲嗎?」在她腦中突然閃過一個可能。「因為從沒有女人拒絕過你,所以在我離開之前你想好好戲弄我一番嗎?」

  「我像是那麼沒風度的人嗎?」他伸手輕撫她美麗的臉龐,目光溫柔如微風。「如果我有那麼惡劣,你也不會因為愛上我而痛苦了。」

  她再度迴避他的碰觸,因為無法駁斥他的推論而蹙攏雙眉。

  「我累了,沒什麼事就請你——」

  「我要你留下。」阿剛打斷她的話,牢扣住她雙肩。「我今天說你是我女朋友是認真的,我答應你,正式跟你交往,一對一 ,除非分手,否則不再有別的女人。」

  這回他講得清清楚楚,緋緋也完全怔住了。

  「你說真的?」她呆滯了好久才回神。「不可能,只是玩笑而已吧?你才不可能真心為——」

  「我也覺得不可能,但是只要一想到今後看不到你,我的心就整個揪緊;明明有其他女人在身邊,我的腦子裡卻只有你,而且情況還漸漸嚴重到連工作都沒心情……」他苦笑著。「我想,我是真的愛上你了。」

  原本已不抱任何希望了……緋緋實在不敢相信,她行李都快收拾好了,阿剛卻終於開口說愛她?

  「真的?」她眼眶泛著酸澀,傻氣地直瞅著他問:「你沒喝酒?不是在說醉話吧?沒發燒?沒有——」

  阿剛再度以吻封住了她不斷發問的小嘴,讓她感受到一陣天旋地轉。

  「我現在清醒得不得了。我愛你,你沒有聽錯。」捧著她可愛的小臉蛋,他輕揚唇線。「我就老實招供吧,是我拜託我媽替我製造機會親近你,因為在旅館你總是躲著我,如果不先哄你開心,我看就算我敲一夜門你也不會理我吧?我這麼用心安排,還不能讓你相信我是認真的嗎?」

  緋緋嬌瞠地朝他皺皺鼻。「你才不像是會去迪士尼找靈感的人呢!我早知道那是你的借口而已。」

  他聳肩一笑。「沒錯,你比米老鼠還能啟發我的靈感,你才說要離開,我的靈感就死光光了。」

  「這裡面……真的只會放我一個嗎?」

  她低垂雙睫,伸手輕指他心窩,還是覺得十分忐忑不安。

  「你真的不會再背著我跟別的女人約會、親熱,就只跟我在一起?」

  他握住她的手,緊貼著自己胸口。

  「嗯,但是我必須跟你坦誠,我有個花名在外的生父,在我體內或許也遺傳了『喜新厭舊』的相同基因。我暫時不會給你其他承諾,也還沒有結婚的打算,更不確定我是不是會永遠愛你……」他緊握了一下她的手。「對不起,我從來沒跟任何女人固定交往過,這是我頭一回答應一對一的交往,如果你想要一生一世的許諾,現在的我還給不起;我只能保證,在跟你交往期間絕不會腳踏兩條船——」

  「這樣就夠了。」

  緋緋以手心摀住他的嘴,她從他微沁熱汗的手中讀出了他的真心真意,也不想再逼他承諾更多了。

  「我只想知道,我該用什麼借口跟老闆娘拿回我的辭職信?」她羞澀一笑。「你會幫我『收拾善後』吧?」

  他聽懂了她願意留下的語意,開心地在她手心重重印下一吻。

  「只好老實說,她如果不讓你留下,我這個兒子就要被你拐跑,跟你去北海道嘍!」

  她羞紅了臉。「誰拐你呀!」

  「不就是你拐了我的心嗎?」

  「是你先拐走我的!」

  「原來是你先暗戀我啊?」

  「我——」

  瞧他眉也笑、眼也笑,那得意又讓人不得不著迷的燦爛笑靨,讓緋緋不得不承認自己已經愛他愛得一塌糊塗,連被他捉弄都心悅誠服。

  「是啦,反正我就是比你喜歡我還喜歡你嘛!」她紅著臉承認自己的「劣勢」。「反正我就是那麼不可救藥地愛著你,我就是好愛、好愛你嘛!」

  「緋緋……」

  阿剛感動得將她抱滿懷,這一刻,自己漂泊的心真的有定下來的衝動。

  或許,緋緋真有辦法幫他拴住他的心吧?


  一大早,想洗個澡提提精神的緋緋掀起寫有「女湯」的布簾,石砌的溫泉池裡如她所料一個人也沒有,讓對於裸體和眾人共浴視為畏途的她,總算能大著膽寬衣解帶,只拎著條小毛巾步入池中。

  想起自己曾在另一個露天浴池中昏倒,讓阿剛將一絲不掛的她抱回,緋緋不禁臉紅心跳起來,再想到阿剛曾半開玩笑地說要找一天和她「共浴」,彷彿連渾身熱度都不受控制地直往上飆升了。

  「我該不會是慾求不滿吧?」她害臊地捧著自己酡紅雙頰。「怎麼一大早腦子裡就淨想些色色的事?太丟人了!」

  泡了好一陣,她精神全來了,起身打算回更衣室換衣服,回房準備上班。卻是一推開更衣室門簾就瞧見一個背對著她,裸著上身只穿一件條紋四角褲的短髮男子正打算脫下褲子——

  「啊!」

  緋緋嚇得再也顧不了什麼,閉上眼直哇哇大叫了。


  來到日本數月,今天可以算是緋緋逛街逛得最輕鬆、自在的一天了。

  除了旅館同事外,她在東京沒有熟朋友,偏偏服務生的假期各自錯開,她放假,其他人就得上班;而她又偏偏愛上了一個大忙人,就算阿剛能撥空陪她,他的高知名度也會招惹不少好奇眼光,買個東西也備受矚目。

  但今天她可樂了,因為昨天她泡湯「泡」上了一個一見如故的新朋友——阿薰,染了一頭金髮的阿薰其實是個女同性戀者,但她的長相、身材都像個「傑尼斯小子」,害她昨天差點沒喊來全旅館的人抓「色狼」,但也因此有了和阿薰深談的機會,一下子就混熟了。

  「阿薰,我餓了!」

  逛完了松屋百貨,緋緋扁嘴裝起可憐,直撫著自己肚子。

  阿薰把兩人加起來快達兩位數的購物袋往車後座一放,摩挲著下巴仔細想了一下。

  「你喜不喜歡吃義大利料理?」阿薰微笑徵詢她意見。「我知道順著松屋通徒步兩分鐘,有一家名叫『SCHEVENINOEN』的義大利料理店還不錯,要不要去試試?」

  「好啊!」緋緋露出極有興趣的眼神。「如果我沒記錯『SCHEVENINOEN』可是義大利面中的王者之王,敢用這面種名當店名,老闆一定是對自己的料理技術很有自信喔!」

  阿薰露出讚許眼光。「想不到你連這個也知道,厲害喔!以前我跟別人提起這店名,別說是涵義,連拼音都沒幾個人拼得全呢,我越來越欣賞你這聰明的小女人嘍!」

  她咧嘴一笑,也捏捏阿薰的鼻子。

  「欣賞可以,但千萬別愛上我,我可是名花有主嘍!」

  「你別不小心愛上我才對,我眼光可是很高的。」

  「什麼,你還嫌棄我啊——」

  兩個人笑笑鬧鬧地來到了餐廳,走過軟木塞瓶蓋串成的門簾,暈黃溫暖的光線下是極富南歐風味的裝潢。

  點了兩客拿波裡義大利面,兩人開心地邊聊邊吃,自始至終都沒察覺店裡有一雙銳利目光不斷投射向她們。

  「陽子,你認識那兩個人嗎?」

  相約一同用餐的模特兒友人好奇追問,陽子才收斂起自己游離的目光,把視線從緋緋身上拉回。

  陽子微托著下巴,以曖昧低柔的語調說:「你不知道嗎?那邊那個女孩子為了接近吉田剛,不擇手段跑到他母親的溫泉旅館工作好藉機親近他;聽說她以前搞過援助交際,還裝出一副純情少女的模樣……」

  陽子竭盡所能地誣蔑緋緋,巴不得將她貶得一文不值。

  從阿剛的死黨,那個老愛找她麻煩的則友謙司嘴裡,她知道了向來讓所有愛慕者捉摸不定的阿剛,竟然被眼前這個不曉得從哪裡冒出來的女人給套住了心,這對一心想當「吉田夫人」的她可是晴天霹靂。她一直以為阿剛遲早會陷入她的溫柔情網,絕不會有意外的,畢竟她可是現今模特兒界最炙手可熱的名模啊!

  不行,她就是不服氣!

  陽子眼中燃燒著熊熊鬥志,雖然她不認為憑她的條件找不到另一個「吉田剛」,但是如今有不少人知道她喜歡他,就這麼被三振出局,豈不是成為大家的笑柄引

  無論如何,她不擇手段也一定要把阿剛搶到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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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把擺在桌上的快遞郵包拆開,阿剛皺著眉,耐著性子將一張又一張的照片看完,又將照片放回袋中,考慮了一會兒便一撕兩半。

  「什麼東西啊?」

  謙司沒敲門便大搖大擺進了阿剛的工作室,剛好看見他一臉不悅地將厚厚的信封費力撕毀。

  「咦,你找徽信社調查緋緋嗎?」

  謙司好奇地走過來往垃圾桶裡瞧,映入眼簾的是露出郵包、半截緋緋和一個金髮美男子的照片。

  「我哪那麼無聊。」阿剛淡漠回他。「不曉得是誰匿名寄來的。」

  謙司看看好友故作不在意的表情,再多瞄一眼照片裡的俊男,皮癢地以幸災樂禍的眼神瞅著阿剛。

  「嘿嘿……」

  「你嘿什麼嘿?」阿剛斜睨他一眼,被盯得渾身不自在。

  「難不成是緋緋移情別戀了?」

  謙司討打地飛快從垃圾桶裡抽出半截照片,在好友面前「礙眼」地晃來晃去。

  「嘖、嘖,這男的長得真不錯,有點瀧澤秀明的味道哩,你敗給他也算不丟臉啦!」

  「是嗎?」

  「喂、喂,手下留情啊,我的萊卡相機——」

  一不留神,他順手擺在桌上的名貴相機被阿剛拿起來,作勢要往垃圾桶裡丟,慌得謙司立刻涎臉陪笑求饒,再也不敢繼續拿照片調侃他。

  「拜託,這可是我吃飯的傢伙和『心肝寶貝』咧!」搶回了相機,他一把揣進懷裡,一臉怨懟地瞅著好友。「要是它有個什麼損傷,我會傷心欲絕、痛不欲生、生不如死、死去活來、來——」

  「夠了!」阿剛有快「花轟」的預感。「有你這種朋友我才想來去死哩!沒搞到我心情惡劣你不會罷休是不是?」

  「開開玩笑而已嘛!」謙司把照片乖乖扔回垃圾桶,正經說:「我知道你跟緋緋正在熱戀中,而她也應該不是那種朝三暮四的『劈腿族』,可是不用我說,你也應該知道最近突然傳起一些關於她的惡毒謠言吧?加上這些照片,很明顯的是有人想中傷她,再離間你們兩個的感情,你知道對方是誰嗎?」

  阿剛雙眉一攏。「不知道,可能的人選太多了,緋緋的照片引起了不少廣告商的注意,自然也讓不少人眼紅——」

  「而說到眼紅嘛……」謙司賊笑接口:「她搶了我們日本服裝設計界的『偶像』,外頭成千上萬仰慕你、渴望佔有你的女人全是有可能想把緋緋當螞蟻捏死的『兇手』對吧?」

  阿剛被他說得又好氣又好笑。「知道還問我?太閒哪!」

  「我想你比我聰明,也許早就過濾出誰是可疑人選哪!」謙司再度露出好奇眼光,不死心地追問:「那……照片裡的男人是誰,你總該知道了吧?」

  被好友這麼一問,阿剛黑色的眼眸在長睫下淡淡結起一層霜。

  「我……不知道。」

  雖然一再告訴自己別在意,但一整天工作下來,阿剛腦子裡就是拂下去緋緋巧笑倩兮和別的男人牽手共游的畫面,終究還是忍不住想回家去向她查證她與那男人的關係。

  白色休旅車緩緩開上箱根山路,就在快抵達旅館時,阿剛正巧瞧見緋緋步下一輛紅色敞篷車,笑瞇瞇地和駕駛座上的金髮美男揮手道別。

  他雙眉冷肅,胸口霎時燃起一簇原本被極力壓抑的妒火。

  看著跑車離去,緋緋轉身踏入館內,阿剛再度將放慢的車速加快,將車開入旅館的車庫中。

  「緋緋!」

  就在要踏進自己房裡的前一刻,緋緋突然聽見一聲熟悉的呼喚,一轉身,由門廊另一頭朝她走來的真是阿剛。

  「阿剛?你怎麼——」

  「先進你房裡再談。」

  他打斷了她的話,而開心見到情人的緋緋一點也沒察覺他神色有異,只當他是想跟她說悄悄話,立刻聽話地開門讓他入內。

  「你今天沒上班嗎?」

  在榻榻米上坐定後,阿剛先旁敲側擊地問。

  「嗯,奈奈子臨時和我調班。」她邊脫外套邊說。「人家本來想找你陪我的,哪曉得打電話去,你助理說你臨時有事去了橫濱世界港購物中心,手機丟在工作室,根本連絡不上你。」

  這件事他聽助理提過。「那你一整天跑去哪裡了?」

  「逛街呀!」提起這個,她立刻跑去拿起一個黑色紙袋,再跪坐在他身邊。「對了,我在原宿看到一對情侶銀戒……」

  她拿出銀戒,眼光微斂,有些害羞地看著他。

  「你……願意戴上嗎?」

  聽她這麼一說,阿剛才留意到她指上已經多了一枚銀戒,想到她將對戒的另一個送給他,而不是那個金髮男子,心裡總算好過了一些。

  他伸出手,微笑示意緋緋替他戴上,緋緋立刻將戒指套入他指問,也更加相信他是真將她當女友看待,心裡甜滋滋的。

  「很別緻,你一個人去逛街選的嗎?」

  她搖搖頭。「我約了朋友一起逛,她和朋友合開了家Pub,晚上九點之後才輪她去顧店,所以她早上的時間還算自由,剛好可以陪我一下。」

  「男朋友?」他故意酸酸地湊近她耳畔低語:「好啊,原來除了我,你還有個『備胎男友』?」

  「才不是呢!」緋緋以為他是說真的,慌得立刻舉手立誓。「我只愛你一個,我的男朋友只有你,我對你是一心一意的,阿薰跟我只是談得來的好朋友,而且她是——」

  沒等她解釋完,阿剛便先一步以唇封了她滔滔不絕的櫻桃小口,滿心全是她那些醉人情話。

  「別當真,我只是在跟你開玩笑罷了!」他在她唇畔溫柔低語。「我相信你。」

  「討厭,我還以為你是說真的呢!」她矯瞠說完,又撒嬌地摟著他脖子。「不過,你吃醋的樣子還挺可愛的,我喜歡!」

  瞧她倩笑的可愛模樣,和那自然坦率的態度,阿剛相信是自己多心了。

  只是……一向對男女感情態度灑脫的自己,競也會如此在意起對方是否對他專一,這可還是生平頭一遭呢!

  看來,這回他是動了真心了。

  一早起來,旅館便發生了一件怪事。

  不論緋緋怎麼翻,館裡訂來供客人借閱的各大報紙,竟然不約而同地全缺了影劇版。

  「奈奈子,你早上看的時候就這樣了嗎?」午休時間,緋緋邊翻著報紙邊問同事。

  以「長舌」聞名的奈奈子眼神閃了一瞬,立刻被一旁的其他同事示以警告眼神。

  「呃,我早上看還有影劇版的,大概是今天有某個客人崇拜的偶像上報,就被他偷抽走了吧?」奈奈子說完,立刻打了個大大的呵欠。「呵……好困喔!我昨晚沒睡好,趁這個空檔去休息個十分鐘也好,不跟你聊嘍!」

  她一說完立刻閃人,其他人也一樣,沒多久,緋緋身旁數尺內在不知不覺中全「淨空」了。

  「肯定有問題……」

  不知道為什麼,緋緋就是覺得這件「報紙失蹤案」一定跟她有關,因為大家的表現實在太詭異了。

  耐不住好奇,她乾脆去跟廚房裡的小學徒借了輛腳踏車,一路騎往最近的便利商店,就地攤開報紙看個清楚。

  「到底有什麼新聞……」

  她在商店外擺設的三人座木椅上坐下,一頁頁快速翻找到影劇版,一看到陽子和阿剛笑容可掬的親密合照,和陽子疑似懷孕的斗大聳動標題,心霎時涼了一半。

  「不會吧……」

  揪著心細細讀來,陽子對懷孕的傳聞既不否認也不承認,記者也沒有肯定寫出孩子的爸是誰,不過倒是肯定點出最後一個和陽子傳緋聞的是阿剛,分明就是在暗喻倘若陽子真的有孕在身,「播種」的十之八九是阿剛。

  緋緋原本粉嫩嫣紅的俏臉刷成了雪白,外頭明明艷陽高照,在她心裡卻不斷降下紛紛飛雪。

  呆坐良久後,她決定立刻打電話聽聽阿剛的說辭,否則她知道自己接下來一整天的日子會如墜地獄,什麼事也做不好的。

  「喂?」

  她直撥了阿剛手機,話筒那頭傳來他磁性好聽的嗓音,但她緊握著公用電話話筒,一時卻不知該如何開口。

  「緋緋,是你嗎?」

  在冗長的沉默後,阿剛猜測地打破僵局。

  「嗯,是我。」她緊扯著電話線,詫異地聽見自己聲音中的深深無助。「阿剛,我想知道——」

  「孩子不是我的。」

  緋緋還沒開口問,他便已心有靈犀地說出了她要的答案。

  「真的?」雖然他的口氣像是肯定且不容置疑,但她還是忍不住追問:「為什麼你那麼肯定?難道你和陽子沒上過床嗎?」

  在一段靜默後,阿剛據實回答她:「有,但那是在我跟你正式交往以前。當我認定你是我的女朋友之後,我不曾再碰過別的女人。」

  雖然她早就猜到阿剛跟陽子有過肉體關係,但聽他親口承認,心裡還是有些不舒服。

  但是誠如阿剛所說的,那是在和她正式交往前的事,吃醋歸吃醋,緋緋也知道自己下能怪他,追究男友以前的男女關係好像有點不可理喻。

  「既然如此,你怎麼如此肯定陽子肚子裡的孩子一定不是你的?」她提醒他。「我們正式交往也不過才一個多月,或許……」

  一看到早報,阿剛就知道她一定會胡思亂想。「相信我,陽子就算真的懷孕,孩子的爸也絕不會是我。我最後一次碰她已經是五個月前的事了,可是昨天我才看見上個禮拜她穿著比基尼為服裝雜誌拍的新一季泳裝廣告,她的肚子平坦如昔,要說已經懷孕兩個月都有點牽強了,更別說是五個月。」

  「你確定嗎?」

  「當然!」

  「嗯,既然你這麼篤定,我就相——」

  話沒說完,她的電話卡已經用完,雖然只有阿剛單方面的肯定說法,但她心裡的確踏實多了。

  「算了,就相信他吧。」

  輕歎一聲,她將報紙整份丟入垃圾桶中,騎上單車迎風回到旅館。

  坐在私人婦科醫院的單人病房內,緋緋怎麼也想不透自己幹麼出現在這?

  傍晚櫃檯轉了通電話給她,竟是醫院通知她陽子昏倒送醫,叫醫院連絡她來代繳保證金。雖然是滿腹疑問,不過她還是立刻趕來了。

  「你果然來了。」

  陽子一出聲,沉溺思考中的排徘才發覺昏睡中的她已經清醒。

  「嗯。」緋緋應得有些尷尬,卻不忘關心她。「你覺得怎麼樣?有沒有什麼地方不舒服?要不要喝水?」

  陽子以一種古怪的眼神看著她,不過一閃即逝,改以讓人讀不出情緒的淡漠表情看著她。

  「小孩沒事,我就沒事。」

  陽子的回答像根針扎入緋緋心頭肉,不過她還是轉述了醫生的交代。

  「放心,醫生說你只是過度勞累,加上貧血,所以才會昏倒,只要多休息、好好調養身體就沒事了……小孩也很好,沒事。」

  「那就好。」陽子看著她說:「你一定很好奇,為什麼我會叫醫生連絡你來吧?」

  緋緋誠實點頭。「我的確很納悶,你該連絡你的家人或好友吧?你不怕我把你住院的消息告訴媒體記者嗎?」

  陽子唇角泛起一抹冷笑。「我的家人全住在小樽,連絡也沒用。我本來想連絡阿剛的,但他不接我電話,至於你……反而是最不可能把我住院消息向外散播的人,因為你不希望我懷了阿剛孩子的事被證實,弄得眾人皆知,對吧?」

  緋緋僵了僵。「你的意思是……你肚子裡的孩子真的是阿剛的?」

  「當然是他的!」陽子以百分百肯定的語氣告訴她。「我可不是什麼隨隨便便的女人,在你橫刀奪愛之前,我一直跟阿剛在一起,沒有其他男人。」

  「可是……」緋緋咬了下唇。「阿剛跟我說過,你跟他是不談感情的『成人關係』,他不但跟你早有共識,也當面跟你說過他和你不可能發展成情侶關係;既然你們不是情人,我又怎麼算是橫刀奪愛呢?而且……而且阿剛跟我保證過孩子絕對不是他的,他已經五個月都沒跟你發生過關係,而你的肚子看起來……」

  「不像懷孕五個月?呵,一個多月前阿剛在一場酒會上暍醉,那天我開車載他回去,在車上他才主動向我求歡的,也不曉得他是酒一醒就全忘了,還是故意那麼說來哄你?」早想好了說辭的她淒然一笑。「要不是你的出現,看在孩子的分上,阿剛一定會接受我們母子。但是,他現在有了新歡忘了舊愛,托你的『福』,我的孩子一出世就注定得不到親生父親的愛護,而我也……」

  才說到一半,陽子突然傷心地掩面嚶嚶低泣,可憐兮兮的,哭得緋緋滿心的罪惡感,好像真是她害的一樣。

  「你……跟阿剛談過了嗎?」

  緋緋已經不曉得自己該相信哪一方,也不知道該如何處理這一切,被陽子哭得心慌意亂。

  「陽子,你別哭了,醫生說你的情緒不能太激動,否則孩子——」

  「否則孩子會沒了嗎?」陽子恨恨地瞪著她。「那不是正中你下懷嗎?讓你代墊的錢我會盡早還你,請你走吧!」

  「陽子……」緋緋歎了口氣。「那我走了,你好好休息,別想太多,如果孩子真是阿剛的,我一定會要他對你負責,你放心吧!」

  緋緋沮喪地垂肩離去,一點也沒瞧見陽子在她背後露出詭計得逞的奸笑。


  看著桌上礙眼的照片,阿剛原本還算不錯的心情就此泡湯了。

  又有匿名者快遞郵件給他,這回的照片比上次更辣,從排排跟那個金髮男子一起吃飯,到挽著對方進入一棟高級透天洋房,每一張都足以說明兩人的親密關係,也足以讓阿剛妒火中燒。

  「吉田老師,夏小姐來找您。」

  阿剛正拿起電話要撥給徘排,沒想到助理撥了內線電話進來,告訴他緋緋就在門外。

  他掛上話筒。「請她進來。」

  須臾,排緋穿著一件藕紅色洋裝翩然而入,恰巧與照片上相同的服裝更讓他揪心。

  「你怎麼來了?」他力持鎮定,說服自己別被嫉妒沖昏頭。

  「阿剛,陽子真的懷孕了。」

  天人交戰了兩天,緋徘還是熬不過良心折磨,決定告訴他實情。

  「前天陽子去醫院產檢時昏倒,我去醫院看過她,她百分百肯定孩子是你的,你要如何處理這件事?」

  他聞言,不禁皺眉。「不管她怎麼說,我說孩子不是我的就不是我的,難道你不相信我?」

  「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陽子說一個多月前你喝醉酒,她送你回家的時候在車上……」她心煩意亂,不知該從何說起。「凡事都有個萬一,如果孩子真是你的,你抵死不認,那陽子和她肚子裡的小孩就太可憐了。我討厭不負責任的男人,你應該——」

  「討厭?」阿剛濃眉斜挑。「為什麼你一直提到負責?你就那麼希望陽子肚子裡的孩子是我的?我看你是希望我主動提出分手,好讓你能毫無顧忌地轉投入你那個叫做阿薰的新男友懷中吧?」

  阿剛眼中燃燒著熊熊妒火,緋緋卻被指控得一頭霧水。「你在胡說什麼?我說過我和阿薰只是好朋友,而且她是——」

  「那這是什麼?」他從桌上取來照片。「你前天沒回旅館,就是在他家過夜吧?」

  「你找人跟蹤我?!」緋緋瞪大眼看著照片,簡直無法置信。「為什麼?難道你不相信我?」

  「這照片是匿名人士寄來的,我才沒空做那麼無聊的事!」他灼灼雙目審視地盯著她。「不過我倒是沒想到,你對我表現得那麼癡情、專一,原來暗地裡真的腳踏兩條船?」嫉妒讓他衝動地口不擇言。「或者你的男人還不只兩個——」

  「你這個大笨蛋!」

  「啪」地一聲,一記巴掌在阿剛左頰上留下清晰指印,而緋緋珠淚滴垂,轉身便奪門而出……

  氣哭了緋緋,阿剛立刻就後悔了。

  一整個下午他都心神不寧,乾脆取消所有行程回旅館,想和緋緋平心靜氣地好奸談談。沒想到直等到半夜一點,都不見緋排回來,倒是在手機的語音信箱裡收到了一封留言——「阿薰」約他到代官山某家營業到凌晨六時的Pub碰頭。

  阿剛毫不猶豫地依言而來,一進Pub,男男女女各聚一桌的景象,讓他馬上就意會到這應該是間同性戀酒吧。

  他為難地在原地呆杵,倘若被記者看見他進出這類Pub,明天肯定成了時尚版的頭條。但一想到緋緋,他還是硬著頭皮走入店裡,而且一眼就瞧見正站在吧檯內一邊調酒,一邊向他點頭招呼的「情敵」。

  「暍什麼?」

  待他一在吧檯邊坐下,阿薰便過來招呼他,墨色眼眸中有著洞悉人心的精明。

  「緋緋呢?」阿剛可沒那份心情跟他客套。「她在你這吧?」

  「嗯,她在我房裡睡得正熟呢!」阿薰故意用曖昧口吻湊近他,低聲說:「她在床上熟睡的模樣還真是很嬌媚誘人,身材也實在是——」

  「你把緋緋怎麼了?!」

  阿薰的挑釁果然讓阿剛火冒三丈,一改斯文地立刻伸手就是一拳,但阿薰早猜到他會有這種反應,頭一偏,便躲開了他的攻勢。

  「打昏我,你就休想再見到緋緋了,而且,這裡可是我的地盤喔!」

  阿薰「笑容可掬」地提醒他,明擺著想氣死他。

  「哼!」阿剛緊握雙拳,雙眼氣得快噴火。「緋緋是我的女朋友,如果你敢傷害她,我絕對不會放過你!」

  面對他的「宣戰」,阿薰完全不以為意地掀唇笑笑。

  「據我所知,傷害她的人是你吧?你不但讓別的女人懷了你的孩子,害緋緋痛苦不堪,還作賊的先喊捉賊,指控她腳踏兩條船。既然不相信她,那就分手吧!」

  「孩子不是我的,我也不會跟緋緋分手!」阿剛已經快控制不住自己想翻過吧檯揍人的衝動。「快告訴我緋緋在哪裡!」

  「嘖,怎麼跟報章雜誌說的差那麼多?」阿薰慢條斯理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你不是遊戲人間的設計界貴公子,身邊從不缺如花女伴的嗎?怎麼,少掉一個緋緋對你有影響嗎?你的『候補』人選應該不少吧?」

  「你懂什麼!緋緋對我而言是任何人都無法取代的!」

  「既然這樣,為什麼不相信彼此呢?」阿薰攤了攤雙手。「當我叫緋緋另外交個新男友取代你,她也說你是『無可取代』的。」

  阿剛呆住了。

  他氣握的雙拳漸漸放鬆,臉上的憤慨表情也消失無蹤。

  聽阿薰這麼說,那他根本不是什麼緋緋的新男友嘛!

  「乾脆老實告訴你吧!」阿薰手指了指自己無喉結的脖子。「我是女的。」

  「什麼?!」

  阿剛不是沒聽清楚,但瞧眼前這個身高一百七十五公分以上,短髮、寬肩、平胸的金髮男子,他怎麼看都像是男人呀!

  「我是個喜歡女人的『女人』。」阿薰將自己的性向老實告知。「我身份證上還是女人,但我的內心比男人還像男人。我的確很喜歡緋緋,不過我們說好只做知己,因為她沒辦法跟『同性』談戀愛,而且她也已經有深愛的男人。吉田先生,你知道自己犯了什麼大錯了吧?」

  阿剛當然明白,他恨不得一拳打昏自己算了!

  「阿薰,請你告訴我緋緋現在人在哪,我要立刻向她道歉,帶她回——」

  阿薰以手勢示意他先住口。「想帶她走?可以。不過,關於那個模特兒的事你應該先解決吧?到底是不是你的『種』,請你先去弄清楚,否則我想緋緋是不會跟你走的。」

  阿剛知道她說得有理,依緋緋的脾氣,不是他單方面的保證就能讓她信服的,否則也不會惹來這軒然大波。

  「我會給緋緋一個滿意的交代。謝謝你告訴我這些,緋緋暫時麻煩你照顧了。」他頓了一下,不放心地補上一句:「但是,別照顧『過頭』了。」

  阿薰露出傭懶迷人又有些賊賊的笑容。「我盡量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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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23 22:40:08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一接到奈奈子打電話通知阿剛車禍重傷的消息,緋緋也顧不得自己這兩天因為傷心流淚而哭得紅腫的雙眼,和蒼白的臉色有多難看,急急換上衣服便脂粉末施地直奔醫院。

  在護理站問清了路,緋緋心急如焚地直衝病房,沒想到門一開,除了半張臉裹著紗布、躺在床上一動也不動的阿剛,和一把鼻涕一把淚的綾乃,還有早她一步到達的陽子。

  「老闆娘。」

  「緋緋……」綾乃哭紅了雙眼。「阿剛他、他……」

  「他怎麼了?」

  緋緋連忙從皮包裡抽出面紙替她拭淚,眼光卻憂心地一直投向似乎仍昏迷不醒的阿剛。本以為他沒住進加護病房,應該沒什麼大礙,可是看他母親哭得柔腸寸斷的模樣,緋緋只覺得有一股寒意瞬間將她緊緊包裹,一顆心揪得發疼。

  「是啊,伯母,阿剛他的傷勢到底怎麼了?」陽子也立刻湊過來遞面紙。

  綾乃垂著淚說:「阿剛他……破相了,醫生說雖然整形可以修復一些,但是他右眼周圍還是會留下明顯傷疤,視力也會——」

  「天哪,他不會瞎掉吧?!」

  陽子高八度的驚叫聲招來緋緋的責備目光,但她似乎不以為意,視線直盯著綾乃。

  沒想到,綾乃還真的點了點頭。

  「不只有可能瞎掉,醫生還說他……他的脊椎受損,恐伯這輩子都離不開輪椅了。」

  一聽完,緋緋腦海中立刻一片空白,淚水不受控制地潸潸滑落。

  「怎麼會這樣……」

  陽子看來像是大受打擊,口中一直喃喃地重複念著這句話。

  「陽子,」綾乃一臉哀淒地走到她身邊。「雖然阿剛從來不跟我談起有關感情的事,不過你懷了他孩子的事我全從報紙上知道了。你放心,我一定會叫阿剛對你負責,但是看他這情形……恐怕得好幾個月後才有辦法下床,婚禮近期內是辦不成了,你可以接受吧?」

  「婚……婚禮?!」

  陽子臉上看不出半絲喜悅,倒像是聽到什麼噩耗被嚇傻了,嘴巴張了大半天還合不攏。

  「老闆娘,這件事還是等阿剛清醒之後,再詢問他本人的意思比較好。」拭去淚,緋緋為了不想讓阿剛受到「雙重打擊」而插嘴。

  「唉,他還能有什麼意見?他也不曉得還有沒有生育能力,陽子肚裡的骨肉也許是我們吉田家唯一的希望,當然得將她娶進門!」

  噙著淚,綾乃斬釘截鐵地說完,便執起陽子的手,慈祥地輕拍著她手背。

  「陽子啊,阿剛可能又瞎又癱,將來就要請你多照顧他了。這孩子一向自負,一時恐怕受不了這種打擊,不曉得會沮喪多久才能振作,大概也暫時不能設計衣服了,看在肚裡孩子的分上,你不會介意陪他吃苦吧?」

  「介意?我當然介意!」

  陽子一把甩掉綾乃的手,美麗的臉龐滿是嫌惡。

  「別開玩笑了,我中野陽子可不是一般的女孩子,多少名流、富商排隊等著當我男朋友,我怎麼可能為一個又瞎又癱的廢物賠上一生?白癡才要嫁他!」

  「你別太過分了!阿剛他才不是廢物!」緋緋氣得渾身發抖,搶在綾乃之前駁斥她。「先前你不是說多愛阿剛,多想跟他在一起嗎?你不是為了他連未婚生子都願意嗎?為什麼現在竟然能毫無感情地說出那麼傷人的話?」

  陽子輕撩了一下如絲長髮,皮笑肉不笑地冷哼一聲。

  「此一時,彼一時。當時阿剛是前途不可限量,現在卻是前途一片黑暗,我又不是傻子,幹麼跟著他受苦受難?」

  「那孩子——」

  「哪來的孩子?」陽子一口打斷了緋緋的話,不以為意地說出實情。「我根本沒有懷孕,我只是不服氣阿剛竟然不把我放在眼裡,不選我而選擇你,所以才故意叫人向媒體放話,到我朋友開的婦科醫院演了場『戲』給你看,想讓你們鬧得不愉快,把阿剛再搶回我身邊。不過,現在我已經不要他了,你要就撿去吧!」

  「你說的是真的嗎?」綾乃出聲了。「陽子,你確定你真的沒懷我們家阿剛的孩於?你不會是想瞞著我們把孩子拿掉吧?」

  「不要拿掉!」緋緋也覺得有這個可能,立刻急著阻止她,就怕阿剛真的絕後。「陽子,如果你真的懷了阿剛的孩子,請你一定要生下他,我會負責照顧他長大成人。」

  「緋緋……」

  綾乃詫異的眼光讓緋緋驚覺自己講了多麼嚴重的承諾,她脹紅了臉,卻一點也不後悔。

  「你的意思該不會是要嫁他吧?」陽子覺得不可思議地瞪視她。

  緋緋握住阿剛的手,沒有絲毫不安,只有深深的不捨。

  「是,不管他醒來之後會變成怎樣,我都願意嫁他,陪他度過一切,做他的眼、他的腳,無論如何我都不會放棄他!」

  「緋緋……」綾乃感激涕零地緊握住她的手。「我果然沒有看錯你,你真是個好女孩,阿剛能認識你真是他的福氣!」

  「是喔,想跳火坑的就去跳吧!」陽子訕訕地看著她們倆說:「不過話我可是先說在前頭,從頭到尾我根本沒有懷孕過,一切不過是個玩笑,你們可不要在記者面前亂說話!」

  她看看表,再嫌惡地看了一眼躺在床上一動也不動的阿剛。

  「我得在記者聞風而至之前先走了,懷孕的事我會馬上澄清,請你們節哀順變吧,再見。」

  戴上香奈兒的墨鏡,陽子毫不留戀地離開病房,一刻也不想多作逗留。

  「真是個勢利又冶血的女人!」綾乃看了直搖頭。

  緋緋沒有心情批評陽子的絕情,她的眼裡全是阿剛,一再提醒自己別在綾乃面前掉淚,淚水卻還是直在她眼眶裡打轉。

  「別哭了,也許會有奇跡呀!」綾乃拭去她的淚。「聽到你那麼愛他,阿剛應該也不捨得一直躺平了。」

  「嗯。」

  緋緋看著綾乃對她微笑、眨眼,不再如先前那麼哭哭啼啼的,想她或許是佯裝堅強來安慰自己,也勉強擠出個淺淺笑靨。

  「喂,都說不捨得了……」

  綾乃突然推了推兒子肩膀,看得緋緋一頭霧水。

  「還裝死啊?!」

  「老闆娘——」

  看綾乃毫不留情地一拳往兒子胸口槌下,緋緋當場嚇了一大跳,以為她是傷心過度失常了,沒想到卻看見原本昏迷不醒的阿剛突然彈坐而起。

  「好痛……」

  阿剛一手揉著胸口,一手扯掉包紮著他半張臉的繃帶,俊秀的臉龐依舊,根本沒有什麼駭人的傷疤,看得緋緋都傻了。

  「媽,您那麼用力就不怕敲斷我肋骨——別走!」

  才抱怨到一半,一見到坐在床側的緋緋滿臉怒氣就要走人,阿剛也顧不得母親在場,立刻將她緊緊抱入懷中。

  「放開我啦!」

  緋緋又羞、又氣,槌起他胸口可比他母親還用力。

  「不放!」他毫不害臊地摟著她笑語。「放開你,誰來做『我的眼、我的腳』?」

  「你——」

  「緋緋,你就別氣了,阿剛會這麼做還不都是為了在你面前戳破陽子的謊言,好讓你相信他,而且這也是我替他出的主意,要怪就怪我吧!」

  「老闆娘……」緋緋真的不曉得該怎麼說才好。「您怎麼和阿剛串通來欺負我呢?」

  綾乃笑拍了拍她氣鼓的粉頰。「別氣、別氣,我把我這個笨兒子留給你出氣,看你要怎麼『修理』都可以,不用手下留情。」

  「媽——」

  「媽什麼媽?」綾乃輕擔了兒子頭頂一拳。「你也真是的,竟然會跟陽子那種女人牽扯不清,再有下次,別說緋緋不饒你,我也懶得理你了!」

  他苦笑說:「一次我就受不了了,哪敢還有下次。」

  「最好是這樣!那緋緋就交給你安撫了。」

  「老闆娘——」

  綾乃當作沒聽見緋緋的呼喚,筆直走出了病房,還把門帶上。

  「緋緋。」

  他溫柔的呼喚觸動了她心弦,緋緋賭氣伸出雙手摀住耳朵,不想聽他解釋,可他卻在她手背上輕啄了一遍又一逼,吻得她意亂心慌,完全沒了主意。

  「你——」

  她放下手想抗議,卻被他先一步封了唇,深情的綿密細吻讓她心也融了、氣也消了,只剩滿腹委屈揪得她心疼,讓她不知該對他如何是好。

  「對不起……」

  阿剛不捨地吻去她如珍珠斷落的淚滴,誠心誠意向她低頭。

  「阿薰的事我全明白了,今天我也不是故意要害你傷心,只是不那麼做不曉得陽子什麼時候才願意說真話。我答應阿薰,不再讓你為了陽子的事傷心,我做到了。我沒騙你,陽子真的沒懷我的孩子,以後我也絕對會『守身如玉』,不會再讓其他女人有機會大著肚子上門找爸爸的,我保證。」

  她抿著唇,低首不語,不曉得自己該不該信他?

  「緋緋,原諒我這一次吧!」

  阿剛摟著她,在她耳畔一遍又一遍地道歉,軟語說得她心裡有什麼氣也全消失無蹤了。

  「我還要你答應我一件事……」她淚眼婆娑地看著他,小手輕貼在他胸口。「你要保證,以後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不許再裝病、裝傷嚇我了,我真的被嚇到了,胸口到現在都還覺得好痛。我要你一直好好的,我不許你出意外,我……真的好喜歡你……」

  「緋緋……」

  擁著倚在他懷中哭泣的淚人兒,阿剛胸口熱得像有把火正在熊熊燃燒。

  他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或許……緋緋真有可能就是「終結」他飄蕩情感的真命天女吧?

  坐在電車上,緋緋臉上滿是甜蜜笑意。

  知道她是要跟阿剛約會,老闆娘不但讓她提早下班,還送了她一頂好可愛的手織毛帽,讓她搭配阿剛送她的一套新衣,臨出門時還笑著跟她說「加油」呢。

  自從自己在醫院被騙說出願嫁阿剛之後,老闆娘對她比以前更好,好到像是真把她當女兒一般看待。

  聽說她真是阿剛生平頭一個在母親面前承認的女友,老闆娘還說,原以為這個兒子得了「婚姻恐懼症」,大概一輩子都不會和任何女人固定下來,現在可要她加油,早點讓他認命跟她步進禮堂。

  「不過,這可是個很困難的任務呢!」

  她自言自語著,邊玩弄著斜背包上的流蘇。要阿剛求婚可不簡單,他已經不只一次說過他不想太早結婚,免得日後後悔「禍及子孫」的話了。

  「比我找你來得困難嗎?」

  這聲音——

  緋緋一抬頭,霎時張口結舌,無法置信地看著不知從何時起便站立在自己面前的大哥。

  「下一站下車。」

  夏靖朋一雙劍眉緊攏,緊繃的下顎說明他的不容妥協。他淡淡說完,便繼續拉著車環站在她面前,頎長的身軀像棵大樹屹立不搖,擋住她所有「逃生路線」。

  「阿剛……」

  緋緋低語著,雙手緊揪著衣擺,已經完全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偷瞄了眼手錶,離和阿剛約定的時間已經過了一個多小時,被「押」到咖啡廳的緋緋不禁擔憂起阿剛會不會生氣了……

  「有約會嗎?」靖朋可沒漏看她坐立難安的模樣。「男朋友?」

  緋緋背脊一陣涼。

  「呵,怎麼可能嘛!」她乾笑敷衍。

  其實哥哥一直很疼她,從小到大,真要有哪個不長眼的人敢欺負她,絕對逃不掉被哥哥海扁一頓。為了怕她被壞男人騙,想追求她的人都得經由他先「過濾」,心懷不軌的全會在最短時間內從她眼前「消失」。

  現在阿剛可是「化名在外」,萬一哥哥以為他是壞蛋,拐她留在日本不回家,乾脆將他「清除」怎麼辦?

  「你在想什麼?」

  「沒……沒什麼。」她像老鼠遇上貓一般戰戰兢兢。「哥,你怎麼找到我的?」

  「媽找人查了出入境資料,但線索一到你下榻的飯店就斷了。」

  夏靖朋從大衣口袋取出一頁從雜誌上撕下的彩頁。「派來找你的人從服裝雜誌上看見這張照片,便立刻傳回台灣確認,你可以想像媽看了有多震怒,立刻就派我過來。我找到模特兒經紀公司,一位中野小姐告訴了我你的住處,解釋夠詳盡了嗎?」

  「中野……」緋緋愣了愣才想到。「是陽子?!」

  真是的,她吩咐了所有人不要隨便告訴別人她的下落,獨獨漏了陽子。不過自從知道被阿剛母子倆聯手戳破了謊話,而阿剛什麼車禍成殘也全是假的之後,陽子現在是對她恨得牙癢癢,才不可能為她保密。

  「這幾個月你應該玩夠了吧?」靖朋暍了口咖啡。「明天跟我回台灣。」

  「不要!」

  她一口拒絕,接觸到哥哥極具威嚴又明顯有些不悅的眼神,才像做錯事的孩子一樣,癟著嘴低下頭。

  「別再鬧小孩子脾氣了。」靖朋婉言相勸。「你離家出走這段日子,媽比誰都緊張,就怕你出事,你明知道她向來最疼你——」

  「才怪!」她立刻否認。「她要是疼我就不會逼我和克強結婚,市長的兒子算什麼?總統的兒子我也不稀罕!」

  克強喜歡她,樂意聽他老爸的話娶她是他的事,她可不願意!

  靖朋雙眉緊鎖。「你就那麼討厭克強?」

  她無奈輕歎。「我沒說我討厭他,但是我對他一點戀愛的感覺也沒有,頂多只能做朋友。」

  「朋友也有可能發展成情人,畢竟你們也不過才認識幾個月而已。」靖朋略皺雙眉。「更何況你根本是為反對而反對,不管對方條件如何,你就是認定這會是一樁雙方互利的政治婚姻,對吧?」

  她低頭暍她的果汁,不承認也不否認。

  「總而言之,不管你有任何不滿,都得跟我回家,跟媽當面說清楚,逃避是沒有用的。」

  被哥哥活逮,她也知道自己想再「消失」比登天還難。

  最糟的是,阿剛的家和事業全在東京,不可能放棄一切跟她逃到海角天涯,留在「名人」身邊的她怎麼也逃不過哥哥的法眼。

  「可是……我還有一些事要處理,至少再給我一個月的時間好不好?」她只好先想辦法拖延。

  他挑挑眉。「什麼事要處理上一個月?」

  「呃……辦離職交接呀!」她飛快擠出理由。

  「一個溫泉旅館的服務生需要交接些什麼?如何掃地、端盤嗎?」

  說到這,靖朋既心疼這個在家飽受疼寵的妹妹在日本自找罪受,又氣她全是「自討苦吃」。

  「你在旅館做事最好別跟媽說,免得她更生氣。」他終究是捨不得罵她。「至於交接,一個禮拜就夠了。」

  「不夠啦!」她雙手合十,改採哀兵姿態。「現在旅館人手不足,員工不好請,當初是老闆娘好心收留我,我們做人要講義氣……」

  緋緋說得口沫橫飛,就想多爭取一些時間跟阿剛相處,盡全力在最短時間內讓阿剛完完全全對她死心塌地。

  如果她沒辦到,被帶回台灣後,她不信阿剛還會千里迢迢冒著「性命危險」來找她。

  時間……

  她需要更多時間……

  一出地鐵站,緋緋可是拚了命往前跑。

  都怪她沒把阿剛的手機號碼死背起來,想連絡他卻是腦中一片空白。雖然離約定時間已經過了快四小時,阿剛應該早就氣急敗壞地離開了,可她還是想親自去確認他到底在不在才能安心。

  出乎她意料的,在已熄燈的餐廳前,彷彿有個人影僵坐不動,她緩緩走近,喜悅也漸漸填滿她胸臆。

  「阿剛?」

  坐在餐廳木階上的他猛抬頭,一雙滿載擔心的黯淡眼眸突地發亮。

  「緋緋?!」他立刻站起,眼光略帶責備。「你知不知道我好擔心你,你跑哪裡去了?你不是早就出來了嗎?怎麼——」

  「太好了,你竟然還在……」

  等不及他問完,緋緋便飛奔進他懷裡,緊緊抱住他,鼻子更是一陣酸,感動得好想哭。

  「我還以為你不會等我……我以為你大概氣跑了,要不然就是已經被來搭訕的女孩子拐跑,我以為……以為……」

  「你這麼說是存心想氣死我是不是?」

  阿剛雙臂一攬,將開心得有些胡言亂語的她緊緊抱貼在胸前。

  「等不到你我都急得快去報警了,哪還有那份心情管別人搭訕?倒是你,到底跑哪裡去了?」

  「我……我迷路了……」她早就想好借口。「我下錯了站,又上錯了車,想叫計程車又帶不夠現金。總之我急死了,就是找不到路,對不起,都怪我太糊塗了,我——」

  「是我的錯。」

  阿剛反過來向她認錯,反而讓她不知所措。

  「遲到的人是我啊……」

  「但是我太粗心、太不體貼了。」他在等她的這段期間想了許多。「因為你會說日文,所以我就忽略了你是幾個月前才來日本,對東京並不熟悉,為了自己的方便老是要你從箱根坐車來會合,是我不對在先。」

  「阿剛……」

  他用鼻尖輕碰她的,溫柔低語。「以後我不會偷懶了,我會盡量抽空陪你,親自接送,不再讓今天這種情形重演,我保證。」

  這一回她真濕了眼眶,忍不住靠在他胸前哭了起來。

  「我不想離開你,我想要永遠跟你在一起……」

  「別哭了……」阿剛哄著她。「我現在不就在你身邊嗎?」

  他終究還是沒有承諾讓緋緋永遠待在他身邊。

  想起好不容易才請求哥哥通融的一個月之約,茫無頭緒的她哭得更傷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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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23 22:40:39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去了香港三天,雖然忙於公事,阿剛沒空撥電話和緋緋連絡,倒還記得找時間買禮物。回到日本,一下飛機他便驅車直奔家中。

  「阿剛。」

  回到旅館的他本想先回房放下行李,卻被碰巧遇上的母親叫住。

  「我回來了。」他乖乖站住。

  「跟我來,我有話問你。」

  阿剛看她一臉慎重,雖然不曉得是什麼事,還是跟母親一起走到無人的角落。

  「什麼事這麼神神秘秘的?」

  綾乃探頭看了看左右,確定無人才說:「我問你,你跟緋緋是不是吵架了?」

  他一臉納悶。「沒有啊。」

  她又問:「那鬧意見呢?你有沒有做什麼讓她不開心的事?」

  「沒有。」他從母親詭異的神情看出事有蹊蹺。「媽,你到底想說什麼?是不是緋緋有什麼不對勁?」

  「她呀,快被人追跑了!」

  「媽,你開這玩笑一點也下奸笑。」

  阿剛全當笑話聽,他才不相信緋緋只跟他分開短短三天就會鬧情變。

  「誰在跟你開玩笑!」綾乃表情可認真了。「這幾天你不在,有個美男子住進來,奈奈子說她看過緋緋貼在那男人胸前呢!」

  「是她在作夢吧?」他還是相信緋緋。

  綾乃可不這麼認為。「我也見過排排跟那個男人私下說話,怎麼看都像是很親密的關係,絕對不是初見面的陌生人。而且對方也是從台灣來的,長得英挺威武……」

  阿剛被說得有些動搖了。

  「不可能,緋緋不是那麼容易移情別戀的人。」他愛面子死撐。

  「如果對方條件不錯,又不像『某人』交往前就先說好可能無法跟她長相廝守,那緋緋幹麼守著那個沒良心的男人,放棄更好的對象?」

  「媽……」他再遲鈍也聽得出老媽在「逼婚」。「如果我不先說清楚,讓緋緋有個心理準備,萬一我像爸那樣無法控制地愛上另一個人,要求跟她分手,而緋緋又像你一樣死心眼,事隔十多年才能放下這段情再跟其他人交往,那我不是——」

  「你幹麼那麼在意那些將來的事呢?」綾乃不以為然地打斷他。「當年我跟你爸分手有很多複雜的原因,又不是被他始亂終棄,否則我才不會讓你在成年後去認他呢!我真的覺得你和緋緋是很合適的一對,選她不會有錯的。」

  他微擰眉心。「我還需要更多時間確認。」

  「還拖?到時緋緋被別人搶走,你可別傷心跑去當神父就好!」

  說不動頑固的兒子,綾乃氣得話一撂就走人。

  「我是當神父的料嗎?」

  歎口氣,阿剛只能苦笑了。

  「你還沒提出辭呈,對吧?」

  靖朋坐在房前的木欄杆上,眼睛望著右側的庭園景致,問著站在他左側的妹妹。

  「……嗯。」緋緋心虛地囁嚅承認。「因為我不知道要怎麼開口……」

  「你是捨不得離開吉田剛吧?」

  靖朋一語道破,而早從大哥搬來這裡住,她就知道瞞不過了,只好閉口默認。

  「媽是不可能答應你跟一個服裝設計師交往的。」靖朋無奈地看著令他傷神的妹妹。「你要否決媽替你選的對象,至少也該找個『勢均力敵』的對象吧?」

  她嘟著小嘴。「我就是喜歡服裝設計師,不喜歡政商鉅子。」

  「你喜歡的是花花公子!」他用指背輕叩了一下她額頭。

  「那是以前,他現在不會了!」她急著替阿剛辯解。「而且他從來沒有存心欺騙過任何人的感情,對我也很好,還三番兩次救了我——」

  「你用不著費力說服我,」靖朋目光銳利地盯視她。「我已經將他的一切調查得一清二楚,如果他是存心欺騙你的感情,現在早住進加護病房了。」

  緋緋知道哥不是在嚇她,這也是她先前不敢把阿剛的事告訴哥哥的原因,就怕他認定阿剛是壞男人,那不是阿剛「消失」,就是她立刻被架回台灣。

  「哥,你幫幫我好不好?」她牽著他的手撒嬌求助。「你跟媽說沒找到我——」

  「笨!」靖朋沒好氣地睨她一眼。「媽有可能由我一個人來嗎?找到你的消息早由其他人通報了,我沒讓他們執行媽的命令立刻押你回去,還通融你留下一個月已經是極限。到時候如果你不回去,媽絕對會把帳全算在吉田剛身上。」

  緋緋愁眉不展,自己被逮住阿剛這個「弱點」,不回家是難善了了。

  「我今晚就得啟程回台灣處理一些事,一個月之約到期的那天,你一定得跟我回家,不准再找借口拖延,知道了嗎?」

  她無奈點頭,一臉的不情願。

  「回家跟媽好好談談,再見見羅克強幾次。」他疼惜地輕捏了一下她鼻尖。「如果你確定自己一輩子都不可能愛上他,我會替你說情的。」

  「真的?」

  「嗯,我回房整理行李了,別忘了我們的約定。」

  靖朋說完便轉身回房,緋緋看看表,發現自己和大哥聊過了頭,耽擱了不少時間,正打算快跑回大廳繼續接待工作,卻在轉身時發現正朝自己走來的阿剛。

  「你回來啦?!」她開心地快跑到他面前。

  「嗯。」阿剛應得有些心不在焉。「剛剛跟你說話的那個男人是誰?你們看來很熟的樣子。」

  「你在吃醋嗎?」她乘機試試他。「如果我說他是我新交的男友呢?」

  他露齒一笑。「恭喜,行情不錯嘛!不會又是Gay吧?」

  「你——」

  緋緋被他看似毫不在意的言行給氣到,正想發飆卻被他突然擁入懷中,吻得她神魂顛倒。

  「你說對了,我是在吃醋。」他的眼裡滿是藏不住的妒意,像是想將她嵌入懷裡一般緊抱得她幾乎無法呼吸。「他真的是你的『新歡』?你不要我了?」

  被他魅人的眼眸瞅住,被他低啞而滿含情意的嗓音不斷追問,緋緋一顆心都快蹦出胸口了!

  「不是。」她低喘了一口氣,雙頰一陣火熱。

  「真的?」他輕啄了她的櫻桃小嘴。

  「嗯,他……是我堂哥。」她昏了頭胡諂。「他來日本玩,明天就回台灣了,我請他替我向家人報平安而已。」

  他吻著她耳垂再問:「那你說,你的男朋友叫什麼名字?」

  她吐氣如蘭地在他唇邊輕語:「吉田剛。」

  藉由她的心跳,阿剛知道自己對她魅力未減,她的柔順更是讓他相信一切全是母親多心而已。

  不過,他不想再擔這種心了,緋緋在這裡工作實在讓他「外患」太多。

  「那麼,你願意和他同居嗎?」

  阿剛的問話讓她整個人怔住。「同居?!」

  他微頷首,星眸深情凝視她羞紅的嬌顏。

  「我想更瞭解你,親近你,想要有更多時間和你在一起。」他雙手捧起她羞燙的臉蛋。「搬到我的公寓,我們一起生活吧!」

  緋緋望著他,啞口無言。

  靖朋飛回台灣三天後,緋緋終於做了決定,搬進阿剛的公寓。而一眨眼,兩人便恩愛共度了二十多天。

  清晨,阿剛在淡淡的奶油香中醒來,他翻了個身,伸手往身畔的位置一攬落空,這才揉揉眼,打著呵欠起床。

  把昨晚「激戰」時脫扔在地毯上的睡衣拾起穿上,阿剛張著惺忪睡眼,一路走進了廚房。

  「緋緋……」

  他由後一把抱住正在準備早餐的緋緋,將頭埋進她白皙的頸項,重重地烙下一個吻。

  「好癢喔……」

  她笑著閃躲,卻被他摟得更緊。

  「別鬧了!你想吃焦蛋嗎?」

  他不斷落下細碎的輕吻,酥酥麻麻的讓她連鍋鏟都拿不穩。

  「我只想吃你——」

  徘緋這回可快他一步,伸手搗住了他湊過來的嘴。

  「你忘了你今天早上得去澀谷那所服飾專門學校演講嗎?快去洗把臉吃早餐了。」

  她關掉瓦斯,把故意裝出一臉哀怨的他一路推進浴室,不讓他再耍賴。

  把早餐端土桌後,緋緋又回房替他揀選適合的衣飾搭配成套,整整齊齊的平鋪在床上,又替他省了不少時間。

  「我真是賢慧!」

  她笑說著自己,但是只片刻,笑容便由唇畔隱去。

  媽對她的管教向來嚴厲,如果知道她和男人同居,肯定會暴跳如雷!

  但是她太瞭解媽的個性,就算有大哥幫忙說情,媽也一定會固執地非逼她先跟克強交往,阿剛的事就更不用說了。

  要讓媽拿她沒轍只有兩個法子,一是她立刻跟阿剛結婚,二是她懷孕。

  立刻結婚她是不敢奢望了,只是沒想到阿剛的「防漏措施」比她想像中還嚴密百倍,連想懷孕都很困難。

  「明天哥就會來帶我走了,怎麼辦呢……」

  打開床頭櫃,她猶豫了一會兒,把整盒保險套打開,拿出裡頭僅剩的兩個扔進廚房的垃圾桶裡。

  「只好孤注一擲了!」

  今晚,她一定要「色誘」成功!


  吃著法式美食,飲著葡萄美酒,又有美人相伴,阿剛九分飽、五分醉,再洗個熱水澡出來,已經感到十成十的滿足了。

  「婚姻生活應該就是如此吧?」

  他躺在床上喃喃自語,回想有緋緋相伴的這段日子,他真的過得很快樂。

  但是不曉得是不是他多心,總覺得緋緋有時心事重重,好像有什麼事瞞著他,可是問她卻又都說沒事。

  其實在見過她當時從台灣帶來、全是名牌衣物的行李時,他就知道來日本找工作應該是她一時編的謊。

  但他不拆穿也不追問,反正他喜歡的是她這個人,跟她來自什麼樣的家庭無關,更何況等到有必要跟她的家人接觸時,也差不多是他決定要跟她結婚的時候了。

  而現在,他還沒那個打算,只想安於現況。

  「阿剛。」

  假寐聽著音樂想事的他,一直到緋緋出聲才察覺她已出浴。

  一睜眼,看見穿著紫色薄紗性感內衣站在床邊的她,阿剛不由得發出由衷讚歎。

  「真美!」

  阿剛貪看著薄紗下若隱若現的誘人胴體,坐起身,伸手將她拉上床。

  「不是說你不敢穿嗎?」

  這套內衣是他半個月前生日時,謙司那怪傢伙送的,說是要讓他生日夜有個「火辣回憶」。結果那晚緋緋喝雞尾酒竟然也醉倒,他照顧了她一夜,換來一雙熊貓眼,隔天還被謙司追問「戰況」。天曉得緋緋說她沒勇氣嘗試,一次也沒穿過這套內衣。

  「我打算接拍性感內衣廣告,所以先試穿給你看呀!」她淘氣逗他,說得跟真的一樣。

  「不准!」阿剛霸氣十足地將她摟靠胸前。「你這麼性感的模樣只有我能看,其他男人休想看!哪個攝影師膽敢動你的主意?我把他的眼睛挖出來!」

  這代表你會永遠守著我嗎?

  緋緋好想這麼問他,可是今晚的目的不在逼問,她不能「打草驚蛇」。

  「阿剛……」她伸出雙臂摟抱他頸項,柔聲問:「你愛我嗎?」

  他凝望著她的眼神似醉。「當然愛。」

  「我也好愛、好愛你……」她吻著他俊挺的鼻尖低語。「我的心和我的身體只屬於你,我只想要你……」

  緋緋緋紅著臉大膽挑逗,主動拉起他雙手覆上自己挺秀雙峰,自動獻上香吻。

  如此秀色可餐,阿剛哪禁得起她的柔媚誘惑,立刻便將她壓覆在床,狠狠回吻。

  他火熱地吮吸、吞噬她嬌柔的唇瓣,舌尖探入幽境之中,神智迷亂地品嚐她誘惑人心的甜蜜。

  兩具交纏的肢體不斷探索彼此,處於極度興奮中的他已急欲攻城略地,但是當他打開床頭櫃,卻發現保險套盒中已經空無一物。

  「糟糕!」他皺眉低咒一聲。「我明明記得昨天還有剩的……」

  「別管那個了……」緋緋如籐蔓般攀附上他火燙身軀,媚眼流轉,軟語輕喃。「我要你……」

  「緋緋……不可以!」他艱難地拒絕她的誘惑。「今天是你的排卵期,太危險了!」

  她有些吃驚。「你怎麼會知道?」

  「既然要一起生活,這種事我當然得特別留意。」他深呼吸壓抑著自己的慾火。「你忘了嗎?婚前我不要任何人因我而懷孕,我還不想要孩子。」

  「我知道。」她親吻著他的唇,還不想放棄。「你放心,不可能那麼準,一次就『中獎』的,難道你不想要我了嗎?」

  她異於平常的積極態度和「強烈慾望」,讓阿剛嗅出了一絲不尋常。

  「緋緋,是你把剩下的套子全扔了嗎?」他從沒記錯「庫存量」的。

  不擅說謊的她臉上一閃而過的心虛表情,證實了他的臆測。

  阿剛一下子從她設下的迷魂陣中找到出口。「為什麼?難道你也和其他女人一樣,想用孩子綁住我?」

  聰明的他已經起了戒心,緋緋知道自己是功虧一簣了。

  「我沒有想綁住誰,我只是想擁有你的孩子,即使你最後還是離開我,至少……我……」

  兩顆晶瑩淚珠滑落她雙腮,滴濕了他胸前。

  「為什麼你不要我?」她噙著淚,哀怨凝望。「你就這麼怕我纏住你一輩子?就算失去我也無所謂,你根本不在乎吧?」

  「我不是不想要你,我謹慎是為了保護你——」

  「我不要聽!」

  她飛快離開他身上,賭氣捲起整條被單將自己層層緊裡。

  「我只再問你最後一次,如果你不立刻跟我結婚,或是讓我懷有你的孩子,就會永遠失去我,即使如此你也不願為我賭上一次嗎?」

  他越聽越不對勁。「你今晚到底是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嗎?」

  「回答我的問題!」她倔強地要先聽到他的回答。

  他微擰雙眉。「不知道,我不想回答假設性問題,我只知道我不想拿婚姻或一條新生命做賭注,那樣太——」

  「其實我已經跟別人有婚約了。」她決定老實告訴他。「是我媽和對方父母談定,我根本不願意,所以我才會逃家到日本來,可是現在我的下落已經被查到,我媽一定會不擇手段把我帶回台灣,難道你一點也不在乎嗎?」

  「我當然在乎!」他凝眉握住她雙手。「我願意跟你一起去找你母親好好談談。」

  「談?」她冷冷笑話。「如果能談,我又何必一個人逃離台灣?而且你要怎麼跟她談?談你跟我雖然已經同居,但你還不知道我是不是你想廝守一生的伴侶,如果你的『真命天女』出現,你就會跟我分手,到時候隨便我要嫁給誰都不關你的事了?好,我們就這樣老實跟她說吧!說我已經深愛上一個或許不愛我的男人,幸運的是,我隨時會被判『出局』,到時無論她要我嫁誰我都——」

  一個火燙的熱吻印上了她的唇,一雙強健的臂膀將身體漸漸被寒意籠罩的她,重新擁入一個溫暖胸懷。

  「你這麼說對我並不公平!」阿剛在她唇畔堅定地說:「我愛你,我對你的愛意你不可能感受不到,什麼叫做你愛上了一個或許不愛你的男人?從出生到現在,你是我唯一愛上的女人,我當然愛你!」

  他蹙眉淺歎。「一開始我就把我對感情的徬徨和不安,原原本本地全告訴了你,我不想匆促決定自已的終身大事,不想去傷害任何人,你明白的,不是嗎?」

  「……我明白,可是……」兩行淚滑下了她雙腮。「我沒有時間了,我哥明天就會來帶我回台灣,所以我才想,如果我能懷有你的孩子,我媽短時間內就沒法子逼我嫁給別人,而你或許會看在孩子的分上來台灣找我,不會丟下我不管,我……我真的不想跟你分開,一天也不想……」

  「傻瓜……」他不捨地吻去她淚痕。「有沒有孩子我都不可能不管你,放心吧,明天早上我跟客戶有個約會不去不行,但是我會盡快趕回來陪你等你哥,大家坐下來好好談談,一定能找出解決的方法,你別擔心了。」

  阿剛溫柔的安慰一點也無法讓緋緋放寬心,反而感到更深沉的無力感。

  她實在說不出口,她的家人可不是「普通人」,不用結婚、懷孕這種「先斬後奏」的下下招,她只怕是逃不開被帶回台灣軟禁的結果了……

漫無目的地在街上晃了一圈,最終緋緋還是回到她和阿剛的「愛巢」。

  如她所料,當她一走入巷中,一個熟悉的身影立刻從一輛停在公寓前的黑色轎車走下。

  「哥。」

  她認命地走到他面前,一記清脆的耳刮子立刻在她白嫩的左頰印下五指嫣紅。

  靖朋厲色問:「知不知道我為什麼打你?」

  她搗著熱燙臉頰,含淚點頭。

  「因為我辜負你對我的信任,和阿剛同居。」她明白大哥能找到這,自然是已經知曉一切。

  「我真是不曉得該怎麼說你!你住在他母親經營的旅館打工是一回事,但你堂而皇之搬出來和他同居,一旦回台被記者挖出來,就會成為無法解釋的醜聞!我因為信任你而沒有留下任何眼線監視你,沒想到你竟然會做出這種傻事!」他又氣又心疼。「你以為這麼做就能跟他在一起嗎?我看過他最近的雜誌訪談,說他三十歲前不談婚姻,他根本就沒有和你結婚的打算!」

  「我知道。」她淒然一笑。「我也知道自己一定得跟你回台灣,和阿剛或許一輩子都不能再見面,可是我不後悔,在今天之前我真的過得很幸福,雖然以後再也見不到他會讓我很痛苦,但總比我從來沒愛過好。」

  「緋緋!」

  一輛白色休旅車就停在靖朋租來的黑色轎車後,阿剛一下車,立刻快步走到她身邊,握住她的手不放。

  「你是緋緋的堂哥吧?」阿剛一眼就認出這個曾被他誤以為是情敵的男人。「天黑了,不介意的話請到樓上坐吧!」

  「堂哥?」

  靖朋皺眉看向妹妹,瞧她抿唇不語的模樣就知道是她扯了謊。

  「緋緋,上去收拾衣物,該走了。」

  「等一下!」阿剛拉住緋緋冰冷的小手。

  靖朋目光寒若冰雪。「吉田剛,放開我妹的手,你配不上她。」

  「大哥!」緋緋捨不得阿剛被貶損。

  「大哥?他是你親哥哥?」

  「……嗯。」事到如今,緋緋也不瞞他了。

  靖朋不耐地催促。「快放開她,不然我對你不客氣了!」

  「我不會放的!」

  看她大哥盛氣凌人的模樣,根本就不可能如他所願、平心靜氣坐下來談,這種情形他怎能放手!

  不只不放,他還挑釁似的將緋緋給抱進懷中。

  「緋緋不能跟你回去。」他英挺的兩道劍眉略挑,無所懼地直言。「如果你打算限制她的自由,不讓她再回日本,我是無論如何也不會讓你帶她回台灣的!」

  「哥!」

  在緋緋的尖叫聲中,靖朋不只一拳擊中了阿剛左臉,還硬將緋緋扯開。

  阿剛當然也不會呆呆站著挨打,顧慮到對手是緋緋的哥哥,他盡量閃躲不還手,但是連挨了幾拳後,兩人終究還是扭打成一團。

  「別打了!求求你們別打了!」

  「叭——」

  緋緋想分開他們,卻被推到巷口外,一輛疾駛而來的米白轎車眼看就要撞上呆立不動的她——

  「吱——」

  尖銳的煞車聲歷時好幾秒才停止,等緋緋由驚愕中回神,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被阿剛推開跌坐在一旁,而他一臉蒼白地站在車前頭,人車隔著不到十公分的距離。

  「你們找死啊!」

  緋緋看著車內男子探頭咒罵,看著阿剛連忙道歉、讓路,看著他和哥哥同時朝她飛奔而來,淚水不禁模糊了視線。

  腦子裡暫時空白了幾秒的記憶鮮活復甦,是阿剛奮不顧身地衝過來將她推開,差點代替她而死的。

  「阿剛……」

  「沒事了……」他輕摟著嚇壞的她,不斷拍著她的背安撫。「別怕,有我在。」

  靖朋在一旁看著他們,無奈地歎了口氣。

  「吉田剛,我問你,你想要娶我妹嗎?」

  「哥……」

  緋緋訝異地望著他,她明白他這麼問就表示願意視阿剛的回答,考慮幫她向母親爭取。

  無奈的是,她早已知道阿剛的答案。

  「我現在還沒有結婚的打算。」阿剛神情嚴肅地說出自己的想法。「不過我是很認真在跟緋緋交往,如果兩、三年後我們仍然深愛彼此,我會認真考慮結婚的事。」

  「我妹等不了你兩年了!」靖朋根本無法接受他的說法。「這次回台灣,我媽一定會想盡辦法要緋緋跟她中意的對象結婚,誰也阻止不了,除非你們兩個立刻結婚,將消息馬上傳播出去,讓我媽沒有阻止的機會,才有在一起的可能。」

  「哥……」

  緋緋哀求的眼光讓靖朋眉心皺出了折。「緋緋,不是大哥不幫你,我已經違逆媽的命令讓你在日本多留一個月,既然你沒有辦法讓這個男人心甘情願地娶你,就該死心了。你該知道,一旦激怒了媽,吉田剛可能會有什麼下場。」

  阿剛明顯感覺得到懷中人兒正微微抖顫,他低頭一看,緋緋臉色都發白了。

  「我跟你回去。」

  緋緋死心了。她寧願自己心碎,也絕不願阿剛因為她而受到任何傷害。

  「阿剛,算了!」她輕輕推開他,噙淚的唇畔掛著一抹淒涼笑意。「你的顧慮我懂,我也相信你是愛我的,只是……我或許真的不是你一直以來所等待的那個幸運兒,所以才沒有那個福分永遠留在你身邊……

  「我真的很愛你……」踮起腳尖,她在他唇上輕留一吻,淚水盈眶。「就算不能再相見,我也會永遠記得跟你一起度過的每一天,千萬不要忘了我,再……」

  緋緋哽咽得無法說出「再見」,只能狠下心轉身朝靖朋走去。可是,才走不到兩步,她就被阿剛由後緊緊摟住。

  「不要走……」阿剛完全無法想像失去她的日子該怎麼過,他的心像有把火在燒灼似的痛。「如果這是唯一讓你留下的方法,那我們就——」

  「想清楚再說!」靖朋打斷阿剛的話,厲顏看向他。「別把同情當成愛,我未來妹婿要是敢為了別的女人鬧離婚,我一定讓他非死即殘!我給你三天的時間,你最好慎重考慮自己有沒有那份心對我妹。緋緋,還不跟我走!」

  她知道大哥已經做了最大的讓步,再沒有商量餘地,只得上樓拿行李跟他走。

  「我可以相信你不會臨時反悔,硬逼緋緋回台灣吧?」

  阿剛在緋緋要坐進車內時拉住她,嚴肅地向靖朋要保證。

  「我一向說話算話。」

  靖朋發動引擎,冷冷斜睇了妹妹一眼,緋緋難捨地緊抱了阿剛一會兒,最終還是不得不上車跟大哥離開。

  回到公寓,阿剛才發覺剛剛那幾拳還真是毫不留情,挨打的部位全部一起狂痛,到浴室想擰條毛巾拭去嘴角血漬,卻讓他悵然若失地發起呆來。

  看著鐵桿上緋緋沒帶走的粉彩毛巾,他好像覺得更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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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三天後,緋緋拒絕了哥哥的陪伴,堅持一個人親自回公寓聽阿剛的回答。

  她在公寓樓下仰望,阿剛的住處正亮著燈。在靜寂的夜裡,她聽見自己不斷加快的心跳聲,原本伸出去要按電鈴的手又縮了回來。

  最終,她乾脆一鼓作氣,拿出備用鑰匙自己上樓開門。

  「阿剛?」

  大廳沒人,她卻彷彿聽見臥室裡傳來女孩子的笑聲。

  她深呼吸了一口氣,筆直走進半掩的主臥室,由床上一路脫扔到浴室門口的男、女衣物交相疊落,她看呆了,淚水如湧泉一樣瞬間奪眶而出。

  「吉田剛……這就是你的答案嗎?」

  緋緋沒有破門而入,只想盡快遠離這令她作嘔的空間,把鑰匙扔在客廳茶几上便奪門而出,一秒也不多停留。

  把車停好,阿剛一手拿著鑰匙,一手放在外套口袋裡緊握著求婚用的鑽戒,快步跑上樓。

  「我回來了!」

  他一進客廳先「報備」,因為他同父異母的妹妹和新婚夫婿來日本度蜜月,卻搞了個訂房被取消的差錯,所以從昨晚開始,他的臥室就莫名其妙成了他們免費的「蜜月套房」了,不先喊一聲,待會兒看到「妖精打架」的畫面就尷尬了。

  「這兩個傢伙是存心刺激我嗎?」

  進房拿東西的他看見一地凌亂衣物,不禁想起自己和緋緋恩愛纏綿的過往,讓他更恨不能立刻見到她。

  一連三天聽不見她的笑語、見不到她的笑容,偌大的雙人床空了一半,連他的心也好像失落了一半。

  這三天他茶不思、飯不想,外加每晚數羊到天亮,他至少捫心自問了八百遍,所有的答案都是——他絕不能讓緋緋走出他生命!

  他這才恍然大悟,原來他想專寵一生的最愛早就陪伴在他身旁,越是珍愛越不敢貿然許諾,這就是他心痛的原因。但現在他的心裡已經沒有一絲猶豫,一認定緋緋,他的心痛也不藥而癒了。

  很想立刻問妹妹有沒有接到緋緋撥來的電話,不過打斷人家洗「鴛鴦浴」,又好像有些不太人道……

  「算了,等他們出來再問吧!」

  他去廚房拿了瓶礦泉水,到客廳才剛要坐下,便一眼瞥見放在茶几上的鑰匙。

  「咦,哥,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剛洗完澡的何如倩裹著浴巾走出臥房,甜笑著一把搶過阿剛手中的礦泉水。

  「如倩,緋緋來過了嗎?」

  「就是你說的那個會成為我未來大嫂的女孩子嗎?」她搖搖頭。「電話跟門鈴都沒響過,一個訪客也沒有。」

  「糟了!」

  阿剛確定,緋緋已經來過,也肯定把臥室那一團亂當成是他和別的女人的「傑作」,當場氣跑了!

  問遍了東京所有旅館,都查不到夏家兄妹的住宿紀錄後,阿剛只好硬著頭皮,撥了通國際電話向遠在台灣的另一個同父異母的哥哥「求救」。

  「哈羅?」

  「威廉嗎?我是阿剛。」他習慣了直喊名字而不是「哥哥」。

  「嗨,阿剛,你要我幫你找一個叫夏緋緋的女孩子對不對?」

  阿剛握著話筒張大嘴。就算是親兄弟,這種「心電感應」也太恐怖了吧?!

  「我猜猜,你嚇呆了對不對?」電話那頭傳來威廉爽朗的笑聲。「老實告訴你吧,我才剛跟如倩通完電話,聽說她闖了大禍,把你心愛的女人氣跑了;而我這個寶貝弟弟都要跟人家論及婚嫁了,競然問都沒問過對方的住址或電話,只知道人家住在台灣,你會不會太離譜了點啊?」

  阿剛尷尬得啞口無言,他也知道自己是自信過頭反成呆了,一直以為緋緋不可能離他而去,因此從沒追問過她的來歷,結果他現在只能把希望寄托於生父年輕時在美國留下的另一名私生子,和他同父異母、也是他十八歲那年去台灣見生父才輾轉相認的國際刑警哥哥威廉。而他現在為了公務,剛好人在台灣,也許能動用警方資源為他尋人。

  「別挖苦我了!」阿剛困窘地以指尖搔了搔腮幫子。「威廉,這是我第一次求你,無論如何請你一定要幫我找到緋緋,我會搭明天的飛機過去,因為她媽要逼她嫁給別人,所以不盡快找到她不行,我——」

  「我知道,你別急。」威廉打斷他滔滔不絕的話語。「我先問你,她有沒有提過她的兄弟姊妹?」

  「有,她有個哥哥。」

  「叫夏靖朋?」

  「你怎麼知道?!」

  阿剛大吃一驚,他沒跟如倩提過緋緋她哥的名字,怎麼威廉卻能一口說出?!

  他突然想到一個可能。「難道你認識她哥?」

  「或許……」威廉沉吟片刻。「如果你喜歡的,真是我以為的那個夏靖朋的妹妹,那你最好再慎重考慮一下自己是不是真的愛她愛到非她不娶。他們可不是『普通人家』,惹上他們最好要有被霰彈槍打成蜂窩、被炸彈炸成肉醬那種『視死如歸』的覺悟,心臟不夠強最好是放棄。」

  「我絕對不放棄!」他一旦認定可是比誰都死心眼。

  「確定?」

  「確定!」阿剛以無比肯定的語氣說:「無論要用什麼方法,我一定都要再見她,跟她將誤會解釋清楚!」

  「無論用什麼方法嗎?」電話那端傳來一陣詭譎笑聲。「你想和她私下見面,可能還真的不用非常手段不行呢!」

  阿剛聽得一頭霧水。「你說的非常手段是指什麼?」

  「綁架她嘍!」

  「什麼?!」

  「就這樣,大哥我一定會替你把人『綁』來的,bye!」

  「喂、喂——」

  握著已斷訊的電話筒,阿剛臉上掛起三條黑線,怎麼覺得事情好像此他「求援」前更複雜了啊?

  台灣。

  黑色的勞斯萊斯開到了一家連鎖咖啡廳前停了下來。剛參加完酒會的緋緋一身銀色低胸禮服,手挽著香奈兒的同色系晚宴包翩翩下車,華麗的衣著與卓然出眾的高稚氣質立刻引來大街上無數路人注目。

  「緋緋,我們的穿著不大適合來這裡吧?」

  一身亞曼尼當季最新服飾,一百八十三公分的高挑身形,染了一頭淡金鬈發的羅克強一下車便皺起眉頭。

  「這間咖啡廳太大眾化了,我知道這附近有一家高級——」

  「阿華,送克強少爺去他想去的地方。」

  緋緋看都懶得看他一眼,吩咐完保鑣就自己走進咖啡廳。

  「算了,你喜歡就好,反正只是暍杯咖啡嘛!」

  擺高姿態的克強一臉難堪,自己給自己找了個台階下,連忙跟著她進去。

  一坐定,緋緋就感受到由四面八方投射來的欣賞眼光,如果不是有著明星般俊帥臉孔的克強跟她同桌,前來搭訕的男人肯定不少。

  沒錯,一直以來她都是不少男人傾慕的對象。

  在台灣,她必須偽裝自己,她的身份引人注目,一舉一動都必須合禮合宜,還得提防那些心懷不軌而接近她的男人,她的朋友必須經過母親「過濾」、她的約會必須先向母親「報備」,所以她幾乎沒有知心好友,也不像同齡的女孩能自由自在地和朋友們去KTV唱歌,去Pub跳舞、喝酒,更遑論跟自己喜歡的對象談戀愛。

  她消極地面對這一切,將自己的滿腔熱情冰封,在父親死後獨力扶養他們兄妹倆成人的母親面前成為乖巧、懂事、聽話,絕不會違逆她任何要求的女兒。

  她像高塔上的公主,只能生活在母親為她安排好的世界,成熟地當她的「名媛淑女」,公式化地結識一些門戶相當的豪門公子。因無趣而表現冷淡的她,反而讓那些「戰無不勝」的有錢少爺更加感興趣,像克強一樣不論她如何冷臉相待,依然死纏不放的就有好幾個。

  偏偏她就是要自討苦吃,愛上一個不把她放在心上的男人!

  她為了追求真正的自我而逃離台灣,也生平頭一次主動追求真愛。在日本的那個「夏緋緋」是她最真實的自己,她卸下所有面具,以一個普通女孩子的身份去過她想過的自由生活,工作、交友、戀愛,雖然差點成了異國「遊民」、闖了不少禍、吃了不少苦,還幾回死裡逃生,可是她一直是快樂的,因為她最愛的人一直在她身邊。

  如今她人是回來台灣了,但心卻在那夜碎散在日本。

  端起咖啡輕啜,望著面前正努力扯話別讓場面太冷的克強,心如止水的她競有點可憐起他。

  因為她知道,自己這輩子都沒有勇氣再愛人,也不可能再為任何男人心動。阿剛的負心讓她的戀愛瞬間破滅,也使她一下子成熟不少,男人的甜言蜜語她再也不相信,現在的她,巴不得能拿把散彈鎗把世上的負心漢全「殲滅」算了!

  「我想回去了。」

  咖啡暍沒三口,緋緋已經感覺到快窒息。她難得照媽媽的希望和克強出來約會,原想藉這機會從軟禁她的豪宅中逃出來喘口氣,卻發現外頭的自由空氣也無助於她低落到極點的心情。

  克強這回乖乖地不表示意見,付完帳便跟她一起上車,吩咐司機開往她家。

  「緋緋,聽說你這半年多來是去日本遊學了,你真是有勇氣,一個人跑到那麼遠的國家——」

  他又在硬擠話題了!

  徘排覺得好乏味,現在就算是布萊德彼特來逗她都沒用,她根本不想跟任何男人說話。

  真難得,她竟想盡快回家,再被關進房裡「思過」,最奸一輩於再也不用出門見任何人更好。

  車子往夏家位於大度山上的獨棟豪宅行駛。夜已深,夾道林蔭中只有他們一輛車行駛於車道上,窗外僅剩參雜在樹縫間的遙遠燈光依稀閃爍著。

  吱——

  突來的緊急煞車,讓坐在後座的克強和緋緋差點整張臉撞上椅背。

  「怎麼——」

  緋緋話還沒問完便噤聲不語。

  一輛車不曉得從哪冒出來,將前路完全堵死,連續四個震動讓她警覺有人用清音槍讓車輪全消氣了。

  「怎麼辦?搶劫嗎?」克強一臉慌張。「對了,這輛車是防彈的,我們不要出去就好,我立刻打電話——」

  「沒用的,這附近有人用電波千擾。」緋緋早試過撥手機求救卻撥不通,她收起手機,手探向皮包內的防身小刀。

  開車的保鑣正要彎身取出藏在車椅下的手槍,對方的「神槍手」卻蒙面從藏身的樹後走出,一眨眼的工夫便手握雙槍抵在駕駛座旁的車窗上,讓車內所有人倒抽了一口寒氣,再也不敢妄動。

  緋緋正努力在想脫身之計,對方開車擋路的蒙面同夥卻不曉得用了什麼工具,在車前的玻璃上鑿了個孔,注入一股嗆鼻的氣體。

  「糟了,是催眠……」

  摀住鼻、口也沒用,不到幾秒鐘,緋緋想開車門卻開不了,眼前的景物也漸漸模糊了……

  睜開略微酸澀的眼皮,緋緋恍惚中看見有個女孩子也正凝視著她。

  她想揉揉眼,再看清楚一點,才發現自己的右手無法自由舉動。

  「你是誰?」

  清醒前被迷昏的記憶湧現,緋緋彈坐而起,看清了自己的右手被銬在床邊,立刻以敵視的眼光看著眼前這個年齡應該和她相差不多的女子。

  早習慣黑、白兩道人物在家中進出的緋緋表現得異常冷靜。反正要真是綁架,大不了就是被撕票,而心如死灰的她已無任何眷戀,淚也早哭干,死都不怕了,更不可能在女綁匪面前透出一絲害怕。她要真有個萬一,母親和哥哥一定會發出黑白兩道的追殺令,兇手的下場肯定比她淒慘一千倍,不會讓她死不瞑目的。

  「我是吉田剛同父異母的妹妹,這裡是我家,我叫何如倩。」完全不懂緋緋心思的如倩以欣賞的眼光看著她。「你真的長得好漂亮,而且好有膽量,在這種情況下醒來不怕得發抖,也沒被嚇哭,還能冷靜地問我是誰,難怪阿剛哥對你這麼著迷

  阿剛的妹妹?

  緋緋愣了愣,阿剛是跟她提過他的生父就是百貨大亨何有輔,但有沒有個同父異母的妹妹?他沒提過,她也沒問過,他們彼此一直鮮少去追問對方的家世問題。

  就算她是吧,但阿剛的妹妹有什麼必要,費那麼大工夫把她綁來?

  「你綁我來要做什麼?勃索嗎?」緋緋以質疑的態度面對她。「如果你真是阿剛的妹妹,那麼你們何家在台灣不也是大富豪,你這位千金小姐沒必要為錢鋌而走險吧?」

  「我想勒索你?!」如倩指著自己鼻尖。「我長得那麼可愛,不會像是綁架犯吧?更何況我綁架自己的大嫂幹麼?是威廉哥——噢,就是我和阿剛哥另一個同父異母的大哥和我想『請』你來做客,幫阿剛哥——」

  「誰是你大嫂了?」緋緋越來越不懂她究竟在玩什麼把戲。「你把我綁到這裡究竟有何企圖?不管你是不是吉田剛的妹妹,我跟你們都已經毫無瓜葛,快把我放開!」

  如倩吐吐舌。「你別生氣嘛!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你別怪到阿剛哥身上去。其實你誤會他了,那天晚上在他房裡洗澡的是我和我老公……」

  不管緋緋裝出如何冷若冰霜的表情不理人,如倩還是盡全力詳細解釋,翻開護照上的日本出入境日期章給她看,連當晚脫了一地的那堆衣服都帶來當「物證」。

  「那天哥有事走下開,叫他的助理把公寓鑰匙拿來給我,讓我們先進屋的,她可以做證;還有他隔壁一位老奶奶——」

  「真無聊!」緋緋根本聽不進這些。「他是無意問知道了我的身份,怕我哥派人去找他算帳,才拜託你出來替他向我解釋、求情吧?」

  她冷笑一聲。「你回去叫他放心吧,我夏緋緋根本沒把他放在心上,在日本我只是跟他玩玩而已,就算他跟十個女人共浴我也管不著,他死活我才不在乎!」

  「真的嗎?」

  因為注意力一直被坐在她右手邊的如倩吸引住,直到阿剛突然出聲,緋緋才驚覺他原來一直站在拉上窗簾、卻未關上玻璃門的露台上。

  「哥,我可是盡全力解釋嘍!」如倩知道「退場」時機已到。「接下來看你的了。」

  如倩走到門前又回頭向緋緋說:「那天晚上在浴室裡的人真的是我,如果我騙你,就罰我不得好死,這樣你還不信我也沒辦法了。」

  如倩的毒誓總算起了點作用,緋緋冰封的心開始動搖,在信與不信之間搖擺不定……

  「我的死活你真的不在乎嗎?」

  阿剛走到床邊,把手機塞到她手中。

  「好,你撥電話回家吧,通了之後我再告訴你這裡是哪裡。我想你家人現在肯定又急又生氣,要他們衝過來殺了我應該很容易,你如果不撥就表示你說謊,你其實在乎我在乎得不得了!」

  「你別太自信了,我討厭你討厭得不得了!我不想看見你!你滾出去!滾呀!」

  右手不能動,但她的雙腳可沒被綁,嘔氣的她硬是把阿剛當足球踢了又踢。

  「你越生氣就表示你越愛我。」他「情聖」可不是當假的。「緋緋,別再跟我賭氣了!」

  「我才不愛你!」她真拿手機撥了號。「你走,不然我就按下通話鍵了,我媽派人找來一定會打死你!」

  「如果你不再愛我,我活著也只剩痛苦。」

  說完,他主動從她手中搶來手機,按下通話鍵,不多久,果然傳來夏靖朋的聲音。

  「你好,我是吉田剛,緋緋現在在我這裡,我住在——」

  「別說!」

  緋緋向前要搶下手機,阿剛立刻將電話切斷,把手機往床頭櫃一放,抱住她,吻住她。

  緋緋原本還倔強地想推開他,卻被阿剛黏著不放,一邊熱吻著她,一邊把「我愛你」、「我想你」、「我要你」這幾句話像錄音帶一樣在她耳邊不斷重複放送,直教她氣力消融。

  「放過我吧……」

  在阿剛伸手繞到她背後,要將她禮服拉鏈拉下時,緋緋好下容易才在自己意志完全潰散前叫他停手。

  「我愛你,真的好愛你……」她已無法欺騙自己。「可是你老是給我希望又讓我失望,那晚的事讓我明白,我一點都不堅強,我不要你跟別的女人在一起,我受不了……」

  她濕了眼眶。「如果我不是你想要的那個唯一的女人,就請你放過我,別碰我、別吻我、別說愛我,一輩子都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我受不了那種每天都要擔心你會提出分手的日子,我會瘋掉的!」

  「我們結婚吧!」

  阿剛吻去她臉頰上的淚珠,深情傾訴。

  「別哭了,你以為我是為了誰千里迢迢來台灣?知道你的家世之後,我不是依舊冒著被你的保鑣拿槍打成蜂窩的危險,和我同父異母的大哥辛苦策劃這次『綁架 』,好跟你見面將誤會解釋清楚?怕失去的是我,你就是我想用一生去珍惜的女人,我已經認定,拚死也要娶到你,絕不把你讓給任何人!」

  她噙著淚,以指輕撫他的唇。

  「真的?你沒騙我?」

  「真的。」

  「你到底有多少個神出鬼沒的異母手足啊?」

  他一笑。「我爸年輕時的風流史太多了,目前冒出來的私生子只有我和威廉大哥,不過我們都不敢保證,哪天我們兄妹的排行又有新成員要插進來;只是我們一致認為,如果能像我們三個處得那麼好,多幾個兄弟姊妹其實也不錯。」

  「是不錯,可以幫你欺負我嘛!」她嘟起唇。「老實說,你是拿雙槍嚇我的那個?還是用麻藥迷昏我的那個?」

  阿剛愣了一下才會意過來她問的是什麼,帶著歉意淺笑說:「拿槍的就是我哥,灌麻藥的是我。對下起,因為我急著非見你不可,只有出此下策,不過保證下不為例了。」

  阿剛吻著她柔嫩的櫻紅唇瓣,將她的低胸禮服脫至腰際,大掌撫上她柔嫩光滑的裸前……

  「緋緋。」

  「嗯?」

  「我跟十個女人共浴你也不管,這句話還算數嗎?」

  「你敢?」她用手北個「七」字抵住他褲襠。「我就在這裡開十槍!」

  「好狠的女人!不過,我就是愛你。」

  他由褲袋掏出鑰匙解開她手銬,笑著將她壓覆在床上,狠狠吻個過癮,好解他的相思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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