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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同病相憐之人
楚哥這樣的說法,讓我感覺他知道相當多的事情,不由讓我緊張起來,於是出言催促,唯
恐他和三叔一樣,說到一半又不說了。
這一下不由就露了怯,楚哥看著我笑了笑道:「你別急,我會把我知道的都告訴你,不過
你要先答應我幾件事情。」
「是什麼?」我問道。心說:該不是要臨時加價?
他看了看門口,發著哆嗦道:「你不能對別人說,這些事情是我告訴你的,畢竟,能告訴
你啞巴張的事情,我也能為了錢告訴你其他人的事情,搞不好有人聽到這個消息,想不開找人
把我做了。我也不是無期,還是要出去的,而且這裡也沒我想的那麼安全。如果我不是走投無
路了,我也不會賣這些消息。」
我點頭,這我可以理解,所以他才讓我來見他,還要把潘子支開,這種事情越少人知道越
好。
「我和你三叔是多年的朋友,所以早年有很多的事,都是我去實施的,比如說,調查陳文
錦。所以,我知道的事情,比你想像的多得多。」他哆嗦道,「你知道這後面的水有多深。你
可能不知道,你三叔經常提你,所以我知道你的事情,你不是道上人,所以我才敢賣消息給你
。」
哦,我心裡一陣翻騰,這倒是可以解釋為什麼他會有那張照片。問他道:「這究竟是怎麼
一回事?」
我繼續道:「我不知道你三叔有沒有和你說過,那些人的事情?」
「你指那支考察隊?」我道,腦海裡響起了三叔的話:他們都不正常。「說過一些,但是
不多。」
「你三叔這輩子,一直在調查那批人的行蹤,我之前跟他混的時候,經常聽他嘮叨,但是
越查,他就發現這批人越不正常。」楚哥又吸完一根煙,拿出一根來對上繼續吸,「這些人,
好像都是獨立的,獨立於這個世界,和這個社會一點聯繫也沒有。他們來自哪裡?是什麼人?
到底在考察什麼?誰也不知道。」
「這些我知道。」
「但是我勸他放棄,他對我說,他絕對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會有這種人存在。那幾年我們
幾乎用光了所有的辦法,一直沒有進展,最後你三叔還是聽了我的,死心了。我以為這事情就
這麼完了,沒想到一年前,你三叔、你、還有啞巴張那幾個人去山東回來之後,你三叔忽然告
訴我,那啞巴張也是那夥人之一,而且一直沒老。驚訝之下,我們馬上開始調查,目標自然是
啞巴張。」
我坐了坐直,看到楚哥又點了一支煙,這不知道是第幾支了。他還是深深地吸了一口。「
啞巴張當時是四阿公的人,是你三叔從四阿公那裡借來的,我就找人過去打聽他的身世,結果
聽到了一些難以置信的事情。」
他頓了頓,「據說,四阿公第一次見到啞巴張的情形相當奇特,那事情發生在四年前,在
廣西的一次捕屍當中,你聽說過捕屍嗎?」
我點頭,捕屍是舊社會的事情,一般發生在出現某種災難的時候,有殭屍傳說的地方比較
盛行,打旱魃就是其中一種。這種時候往往會挖墳翻屍,也有真的鬧屍變的時候,村民挑出膽
子大的,用套索套粽子拖出古墓,在太陽下暴曬除害。
陳皮阿四的人和楚哥講的捕屍卻和這個不同,楚哥道,「這要從陳皮阿四在廣西的生意說
珞。」
廣西曆來是一個各民族文化薈萃的地方,文物古跡眾多,不過因為文化差異與中原太大,
中原人那一套在廣西完全沒用,在廣西活躍的一般都是淘家或者是古董倒家,都往村寨民間去
收古董。因為廣西和越南接壤,久而久之,有一些越南人就發現這個生財之道,這些人結伴越
境到中國來盜掘一下古墓。廣西有嶺南文化,古墓眾多,而且很多都是明葬,越南人不懂盜墓
,亂挖亂掘,但還是能搞到一些東西的。
中原一代在長沙、陝西這些地方的生意其實已經很難做了,你說斗沒有吧,確實還有,有
很多油斗,盜了十幾次,裡面還有東西剩下,進去總不至於空手。但是有真東西,有龍脊背的
真的太少了,要開一個新斗幾家都蹲著搶貨,這樣的局面,肯定得求變,所以有很多瓢把子都
在打外省的主意。有一段時間,黑龍江挖金國墳的也有不少,廣西也是一條線。
陳皮阿四的盤子大,所以和廣西的越南人也有聯繫,那一次派人去廣西,就是因為聽那邊
的說,有一批越南佬發現了大斗,不知道是什麼來歷,看上去規模相當大,要這邊派人去「指
導」,他們不知道哪些東西值錢哪些不值錢。
當時去了三人,他們跟著越南人進了雨林,第一次看到了越南人是怎麼辦事的。越南人是
全副武裝,估計這批人不僅幹這一種買賣,還抬著一個筐子,問他們裝的是什麼,他們說裡面
是「阿坤」,陳皮阿四的人懂越南話,也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在中越邊境的林子裡穿行了三天,他們才到達那個地方。古墓幾乎是敞開的,他們用芭蕉
葉蓋住發現的入口,好像是一個地窖,就在他們要進入的時候,越南人攔住了他們,對他們做
手勢,意思大概是「小心」。
說著有一個越南人把筐子裡的東西搬了出來,這時候他們才發現,筐子裡裝的竟然是一個
渾身赤裸的男人。
那人的手腳被綁著,披頭散髮,渾身是泥,越南人就扛著他從入口吊了進去。
入口下面就是墓道,一路是向下的石階,越南人都拔出了刀,陳皮阿四的人也準備起了黑
驢蹄子,走著就發現這古墓規模極大,走了十分鐘才到了墓室,下到底下就聞到了腐臭味。他
們尋著臭味,發現墓室的中央有一個臉盆大的方井,味道就從下面傳出來的。
這是一個兩層墓,而且是嶺南國的群葬墓,手電照下去,井下是相當矮的墓室,大概只有
一點五米高,能看到排列的木棺侵在積水裡,從底下瀰散出濃烈的惡臭。
越南人直接把那個被綁住的男人推了下去,然後垂下繩套,用手電照著,似乎在等待什麼
獵物。
陳皮阿四的人一看就知道了,這古墓裡肯定有問題,也許他們第一次進去已經死了人了,
所以這一次,他們帶了人進來。這個人可能相當於魚餌,他們想要用活人把裡面的什麼東西引
出來,然後放繩套下去套住吊起來。這確實是一種捕屍的做法。
聽著這未免也太殘忍了,盜竊文物無非是求財,弄得要奪人性命這事情就變質了,但是那
邊的事情,有歷史原因,很難一概而論。陳皮阿四的人知道了越南人都是亡命徒,這種事情不
能干涉,否則不知道他們會幹出什麼事來。
不過他們等了半天,一點動靜也沒有,越南人非常奇怪,在那裡用越南話商量了一會兒,
領頭人就逼著一個越南人下去查看。
那人下去之後看了一圈,就招手,意思是沒事了,另幾個越南人也下去,開始往上面吊東
西,陳皮阿四的人當時也大意了,沒有跟著下去。結果沒吊上來兩件,突然下面就起了變故,
聽到有人慘叫,血都從井裡濺了出來。
這些越南人相當彪悍,立即就有人往上逃,還真給逃上來兩個,接著,一下就有一隻指甲
奇長的屍手從井下伸了出來,差點把領頭的抓下去。他們嚇得半死,沒有辦法,只好用石頭把
井口封了起來,壘了十幾塊大石頭,然後倉皇而逃。
這個事情後來被陳皮阿四知道了,對於這種經驗豐富的瓢把子,不可能因為裡面有幾隻粽
子就放棄這座古墓。於是陳皮阿四親自帶人回到廣西,到達那座古墓的時候,已經是一個星期
後了。他們搬開石頭之後,就發現下面一片狼籍,滿是殘肢,惡臭四溢。
陳皮阿四以為人已經全部死光了,下去之後,卻看到墓室的一邊倒著十幾隻粽子,脖子全
部被擰斷了。一個渾身赤裸的人坐在粽子中間的棺材上,正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楚哥道:「這個人,就是那個之前被越南人當魚餌的『阿坤』,也就是現在的啞巴張,當
時就是他們第一次見面。」
我吸了口涼氣:「這也太戲劇性了。」
「這裡面肯定有誇張,這行裡容易傳神。」楚哥說著這件事,似乎也挺享受,可能是回到
了坐牢前的時候,「據說,那幫越南人是在廣西一個村子裡發現啞巴張的,當時他神智不清,
他們當他是傻子,把他綁去當餌。不過事情的大概應該就是這麼回事,誇張的可能是粽子的數
量之類。之後,他就成了四阿公的夥計,這事情在四阿公手下幾個得力的人裡面傳的很廣,不
過對外他們什麼都不說。」
「那這之前的事情?」
「沒有人知道,啞巴張相當厲害,四阿公相當看重他,不過,我想四阿公恐怕也不知道他
的來龍去脈,道上有規矩,這種事情也不會有人多問。」
我心說,陳皮阿四知道也沒用啊,他自己現在在哪兒都不知道,我哪兒問他去。
「雖然這件事情只是一個傳說,但是至少給了你三叔一個方向。」楚哥道。「不過,事情
急轉直下,你三叔著急去西沙,我就代他去了廣西,拿著啞巴張的照片去那一帶問消息。那他
媽的根本不是人幹的活,老子整整花了兩個月時間,才在一個叫巴乃的小村,得到一些線索–
–」
那個村是山區,靠近中越邊境,那裡就有人認出了啞巴張,當地的名字就叫阿坤,並且帶
楚哥到了阿坤住的地方。
我啊了一聲,實在沒想到:「你是說他住在廣西的農村裡?」
「相當偏僻,但那個地方是陳皮阿四在廣西的堂口,越南人很多,他應該就是住在那裡,
不過我不敢百分之百肯定。去長白山夾喇嘛,我是通過四阿公聯繫他的,他的大部分時間應該
都在外面下地,看得出來屋子沒怎麼住人,也許,當年他離開廣西就沒回去過。」
「他那屋子是什麼樣子的?」我問道。我有點好奇,悶油瓶的家會是什麼樣子的。
「很普通,那是一幢高腳矮房,就和當地少數民族住的土房一樣,裡面就是床板和一張桌
子,在那桌子上有玻璃,下面壓著不少照片,我是偷偷進去的,因為那是四阿公的地盤,我也
不敢放肆,沒敢把東西帶出來,就只是在裡面翻找了一下,拿了其中一張照片出來––就是我
給你的那張,準備等和你三叔商量了再決定怎麼辦。不過我沒想到陳皮阿四老早就盯上我了,
還沒出巴乃,就被人給逮了個正著,之後的事情你也知道了。」他頓了頓,又道,「我自己的
感覺,我在長沙打聽啞巴張的時候,四阿公就已經注意到我了,他可能多少知道一些事情,所
以我一到巴乃就被盯住了。我當時沒有別的選擇,只能和他一起來對付你三叔。」
我問道:「那你剛才說的,這個後面的大秘密是什麼?」
楚哥看著我,又發抖起來:「這個我不能說––」
我最討厭有人給我打啞謎,道:「什麼不能說,你是不是嫌錢不夠?」
楚哥哆嗦著:「小三爺,實不相瞞,你三叔在的時候,最忌諱的就是你尋根問底。現在他
生死未卜,難保有一天他突然出現,這些事情你自己查到也就罷了,要是他知道這些事情是我
告訴你的,我恐怕小命難保。你三叔做事也不是善男信女,我賣過他一次,但那算是情有可原
,只是這件事如果再出賣他,在道義上也說不過去。你也說了,道上的事情有道上的講究,你
想知道這個,你到那房子裡,看看那桌上玻璃下面壓的其他照片,自然就會明白為什麼我讓你
收手。我只能告訴你這些,具體的內容,絕對不能從我嘴巴裡說出來。」
他還想點煙,但是煙已經沒了,咳嗽一聲,眼神茫然,竟然和悶油瓶的眼神有點相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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