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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棠芯]癡情底線[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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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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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25 00:21:25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1
癡情底線 作者:棠芯

一次意外,讓炎飛絮放棄了最喜歡的工作,從此與幸福絕緣。
沒想到在她自我放逐的途中,竟遇見這個傲慢無禮的男人,
這家夥以為他是誰呀,強勢的介入她的生活不說,
還老是大小姐、大小姐的嘲笑她,好像她多不懂事似的。
但因為他的“刺激”,她重新找回快樂,並愛上了他,
可在兩人的新婚之夜,他竟指控她是“兇手”……
相戀多年的女友突然意外身亡,讓鬼魎無法接受這事實,
他發誓,無論付出任何代價,也要親自嚴懲兇手。
意外救了脆弱的她,讓他起了同病相憐之情,
然而,命運卻早已注定了,他們是沒有資格得到幸福的,
為了實現誓言,他必須做出抉擇──
即便會落入地獄,他也要讓她得到應有懲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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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25 00:21:45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日本

  計程車在公路上飛快的奔馳著,目的地是位於日本群馬縣境內的風際飯店。風際飯店就位於群馬縣著名的滑雪埸裏,因此非常逋合冬天來此度假。

  而這也是炎飛絮第一次獨自旅行。此刻飛絮坐在計程車上,欣賞一路上的北國風情,看著大自然所創造出的美麓景觀,人類的煩憎反而顯得微不足道,想到這,她一直繃緊的心情終於有了一絲放松。

  盡管知道這次的假期,封於她沉重的心情不舍有太大的幫助,然而此時,她卻開始有了一絲期待。

  川端康成在《雪國》中的名句——“黑夜變成了白書”,正是她現在的心情寫照。她的生命的確已徑變成了黑夜,而或許在這天地都燮成白色的國度,她才能再看見白書吧。

  下了車,她靜靜的看著一邊的滑雪埸和歡笑的人群。飯店侍者將她的行李提進了大廳,現在正是滑雪旺季,大廳裏也人聲鼎沸,除了日語,這可以聽兄其他各國語言。

  作為五星飯店,這裏一晚上的住宿費一定值格不菲。她自己是絕對無法負擔得起這樣昂貴的住宿費的,如果要她選擇,她寧願選擇滑雪埸旁的“民宿”,那些民宿都是非常具有日本傳統風格的木造旅館,比起昂貴的五星級飯店,應該更能體會到日本的民俗風情。

  弄影遇雨天會來日本和她會合,她相信姐姐雖然嘴上不說,但實際上非常擔心她。

  飛絮一直低著頭思考,所以根本不曾注意到那倜疾步走出電梯的高大男子。

  男子似乎有什麽急事,他橫衡直撞的往前起。“砰”的一下就和走在半路的飛絮撞個正著。

  飛絮只覺得肩膀一陣酸疼,被他撞得七暈八素,腦子裏嗡嗡亂響。

  “你這個女人怎麽走路的?”在她還沒有從疼痛中恢復過來時,封方卻忽然用流惕的日語向她炮轟。“沒事你站在大廳中央幹什麽?”

  “封不起,先生……”她一抬頭,然後愣了愣,適不是風氏一族的鬼魎嗎?她皺起眉,自己幹嘛跟他道歉呢?

  “炎小姐,以後走路應該看清楚。”對方似乎也認出她了,鄙夷的說完,他就越遇她繼續向外疾步走去。

  “鬼魎先生,你給我等一下!”飛絮用中文叫著,雖然鬼魎的中文和日文一樣出色,但她的日文卻只停留在勉強聽得懂的階段。

  “什麽事?”鬼魎不悅的回頭,粗獷的眉頭緊緊皺在一起。

  飛絮大步走到他面前。“好像是你撞到我,你才是那倜應該道歉的人。”

  鬼魎的眉毛微揚,帶著譏嘲的表情望著她。“炎小姐,是你忽然停下來擋住了我的路,為什麽我要道歉?”

  飛絮被他狂妄的態度所激怒,漲紅了臉,卻一點也不讓步。“我怎麽擋著你的路了?你回頭看一看撞到我的地方,分明是你的錯!”

  鬼魎眼裏的譏諷更深。“你們這些大小姐都是這樣不講理嗎?”

  “我們這些大小姐是什麽意思?”她微微一愣,更加不喜歡他此刻的表情。

  鬼魎幹脆轉過身來,雙手抱胸的看著她。“驕縱任性、蠻橫無理、死不認錯,就是這個意思。仗著家裏有錢,以為人人都要聽你們的吩咐和命令。”

  “你胡說八道些什麽!”飛絮狠狠瞪著他,只覺得五臟六腑都開始燃燒起來。

  “我胡說八道,事實難道不是這樣嗎?你擋了我的路,而不幸讓我撞到,卻硬要我向你道歉,這不是驕繃蠻橫是什麽?”他現在看來倒是悠哉的很,一點都沒有剛才的匆忙。

  “你撞到了我,然後無禮的指責我,現在又拒絕道歉。如果說我的行為算驕縱蠻橫,那麽你根本是狂妄霸道、囂強跋扈、自以為是到極點!”

  “果然伶牙俐嘴又喜歡扣人罪名,真是標準的大小姐脾氣。”他帶著訕笑回視她。

  “你……”飛絮氣得發抖,咬著嘴角、用力忍住自己失控的情緒。“你到底道不道歉?”

  “我為什麽要道歉?”

  “那你今天就別想離開!”她也雙手抱胸,一臉執拗的瞪著他。

  “你留我準備幹什麽?”他忽然俯下身來注視著她,一九O公分的個子比起才一六五的她來,果然佔有極大的優勢。“吃飯?還是做其他事?是去你的房間,還是我的房同?”他壞壞的譏笑著。

  “不要臉!”飛絮立刻甩了他一巴掌,清脆的聲音讓所有人都回過頭好奇的看著他們。

  鬼魎的臉上立刻現淡淡的紅色手印,他猛然抓住飛絮的手,目光陰鷲。“你以為你在斡什麽?”暴怒的聲音震動四周。

  “我……”飛絮也被自己的行為嚇壞了,她今天的脾氣為什麽如此暴躁?是他嘴角的鄙視笑容激怒了她,還是因為他話裏的曖昧?

  她不知道,也不明白,被他抓住的手傳來一陣火辣辣的痛,而她卻只能抬起驚慌的眼,一瞬不瞬的望著他。

  鬼魎在怒視她漸漸蒼白的臉幾秒後,倏地放手。“別人或話受得了你的大小姐脾氣,可我告拆你,以後別來惹我,不然代價不是你承檐得了的!”冷冷丟下這句話,他迅速轉身,遭著大步離開。

  他平生最看不起這些什麽事也不會做,只會頤指氣使的大小姐。但他沒有多餘的時間與她繼續耗下去,他還有更重要的事要辨,這也是他來這裏的目的。

  飛絮在他身後重重的喘息,打過他的手掌還隱隱作痛。清澈晶瑩的眼眸閃著後侮與憤怒。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在看見他那一副自大的表情後,她的情緒彷佛就失去了控制,積聚在胸口的壓抑差點爆發出來。

  飛絮握緊打遇他的手,用力咬住嘴唇,蒼白著臉漠然轉身。

  她漸漸恢恢了木然的表情,向著服務臺走去。

  一大早,飛絮就穿戴好滑雪裝備,走出溫暖的飯店。在這裏三天,她終於知道怎樣麻痹自己心裏的疼痛,只要她站在風雪裏,她就可以遺忘!

  飛絮乘坐纜車向山上的滑道駛去,現在那些初、中級的滑道已經無法滿足她,她還想挑戰更加艱難的滑雪道!

  纜車上只有她一個人,在上山的過程中,飛絮盡情的觀賞著雪景,直到纜車停在目的地。她戴上滑雪鏡,拿好滑雪杖和滑雪板走入皚皚白雪中。

  一陣涼風吹來,即使穿著厚厚的滑雪服,她還是覺得有些寒冷,但就是這寒冷的感覺讓人覺得心曠神怡!

  將腳套入滑雪板內,她看著那條蜿蜒向下的雪道,露出歡喜的笑容。

  雙手將滑雪杖往後用力推去,整個人就向著滑道上飛馳而去。

  鬼魎陰沉著臉坐在飯店的大廳裏,他忙碌了三天,卻一無所獲。留美子的家人對於她的死居然如此冷漠,這讓他感到憤怒和不甘。就是因為有這樣的家人,留美子才一直不願意對他提起她的過去。

  緊握著雙拳,他那張豪邁粗獷的臉上掠過陰狠的表情。沒有關係,他們不關心她死亡的原因,但他遲早要查出來!

  留美子是他的女友,在兩個月前他突然接到留美子的死訊,那個時候他還在歐洲工作,等他趕回臺灣,留美子已經被她的朋友火化。

  除了站在她的墓碑前痛苦懊惱,他不能再屬她做任何事!

  留美子是被一名歹徒開槍打死的,但是事情究竟是怎麽發生的,卻沒有人說的清楚。直覺的,他感到事有蹊蹺。

  淩晨雨黠,留美子一個人在街上幹什麽?而且又怎麽會正好遇見被警方通輯的罪犯?

  悲痛過後,他開始想要弄清事實的真相。可是在臺灣的調查卻一無所獲,所以他來到留美子的家鄉,希望可以從這裏得到一些線索,結果卻讓他大失所望。

  他雙手握拳,蔫地站了起來。與其坐在這裏一個人生悶氣,這不如去戶外發泄一下!

  上樓換了滑雪裝備後,他決定上山去。

  坐著纜車到了山頂,忽然變強的風讓他有了警覺,他瞇起雙眼抬頭,觀測著雲層的變化。

  或許暴風雪就要來臨,他應該趕快下山。不遇鬼魎並不覺得害怕,反而有些異常興奮。

  好久沒有這樣被危除追逐的刺激了,自從風炎雨家和好以後,他就不必像過去那樣時時提高警覺。

  他是被風氏家族收養的孤兒,從小經歷嚴格的訓練,只為了有一天要向炎氏一族復仇。可是誰會想到,那樣的仇恨竟然被愛所化解?

  他飛快的在雪道上滑行,內心深處卻有一團烈火在燃燒。

  曾經他以為找到了真愛,可以和她建立一個蘿想中的家園,不再屬仇恨而生的他,終於可以擁有自己的幸福!他為了他們未來的幸福而去歐洲建立武道館,想開創自己的事來,讓留美子遇安定而富足的生活。

  但是,就在他為理想奮鬥的睛候,有人卻奪走了她的生命,他的幸福!他要找出真相,如果真有人必須為留美子的死負責,他會讓他嘗到世上最痛苦的滋味!

  他滑遇一個彎道,發現風速已經變強許多,雪也下得異常大!如果不是像他這樣熟練的滑雪高手,可能會無法適應這樣的天氣。

  就在他迅速下滑的遇程中,他突然聽兄了微弱的叫喊聲。

  是他的幻覺嗎?在巨大的風聲裏,那叫喊聲幾不可聞。

  可是他的耳朵比常人靈敏許多,他立刻就分辨出聲音的來處,天生的冒險精神和正羲感,讓他向聲音的來處滑去。

  終於,他發現了她!那個被大雪困住的女子,她正斜靠在一棵大樹上,滑雪板翻在她的身邊,看來她受了傷而無法移勤。

  “你怎麽樣?”他用日藉叫喊著,一邊加快速度向封方滑去。

  “救命……”女子只能發出微弱的喊叫聲,她似乎想掙扎著站起,可是嘗試了幾次,依然無法離開。

  鬼魎拿下了滑雪鏡,一臉嚴峻的看著她。“哪裏受傷了?”

  “這裏,一點感覺也沒有!”女子敲了敲自己的雙腿,聲音沙啞。然後她抬起頭,發紫的嘴唇蔫地劇烈的抖動起來。“怎麽會是你?”

  炎飛絮怎麽也沒有想到,在她即將絕望的時刻,來拯救她的人居然是他!那個傲慢自大、狂妄無禮的鬼魎!

  他沒有理會她的驚訝,蹲下身去捏了捏她的雙腿。“有感覺嗎?”

  她凍僵的臉上微微浮現出紅暈。“沒有。”

  “你從山上摔下來?”這裏是在雪道邊的一處斜坡,還好不太陡峭,不然她可能已經一路滾下山去,看來是這棵大樹擋住了她。

  最絮困鞋的點頭。“開始還有疼痛的感覺,可是現在就變得麻木了。”

  鬼魎的表情越來越陰沉,他冷冷的看著她。“如果你沒有足夠的技術,就不應該在這樣的日子來這條滑道。”

  “我……”飛絮抿了抿發紫的嘴唇,覺得委屈也覺得不甘。“我沒想到天氣會變得這樣差。”

  “沒想到的事你也應該想到。”他緊抿著嘴唇,冷冷的看著她。

  飛絮覺得恥辱和難過,低下頭去一言不語。她無法反駁他的話,遇到危險的確是她自作自受,可是他也不必表現的這麽冷漠吧?

  “如果你不想幫我,可以走開。”眼裏涌出淚水,她忽然睹氣的開口。

  “大小姐就是大小姐,在這種時候還要耍脾氣。你知道我是你唯一的希望嗎?如果你想等人發現你失蹤並來救彌,可能要獨自在這裏再待上十個小時!”

  飛絮抿著嘴角,負氣的話在嘴邊打轉,但是只要一想到剛才的驚慌和無助,她實在說不出不要他管的話。

  他脫下自己的滑雪板,在她面前蹲下,嚴厲的命令著。“我要背你下山去,你必須牢牢的抓住我!”

  “你……”她看著他背轉過身子,有些遲疑和矜持。  .

  “快一黠!”

  飛絮忍下心裏那難言的苦澀,將雙手放到他的肩膀上。他單手托著她的臀部,輕易的就將她背了起來,飛絮麻木的雙腿垂在他身側。

  她的視線不自禁的從他寬闊的背溜下,見他有力的邁出步伐,穿著滑雪鞋的腳看起來一黠也不吃力,就好像她沒有重量似的。

  漸漸的,她的眼裏開始涌出淚水,一顆顆,落在空中變成了冰珠。

  剛才當她一個人被困在冰天雪地的無人世界裏時,她真的以為自己會死!而就在那一刻,她第一次發現生命的重要。

  如果她在那一刻死了,她會不甘心嗎?

  會的,她一定會的!她才只有二十五歲,還不想那麽快就結束自己的生命!原以為她的生命已經在那一天結束,可現在才終於發現,她的生命還沒有結束,她這想活下去!

  “哭什麽!”他粗魯的聲音傳來。“我保證會把你安全帶下山去。”雪地裏行走封於他來說根本一點也不困難,比起以前負重訓練的那些鉛塊,她幾乎輕的沒有重量。

  “我……謝謝你!”莫名的,她卻覺得更加酸楚,她知道自己應該感謝他,如果不是他的出現,她可能會永速告別這個世界。

  “喂,拜托你別這樣,說謝謝可不像你們這些大小姐會說的話。”他粗魯的聲音裏還透著煩躁。

  “我不是什麽大小姐。”飛絮眨了眨眼簾,又一顆淚珠滾落。“你不要那樣叫我。”

  鬼魎皺緊了濃眉。“好、好,我不這樣叫你,你別哭了!”他天生最受不了女人哭,更無法應付女人的淚水。

  他不說還好,可他略顯不耐煩的聲音,卻讓她的眼淚掉得更兇。

  飛絮的心裏隱藏著太多的酸楚,和倣佛永遠無法填滿的悲哀,在他粗魯的聲音裏,她的悲傷和恐懼終於決堤,開始大聲哭泣,那種撕裂心扉的哭聲震動著鬼魎的神經。

  “喂,我叫你別哭沒聽見嗎?”他小心的踏著步伐下山,緊鎖的濃眉配上有些豪放的輪廓,看起來還真有些嚇人。

  但是飛絮根本就看不見,也聽不見。她一直哭著,已經不知道她到底是為了什麽而哭,是因為剛才遇難的經歷?還是此刻麻木的雙腳?或是為了過去的那一天?

  鬼魎開始迅捷的在雪地上飛奔,這個女人哭得他心煩意亂,卻又無計可施。女人,怎麽會有這麽多的眼淚呢?

  最好的辦法就是趕快下山,趕快離開她,這樣他就不必再聽到這種撕心裂肺的痛哭聲了,這聲音連他聽了都會覺得無比心酸。

  直覺的,他知道她的眼淚不僅僅是因為受傷的緣故。

  ***********

  飛絮被鬼魎安全的送到飯店,滑雪場的醫生也替她檢查了傷口,還好她的雙腿只是擦傷和扭傷,後來還有些凍傷,但沒有傷到骨頭,已經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只要好好休養,應該會很快復原。

  鬼魎一直陪在她的身邊,也不知道是為什麽,反正她沒有讓他離開,而他也覺得自己不該丟下她下管。是他在山上發現她的,那麽看著她康復也是他的事了。

  “你應該堅強一點。”他坐在她的床邊,緊皺著有些兇狠的眉毛,她自從回到飯店後,就一直哭喪著臉,不過上帝保佑,她終於不再那樣傷心的哭泣了!

  “我曾經是個警察!”飛絮吸了吸鼻子,忽然冒出這樣一句話。她其實是想證明自己很堅強,不是他以為的柔弱女子。

  “你是什麽?”他先是瞪大雙眼,然後很不客氣的大笑起來。“你說你是什麽?”

  她這樣柔弱的女孩會是警察?真是笑死他了!她看起來連風都能吹走的樣子,會是警察?

  “我真的曾經是個警察!”她的臉頰因為凍傷而顯得紅撲撲的,鼓起腮幫子的樣子看起來俏皮而可愛。

  鬼魎抬起頭,笑容不減的望著她。“你真的是個警察?”

  “而且是個配槍女警!”她抿了抿嘴角,氣惱的說著。

  怎麽,她看起來真的那麽不像警察嗎?他怎麽會笑得那麽誇張?

  “配槍?”鬼魎的腦中浮現出她拿槍的樣子,然後又毫無形象的大聲笑了起來,笑得彎下了腰。“哈哈哈……不可能,你配槍的話不怕被人搶嗎?”

  “你……”她用力捶了捶床。“以後我拿照片給你看,你就知道了!”飛絮氣得雙頰通紅,美麗的眼裏射出憤怒的火焰。

  鬼魎微微抬頭看她一眼,見她那柔弱中帶著憤怒的樣子,再次笑開了懷。“天哪,你真的曾經是個女警!我的天哪,笑死我了!哎喲……”他笑著拍著床墊。

  “鬼魎,你再笑的話就給我出去!出去,我要休息了!”她憤怒的大喊著,拿起一個枕頭扔到他頭上。

  鬼魎猛然停住笑聲,驚愕的看著她,然後繼續大笑起來。

  飛絮被他氣得簡直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她的臉上一陣紅,一陣白,除了不住喘息之外,不能動的她根本拿他一點辦法也沒有。

  “你好好休息吧。我出去了。”鬼魎好久沒有笑得這麽暢快過,一直壓抑著的心忽然得到了釋放般,感覺輕松。他一邊站起來,一邊還擦著眼角笑出的淚水。

  “你真是個混蛋!”她惡狠狠的說著。“我以後再也不要看見你了!”

  “對不起,剛才我的確失態了。”看著她氣得通紅的臉,他出人意表的向她道歉。“我相信你曾經是個女警,請你原諒我!”他刻意強調“曾經”二字。

  “沒誠意!”她從齒縫裏蹦出幾個字。

  “那我讓你打一下,總行了吧?”他忽然向她湊過臉去,玩世不恭的說著。

  看著他忽然湊過來的粗獷臉龐,不知道為什麽,飛絮再一次紅了臉,趕緊轉過頭去不看他。

  “誰要打你,快出去吧,我要休息了!”她的心跳得好快,這又是怎麽了?

  “我明天再來看你。”鬼魎的嘴角勾出一抹興味的笑,迅速站了起來,這兩個月來第一次真正感覺到身心的輕松。

  “誰要你來看我?”飛絮依然紅著臉,聲音孱弱的說著。

  窗外,依然下著狂烈的暴風雪,可是在這溫暖的房間裏,兩人都感覺到了春天的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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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25 00:21:59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大小姐,吃飯了!”鬼魎手裏捧著兩個盛著精美“懷石料理”的餐盤走了進來。

  正躺在床上的飛絮驚訝的看著他。“你怎麽沒有敲門?”

  “吃飯了!”他將餐盤放在桌上,大剌剌的走到她身邊,伸手就想抱她下床。

  飛絮嚇得往後躲去。“你幹什麽?”

  “我幹什麽難道還需要解釋嗎?你的腿還沒有好,不然你想躺在床上吃飯?”他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清香呢?”清香是飯店為她請的護理人員,但是今天早上起就沒有看到她。

  “她不在,今天就由我來伺候你用餐。”他突然將她抱了起來,熟練的朝餐桌走去,嘴角帶著姦邪的笑容,看得飛絮既尷尬又憤怒,臉頰早已紅暈滿布。

  “你……放我下來!”飛絮想要板起臉訓斥他,可是一看見他眼裏的戲譫,就莫名的臉紅。

  “遵命。”他將她放在椅子上,自己則伸開長腿坐到她的對面。

  “哇,懷石料理果然很豐盛!”他將“飯”、“汁”、“向付”,從黑色細紋滑漆器皿中一碟碟取出。“先把這些吃完,過一會還會有人來上“強肴”、“八寸”等。”

  他一邊說,一邊開始吃著淋有湯汁的白米飯——也就是“一汁”。

  飛絮皺了皺眉,她雖然也覺得面前的懷石料理很精巧,可是他為什麽要在她的房間裏和她一起用餐呢?

  她遲疑的拿起筷子。“鬼魎先生,你不覺得你這樣有些霸道……”

  “懷石料理可是很昂貴的料理,你不吃就可惜了這些食物。”他有些不悅的看著她,眉宇可怕的擰起。

  飛絮看著他夾起一片生魚片,一副很享受的樣子。

  “你為什麽要來我的房間吃飯?你可以去餐廳點餐,那裏的氣氛又好,菜肴又豐盛,不是比在這裏有情調多了?”

  “兩個人一起吃飯才有趣。”他又低頭風卷殘雲似的進攻眼前的菜。“你也快吃吧!大小姐。”他這幾天都喜歡這樣叫她。

  “我說你這個人,怎麽這樣!”她放下筷子,緊抿著嘴角,晶亮的眸子直直盯著他。

  “我怎麽了?大小姐。”他愣了一愣,興味的看著她眼底的慍怒,讓她顯得生氣勃勃。

  “你不要再叫我大小姐了!”她噘起嘴,卻不知這樣的舉動看起來就像是在撒嬌。

  “那我該叫你什麽?”他又夾起清蒸香魚送人嘴裏。

  “我根本就不是什麽大小姐!”飛絮看他吃得興高採烈,不知不覺間又舉起了筷子,夾起一片生魚片。“我在平凡家庭長大,從小到大的生活也都很平凡。”

  鬼魎準備喝湯的手微微一頓。“沒錯,你的確是最近才知道自己是炎天集團的二小姐。可是不論怎麽說,你都出身名門。”

  “那又怎樣?就因為出身名門,所以你就可以用這樣鄙夷的口氣,稱呼我為‘大小姐’嗎?”她吃著米飯,目光惡狠狠的瞪著他。

  鬼魎只是微笑著抬起頭來。“我哪有用鄙夷的口吻來稱呼你?”

  “你就有!”她努了努嘴。“你以為我看不出來?”

  他壞壞一笑,精光閃過他精明的眼。“那你希望我叫你什麽?”

  “飛絮就可以了。”

  “那你就叫我鬼魎。”他微微聳了聳肩膀,繼續低頭攻佔他眼前的食物。她卻秀眉緊鎖,一臉疑惑。“你今天到底為什麽要來?”

  “由我來陪你不好嗎?”

  飛絮驀地一愣,他這幾天有事沒事的確很常來她的房間,可多半時候,他只是一個人望著窗外發呆,偶爾和她交談時,也是帶著譏諷的語氣,傲慢的不得了。

  “吃吧。”鬼魎不再多言,似乎有一抹憂鬱閃過他的眼,那一閃即逝的憂鬱讓飛絮沉默下來。

  他是很霸道張狂,可是為什麽偶爾在他陰鷙的眼裏,她會看到落寞和悲痛呢?是她多心嗎?

  她不自禁的抬起頭,審視著他輪廓鮮明的臉。他從冰天雪地裏將她背回這裏,應該算是她的救命恩人,可是多日來,他從不提起那件事。

  雖然他看起來好像對她有些鄙視和瞧不起,可是卻每天都會抽出時間來看她,冷嘲熱諷間也會流露出關切。

  例如現在,他來陪她吃飯,應該是怕她一個人會寂寞吧?雖然他惡聲惡氣的,可應該是個內心善良的人。

  鬼魎倏地抬起頭,正姦與她審視的目光相遇,那一瞬間,似乎有什麽事情在發生,又似乎什麽也沒有發生。兩人都迅速的栘開自己的目光,將剛才驀然的心跳加速拋在腦後。

  **************

  鬼魎決定放棄在日本尋找線索,所以當飛絮準備離開時,他也跟著一起離開。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這麽關心她,是因為她眼裏那散不去的悲哀嗎?

  雖然他很喜歡逗她開心,喜歡看她惱羞成怒時的臉紅樣子,那會讓他覺得輕松而愉快。但他也不曾忽略了縈繞在她眼底眉間的哀愁和困擾。

  炎無塵和炎弄影都來飯店看望過飛絮,看來他們兄妹的感情很好,一得到她負傷的消息,立即就從臺灣趕來。在得知她無礙後,弄影留下來陪伴飛絮,炎無塵先趕回臺灣。

  弄影既然來了,似乎就不需要他照顧了,可是意外的是,他還是每天都去她的房間,哪怕只是去找她抬杠,這已經成為他最近的習慣。

  也只有在看見她的時候,他心裏的痛才會稍稍減輕。

  飛絮再度望向站在一邊的他,此刻,他在想些什麽呢?

  他那堅毅的臉上為什麽會浮現痛苦?那種痛苦倣佛深入骨髓,滲透到他全身的細胞裏。

  “發什麽呆?”鬼魎一轉頭卻看見她直盯著自己,他忽然伸出手來打了她腦袋一下。

  “哎喲!你幹什麽?”飛絮揉著自己被他打疼處,習慣性的皺眉瞪眼。

  “快去登機了,還發呆!”他說著就自顧自的向前走去。

  “飛絮,走吧。”弄影好奇的看著他們,這幾天她都在觀察著看似不對盤的兩人,每次只要鬼魎一出現,飛絮的心情就會變得異常的輕松。

  這一次日本之行果然對她很有幫助,飛絮自從辭職以後就變得落落寡歡、悶悶不樂,少言寡語的不愛說話。

  她本來是開朗又有衝勁的女子,到底是什麽事讓她突然變了?

  但無論弄影如何旁敲側擊,飛絮就只是用悲傷的表情搖著頭,害得她都不敢再問。

  可是現在,雖然她偶爾還是會露出悲傷又迷惘的表情,但只要鬼魎出現,飛絮就又會變得生氣勃勃,不再死氣沉沉。

  弄影嘴角彎成得意的弧度,她打算回去後找風熏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撮合這兩個歡喜冤家。看鬼魎那樣喜歡惹飛絮生氣的樣子,應該是很在意她妹妹吧?

  於是她繼續走在他們身後,看著兩人在前面賭氣般的鬥嘴。

  ***********

  鬼魎的臉色非常陰沉嚇人,他本來就嚴厲的眼眉,此刻更是可怕的擰起。看來透過一般的途徑,根本無法找出留美子真正的死因。

  從他詢問的人都一副諱莫如深的樣子,就可以確定,這件事一定有他不知道的秘密!

  但那究竟是什麽?他坐在車裏,用力敲打著方向盤,覺得心裏的疑惑和憤怒瀕臨爆炸!

  手機鈴聲在此時突兀的響起,他煩躁的拿起手機,惡聲惡氣的衝著電話吼。

  “是誰?”

  “鬼魎?”手機傳來一個細致而熟悉的女聲。

  有一剎那他全身的肌肉都緊繃著,不過他馬上回過神來。

  不,下可能是留美子,留美子已經死了!

  “你在聽嗎?”對方試探的問。

  “什麽事?”他嚴厲的低語。

  “我……對不起,我大概打擾到你了。我以為你已經下班了。”另一頭的飛絮顯然感覺到他的不悅與憤怒,聲音裏有著抱歉。

  “飛絮。”他叫出她的名字,然後深吸一口氣,平息自己翻騰的怒火。“我是下班了,你有什麽事嗎?”他不該把怒氣發泄在無關的人身上。

  “那你現在有空嗎?”她的聲音柔美而清朗,鬼魎的眼前浮現出她的笑容。她有張和她姐姐一樣傾國傾城的美麗臉龐,但她的笑容卻極其甜美、讓人安心。

  “我有空。”他的手握了握拳,緊繃的身體在漸漸放松。

  “我請你吃飯,行嗎?”她忽然有些靦腆的說著。

  吃飯?鬼魎愣愣的瞪著前方,一時間沒有回答。

  “我是為了感謝你上次救了我……還有、還有向你道歉,那天在飯店,我打了你……”飛絮的聲音漸漸虛弱,而且帶著羞赧與一絲驚恐。

  鬼魎的沉默讓她有些心慌,她是不是太過唐突了?

  “對不起,如果你不願意就算了,我……我……”

  “我們不要去吃飯,你願意陪我去走走嗎?”鬼魎聽見自己的聲音說。

  他不應該答應這個女孩,也不應該跟她一起出去,留美子才去世不久,他還得找出她的死因……可是他依然脫口邀她。

  “現在?”

  “是的。”

  “好吧。”

  十分鐘後,她坐上他的車子,鬼魎立刻發動汽車向郊外駛去。

  飛絮靜靜的坐在他的身邊,小心的瞥著他剛毅而棱角分明的側面。

  她下應該答應他這個提議,這個時候去郊外幹什麽?可是,他聲音裏的沉重吸引著她不自覺的答應,他似乎心情不好。

  原本她只是為了感謝他而請他吃飯,順便為她的魯莽道歉。然而現在,她卻有些擔心他。

  鬼魎的薄唇緊抿,豪邁的臉上滿是陰霾,有什麽正困擾著他,讓他憤怒、沮喪甚至絕望。

  從見面到現在,他就不曾開口說過一個字。她忽然很好奇,到底是什麽可以困擾像他這樣的男人?

  本以為他是粗魯無禮,傲慢自大,又目中無人的男人。但是現在,她開始下確定他究竟是怎樣的人了。

  車子忽然停在路邊,飛絮從自己的思緒裏飛快回神,一抬頭,就看見路邊的樹林。

  天空已經漸漸變暗,她不認為在夜晚時分跑到郊外來是個好主意。可是沒等她開口說話,鬼魎忽然打開車門,逕自向樹林深處走去。

  飛絮柳眉微蹙,急忙跟了上去。

  他高大的身形頃刻間就消失在密林裏,她一陣忙亂的尋找,才在溪邊的一棵大樹旁發現他。

  鬼魎面無表情的凝視著前方的溪流,表情看起來如此嚴峻和陰鵝。夕陽映射在溪水間,照得溪水散發出刺眼的光芒,看起來有些陰冷。

  “出了什麽事嗎?”忍耐了這麽久,飛絮心底的疑惑終於脫口而出。

  鬼魎猛然抬起頭看著她,看見她在夕陽下的眼眸如此清亮而無瑕。

  他低下頭去,眼裏的沉重又多了幾分。

  為何他會查不出留美子的真正死因?

  這個問題困擾了他許多日子,而現在他希望找個人來分擔他煩躁的心情。飛絮的突然來電,讓他衝動的想要找她傾吐,她的陪伴總能讓他感到輕松些。

  “我的女友在三個月前死了,而我甚至不知道她是怎麽死的。”雙手插進褲袋裏,他挺直了身軀。

  飛絮驀然吃驚,驚愕得不知該如何回答。

  “為什麽她出事時我不在她身邊?為什麽我要離開她?在她死去的那一刻,她是不是想過我,有沒有怨恨過我不在她的身邊?”他猛然低下頭去,嘴角不住的抽搐著。

  飛絮的淚水漸漸流淌下她素凈的臉頰,她想過去安慰他,卻被他渾身散發出的孤獨氣息所阻止。從他平直的聲音裏,她倣佛可以感覺到他巨大的痛苦!

  “我發誓要找出她的死因,不能讓她白白死去。可是,無論我現在再做什麽,她都不會回到我的身邊。她是個溫柔而聰穎的女子,總是在我身邊陪伴著我,而我又為她做過些什麽?”鬼魎的眼裏閃過仇恨和決絕的光芒,雙手緊握成拳。

  飛絮咬住自己的嘴唇,以免啜泣出聲。她從來沒有愛上什麽人,也不知道愛情究竟是什麽。

  可她知道失去親人的痛苦,她也曾經以為大哥死去,那段經歷永遠的留在她心底。

  “你知道嗎?我本來是沒有資格去愛別人,或得到任何人的愛。”他緩慢的轉過頭去,夕陽最後一縷光輝斜射在他的臉上,散發出凄涼的光。“可她願意愛我,即使知道我們沒有未來。”

  他眼裏的痛苦令她覺得窒息而哀傷,心裏有塊柔軟的地方正被攻陷,飛絮慢慢的向他走近。

  “我是為了仇恨才誕生的鬼,為了復仇,必要時,我們甚至會與炎氏一族同歸於盡。”他的眉峰緊鎖。

  “我知道。”飛絮的聲音變得沙啞,喉間倣佛哽著硬塊,讓她無法順暢的開口說話。“我的父母和家人也曾為此付出了很大的代價。”

  “我就是一個這樣沒有未來的人,但她願意愛我。”

  他忽然閉上雙眼,回憶起留美子的臉。“她是這樣美好的女子,她讓我看見一絲曙光,一絲可以得到幸福,擺脫過去的曙光。當仇恨結東,當我以為可以永遠和她在一起時,居然發生這樣的事!”他忽然轉身,用力捶向樹幹!

  大樹劇烈的搖晃著,樹葉也紛紛飄落。他的拳頭就那樣抵著樹幹,倣佛他用盡全部力氣,只為了打出那一拳!

  飛絮站在他身邊,他的悲傷、痛苦、不甘和仇恨從他的身體周圍輻射出來,她可以輕易的感受,也因為他的痛而痛。

  不自覺的,她的手就放上了他的肩膀,感覺到他全身的僵直和緊繃。

  鬼魎的拳頭緩緩放下,垂在身體兩側。剛強的臉隱藏在黑暗裏,只有眼眸深處閃爍著激動的亮光。

  飛絮深深呼吸。“我曾告訴過你我是個警察,可你知道我為什麽忽然辭職嗎?那是因為——”她再度深深呼吸,凝望他的眼眸變得無比專注。“我曾經害死一個人!”她放在他肩膀上的手,驀地垂落,天空也終於變得黑暗一片。

  在這片黑暗裏,她可以感覺到自己決堤的淚水,和心底那一陣陣痛苦的抽搐。

  她終於說出來了,在壓抑了這麽久後,她居然在他的面前說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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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黑暗裏,鬼魎轉過身來,認真的凝睇著她。

  “雖然他們告訴我,那不是我的錯,我只是在執行命令,可是我的確害死了一個人,間接的用我的手剝奪了另一個人的生命。”飛絮哽咽著,全身抽搐著。

  這個痛苦藏在她心裏太久太久,她以為這一生都不會告訴任何人,可是現在,當她開始訴說著這一切,倣佛那一天又在心底復活。

  那時的緊張和擔憂氣氛、歹徒的咆哮、人質乞求的眼神,還有她手裏冰冷的手槍……

  “不,不要!”她突然崩潰般的蹲下身體。

  在他絕望的眼眸裏,她突然感同身受,想要把自己的故事同樣也告訴他!可是說出來的這一刻她才知道,竟是如此撕心裂肺的疼痛!

  鬼魎悲憤的眼裏閃過驚愕,他看著這個崩潰的女子。她選在這一刻來傾吐她的痛苦,是為了安慰他,還是因為他們都活在悔恨和痛苦裏?

  “我不想害她,可是我沒有辦法不開槍,我不能讓歹徒逃走,這是我的任務,我不能讓他逃走,我不能……”她的耳邊倣佛響起了當時人質的喊叫聲,一聲聲,凄厲的在她心頭回響。

  “我做不到,做不到!”

  “不,你必須開槍!對方是個危險份子,這是你的責任!開槍,炎飛絮,我命令你開槍!”長官的聲音伴隨著人質的呼救聲在她耳邊轟鳴。

  “這是命令,這是命令!”

  她抱住了自己劇烈疼痛的頭顱,瘋狂的搖著頭。“我不應該開槍的,我不應該開槍的,她等於是我殺的,我殺了人……”她倣佛撕裂著靈魂般的哭泣。

  是她害死了人質,害死了一條無辜的生命!

  “我有什麽權利去剝奪別人的生命?我應該受到懲罰,我不應該還繼續活著,我……我為什麽還要活著呢?”她所有的壓抑忽然衝破了那道心靈的防線。“你知道嗎?我每天都在想著,為什麽我還要活著呢?為什麽他們不懲罰我?我殺了一個人,我殺了……”

  “飛絮!”鬼魎忽然一把將她拽了起來,朝她怒吼著。“你只是在執行任務,你只是在執行任務而已!”他終於明白為什麽,她眼裏總有著抹不去的哀愁。

  “自怨自艾對你一點好處也沒有!”他抿緊嘴唇,嚴厲的瞪著她。“既然是任務,那麽不是你、也會是其他人開槍。我雖然不知道當時的情況,可是相信在那一刻開槍是唯一的選擇!”

  他有許多警界的朋友,知道身為一名警察,在重要的時刻,必須做出某些不得已的抉擇。

  她是殺了一名歹徒嗎?或許對方不應該被判死刑,可是在追捕過程中總會有意外發生。

  此刻,當他看著她淚痕滿面的臉,和眼裏深沉的恐懼、自責,他忽然很想安慰她。即使這樣不能減輕他自己的痛苦,可是他想要安慰她,不希望她承受這樣巨大的壓力和責備。

  飛絮怔忡的拾起頭,她的瞳孔渙散,眼眸裏一絲生氣也沒有。“我只是在……執行任務?”她的聲音依舊哽咽。

  “沒錯!”鬼魎的臉在月光裏閃爍,是那樣的堅定剛毅。“你是在執行任務,既然他們決定不懲罰你,那麽就表示,你的行為無須被懲罰。”

  她怔怔的看著他。“無須被懲罰?”

  “是的,無須被懲罰!”他用力抱住了她,更加斬釘截鐵的說。“你可以感到難過和傷痛,可以覺得罪惡和懊悔,可你必須明白,你不應該受到任何懲罰。你只是在執行任務。”

  飛絮顫抖了一下,又一下。

  “你可以靠在我的肩膀上哭泣,將你所有的懊悔、悲痛都在這一刻發泄出來。但是到了明天,就要把這一切全部遺忘,開始你嶄新的生活。”

  “我……可以嗎?”她靠在他如鋼鐵般強壯的胸膛,這樣的胸膛是可以遮擋全部的風雨,可以安心依靠的吧?

  “可以!”他無比堅定的低語。

  飛絮閉上了眼睛,開始號啕大哭。

  他們在互相傾訴的痛苦裏,彼此找到了安慰。

  ***********

  鬼魎靠在他的辦公桌前,自從他回到臺灣以後,就被鬼魍抓回公司工作。可是他的思緒卻無法集中在公事上。

  他想著留美子,想著他們曾經共同規畫的未來人生和她的死亡;他也想到了炎飛絮,那個內心和他一樣無比痛苦的女孩。

  在她的堅強背後,原來藏著那樣巨大的苦痛。

  他為了一個死去的愛人而痛苦,她則為了她曾經害死一個罪犯而痛苦。

  雖然他並不了解當時的情況,但從她絕望的哭喊裏,他已經可以猜測出事情的經過——她殺死了那名歹徒,而或許對方的罪名並不足以被判決死刑,而她因此自責。

  鬼魎驀地拿起電話,撥了最近非常熟悉的號碼,電話立刻就被接起。

  “你好,炎飛絮。”柔美的聲音瞬間傳來。

  “是我。”他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吊兒郎當,帶著戲謔。“大小姐,今天晚上有沒有空,我們共進晚餐?”

  “好呀。”她順從的回答,其實最近他們時常見面。

  “六點,我到你的公司門口接你。”放下電話,他兀自發呆。

  他到底是著了什麽魔,為什麽每天都想見到她呢?是擔心她獨自一人忍受痛苦吧?其實對於他來說,和她在一起時,也是他最放松的時候。

  兩個人分擔痛苦,總比一個人獨自忍耐要好,而且他們的痛苦,都只有彼此知道。只有在面對她時,他才會恢復平日裏的玩世不恭,才會想要開玩笑逗她開心,讓她遺忘那些過往。

  鬼魎驚訝的瞪著桌上的電腦螢幕,他是不是和她走得太近了?他對她的關心,是不是超越了自己的想像?

  當電話再響起時,他煩躁的一把抓起。“緋村景吾,什麽事?’緋村景吾是他進風家之前的名字,也是他對外的稱呼。

  “鬼魎。”那個低沉的聲音讓他全身一震。

  “關於那件事,你有什麽消息了嗎?”

  “田中留美子的死因,果然不像警方公布的那樣單純。”對方微微一頓。“當她被劫持的時候,警方沒有顧及她的生命安全而開了槍。”

  “你說什麽?”鬼魎猛地站了起來,太陽穴上青筋跳動。

  “我是說——警方害死了你的女友。”對方依舊鎮靜非凡。“我可以告訴你那個開槍警察的名字,可是必須在你將錢匯進我瑞士銀行的帳戶以後。”

  鬼魎立刻打開電腦,進入銀行轉帳的操作介面。

  “我如何相信你的話是正確的?”他瞪著電腦,覺得心頭憤怒的火焰正在迅速的燃燒。

  “你只能相信我,不然你不會來找我。”對方發出低沉的笑聲。“我和你們風家向來合作愉快。”

  鬼魎按了確認鍵。“我已經把錢匯去你的帳戶,現在你可以告訴我了吧。”

  電話裏傳來敲擊鍵盤的聲音,顯然對方正在確認他的帳戶。

  “那個警察是個女警,她的名字叫炎飛絮。具體的證據我會立刻用電子郵件寄給你,希望以後還有機會合作,鬼魎。”

  站在電腦前的鬼魎,早已聽不清對方後面的話,電話從他手中滑落,敲在地板上,發出巨大的聲響。

  那個名字,也在他耳邊不斷放大和嘶鳴。

  炎飛絮—難道是他聽錯了嗎?

  ***********

  飛絮站在公司門口等待了許久,依然不見鬼魎的蹤影。她不斷撥打他的電話,可是辦公室的人說他早已離開,他的手機又關機。

  難道說他出了什麽事嗎?

  不,不會的!她撫著狂跳的心臟,不讓自己繼續胡思亂想。

  炎天集團的總部大樓不斷有人步出公司,大家都詫異的看著她站在門口。飛絮卻渾然不覺,只是逕自望著他車子開來的方向。

  飛絮不停的看著腕表,都已經一個小時了,即使路上塞車也不會遲到這麽久。而且鬼魎從來不曾遲到!

  她無法再保持平靜,心裏的焦急已經泛濫到極點。在那一刻,她才驀然發現,他在自己心裏佔據了很重要的位置。

  她不想失去他,甚至希望每一天都能看見他!這種感覺是什麽?她害怕探索自己的內心,卻又隱約藏著期待。

  鬼魎的女友才剛去世,而她也見過他對女友的深情,她不能對他存在期待和幻想,也不能期望他忘掉過去的女友,那樣是不道德的……

  她突然跑到路邊,伸手攔下一輛計程車。無論如何,她要去找他,確定他是否安全,不然心裏的擔憂會將她整個人都撕裂!

  “小姐,請問你要去哪裏?”司機看著坐在後座發呆的她,耐心的詢問。

  “我……”她要去哪裏找他?

  她的眼裏竄過焦急和驚慌。“你可以稍等片刻嗎?”她拿出手機,撥通了姐夫的電話。

  讓她松口氣的是,風熏立刻就拿起了電話。“喂,你好。”

  “姐夫,我是飛絮。”她喘了口氣。“你知道鬼魎家裏的地址嗎?”

  “鬼魎?我當然知道,不過你為什麽要……”

  “求你告訴我吧!”她口氣裏的焦急是任何人都可以聽出來的。

  “好吧,我告訴你。”風熏只沉默了一秒,就將地址告訴了她。

  “謝謝你,姐夫!謝謝你!”飛絮挂斷電話後,雙手緊捏著手機,將地址告訴了司機。

  車子啟動,她的心情卻越來越像被吊在半空中,忐忑不安的讓她無法呼吸。她不知道他平時有什麽娛樂,也不知道他喜歡去哪些地方,只能先去他家看看,如果他不在家……她蒼白的臉上閃過一種決心,她會告訴姐夫,然後讓風家人去找他。可是現在,她得先嘗試著自己去尋找他!

  站在他的公寓門口,她用力的深呼吸後,就大步走了進去。

  飛絮在門口按了好幾下門鈴,可是門內卻絲毫沒有回音。失望如巨浪般向她涌來,飛絮的臉色又蒼白了幾分。

  怎麽辦?他不在家!她手裏握著電話,又撥了他手機的號碼,依然是關機。她咬了咬發白的嘴唇,正準備轉身時—

  門忽然被人打開。

  飛絮驀地全身放松,帶著大大的笑容轉頭。“鬼魎,原來你在家,害我擔心死了……”

  站在門前的鬼魎張著血紅的雙眼,面無表情的瞪著她。他的襯衫已經被揉皺,領帶也歪在一邊,靠著門的身軀倣佛也有些站不穩。

  “你怎麽了?”她立刻跑到他的身邊,想要扶住他。

  他突然一揮手將她推到一邊,繼續瞠著血紅的雙眼,目不轉晴的瞪著她。

  飛絮的心臟猛然一跳,鬼魎的樣子把她嚇住了。他盯著她的雙眼,為什麽會讓她感覺到強烈的仇恨呢?

  她的心跳漸漸加速,呼吸也越來越感到急促,她抖動著嘴唇想要說話,但他那一瞬不瞬的目光讓她無法說出一個字!

  鬼魎定定的看著飛絮毫無血色的臉。他認出了這張臉,就是她害死了他最愛的人,害死了他想要共度一生的女人。

  他忽然閃開了龐大的身體,依舊面無表情的說:“你進來吧。”

  飛絮戰戰兢兢的瞥了他一眼,那張豪邁而下失溫柔的臉上,此刻卻像帶上了面具般讓人難以捉摸。

  鬼魎轉身走進房間,身體略微搖晃著,飛絮可以清楚的聞到他身上的酒味。

  “你喝酒了嗎?”她壓抑心底那種奇異的擔憂,走進屋裏,撲鼻而來的威士忌味道和滿屋的淩亂讓她驚訝。

  客廳倣佛遭到洗劫般,東西都被丟棄在地上,花瓶的碎片散在角落,沙發和茶幾都被移動了位置,他卻斜躺在沙發上,瞇著發紅的雙眼,依然那樣一瞬不瞬的看著她。

  “這裏是怎麽回事?”飛絮被眼前的景象嚇到,她四處巡視,眼裏卻充滿困惑不解。“你為什麽要暍這麽多酒?你不是說接我去吃飯的嗎?”她小心的來到他身邊。

  “吃飯?我現在只想喝酒。”暴戾的氣息從他全身散發,他忽然舉起酒杯,嘴角帶著訕笑。“酒才是最好的東西!”

  “你怎麽了?”飛絮的疑惑飛漲到最高點,她一下子衝到他的身邊,用力搶過酒杯。“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什麽事也沒有。”他眨了眨眼眸,嘴角帶著嘲諷的笑容,可是眼裏卻還是一片冷漠。

  “鬼魎,你給我起來!你在借酒澆愁嗎?”她將他拉了起來,用肩膀撐住他龐大的身軀。“我扶你去房間睡覺,一覺醒來你就會知道自己的行為有多愚蠢!”

  “愚蠢?”他忽然放聲大笑,那笑聲裏的仇恨和苦悶嚇著飛絮。“我的確很愚蠢,所以才會……”才會對你這麽好!他咬牙切齒,卻嘴唇緊抿不說。

  這個女孩就是殺死留美子的兇手!是她枉顧人質性命,為了自己立功而開槍,既而害死了留美子!

  鬼魎任憑飛絮費勁的將他拖去臥室,眼裏的仇恨卻一分分增加。

  他終於明白了她在樹林裏時所說的話,她害死的那個人不是罪犯,而是留美子——他的留美子!

  難怪她後來會如此自責,原來是因為她剝奪了一條無辜的生命,她根本沒有權利去傷害她!

  他低下頭,陰鷙的眼掃過她的頭頂,就是這個女人毀了他一生的幸福,剝奪了留美子的生命,但她卻沒有受到任何的處罰!

  鬼魎痛苦的閉起雙眼,嘴唇緊抿成憤怒的直線。他要報仇,一定要為死去的留美子報仇!既然法律無法懲罰她,那麽他就要以自己的方式讓她生不如死!

  “鬼魎,你好好躺著。”她氣喘吁吁的將他放在床上。

  鬼魎靜靜的躺著,依然睜大眼眸,直直望著她。

  他那樣面無表情的注視讓飛絮的臉頰發燙,心臟狂跳,莫名的覺得渾身顫栗。那代表什麽樣的意思?鬼魎為什麽要這樣看著她?

  直覺的,她知道有事發生在他的身上。今天的他不太一樣,既不傲慢狂妄,也不風趣幽默,沒有落寞悲傷,卻有著憤怒和一種說不清的仇恨。

  她倒吸一口冷氣,怔怔的回望著他。“到底發生什麽事了?你告訴我!”

  “沒事,沒有事!”他卻忽然轉過身去,將臉埋在枕頭上。

  鬼魎的雙手在身側用力握緊,他不能讓她知道,他的女友就是她害死的人質,他要學會忍耐,然後才能向她報復。緩緩閉上眼,他讓憤怒和悲傷沉淀在心底。

  留美子,你等著,等著我懲罰害死你的罪人,我會讓她一輩子活在痛苦裏,也曾永遠記著對你的誓言。

  “鬼魎!”她看著他頭埋進枕頭裏的樣子,那一刻,竟讓她異常的心酸難過。他還是在為他死去的女友痛苦嗎?

  飛絮來到他的身邊,冰冷的手撫上了他的額頭,輕柔的摩挲著。“鬼魎,死者已矣,來者可追。如果你的女友知道你現在這樣痛苦,她一定會難過的,她——”

  “你知道什麽?”他猛然睜開眼睛,怒火在眼眸深處燃燒。這個女人居然還敢提起留美子?她根本沒有資格,根本不配提起她!

  “我……”她的肩膀微微一縮。“我只是想要讓你好過點。”

  “你出去我就會好過!”只要一想到是她害死了留美子,他就無法對她和顏悅色。他現在還沒有辦法平靜的面對她,還無法開始實行他的計畫!

  她秀麗的臉上掠過悲哀和了解。“好,我現在就出去,但答應我要好好休息,不要胡思亂想。”

  我不需要你貓哭耗子!他抿緊嘴角,一言不語。

  飛絮擔憂的瞥了他最後一眼,嘆息著走出臥室。心底涌出難以排解的悲哀,為了鬼魎也為了她自己。鬼魎是如此愛著他過去的女友,而她此刻的心酸又是為了什麽?

  她望向淩亂的客廳,蹲下身開始收拾著散落一地的物品。她的心情不重要,重要的是怎麽讓他振作起來。

  這些日子以來,她就是依靠著鬼魎的力量而重新站起來的。

  他讓她相信,當初會開槍是因為命令和任務,他讓她相信,她是可以走出那個陰影,重新開始嶄新生活的!

  他幫助了她,而她也要竭盡所能的幫助他。

  飛絮將客廳整理幹凈,又跑進廚房忙碌。他醒來的時候一定會覺得餓和頭痛,她要煮上濃茶和清淡的飯菜,要讓他感到舒適放松。

  鬼魎並沒有睡著,他只是睜著眼,看著雕花的天花板,想讓自己平靜下來,才可以若無其事的面對她,可以將所有的傷痛和仇恨都放在心底!

  他聽見了外面的響聲,知道她正在忙碌。

  她為什麽會如此關心他?一道銳利而無情的光芒掠過他陰鷙的眼。

  “你必須付出代價,炎飛絮。”他呢喃自語著,眼眸裏一片冰冷的寒意。

  她對他有好感,如果他好好利用,假以時日她必然會愛上他。

  他會讓飛絮愛上他,再好姦折磨她,而這—就是他復仇的方式!

  然後他起身走進浴室,他要一個嶄新的自己,一個為仇恨而生的鬼魎。

  飛絮將飯菜放在桌子上,躊躇著是否要進去找他。最後,她只是托著腮坐在餐桌邊發呆。

  自己為什麽會這樣關心他呢?這種情緒過去不曾有過,這種牽腸挂肚的感覺是因為什麽?

  臥室的門發出輕微的響聲,她立刻警覺的跳起,笑容滿面的衝過去。“鬼魎,你起來了?頭痛不痛?”

  他眼裏的暴戾早巳不復存在,又恢復成那個她所認識的傲慢男子。他走過她身邊,揉了揉她的頭發。“大小姐,你是在為我操心嗎?我真是大為感動!”

  她的臉頰微紅,懸起的一顆心也終於放下,嘴角綻放出甜美的笑容。“你餓了吧?快點吃飯吧。”

  鬼魎瞇起眼,驚喜的看著桌子上的三菜一湯。“這些都是你做的?”

  “是呀。”她羞赧的微低下頭。“我不知道你的口味,隨便做的。”

  “番茄炒蛋,我喜歡吃。”他大剌剌的坐下,夾了塊炒蛋放進嘴裏。

  “冰箱裏只有這些,所以我就……”她屏氣凝神的看著他,第一次這樣緊張別人對自己的看法。

  “坐下。”他握住她的手臂,將她拉到自己身邊。“我覺得非常美味可口。”

  看著他大快朵頤的樣子,她終於完全放松下來,看來他已經恢復正常了。但是……會不會只是表象呢?

  “你……沒事了吧?”見他放下筷子,她終於鼓起勇氣,帶著微笑詢問。

  鬼魎立即回頭看她,那一刻,他暗色的眼眸裏驀地進出一閃而逝的精光。“我……你知道我剛才為什麽會喝酒,為什麽會衝著你發脾氣?”

  她搖搖頭。

  “那是因為……”鬼魎的眼裏閃過飛絮看不懂的光芒,他突然一把攫住她的肩膀,神情凝重的看著她。

  身邊的空氣倣佛被他的神情凝結,她只覺得呼吸漸漸急促,胸口漸漸緊繃。

  “那是因為我發現自己愛上了你,而且無法自拔。”他認真的說出這句話,當飛絮張大眼眸驚訝的望著他時,他忽然低下頭,吻住了她顫抖的嘴唇。

  飛絮在瞬間瞠圓了眼眸,可是他的吻狂暴而熱烈,吸走了她所有的注意,也吸走了她的理智和一切,她漸漸閉上眼,陶醉在他唇舌的挑逗裏。

  這—就是接吻的感覺,帶著些顫栗和暈眩、熱烈和心悸……她癱軟在他的懷裏,感覺到他用力吸吮著她的嘴唇,他的舌溜進自己的口裏,探索著她的甘甜。

  “留美子才死去三個多月,而我卻愛上了你。因此我感到又自責又痛苦,我責備自己,對自己感到憤怒……可是無論如何,我都無法抗拒你。”他突然從她嘴裏離開,又用力的把她摟緊,他的嘴唇帶著滾燙的熱在她的耳垂邊緣徘徊,聲音低沉沙啞。

  “我不會放過你的,炎飛絮,再也不打算放手!”鬼魎抓住她的手臂,將她緊鎖在他的懷裏。

  聽著他如發誓般的低語,她心頭竄過陣陣驚慌,他真的愛上她了嗎?她不是在做夢?他不是還深愛著死去的女友嗎?可是為什麽又說愛自己呢?

  劇烈的心跳和腦海裏的慌亂,讓飛絮根本無法思考,更無法回答他的話!

  飛絮只能任憑他霸氣的摟著自己,任憑他的嘴再一次覆蓋在她的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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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飛絮挂下電話後,並沒有露出欣喜的笑容。

  她和鬼魎算是戀人嗎?自從那一天他吻了她以後,他們似乎就已經開始交往。

  可是她心裏那揮之不去的不安又是什麽?這一切發生的那樣突然,她完全措手不及。

  鬼魎會那麽容易愛上她嗎?可是他的確很在意她,很關心她,她又有什麽好懷疑的。

  她拿起手提包,走出辦公室。他們約好了一起看電影,鬼魎是個體貼的情人,但是自從他們開始交往,他們就不曾像以前那樣拌嘴。她還挺懷念那段日子,那個時候和他在一起是那樣快樂,忘記了所有的悲傷。

  “飛絮。”她在走道上看見大哥炎無塵,他拍了拍她的肩膀,溫和的笑著。“今天又不回家吃飯?”

  飛絮在市區裏有自己的公寓,但是每個星期都會固定回老宅吃飯,可是最近已經好久沒回去。

  臉色微紅,飛絮呢喃著。“嗯,我約了人。”

  炎無塵了解的微笑。“早點回來。”他早就從弄影那裏聽說飛絮和鬼魎的事,這幾天的觀察,讓他更加相信飛絮在談戀愛。

  他和弄影一樣希望飛絮快樂。前些日子她的情緒低迷,又不願意向任何人傾吐的狀況,他不希望再看見。或許,他該和鬼魎談一談。

  飛絮悄悄的瞥向大哥,大哥該不會是知道什麽了吧?她雖然不想刻意隱瞞,但是心裏忐忑的情緒,讓她現在還不想公開自己和鬼魎的事。

  ***********

  今天的晚餐很豐盛,電影也很精彩,不過飛絮的情緒依然有些低落。

  鬼魎忽然在河邊停車。“我們下去走走吧。”

  飛絮這才無精打採的抬起頭,愣愣的看著他。“我們不是準備回家嗎?”

  “飛絮,你不想和我認真談一談嗎?”他炯炯有神的眼眸緊緊盯著她。

  她低頭不語。

  “你到底是怎麽了?”鬼魎皺了皺眉,靠向椅背。

  “沒什麽。”

  “那為什麽悶悶不樂?為什麽不敢看著我的眼睛說話,為什麽我覺得你在刻意逃避我?”今天一晚上,他想拉她的手,都被她刻意避開。

  他不喜歡這種狀況,這個女孩不是應該愛他?這樣,他才能進行他的計畫。

  面對他有些咄咄逼人的追問,慌亂閃過她的眼,是她變得軟弱嗎?他的語氣竟讓她有些害怕。

  “我……只是覺得我們之間進展得太快,太不可思議。”

  “你是指哪一方面?”他的聲音嚴厲。

  飛絮飛快的抬眼看他。“你的女友才去世不到半年,你真的可以那樣快就忘記她而愛上我嗎?”

  他的臉色果然如她所料的陰沉下來,他轉過頭去,飛絮看不清他眼裏的情緒。

  “我以為你很愛她,但你卻那樣快就將她完全遺忘?我不相信,鬼魎。我……我覺得很不安,這樣的你有些可怕。你竟然可以那樣迅速的忘記一個曾經深愛的女人,所以我覺得……”

  “那你要我怎麽做?”他望著窗外,聲音冰冷。“要我告訴你,我從來沒有忘記過她,我心裏依然有她?”

  飛絮的表情倉皇而恐懼。“你有嗎?你一直還想著她,沒有忘記她嗎?”

  鬼魎突然回頭,目光帶著懾人的力量。“有,我有。”

  她的心猛然往下沉去,椎心的痛在胸口爆發。“那麽你就不應該和我在一起,我……我不應該在這裏,我……”她搭向車門把手,淚水已經盈眶。

  他忽然一把抱住她,猛然將她帶進懷抱裏,表情嚴峻。

  “鬼魎,你這是……”她想要扳開他的手。

  “你到底要我怎麽做?你是要我忘了她,還是不要?”他低沉的聲音穿透她的耳膜,鑽進她的心裏。“你以為我想愛你嗎?那是因為我沒有辦法不愛你,沒有辦法不想你……我也是身不由己。”

  飛絮劇烈顫抖著。“可你心裏還想著她,是不是?”

  鬼魎一時無語。

  “既然你沒有忘記她,你怎麽知道現在是愛我的呢?如果……如果你只是想利用我,來忘記她的死帶給你的痛苦怎麽辦?如果你發現她比我好,發現我不如她,你又不要我了怎麽辦?”淚水終於沿頰淌下,她捂住自己的心口,原來這就是她最近總是志忑不安的原因。

  “你要對自己和我有信心。”

  她停止了掙扎,終於放松的靠在他胸前。“我……就是對自己沒信心。我不知道你為什麽會愛我,我殺過人,我……”

  他突然用力扣緊她的身體,憤然打斷她的話。“我告訴過你,不要再想起那件事,你必須開始新的生活。”

  “你真的可以忘了她嗎?我知道這樣的要求很無理,可是如果你心裏還有她,我不能當她的替身,我是炎飛絮,而不是她!”她的淚水沾溼了他的衣襟。

  “我知道你是炎飛絮,我比任何人都清楚。”鬼魎的眼裏冒出兇光,他怎麽會忘記她是誰呢?她永遠無法取代留美子的地位,永遠!

  ***********

  飛絮在星期天到鬼魎家裏幫他收拾房間,她越來越發現這個男人一點也不會照顧自己的生活。

  她一大早就去超市買了許多日常用品來到他家,用他給的鑰匙開門。

  “鬼魎,我來了……”她將東西放在廚房,然後走進他的臥室。

  “我在浴室。”他低沉的聲音從浴室裏傳來,他有晨跑的習慣,每次回來都要衝澡。

  飛絮淡淡一笑,環顧著他的臥室。這裏也和客廳一樣淩亂,衣服被隨意的扔在床上、椅子上、甚至地上;一本籃球雜志掉在床底下,煙灰缸也放在地上。

  她一一拾起它們,一邊搖頭一邊微笑。

  拾起籃球雜志時,她發現床頭櫃下面的抽屜沒有被關上,於是飛絮握住了抽屜的把手將它推進去……

  “你在這裏幹什麽?”鬼魎忽然走了進來,嚴厲的語氣把她嚇了一跳。

  她困惑的回頭看著他。“抽屜沒有關上,我只是……”

  “你動過我的抽屜?”穿著睡袍的他迅速移動,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以後不要亂動我的任何東西。”

  看著他濃眉緊擰,目光凜冽,她微微掙扎。“我沒有動過你的東西。”

  他卻用如鷹隼般犀利的眼一再審視她。“真的,你確定?”那只抽屜裏放著留美子的東西,自從她死後,他就收起來放在那裏。

  他暗自責備自己不小心的同時,也緊張她會看見留美子的相片。

  被他握緊的手腕隱隱疼痛,她的臉色微微發白。“這裏面有什麽是我不能看的嗎?你為什麽要生氣?”

  “沒什麽重要的,但這是我的私人物品,我只是認為如果你要看的話,應該得到我的同意。”鬼魎犀利的表情驀地消失,放開了她的手。

  飛絮緩緩直起腰,心裏有個奇怪的念頭正在發酵,鬼魎如此緊張激動,難道是因為那個抽屜裏,放著他前女友的東西嗎?難道他每天都在看嗎?

  嫉妒和痛苦像剌一樣刺中她的胸口,她抬起蒼皇而發白的臉。“你從來沒有告訴過我,她是怎麽樣的人?是做什麽的?又是怎麽去世的?作為你的女友,我想我有權利知道,我……”

  “你不需要知道。”他突然冷漠的轉身,打開衣櫃的門。

  “鬼魎,你不要逃避我的問題。”她胸口的疼痛正在加重。“為什麽你從不在我面前談論她呢?她曾經是你最愛的女人,而你也說過你愛我的……”

  “就因為這樣,你才不需要知道。她已經是過去了,死了!”他的雙手握了握拳。“你是我的現在,這就夠了。”

  “不,不夠!”她走到他身邊,一臉執著和痛苦。“你不想讓我知道,就證明你還愛著她!你怎麽可以在愛著她的同時還說你愛我!”

  “你怎麽又來了?”他猛然關上衣櫃的門,憤怒的轉身。“難道你就不能清醒一點嗎?每一次都要在這個問題上和我爭論嗎?”

  “我沒有,我……是你讓我覺得不安害怕。如果你真的愛我,為什麽忌諱談論她呢?”她覺得心臟不規則的狂跳著,倣佛隨時要蹦出胸口般難受。

  “那你又為什麽要一次次的談起她?”他驀地回頭,表情一片冰冷。“如果你對我的愛有信心,就應該相信我的話,而不是一次次質疑!”

  她突然後退了一步,看著他冷酷的臉,發現自己並不了解他。腦海中竄過他在樹林時痛苦的臉,那樣深的愛怎麽可能輕易褪色?

  “要我相信你,你也得給我理由呀。”她定定的望著他。

  “我在你的身邊,難道不是最好的理由嗎?”他同樣一瞬不瞬的回望著她,但那表情讓飛絮覺得他離她好遙遠。

  “你在我的身邊,可是你的心不在。”她眨了眨眼眸,卻落下一串淚水。“戀愛不是應該甜蜜而快樂嗎?可是為什麽我總覺得不安和惶恐呢?我每天都在猜測你是否真的愛我,害怕你會離開我……鬼魎,我覺得很累,累得我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你。”

  她也想相信他,可是每次提起他的前女友,就會覺得他變得遙遠而不真實。她無法體會他的心情,倣佛他們之間隔出一堵墻。

  “這都是你的胡亂猜疑。”他的神色緊繃,回身打開衣櫃。“我再說一次,我是真的愛你。”

  這個女人為什麽每次都要考驗他的耐心?飛絮的敏銳讓他覺得憤怒煩躁。

  他已經盡最大的努力去讓她相信他愛她,但隨著時間的推栘,他卻開始感到煩躁不安。

  本來以為讓她相信他愛她是再容易不過的事,但卻沒想到會這樣困難,這樣讓他覺得惱怒火大。

  飛絮聽到的只是他的敷衍,這個愛,說得一點誠意也沒有。她眨了眨眼,再次眨落一串淚水。

  “不,我不相信你,鬼魎。”

  “你到底想怎麽樣?”他撇了撇嘴角,覺得全身的怒火已經無法壓抑。

  “我想怎麽樣?我也不知道。”飛絮顫抖的聲音裏透著落寞和無助。“我覺得……既然我們倆都不知道該怎麽辦,不如……分手吧!”她閉了閉雙眼,胸口的痛在瞬間擴散至全身。

  他猛地回頭,狂怒的臉上青筋突起。

  “分手?你居然敢跟我說這句話?”

  鬼魎怎麽也沒有想到,飛絮竟然會對他提出分手!這不是他想好的劇本,也下是他的計畫!

  到底是哪裏出了錯?

  “我不想,可我不能……如果你還想著她,我就不能!”她低下頭啜泣,她的理智也在漸漸崩潰。 “我想要全部的你,而不是部分的你,我要那個完全對我敞開心扉,完全屬於我的你。我知道要你忘記她是過分的行為,但要我和她分享你,我做不到!”

  “你已經得到完全的我了!”他走到她面前,用力握緊她孱弱的肩膀。“她已經死了,不會和你來爭奪我!”

  忽然間,失去留美子的痛苦爆發出來,這個女人害死了留美子,而現在她居然還認為死去的人會來妨礙她!

  她要他忘記留美子,可他做不到,他也不會這麽做!

  “她會的,會的!只要她活在你心裏,她就會的!我不要這樣,我不要……”飛絮瘋狂的搖頭,然後用力推開他。

  猝不及防的鬼魎被她推得後退一步,在他來得及阻止前,飛絮就跑出了他的臥室。

  “飛絮!”他濃眉緊鎖,渾身的肌肉驀地賁張,疾步追了出去。

  可他追到的卻是巨大的關門聲,和她傷心的啜泣聲。

  鬼魎在原地站住,粗重的喘息著,這一切快將他逼瘋了,而他現在就處在瘋狂的邊緣!

  或許,他不應該去追她,他應該調整計畫,當他可以冷靜思考時,才能再次面對她!

  他的雙拳用力緊握,倣佛可以聽見骨頭的喀嚓聲,他不會這樣輕易放過她的,她今天可以逃走,但是以後,絕對不會有第二次機會!

  絕對——

  ************

  大雨傾盆的日子,飛絮痛苦的躺在床上輾轉反側。

  只要她一閉上眼,就會看見鬼魎的臉在眼前浮動。不管她如何欺騙自己,她依然還是愛他的……

  她捧住頭,想要阻止自己的思緒!她不應該再想著他了,因為分手的話她已經說出口。她不想再那樣患得患失,不想情緒都被他主宰,猜測他是否忘記了前任女友,或擔心他的愛會突然消失……

  電話鈴聲突兀的響起,她抬起頭,只是愣愣的看著電話機。

  鈴聲大作,一刻也不曾停止。

  飛絮終於拿起話筒。

  “喂?”

  “是我,我們必須談一談。”鬼魎冶靜的聲音傳來,不容拒絕的要求。

  她倏地挂上電話,胸膛劇烈的起伏。是他,他想和她談一談,她應該怎麽辦?

  電話又一次響起,飛絮一把拔掉了插頭,屏息的看著突然失去聲音的話機。她該怎麽辦?她要和他談嗎?談,又能談出什麽結果呢?

  可是,她的心臟為什麽跳動的如此劇烈,手心為什麽會冒出陣陣冷汗?

  窗外的雨滴聲更加的刺耳尖銳,倣佛所有的雨水都打在她的心頭。

  又一陣鈴聲大作,她瞪大雙眸,恐懼的看著話機,為什麽拔掉了插頭,它還會發出響聲?

  許久以後,她才發現,這一次響聲大作的是她的手機。

  她從床頭櫃上拿起手機,彩色的螢幕上跳動著他的名字,音樂在她耳邊回響,她終於按下通話鍵。

  “我不想和你談什麽,我……”

  “你打開窗戶,看著樓下。”

  在他簡單而有力的聲音過後,只傳來“嘟嘟嘟”聲,他居然先挂斷了電話!

  她的手顫抖著,頭腦如亂麻般一片混亂,他叫她打開窗戶是什麽意思?緊握住手機走到窗口前,她無法阻止自己的手去打開窗戶。

  傾盆的雨聲更加狂烈的迎面而來,她茫然的往下望去,在茫茫雨霧裏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

  鬼魎就站在樓下,身體筆直站著,仰頭看著她。

  隔著狂瀉而下的雨水,他們的目光在空中相遇,那一瞬間,飛絮的淚水就溢出了眼眶,怎麽也無法停止。

  她看見雨水無情的打在他的臉上,也看見他晶瑩的眸子閃著比雨水更璀璨和熾熱的亮光,他就那樣專注的看著她,看得她心慌意亂,不住的顫栗。

  飛絮顫抖著拿出手機撥號,然後看著他把手機放在耳邊。

  “你這是幹什麽?快點離開那裏!”她衝著手機喊著,卻從裏面聽到更大的雨聲。

  她往下望去,看見他已經全身溼透,可卻依然動也下動。

  “如果你今天不見我,我就不離開。”他的聲音和表情一樣堅定。

  “不,不!不要這樣……”

  “飛絮!”他仰起臉,任由雨水打在身上。“我不能失去你,不能沒有你。既然你無法相信我的話,那我就站在這裏,直到你願意相信我,直到你再次接受我!”他說完就挂斷了電話,然後抬起瞼,目不轉晴的凝視著她。 

  她用手背捂住顫抖的嘴,無聲的啜泣著。

  “不要這樣,鬼魎,你不要這樣,我……”

  窒息的痛在胸臆間蔓延,她可以感覺到內心的抽搐和動搖,心臟緊縮著,一寸寸的勒緊,緊到她終於無法忍耐,忽然間,一切的痛苦和遲疑都爆炸開來……

  飛絮下顧一切的衝了下去。管他什麽前任女友,管他是否全心全意的愛她!此刻,他就在她的樓下,向她訴說著他對她的愛,她還嫉妒什麽、還矜持什麽、還有什麽疑惑不安?

  “鬼魎、鬼魎、鬼魎……”每個心跳都呼喚著他的名字,既然她如此愛他,為什麽要和死人吃醋,又為什麽要和他分手?

  她衝了出去,義無反顧的衝入滂沱大雨裏,和他一樣淋溼了自己。

  鬼魎看著她的身影衝出雨霧,他張開了雙臂。

  “鬼魎……”在心底回蕩了千百遍的聲音終於衝口而出,飛絮投進他的懷抱,宛如飛蛾撲火。

  明明知道投入火裏就是死亡,可為了那瞬間的燦爛,卻永遠不會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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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25 00:22:47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鬼魎一邊脫下溼透的衣服,一邊用炯亮的眼眸直勾勾的凝視著她。

  飛絮的臉頰微紅,此刻他專注的目光,還有漸漸裸露的胸膛,皆讓她覺得全身火熱。

  “你洗完了?”他露出一抹調侃的笑容,似乎對她臉上的赧紅很感興趣。

  飛絮舔了舔幹澀的嘴唇,微微點頭。 “洗澡水我已經放好了,你在雨裏站了那麽久,如果受了風寒就不好了……”她的聲音在他的注視下慢慢變弱。

  鬼魎走向她,熱烈的吻住了她。他胸膛的熱量透過薄薄的睡衣落在她胸脯上,他的舌纏繞著她的,肌肉結實的大腿緊貼著她柔軟的雙腿,飛絮的雙腳一軟,自然的倒靠在他的懷裏。

  “飛絮,我的寶貝,我再也不讓你離開我的身邊,永遠不要了。”他熾熱的雙唇在她滾燙的耳上呢喃低語。

  飛絮的身體掠過一陣痙攣,她將他微微推開。“你……快去洗澡吧。”她抬起頭,看著他粗獷又不失溫柔的臉。

  鬼魎親了親她的額頭,然後轉身走進浴室。

  飛絮的胸口還澎湃著悸動,她撫摸著被他親吻過的嘴唇,虛弱的坐在沙發上。

  剛才掠過心底的欲望是什麽?她似乎也在鬼魎的眼裏看見了同樣的欲望,她有些興奮、有些期待、卻更有著惶恐不安。

  窗外的雨下得好大,過一會應該叫他離開嗎?還是……

  她的眼掃過他脫下的衣服,發現他根本無法離開!因為這裏沒有任何適合他穿的衣服,可是如果要他留下,今天晚上他們是否會……

  她用力甩頭,甩掉那讓她臉紅的想法。她到底在胡思亂想些什麽?好不容易才能突破心理障礙和他在一起,他們必須好好經營這份感情。

  不管他的心裏還是否惦記著前任女友,她都要努力的愛他,只要能留在他的身邊,她不在意他心裏是否只有她。

  只要知道,他也愛她,就行了!

  飛絮抬起頭來深呼吸,覺得這些日子壓抑在心頭的壓力終於緩和,頓時神清氣爽起來。

  可是一回頭,卻看見只在腰間圍著毛巾的鬼魎走出浴室,他精碩的身體在她眼前一覽無遺。

  飛絮的臉頰立刻如紅透了的蘋果,她趕緊低下頭,心臟撲通撲通的直跳。

  鬼魎的眼裏閃過詭異的光芒,他邁著大步向她走來,停在她面前。

  “你……你今天晚上睡床好了,我可以睡沙發。”她的手不自覺握住了他換下的溼衣服。“我去幫你把這些衣服洗一洗,明天早上應該就會幹了,我……”她突然站了起來,羞紅的臉依然不敢抬頭。

  他的大掌卻擋在她面前,鬼魎俯下身子,在她耳邊性感的低語。“我怎麽會讓你睡沙發呢?今天晚上,你是我的,我也是你的。我說過,我不要再離開你。”

  她的身體陣陣發麻,奇妙的熾熱感在小腹處聚集,她的身體也忽然滾燙起來。

  “鬼……鬼魎,你別胡鬧。”

  “我沒有胡鬧,我要你,就在今晚。”

  飛絮手裏的衣服落到地上,她呆呆的拾起頭,看見他燃燒著欲望的深邃眼眸。

  “我們永遠不要再分開,飛絮!”他抱緊了她,將她的身軀緊貼在他的身上。

  他發現自己真是一個天才,原來說出這樣的甜言蜜語,也不是那麽困難的事。為了留美子,他甘願把自己的靈魂賣給魔鬼,只要可以替她報仇。

  鬼魎的眼裏閃過深沉而陰鷙的光,他低下頭去,用力吻住她。

  飛絮緊閉著雙眼,如小扇般濃密的睫毛不住抖動,呼吸也漸漸急促。

  她可以感覺到他的手正在解開她胸口的鈕扣,她輕輕顫栗著,手心冒出冶汗,她怎麽會同意他這樣做呢?

  此刻,她躺在自己的床上,卻宛如待宰羔羊般,只能任憑他擺布。

  胸口微涼,她知道睡衣已經被他褪下,他的手溫柔的滑過她的脊椎,讓她劇烈的顫抖,那如觸電般的痙攣究竟是什麽?只因為他小小的碰觸嗎?

  他的手帶著滾燙的力量伸到她的背後,解開了內衣的鉤扣,她忽然睜開眼睛,帶著種乞求和驚嚇,直直望著他。

  “不要怕,我不會傷害你,我愛你。”他俯下頭來親吻她的嘴角,在她耳邊呢喃發誓。

  飛絮緊繃的身體微微放松,放在身側的手重復握緊又放松,是的,不要害怕,他是她愛的男人,她應該相信他。

  胸前一空,空氣掠過她赤裸的胸脯,她下意識的舉起手想要遮掩,而他的手卻快一步的握住她的雙手,舉過她的頭頂。

  “你真美,飛絮。”鬼魎熾熱的眼眸緊盯著她飽滿的胸脯,看著頂端那兩朵嫣紅的蓓蕾,隨著她身體的緊繃而輕微顫抖。

  “不、不要,鬼魎,我……不想……”飛絮覺得羞愧下已,她從沒有在男人面前這樣裸露過,這讓她感到既無助又脆弱。

  他的雙手握住她的,與她十指相纏的同時,也完全覆蓋在她的身上,他們之間只剩下她的底褲,和他腰間的毛巾。

  “不要抗拒我,飛絮。”他一邊溫柔低語,一邊輕柔啄吻著她的眼和秀眉。“我們之間不應該有任何距離,我要你,現在就要你。”

  他吻著她小巧的鼻尖,又吻上她嫣紅的嘴唇。

  飛絮發出細微的喘息聲,感覺他溼潤的唇滑過她的嘴,開始沿著她的頸項一路而下。

  她放松了和他緊握的手,那輕柔的吻打消了她的恐懼,她開始學著放松。

  鬼魎一手握著她的腰肢,一手悄悄的溜上她的肩膀,撫摸著那裏的渾圓。他的嘴唇則停留在她的肩胛骨上,輕柔的啄吻著。

  熾熱的力量在她身體裏蔓延,她開始感覺到一種想要爆發、想要得到更多的疼痛。飛絮的手怯怯的滑上了他剛健的身體,抱住了他的腰。

  得到她的鼓勵,他才讓自己的手撫上她豐滿的椒乳,感覺著它的柔嫩與滑膩。兩顆蓓蕾在他的手心裏漸漸挺立,綻放出最美麗的光澤。他移開手,帶著欣賞的目光凝視著它們。

  無論她曾經做過什麽,她的確是個美麗的女子。鬼魎的胸口掠過一陣欲望,他俯下頭去,一口攫住了其中一顆蓓蕾,用牙齒輕輕的撕扯著它的頂端。

  飛絮驀地全身緊繃,歡愉的呻吟聲從她的櫻桃小口逸出。鬼魎的唇手究竟對她做了什麽?他時緩時急的撫摸,為什麽會讓她覺得全身舒暢,卻又難耐的緊繃呢?

  她從不知道男人和女人之間,可以擁有這樣奇妙的感覺,他彷佛在折磨著她的身體,可是她又期待著這種折磨。

  他的手依然在她的一邊胸脯上逗留、挑弄和拉扯,他的嘴也含著她的一邊蓓蕾輕柔的吸吮著。

  “啊……”飛絮的呻吟聲漸漸放大,眼神渙散而迷離,倣佛所有的意志都已經下屬於自己,只能集中到他的唇手所在的地方。

  “放松,寶貝,放松。”他誘哄著她,一邊扯去環在腰間的毛巾,一手拉起她底褲的邊緣。

  飛絮驀地睜開迷茫的眼,眼裏滿是驚慌。“鬼魎,不行、我怕……”

  “別怕,是我!”他一邊說著,一邊堅定的拉下了她的底褲。

  飛絮立刻夾緊雙腿,莫名的恐懼侵襲著她的心。現在,她真的一絲不挂了,可她真的準備好把自己給他了嗎?

  但鬼魎卻不允許她拒絕,他微微一用力就拉開了她的雙腿,在她來得及掙扎以前,手指就溜進了她緊窒絲滑的甬道裏。

  飛絮瑩白的身體一陣顫栗,她想要推開他邪惡的手,卻發現自己渾身無力。

  他的手指在她的身體裏面!

  她先是嚇得倒抽一口冶氣,但是立刻只覺得全身躁熱難耐,倣佛全身的血液都跟著他手指的抽動而沸騰。一種如遭電擊般的強烈刺激,隨著他移動的手指而爆發開來。

  她真緊!鬼魎的額頭開始冒出冷汗,他沒想到自己居然會受她誘惑,漸漸的興奮起來。他本來只想盡快的完成這一切,可是身體竟漸漸不受控制。

  她羞澀的呻吟聲和嬌嫩的身體,都帶給他強烈的衝擊——

  不,他不能被她吸引,他必須趁著情況失控之前,盡快完成它!

  鬼魎突然一個挺身,他的堅硬在瞬間剌穿了她的柔軟,突如其來的痛苦讓飛絮大喊出聲。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只知道她好痛,從他進入的地方傳來難以忍受的疼痛!

  鬼魎驀地停止進入,看著她額頭上冒出的冷汗,和蒼白的臉色,不懂他為什麽會覺得心軟憐惜?是因為她眼裏混合著信任的驚慌嗎?

  不,她是他的仇人,是她害死了留美子!她並不如外表看起來那樣無辜柔弱,她是個殺人兇手!

  他的眼裏閃過冷酷的光芒,再也不在乎她的驚呼和脆弱,迅速的進出著她的身體。他讓自己的心變得冷漠,那樣就不會被蔓延在兩人間的親昵所迷惑,不會忘記他如此做的目的——一切都只為了復仇!

  飛絮承受著他一次比一次猛烈的撞擊,不明白為什麽他不再溫柔對待她,她想起他剛才的溫柔,那難道是她的錯覺嗎?

  在他猛烈撞擊時,她的神智開始渙散,一種奇異的快感從他們的結合處升起,取代了她所有的思緒和意識。

  她成為了鬼魎的女人!

  飛絮在鬼魎的懷裏醒來,莫名的顫抖了一下。

  她記起昨夜他的溫柔和粗暴,不知道是哪裏出了錯,可是在他進入她的身體以後,就不曾感覺到他的溫柔。雖然那樣的粗暴也帶給她快樂,但她知道,那還欠缺了什麽。

  “怎麽了?”鬼魎忽然張開眼,看著她一瞼泫然欲泣的表情,他一把摟住她的腰,將她緊貼在胸前。

  飛絮抬起頭,看著他關切的眼,難道是她太過胡思亂想嗎?此刻的他,跟以前的他沒有任何分別。可是淚水還是下爭氣的涌入她的眼眶,連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何會感到如此心酸。

  “寶貝,怎麽哭了?”他親吻著她的額頭,憐惜的撫摸著她的後背。“是我把你弄痛了嗎?”他想起自己昨夜的粗暴,微微有些緊張。“我不是故意的,你要知道,我只是太想要你了。”

  他的計畫才剛剛開始,千萬不能因為一時的疏忽而付之東流。

  在他軟言細語下,她的不確定緩緩散去,緊靠著他熾熱的胸膛,她可以聽到他穩定的心跳聲。

  “我向你保證,以後就不會痛了。”他抱緊她,小心的說著。

  飛絮顫抖的將手伸向他的後背,怯怯的抱住了他。“鬼魎,我們不會再分開了吧?你是真的愛我吧?”

  這樣脆弱的話她本不想說,可是正經歷了昨夜的親密以後,她知道以後她再也不會愛上其他男人了!她想要和他長相廝守,想永遠和他在一起!

  “不,我們不會分開,任何人和事都無法把我們分開。”他的眼裏閃過暴戾的光,可他的聲音卻無比溫柔。

  他吻著她頭頂的秀發,眼裏竄過冷酷無情。

  “即使你想走,我也不會放你離開。”他的聲音帶著一絲冶漠,但陶醉在他溫柔擁抱裏的飛絮,卻沒有發覺。

  她只是安心的依靠著他,卻不知道他所有的溫柔,都是蠱惑她的毒藥,她愛上的這個男人,注定要帶給她無盡的痛苦和折磨。

  *************

  “一切都準備妥當了嗎?”穿梭在忙祿的工作人員中,蕭芳菲一路詢問著各處情況。

  今天在風宅這個寬闊的草坪上,將舉行鬼魎和飛絮的婚禮,風、炎兩族所有的人都感到歡欣、充滿期待。

  當年風熏和弄影的婚禮不是在祝福下進行的,但是這一次,兩家人一致決定要給這對新人一個最美好的回憶,這個婚禮也將風、炎兩家人更緊密的聯係在一起。

  “真沒想到,我們兩家的淵源會這麽深!”弄影帶著笑容來到芳菲身邊。

  “以前是深刻的恨,現在則是深刻的愛!”芳菲再度環視整個戶外的準備,滿意的微笑。“能從仇恨裏解脫出來的感覺真好。”

  “兩位夫人,你們是不是應該進去看看新娘?”穿著一身黑色禮服的鬼魎向她們走來,看起來帥氣十足。

  “新郎來了。”弄影調皮的眨了眨眼。“我妹妹以後就交給你了,如果你敢欺負她,我要你好看。”

  “是,夫人!”他單手放在胸前,誠心的鞠躬,但一絲詭譎冷酷的笑卻落在他眼底。

  他要與炎飛絮結婚了,他的計畫終於進行到最高潮的部分。今天,是一段婚姻的開始,還是復仇的開始?

  抬起頭,他的眼裏又恢復平常的玩世不恭情。

  他不想要讓任何人看出他的計畫,也不想要任何人的阻攔,他只要按照自己的方式讓飛絮付出代價就行了。

  一轉身,他跟著蕭芳菲她們一起走進新娘的休息室。

  “新郎是不能進來的!”眾女伴一看見他,就大聲喧嘩。

  他則帶著狡猾的笑容將所有人都趕了出去—除了穿著婚紗的飛絮。

  鬼魎直直望著她,穿著白色婚紗的她看起來如此高貴美麗,如果他心裏沒有仇恨,也會被她吸引嗎?

  飛絮就站在那裏,對他淡淡的微笑著,眼裏眉間滿是濃情蜜意。

  那件名家設計的禮服,將她曼妙的身姿緊緊包裹,立領的設計更突現她的純真與甜美。

  此刻的她眼眸如星,柳眉如黨,肌膚如玉。誰會想到,這樣甜美的女子會是殺人兇手?

  鬼魎冷靜的眼裏竄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痛苦和憤怒,他向她走去,親熱的摟住她的腰。

  “你真漂亮。”

  飛絮嘴角的笑容更加甜蜜。“你不應該來的,又要讓她們笑話了。”

  “笑話就笑話,我想見我的新娘,這也無可厚非。”他霸氣的笑著。

  “你呀。”飛絮抱住他的腰,對他甜甜一笑。

  鬼魎霎時迷惑在她甜美純真的笑容裏,為什麽她可以擁有這樣純真的笑容?他的心裏一凜。“告訴我,你覺得聿福嗎?”

  “我很幸福。”飛絮的眼裏滿含著深情,清亮的眼凝視著他。“只要和你在一起就很幸福。”

  “是嗎?”他淡淡的說著,輕柔的吻了吻她的額頭。“幸福就好。”鬼魎的臉上依舊帶著迷人的笑容,只不過那笑容並沒有溫暖他冰冷的雙眼。

  他放開她的腰,依舊專注的凝視著她。“我先出去了,過會見,寶貝。”

  “好,一會見。”飛絮無比依戀的說。

  他帶著笑容轉身,一轉過身,陰霾卻布滿他英氣逼人的臉。

  她說因為要嫁給他,她很幸福!在留美子死後,她居然敢說她很聿福!

  鬼魎陰駑的眼裏掠過冷酷和決心。

  不,炎飛絮,你不應該得到幸福,我也不應該得到聿福。自留美子死去那一刻起,我們兩個都失去了幸福的可能。

  我不會讓你幸福的,我發誓。

  依舊沉浸在聿福裏的飛絮只是認真的望著他的背影,幻想著他們婚後的幸福生活。她好愛好愛這個男人,他帶領她走出了過去的陰影,讓她可以勇敢的面對自己的過去,開始新的生活。

  他會帶給她幸福的,她堅信!

  可是為什麽看著他此刻離去的背影,她會有悲傷的感覺?這突然涌上心頭的不安究竟是什麽?總是在他們無比親近時,這種不安就會襲上心頭。

  不,她不要胡思亂想。搖搖頭,她搖去所有的擔憂和不確定,今天她是他的新娘,她要用最美麗的笑容來面對他!

  ***********

  婚禮非常成功,一切都顯得那樣美好和快樂。他們得到了所有人的祝福,炎、風兩家的人第一次這樣真誠的祝福一個婚禮,這也是他們第一次用愛來連接彼此的命運,而不是恨!

  換下禮服的飛絮靜靜的坐在床沿,她的思緒還停留在婚禮的每個片段上。今天的鬼魎既紳士又和氣,收起了他二貝的豪放和霸道,但這樣的他卻是無比迷人、令人心動。

  房門被打開,她立刻甜美的抬起頭。

  “你累了吧?要不要先洗澡?”她覺得自己的口氣聽起來,完全像是個陶醉在幸福裏的小妻子!

  “我不累。”他沒有如她所料那樣來到身邊,在關上門後,只是站在門邊,表情難測的看著她。

  “怎麽了?”飛絮立即站了起來,眼裏有著困惑。

  “我想我們應該好好談一談。”他抿了抿嘴角,表情變得有些嚴峻。

  “好。”雖然不知道他想談什麽,但她只是柔順的答應。

  鬼魎定定看了她一眼,然後向窗邊走去。飛絮可以清楚的看見他手臂上肌肉緊繃,全身似乎處於高度的緊張和警備狀態。

  他到底想和她談什麽?看著他的背影,她感到一股壓力和難解的驚慌。

  “記得以前你指責過我在逃避,逃避向你提起任何她的事。”鬼魎的聲音鎮靜血冷漠,平板的沒有溫度。

  她心跳加速了一下。“是的。”

  “你知道我為什麽不向你提起嗎?”

  “不……”她忽然覺得喉嚨哽塞,困難的吞咽一口口水後才能繼續說。“我不知道。”

  “其實你認識她,應該說,你們曾經有過短暫的交集。”鬼魎周身散發出陰冷的氣息。

  沉默像幽靈般朝著飛絮包圍而來,他那頎長的身軀,突然變得離她很遠。她不自覺的握緊了雙手。

  “她的名字是留美子,山口留美子,我想你應該有印象吧。”他倏地轉身,冰冷的聲音如利箭般向她疾射而來,插在她的胸口上。

  飛絮頓時感到無法呼吸,劇烈的痛在身體裏爆裂。

  而鬼魎,只是冷冷的望著她,目光穿透了她單薄的身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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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飛絮覺得寒冷,就像全身都浸在冰水裏那般徹骨寒冶。她雙手環抱自己,但依然無法感到溫暖:她想要呼吸,卻只能發出急促的喘息聲。

  有個記憶正刺穿她的腦海,是女子的呼救聲、歹徒的喝斥聲,還有長官的命令聲……

  不、不,她不要想起那一刻,她已經逃出那個夢魘了,她不要再回去……

  她倉皇後退,因碰到床柱而驀地跌坐在床上。

  “看來你記起來了。”鬼魎的臉變得陰森而殘忍,合眸帶著噬人的光芒凝視著她。“記起你是如何不顧她的安全,向歹徒開槍,如何害她失去生命的嗎?”

  飛絮驚恐的瞪大眼眸,她的確想起來了!想起她向著歹徒開槍,然後歹徒的手槍就射穿了留美子的心臟——

  她還記得鮮血是如何涌出來的,也記得自己當時的尖叫聲……她張開嘴呼吸,但胸口的窒息卻無法緩和,反而一寸寸的揪緊,再揪緊……

  “是你害死了她,如果你沒有向劫持她的歹徒開槍,她根本不會死!”鬼魎暴戾的眼裏冒出兇光。

  “記得你問過我,她是個怎樣的女孩,現在我就告訴你,她是個充滿活力,對未來充滿力量,開朗樂觀的女孩……她還是我最愛的人,我唯一想要共度一生的女人!”他用力咬著牙,臉色鐵青。

  飛絮猝然抬頭,無措的眼直直望著他,慘白的嘴唇不住的顫抖,可是她卻說不出一句話!

  她害死的那個女子,是鬼魎的女友,是他最愛的人,是他唯一想共度一生的女人……

  可是,可是她又是什麽?

  她混亂的看著他,不斷的顫抖著。

  今天,又是什麽日子?

  “你在奇怪我為什麽要娶你嗎?”痛苦從他眼裏掠過,他再次用無比冷酷的眸看著她。“那是因為我在她的墓前發過誓,如果有人必須對她的死負責,那麽我會讓那個人生不如死!”

  飛絮絞緊的心臟驀地停止了跳動,呼吸也在瞬間靜止。

  “而我遇見了你,飛絮。在我還沒有發現她死亡的真相前,就遇見了你。這大概就是所謂的命運,命運牽引著我找到你,讓我替她報仇!”

  她無神的大眼裏突然有淚水滾落,透明而晶瑩。

  “你必須付出代價——為你所做過的事。”他走到她面前,抬起她淚流滿面的臉,緊繃的臉上掠過的是哀悼般的仇恨。“飛絮,你知道你奪走的生命,對我有多重要嗎?”

  她只是茫然的看著他,用如死灰般的表情定定的看著他。

  “你說話呀。”他咬牙切齒。“說你會為她的事付出代價!”

  又是一串破碎的眼淚,伴隨著碎裂的聲音,那大概就是心碎的聲音吧。突然間,茫然的她有了感覺。

  “你想要我如何付出代價?”她的聲音沙啞而不真實。“鬼魎,我願意付出代價,只要你說出來,無論什麽,我都願意。”她繼續睜大著眼眸,一瞬不瞬的看著他。

  “痛苦,我要你痛苦,而且一輩子痛苦!”他殘忍的說。

  飛絮麻木的點頭。“痛苦,你要讓我痛苦……”她顫抖著嘴唇,身體不住的抽搐。

  他的聲音從齒縫裏一字一字的進出來。“從現在起,你就是我的妻子。你逃不開你曾經犯下的過錯,也逃下開我的報復,更別想要離開我。”他加重了捏著她下顎的力量。

  “我不會的。”她緩慢而機械式的搖著頭。“這是我應得的,我知道。”

  心裏的絞痛差點將她擊倒在地。

  代價,她怎麽會忘記呢?她害死了人,剝奪了別人的生命,所以鬼魎想要報仇也是應該的。

  可是,在無盡的痛苦裏,還有著比痛苦更深切的感情在折磨著她,衝擊著她。

  那是什麽?她悲痛的望著眼前那張充滿仇恨和憤怒的臉,記起自己愛他,是那種用盡生命力量的愛情。

  他是她獲得重生的唯一希望,而現在,他卻告訴她,她必須為過去付出代價,為她所做的事負責。

  “你娶我,只是為了報仇。”她忽然喃喃低語。“你從來沒有愛過我。”她用平直的聲音說著,不是問句,而是事實。

  他驀地放開她的下顎,帶著厭惡和更加激憤的情緒看著她。“我怎麽會愛上害死留美子的女人?即使再過幾個世紀,也不可能!”

  淚水不斷的從眼裏流出,一點一滴的流進她破碎的心裏。

  她沒有權利哭泣,沒有權利感到難過。為了贖罪,無論他做什麽,她都無法責備他,怨恨他。

  因為,那都是她咎由自取,誰教她曾經環抱著希望,以為自己可以擺脫過去!

  可是她的愛呢?

  她那顆愛他的心又為什麽會感到疼痛呢?

  ***********

  鬼魎踏進家門—如果這個充滿仇恨的地方可以稱之為家的話!他的嘴角帶著譏笑,世上還有比這更諷刺的事嗎?

  他娶了自己最恨的女人,因為這樣可以讓她痛苦。這些日子,他充分享受著報仇帶來的快感,看著她一天比一天消沉,看著她慢慢陷入過去的夢魘裏。

  “你知道我最大的快樂是什麽嗎?”每天醒來,他就會在她的耳邊低語。“就是折磨你。”

  然後,他會審視著她蒼白的臉,看著她痛苦的反應。

  因為想起她那逆來順受的表情,鬼魎冷硬的表情裏忽然添了一股憤怒。

  她對於他的任何言語都不做出回應,只是張著那雙心如死灰般無生氣的大眼,靜靜的看著他!莫名的煩躁再次朝他席卷而來。

  “炎飛絮,你給我下來!”他在客廳裏大吼著。

  她立刻出現在樓梯邊,又用那冷靜中帶著死寂的表情看著他。

  一瞬間,怒氣像無法控制的烈焰在他心頭燃燒,他大步衝上去,一把握住她的手臂。

  “你沒聽見我回來的聲音嗎?為什麽不說話?”

  “你……回來了。”她眨了眨受驚的眼眸,輕聲道。

  “我回來了!”他驀地放手,嘴唇緊抿。“看見丈夫回來,難道你不應該用微笑來迎接我嗎?還是你討厭看見我?”

  “沒有,我沒有……”她呢喃著,眸子裏掠過瞬間的沉痛。

  “撒謊。”他冷冷看著她。“你不想我回來,因為我又會向你提起留美子,因為我會反覆提醒你,你是個殺人兇手,你用你的手奪走了別人的生命。”

  飛絮突然全身搖晃了一下,眼裏開始涌出驚慌的神情。

  “你知道嗎?每當我看見你,我就在想,為什麽死的那個人不是你,而是她?為什麽你可以健康地活著,而她卻要永遠長眠於地下?”暴戾的氣息布滿他粗擴的臉。

  “你有什麽資格可以得到幸福?你有什麽資格可以擁有完整的人生!”他忽然怒吼了一聲,目皆盡裂的瞪著她。

  怒火又無法控制的席卷他全身,她這張如遊魂般虛弱的臉,讓他一見就生氣!每當他向她大吼時,每當他指責她時,她就是這樣一副表情,呆滯而茫然。

  飛絮無法停止顫抖,冰冷的氣息將她包圍—自從新婚之夜開始,那種冰冷就不曾抽離過她的軀體。

  “鬼魎。”她氣若遊絲的開口。“今天晚上你想吃些什麽?”那沒有焦距的目光落在他的臉上。

  “你說什麽?”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把攫住她的肩膀用力搖晃。“為什麽你一點也不感到懺悔?難道說你對害死她毫無感覺嗎?”

  “懺悔?”飛絮倣佛難以理解他的話,露出困惑而不解的表情。“怎麽做才算是懺悔呢?如果我的死可以挽回她,我會去死的;如果現在你想要我替她償命,我很願意這樣做。”她臉上沒有任何波瀾,依然只是平靜的看著他。

  “死?太便宜你了!”他用力放開她。

  飛絮後退了一步,茫然點頭。

  “我知道你是不想殺我的,我也不能讓你殺我。那樣你就會成為殺人犯,當個殺人犯是很痛苦的……”她的聲音輕柔的倣佛飄蕩在半空中。“其實你的內心比我痛苦,你必須整天面對我這樣一個仇人……甚至,還要假裝愛我……”她忽然顫抖了一下,好冷呀,真的——好冷!

  “我一點也不痛苦,看你受苦是我今生最大的樂趣。而我不會停止這種樂趣,永遠也不會!”不知為什麽,她的話忽然讓他感到無比焦躁,他狠狠瞪著她,咬著牙說。

  她只是靜靜的點頭。“這樣就好,這樣就好。”只要他不是很痛苦,她怎麽樣都無所謂。

  這一切都是她應該承受的。

  忽然間,眼裏又有了刺痛的感覺,她不想哭泣,她這樣的人是連哭泣的權利也沒有的。

  她奪走了他的愛人,所以被他仇視是應該的……但胸口好痛,一陣陣麻木伴隨著痙攣的痛。

  “炎飛絮。”他惡狠狠的叫著她的名字。“你以為你擺出這樣一副逆來順受的樣子,我就會放過你嗎?你休想要我同情你,可憐你!這一切都是你應得的!”

  他憤怒的轉身,不理解胸中那股突然的壓抑和失落到底是為了什麽。

  她在他身後默默的點頭,目光卻依然纏繞在他的身上。她知道他也很痛苦,這樣的折磨不只是對她一個人,也是對他的!

  可是,該如何結束這一切呢?當鬼魎決定開始這種折磨,或許就從來沒有想過結束。

  “直到我們生命終結為止,我才會放過你。”他突然發出低沉的吼聲,這樣惡毒的誓言不知道是說給她聽,還是說給自己聽的。

  他選擇了這樣一條報復的道路,仇恨之門既已打開,就不能停止,他對留美子的愛讓他無法停止,他對飛絮的恨也讓他無法停止。

  這是互相的折磨……突然間,他知道飛絮說的對,他的內心何嘗不痛苦?但他不能承認,不論對她,還是對自己。

  鬼魎殘忍的武裝起自己,他冷冷的轉身。“後天是留美子一周年的祭日,我要你陪我一起去祭奠她,我要你在她的墳前懺悔!”

  “不……你不能這樣,不……”

  恐懼、自責和痛苦像閃電般擊中她以為已經死去的心,他不能這樣殘忍,讓她去面對留美子,不,她做不到,她……

  “你必須去!”他一把揪住她的領口,用發紅的雙眸緊緊盯住她的臉。“我會親自帶著你去,親眼看著你向她懺悔!”

  飛絮驀地閉上雙眼,驚懼的點頭。再怎麽不想面對,她也應該面對。或許,她早就應該親自去向留美子賠罪,即使她永遠也不會得到原諒!

  ***********

  秋天的墓地顯得異常安詳寧靜。墓園兩邊種滿了長青樹,它們萬古長青,即便是秋天,也一樣鬱鬱蔥蔥。

  走在這樣一條安靜的道路上,陽光還在頭頂散發出柔和的光芒,但是飛絮卻一再顫抖,無論她如何強迫自己鎮定,卻仍像風中的殘葉般抖得更加厲害。

  “你害怕了嗎?”鬼魎轉過頭去,冰冷的眼神落在她身上。

  她只是瑟縮了一下,臉色早已如大理石般慘白。

  鬼魎陰冷的笑著,手裏捧著留美子生前最愛的白玫瑰。“你知道我為什麽買白玫瑰嗎?因為她告訴過我,白玫瑰的芳香是全世界最讓她心醉的味道。可是現在,她再也聞不到白玫瑰的香味了,而你還可以清楚的聞到!”

  飛絮閉了閉雙眼,最近,她越來越無法忍受他這樣殘忍的聲音。

  她以為自己可以承擔他任何報復的行為,可是她的心原來還是沒有死透、死絕,原來還是會隱隱作痛。

  “我在想,死後的世界真的有天堂和地獄之分嗎?如果有天堂,那一定是留美子會去的地方,如果有地獄……”他譏諷的聲音忽然低沉下來,臉上掠過冷冽的氣息。“那應該會是我們兩個會待的地方。”

  她驀地轉頭看向他。“不……那會是我待的地方,而不是你。你只是做你應該做的事,而我,也應該受到懲罰。”

  鬼魎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笑。“為了折磨你,我寧願同你一起待在地獄。”

  她顫抖了一下,然後卻微微挺起胸膛,黯淡的眼眸裏閃過徹骨的悲痛。

  “到了。”他越過她,站在一座白色大理石砌成的墓碑前。

  鬼魎目不轉晴的看著墓碑上留美子微笑的照片,緩緩蹲下身體,將白玫瑰放在墓碑前。

  飛絮站在他的身後,全身僵硬,她想要踏出這一步,可是無論再怎麽用力,腳都倣佛被綁上了鉛塊般沉重。

  “我把她帶來了,留美子。”鬼魎低沉而悲痛的嗓音在墓園裏低低回蕩。“我知道你不想看到她,因為是她害死了你。可是,這樣可以讓她痛苦,你會原諒我這樣做的吧?”

  飛絮痛苦的喘息著,胸口鬱悶得讓她無法呼吸。

  “本來應該是你做我的妻子,但是現在我卻娶了她。可我向你發誓,我愛的女人一直是你,從來就只是你!”

  鬼魎的臉上閃過堅毅,痛苦隱藏在最深處。“我會讓她付出代價,讓她感受到無盡的痛苦來為你報仇。”他的手緩緩撫上照片上留美子微笑的臉。

  “可我只能讓你這樣寂寞的躺在這裏……”悲傷終於衝破了他的偽裝,落在他堅強的眉宇間。“你能原諒我嗎?原諒我當時不在你身邊,原諒我讓你遭受到這樣悲慘的境遇。”

  聽著他悲痛的聲音,飛絮崩潰了,她驚呼一聲,掩面而泣。就是今天,她就是在一年前的今天,犯下了一生也無法彌補的罪惡!

  “你哭什麽?”鬼魎迅速回頭,悲痛的眼裏有著厭惡。“她現在即使想哭,也永遠哭不出來了!”

  “對不起,鬼魎,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下起……”她不斷的喊著,嘔心瀝血的喊著。“全是我的錯,這一切的一切,我應該遭受懲罰的,我不應該再活在這個世上,我……”她忽然放下雙手,帶著恐懼看向墓碑——

  深沉的痛楚從她身體裏爆發,她又看見那張臉,那張充滿歡笑和希望的年輕臉龐。

  是她葬送了這個女孩的生命,她是個劊子手,是個殺人犯……

  “對不起……”她痛苦的向留美子的笑容伸出手。“對不……”

  一陣天旋地轉後,她倒在留美子的墳前,蒼白的臉龐上滿布著淚水,倣佛一個毫無生氣的破敗娃娃。

  鬼魎只是冷冷的看著她,全身顫抖的看著她。

  ***********

  飛絮從連連惡夢中睜開雙眼,虛弱的臉上布滿汗珠。夕陽那慘澹的光芒照進她的臥室,照出一室的冷清與凄然。

  她眨了眨眼,這裏是她的臥室!可是她的記憶卻停留在那個地方,留美子的臉從眼前閃過,她立刻抱住自己的頭,恐懼的顫抖著。

  她是怎麽回來的?

  記憶不能提供她任何訊息,她拖著虛弱而沉重的身體下床,雙腿麻木的向門外走去。

  她想起了鬼魎,那個在墓前對留美子說著深情話語的鬼魎!此刻的他,又會是如何的痛苦呢?

  “鬼魎!”她在空蕩蕩的房子裏叫著他的名字,沒有任何回應。一定是他帶她回來的,可他自己,又如同以前一樣出去了嗎?

  她焦急的轉身,或許他又回去陪伴留美子了,或許在今天這樣的日子,他更加下想見到她。她打算回房間,雖然並下知道要怎樣度過這一天。

  經過書房門口時,裏頭忽然傳來清脆的碎裂聲,她心裏一慌,趕緊拉開房門。

  書桌前,鬼魎歪斜著身體靠在旋轉椅上,地下則散落著酒瓶與酒杯的碎片。

  她微微一數,驀地心驚膽顫。

  鬼魎的手裏還握著一個威士忌的酒瓶,不要命的往嘴裏灌。

  “鬼魎,你不能再暍了!”她不顧一切的衝了過去,搶走他手裏的酒瓶。

  “你給我拿來!”他狂怒的跳了起來,搶回酒瓶的同時,由於用力過猛,也把她撞倒在地。

  酒瓶的碎片扎進飛絮的手臂裏,傳來一陣椎心的疼痛,她卻咬著牙爬了起來。

  “你不能再暍了!”就算他酒量再好,幾瓶威士忌下肚,身體也是會垮的。

  “你憑什麽管我?”他惱怒的看著她。

  她只是淡淡的搖頭。“如果你覺得憤怒,盡管罵我打我,但是請不要傷害你自己。”

  他仰頭又猛灌了許多酒,嘲諷的訕笑著。“不要一副假惺惺的樣子,你心裏一定巴不得我死,巴不得我就這樣一醉不醒吧?”

  “我沒有。”

  “你沒有?”他搖搖頭,發現眼前的她變成了好幾個。“只要我死了,再也沒有人會來找你的麻煩,再也沒有人會折磨你,你為什麽不希望我死?”他搖晃著身體走近她,打了個酒嗝。

  飛絮沒有逃開,她抱住他搖搖晃晃的身體,支撐著他站立。“如果你還想繼續折磨我,就別再喝酒了。”

  他眨著雙眼看向她。“沒錯,我是想繼續折磨你,不要以為你看起來那樣楚楚可憐,我就會放手。我在留美子面前發過誓的,我發過誓的……”他雙腳一軟,似乎再也沒有力氣站好。

  飛絮的心裏驀地一陣緊縮,他把自己逼得那麽緊,所以才要借酒澆愁,他的苦悶又怎麽會在她之下?

  “來吧,鬼魎,我們回房去休息!”她抓住他的手,環過自己的肩,記得不久以前她也曾經這樣把他拖回房間去。只下過,那時她並不知道他苦悶的理由。

  現在回想起來,就是從那一天開始,他的眼裏總是隱藏著一種她難以捉摸的痛苦!

  她吃力的走著,開始漸漸感到體力不支,以前在警校接受訓練的時候,她記得自己的力氣並不比男人小,可是經歷了這一年的變故,她再也不可能相過去一樣。

  飛絮粗重的喘著氣,好不容易才將他放到床墊上。  

  她一轉身,進浴室拿出溼毛巾替他擦拭額頭。

  “炎飛絮,你知道嗎?我恨你,我恨你的一切。恨你的逆來順受、恨你那楚楚可憐的樣子、恨你老是在我面前哭泣、恨你讓我覺得,好像你願意被我折磨……”鬼魎不斷喃喃自語。

  淚水不受控制的涌出眼眶,飛絮哭著抱住他,因為他聲音裏那沉重的痛苦。

  “鬼魎,求求你,不要這樣!你要恨我就盡管恨吧,只是不要讓你自己被這個仇恨所吞沒呀!”她一邊大聲喊著,一邊緊緊擁抱他。

  鬼魎的手忽然環上了她不盈一握的纖腰,他渴望的聲音在她耳邊回蕩。“留美子真是你嗎、是你嗎?留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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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25 00:23:22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隨著鬼魎的陣陣呼喚,他滾燙幹裂的嘴唇也尋找到她顫抖的紅唇,熱烈的親吻中,蘊含著焦躁和熾熱。

  飛絮所有的思緒都飛到了半空,她渾身顫抖,想要推開他,卻只能無力的抵在他胸前,倣彿在鼓勵著他。

  他的吻還是像過去一樣,瞬間就能點燃她所有的生命力,讓她感覺到自己是確實活著的。

  可是她知道這樣不對,知道他只是把她當做了留美子,如果他醒來發現是她,那麽他們將一同墜入更深的地獄裏去。

  自從結婚以後,他就拒絕和她有任何親密的舉動,即使他們睡在一起,但那也只是他折磨她的方式之一。可是現在……

  當鬼魎的手焦急的扯開她胸前的鈕扣時,她知道自己必須制止他!

  “不,鬼魎!”她用力扯開他的手。“你看清楚,我不是留美子,我是飛絮,你最痛恨的炎飛絮!”她哭著喊出自己的名字,揪心的痛苦在胸口累積。

  “不要離開我!”鬼魎卻突然張開了他布滿紅絲的雙眼,那裏閃動著瘋狂的光芒。“你不要走,我不準你走!”他把她急於抽身的身體拉回,那巨大的力量是她根本無法掙脫的。

  “不,你不知道你自己在做什麽!”她看著他將她的上衣拉下,她所有的掙扎和抵抗都絲毫沒有用處。

  鬼魎已經完全被酒精控制住了,他全身都燃燒著一團火焰,一團只有眼前這個女人才能熄滅的火焰。他看不清楚她是誰,只是感覺到她的柔軟可以安慰自己焦慮不安的心。

  他用力抱住她赤裸的身體,瘋狂的吻著她全身。

  他聽見她的抗拒聲,不,他不要她抗拒,他要她和他一起燃燒,像他渴望她那樣的要他!

  他的手握住了她顫抖的乳房,嘴唇尋找到她的紅唇後就再也不願意松開。

  飛絮繼續掙扎著,雖然這掙扎顯得越來越薄弱,他的手在她身上喚醒了奇異的力量,她根本無法抗拒的激情。

  鬼魎撫摸著她的全身,感覺到懷裏的人兒正在緩緩的放松。他一陣竊喜,知道她終於不再掙扎,他更加熱烈的吻著她,雙手則不斷刺激著她敏感的乳房。

  “啊……”飛絮終於無法忍耐這甜蜜的折磨,逸出一陣呻吟。

  鬼魎一低頭,就含住了她一顆粉紅的蓓蕾,小心的用舌尖打著圈。

  一陣陣刺激傳來,她的身體劇烈的抖動,終於,什麽抗拒和掙扎全抽離了她的意識,她只想沉淪在這樣的甜蜜裏,沉淪在他濃烈的吻裏。

  鬼魎的手探進她神秘的三角地帶,也摸到了頂端那顆敏感的花核。他小心的撥弄著,刺激著她的情緒,讓她發出更加激烈的呻吟聲。

  他喜歡聽她的呻吟,那樣發自靈魂的愉悅可以告訴他,她要他,正如他要她一樣!

  他引導她握住了他的堅硬,需要她也同樣的感覺他,感覺他的欲望。

  飛絮顫抖了一下,然後順從著本能開始套弄著他的堅挺。

  鬼魎的手指擠進了她依然狹窄的女性地帶,飛絮手部的動作更帶給他從來不曾感覺到的快慰。

  他忽然一個反身將她壓在身下,再也忍耐不住的欲望在瞬間爆發,他用力的刺進她體內,他的怒吼聲伴隨著她的呻吟聲,一起進入那最純粹的感官世界。

  他用力的抽動著,不顧一切的將她一次又—次的帶向最高峰。她細細的呻吟在他耳邊回響,有如最強而有力的春藥般刺激著他。

  他要這個女人,整個身體到靈魂都要她……她是屬於他的!

  那件事過去已經有一個月,而他們誰也沒有再提起過。

  生活又回到了過去的軌道上,每一天他都用言語折磨著她,但說到一半,鬼魎總會忽然拂袖而去。

  飛絮知道自己不了解他,或許這一輩子都沒有機會了解他。那天的回憶時常佔據她脆弱的神經,那是她偷來的一夜,她知道。

  可她一點也不後悔,她愛他,無論他如何冷嘲熱諷,如何對待她,她那份愛就是固執的緊緊扎根在心底,一絲一絲也無法動搖。

  那一夜,他和她一樣遺忘了痛苦,他們互相感覺著彼此,不論他以為她是誰,在那一夜他感覺到的女人就是她炎飛絮。

  她會熬過這些互相折磨的日子,只要她心裏擁有對他的愛,只要她知道,這一切都是她應該承擔的後果。

  但也因為愛他,他那些譴責的言語就更如利箭般扎著她的心。

  走在回家的路上,飛絮捉著從超級市場裏買回來的東西。不論生活對她來說是多麽艱難,她都要扮演姦妻子的角色。

  她多想撫平他眉宇間的哀傷,撫平他的痛苦,可是她不能,因為那些都是她造成的!

  她痛苦的深呼吸,想要讓自己的心麻木。就在她站定的時候,赫然發現有人站在家門口窺探。

  這個男人是誰?鬼魎的朋友嗎?

  她並不認識對方,準備向他走去,但多年來訓練出的警覺讓她漸生疑竇。

  那種張望的樣子不像是來找人的呀!她大步走向前去。

  “先生,請問您找……”她話音未落,對方卻忽然一個轉身,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飛絮愣了愣,帶著懷疑打開大門。

  總覺得那個人有些奇怪!或許是小偷?

  她帶著疑惑進門,反正大多數時間她都會待在家裏,只要隨時注意安全就可以了。

  接下來的幾天,飛絮總是有意無意的注意著門口的情況。可是讓她越來越下安的是,有好幾次她都看到那天站在他們家門口的男人!

  她開始覺得事有蹊蹺,那天鬼魎回到家後,她忍不住告訴他。

  “你說什麽?有人在我們家門口鬼鬼祟祟?”他先是一臉驚訝,然後咧開嘴露出一抹訕笑。“飛絮,你要撒謊也得挑個像樣點的。”

  “你……以為我在撒謊?”她微微一愣,臉色有些發白。

  鬼魎雙手抱胸,表情譏諷。“如果你不放心家裏的安全情況,可以去申請保全係統。”

  “這幾天的確有同一個男人在我們家門口徘徊……”

  “報警吧。”他冷冷看著她。“對了,我忘了,你自己就曾經是個警察。既然這樣,你在擔心什麽呢?”

  “我只是覺得那個人……有些可疑。”她呢哺了一句。“看起來不像是一般的小偷,他出現的頻率太頻繁,感覺是在監視這裏。”她過去的經驗這樣告訴她。

  “監視是嗎?”他的笑容更顯得嘲諷。“是監視你還是監視我?我們兩個有什麽值得別人監視的?”

  飛絮咬著蒼白的嘴唇。“我只是希望你出入多留意一下,或許這個人有什麽惡意……”

  “你自己小心就行了。”他轉身準備上樓,走到樓梯口時回頭看她。“飛絮,我不喜歡女孩用心機要手段,你明白嗎?”

  “什麽用心機要手段?”她又是—愣。

  “那天對於我們兩個來說什麽意義也沒有。”他的眼裏突然竄過一絲她不懂的嚴厲。“不要以為我們之間會有所改變!”

  “你……”她顫抖了一下,他忽然提起那天的事,讓她覺得很不舒服。

  “我只是把你當成了留美子。”他的下顎緊繃。“那是個錯誤,但我不會向你道歉。”

  她低下頭,莫名的痛絞扭著她的心。

  “無論你做什麽,我都不會改變態度,這就是我們婚姻的基礎。”說完,他就轉身上樓,從他緊鎖的眉間可以看出他的惱怒。

  鬼魎不相信那番有人鬼鬼祟祟的話,她說那樣的話是為了吸引他的注意嗎?那一夜的纏綿給了她什麽期待嗎?

  他捏緊雙手,僵硬著身軀,那一夜的確是個錯誤,是他不應該犯的錯誤!

  以後,絕對不允許再發生!

  飛絮站在樓梯下,漸漸明白了他話裏的意思,他完全不信任她,以為她告訴他這件事,只是為了吸引他的注意。

  她閉上雙眼,讓痛苦沉淀到心底最深處,她已經習慣他的冷嘲熱諷,習慣他的冷酷無情,下管什麽事,只要習慣了,就都變得可以忍受了,不是嗎?

  炎風兩家的聚會在炎氏老宅舉行。不知道什麽時候起,兩家人開始有了經常眾會的習慣。策畫者當然都是風、炎兩家的女子們。

  不知不覺中,他們都成了好友,這樣的眾會也就時常舉辦來交流感情。

  “飛絮。”弄影一直握著妹妹的手,詢問著她的近況。“你應該多出來走動,明天我和淩波、大嫂她們一起去購物,你跟我們一起去吧。”

  飛絮臉上帶著虛弱的微笑。“你知道我一向不太喜歡逛街購物的。”

  “那倒是。”弄影噘噘嘴。“你就當陪我嘛,我知道你和鬼魎新婚燕爾,可也不能因此拋棄姐姐呀!”

  “怎麽會呢?”飛絮擁抱了她一下,眼裏閃過落寞。“你永遠都是我最親愛的姐姐。”

  “兩位美女,在說什麽悄悄話?”

  飛絮直起身時,鬼魎已經無聲的站在她身後,她的臉頓時微微發白。

  “老婆大人,你是不是拋棄丈夫太久了?”鬼魎攬住了她的腰,親密的吻了吻她的頸項。

  飛絮淡淡笑著,卻漸漸感到窒息。

  “鬼魎,你有沒有欺負我妹妹?”弄影開玩笑的審視著這對新婚夫妻,飛絮是不是有些瘦了?

  “我哪敢!”他的大手摟緊了她的纖腰,無形中給她壓力。“飛絮,我有欺負你嗎?”

  他嘴角眼底都帶著溫和的笑容,可是飛絮卻在轉身凝望他時,看見了他表情裏的警告。

  “沒有,你怎麽會欺負我呢!”她輕柔的說著,扯出一抹飄忽的笑。

  “是呀,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怎麽舍得欺負。”鬼魎淡淡說著,暗色的眼靜靜的審視著她驚慌的眸。

  飛絮立刻低下頭,看似嬌羞的靠在他的懷裏,其實渾身卻在發抖。他這樣虛假的溫柔只讓她感到不寒而栗。

  “只要你們幸福就好。”弄影放心的笑著。“我們過去找大哥他們吧,馬上就到晚餐時間了。”

  “走吧。”他俯下頭,在飛絮耳邊低語。“微笑,飛絮,你可是幸福而滿足的新娘呀!微笑!”他摟緊她的腰,表情如鬼魅般閃爍著邪惡的光。

  她搖晃了一下,面無血色的露出笑容。

  那個晚上,鬼魎又變成了完美體貼的丈夫,姦幾次,飛絮都忍耐不住內心的痛苦想要爆發出來,可是他那冷冷的眼又會突然射在她臉上,無聲的給她警告。

  “你不覺得那樣很虛假嗎?”回程的路上,壓抑了一晚上的飛絮終於聲音飄渺的說著。“為什麽要讓所有人都認為我們是親密愛人呢?”

  他將車停在路邊,冷冶酷的眸裏掠過精光。“那麽你為什麽要配合我呢?你大可以告訴他們,我是如何為了復仇而娶你,又是如何折磨你的。”他的手放在方向盤上,表情悠閒。

  飛絮緊咬著嘴唇,心臟一陣絞痛。

  “讓他們知道你是怎樣的一個殺人犯?”

  “你為什麽每天都要這樣說?”她低喊,痛苦的閉上眼。

  “因為這是事實!”他冷靜的說著。“如果讓風、炎兩家的人知道我們之間真實的關係,你想他們會怎麽做?我不會放棄復仇的念頭,任何人都無法勸阻,只會讓大家跟著痛苦為難,難道你還想再次挑起仇恨?難道你覺得他們被仇恨束縛的不夠久嗎?”

  鬼魎精眸中射出詭異的亮光,他比任何人都了解仇恨的破壞力。

  “我……”飛絮望向窗外,深夜的街頭不見人影,整個世界倣佛都沉浸在寂寞裏。  

  “這是我們兩人之間的事,其他人不需要知道。風、炎兩族的每個人都有著慘痛的過去,現在該是他們享受幸福的時候,所以在他們面前,你必須表現的快樂滿足,別讓任何人擔心!”他說的堅定果斷。

  無聲的眼淚流出她幹涸的眼眶,再多的淚水也滋潤不了她的眼和她的心。

  “任何人都可以得到幸福,除了我。因為我沒有那個資格。”她呢喃著。

  “沒錯。”鬼魎握緊方向盤,指關節因此微微泛白。“你沒有幸福,而我也沒有幸福。”汽車發動的聲音在夜色裏聽來是如此聳動嚇人,飛絮忍不住顫抖著。

  多久了,她對他的話還是無法適應。她何時才能真正習慣這一切,何時才不會覺得心痛和絕望呢?

  飛絮閉上雙眼,也閉緊了傷痕累累的心房,這一切究竟何時才會結束?

  她疲憊了,覺得累了,好想休息,好想遠離那過去的一切……可是過去卻如影隨形,一直掐著她的脖子,讓她無法呼吸。

  她感覺到自己的神經一天比一天緊繃,遲早會有繃斷的一天!只是,那一天何時會到來,她究竟還能承受這樣的折磨多久?

  沉默在狹窄的車廂裏蔓延,直到他們回到家,那個禁錮她的地方。

  飛絮恍惚的走進房子裏,打開客廳裏的燈,她無神的大眼忽然間驚恐的瞪大,心臟在剎那間停止跳動。

  這是怎麽回事?客廳裏一片狼籍,東西被扔了一地,就連真皮沙發也被人用刀劃開!她後退著跑出客廳,大聲的叫道。“鬼魎,鬼魎……”

  “你又怎麽了?”看著她驚慌的表情,他不悅的皺緊眉。

  “有人……有人闖進家裏!”她拉住了他的手臂。“我們得趕快報警。”

  “到底怎麽了?”

  他拉著她一起朝客廳跑去,在見到客廳的混亂後,那英氣逼人的臉上浮現出怒氣。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他大聲詛咒,立刻打電話報警。

  飛絮顫抖了一下,看著沙發上那被割開的刀痕。她環視四周,不好的預感在心底升起。

  如果這只是普通的闖空門也就算了,可是這些天那個神秘的男人,和沙發上被割開的痕跡……她的經驗告訴她,這或許並不是一起簡單的盜竊案!

  但那又到底是為了什麽?

  “待在這裏別動,我去樓上看看!”鬼魎的臉色鐵青,他三步並作兩步的跑上樓梯,當發現所有房間都被翻遍後,更是惱怒的詛咒。

  飛絮抬起頭,看著他的身影出現在樓梯邊,語調顫抖的問:“我們有遺失什麽東西嗎?”

  “所有東西都被翻了一遍,可是卻沒有少了什麽。”他已經漸漸恢復了冷靜,憤怒被壓抑在他面無表情的臉上。

  冰冷從她背脊處升起。“那麽……他們要找什麽?”

  “我不知道。”他走下樓梯,遠遠的已經聽見了警車的聲音。

  就因為不知道,他才會覺得事態嚴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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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警察做完例行的筆錄後就走了,面對著滿地狼藉的屋子,飛絮緊抱著自己的手臂,輕聲說:“你覺得他們會查出什麽來嗎?”

  “大概只會被當成一般的闖空門事件處理,又沒有東西丟失,可能很難找到罪犯。”已經完全恢復冷靜的鬼魎坐在破損的沙發上,眉毛可怕的擰起。

  飛絮也斂起眉思索著。

  “這件事不尋常。可是在沒有任何證據前,警方也無從查起。”她知道一般辦案的程序,所以也沮喪的嘆氣。“即使我告訴他們有可疑人物出沒,他們也只會認為是小偷來打探情況而已。”

  鬼魎忽然抬起頭。“你可以認出那個鬼鬼祟祟的男人嗎?”

  “可以。”

  他沉思的望著她。“看起來他們是在找什麽東西。”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眉宇問的困惑更深。“但那究竟是什麽?”

  “你都檢查過了嗎?難道什麽也沒有丟?”她覺得有點不可思議,對方顯然是做了完全的準備,而且也翻得很徹底,到底會找什麽?

  鬼魎忽然站了起來。“明天再來整理這裏,先去把臥室整理好。”

  飛絮默默的跟著他上樓。

  “看來你的判斷是正確的,有人在監視這個房子,雖然不知道理由。”

  她微微一愣,看著他寬闊的背,他相信她的話了?

  “這幾天最好小心一點!”說完後,他立刻懊惱的皺起眉。

  為什麽要擔心她的安危呢?她遇上危險應該是他最高興的事呀。

  可是轉念一想,這個世界上能夠懲罰她的只有自己,除了他鬼魎,任何人都不能傷害她!

  一想到這裏,他就回過頭去瞪著她。

  “你曾經是個警察,應該會保護自己吧?”

  他是在關心她嗎?雖然他的表情兇惡,可不知為什麽,飛絮的心卻倣佛飛上雲霄般輕松。

  她忍不住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微微點頭。“我可以。”

  他粗魯的轉身,加快步伐向臥房走去。她那樣開心的表情是怎麽回事?未知的危險正在接近他們,雖然不知道究竟是什麽,可多年的訓練讓他感覺出不對勁的味道——

  但這個女人居然還有時間微笑?

  ***********

  鬼魎停車等待綠燈,思緒自然的轉到昨晚的事故上,這也是他今天刻意提前下班的原因。

  不知道為什麽,他有些忐忑不安,但絕對不是不放心飛絮一個人會有危險,他只是想再回去尋找些線索罷了。

  如果有必要,他會打電話給自己在特殊部門工作的朋友……

  驀地,鬼魎嚴厲的瞇起雙眸,緊盯著街邊的一家咖啡館。是他眼花了嗎?那對坐在咖啡館裏的男女,其中的女子是飛絮?

  他要她小心些待在家裏,她卻出門了?無名怒火瞬間升起,他把車停在路邊,就大步向咖啡館走去。

  飛絮約自己過去的同事焦俊奇在這裏見面,希望他幫忙調查一下昨天的事故。

  “謝謝你。”飛絮對著他露出真誠的感謝笑容。“只要一有消息你就立刻告訴我,好嗎?凈坦件事……”

  “親愛的,我還以為是我眼花了,沒想到真的是你。”忽然間,一個略帶嘲諷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飛絮錯愕的抬頭,臉色瞬間蒼白。

  “鬼魎?”

  “這位是?”焦俊奇站了起來,笑容溫和的看著鬼魎。

  “你好,我是飛絮的丈夫,紼村景吾。”

  焦俊奇的臉色微變,但他還是友好的伸出手。

  “焦俊奇,我是飛絮以前的同事。”

  “原來是同事。”鬼魎冷淡的和他握了手,目光掃過飛絮。

  “你怎麽會在這裏?”飛絮有些慌亂的看著他。

  “我和朋友約在這裏見面,但他妤像沒有來。”他故意的四面看看。“既然這樣,不介意我坐下吧?”

  “不,不介意。”焦俊奇尷尬的笑了笑。

  鬼魎眼裏的那股敵意,他怎麽會看不出來?

  焦俊奇望了眼飛絮,忽然說:“我必須回警局上班了,很高興認識你,紼村先生。”

  “這麽快?我還想邀請你一起吃飯。”他客套的說著。

  “不了,我必須走了。飛絮,以後再見吧。”

  “再見。”飛絮呢喃的低語,她已經可以感覺到鬼魎陰鷙的目光,正落在自己的臉上。

  鬼魎帶著滿面笑意,直到焦俊奇完全消失在他的視線內,他的表情倏地轉為嚴厲,冷冷的望著她。

  他一直緊緊盯著她,目光如鷹隼般銳利,卻久久沒有說話。

  飛絮的心跳加速,倣佛就要跳出胸口。她舔舔幹澀的嘴唇,呢喃的說:“我找他調查昨天的事件,我想他或許可以幫上忙……”

  “你過去的同事?看來他很關心你。”

  “他在刑事組工作,我想他或許有一些比較特殊的消息,所以才會找他的。”聽著他平扳的聲音,她焦慮的看著他。

  “我記得我叮囑過你,今天一天都要待在家裏。”

  “是的,我知道。”她的口氣急切。“但我找到了他,而他下午又正好有空,我不認為那些人今天還會去我們家,畢竟昨天他們已經把家裏翻遞了……”

  “你應該聽我的話,而不是跑到這裏來約會。”他的聲音依然沒有變化,但目光卻越來越犀利。

  “我……”她頓了頓。“我不是來約會,我告訴過你,我請他幫忙……”

  “他顯然很喜歡你。”鬼魎露出陰冷的笑。“從他看你的眼神就知道,他知道你結婚了,是不是很失望?”

  “鬼魎!”飛絮痛苦的閉了閉雙眼。“你不要這樣胡亂猜測,他只是一個朋友,我跟他之間什麽也沒有!”

  “你跟他之間有什麽,應該由我來判斷,而不是你來告訴我。”他倏地站了起來,將幾張鈔票扔在桌子上。“現在,跟我回家。”

  她抓緊了皮包,臉色蒼白的站了起來。

  見她依然站在原地發愣,他用力的握住她的手腕,將她往門口拖去。

  她倒吸口冷氣,被他握住的地方傳來一陣疼痛,咬著牙,飛絮什麽也沒說的跟上他的腳步。

  “上車!”他一直把她拉到車前,這才放手。

  揉著紅腫的手腕,飛絮咬牙坐了進去。

  車子很快的發動,一路上他都雙唇緊抿,眉宇深鎖,嚴厲的表情不曾消失過。

  飛絮不住的嘆息,她沒做錯什麽,不需要害怕。但是看著他此刻的樣子,她知道暴風雨或許就要來臨。

  他不會管她出門的理由,只看見自己和一個陌生男子坐在咖啡館裏,只知道他要求她待在家裏,而她並沒有照辦。

  她將臉面向窗外,鬼魎不會理她的解釋和理由,他時時刻刻都在找機會羞辱她,折磨她,而現在更是最好的機會——他不會放過!

  她的心在一寸寸揪緊,這樣的日子何時才會結束?

  有什麽辦法可以讓她一次將她的罪孽全部贖清嗎?如果有那樣的機會,她會做的,她一定會做的。

  **********

  飛絮被鬼魎拖進臥室,他全身都充斥著怒火,從咖啡館裏就開始積聚的怒火,現在膨脹到最高點。

  他分開兩腿站立,一九O的身高和壯碩的身材,讓他看起來有如一堵大墻般堅硬而難以超越,粗獷的五官此刻緊繃著,看起來更添了幾分威猛。

  飛絮的眼底眉梢卻染著哀愁,嘴唇微顫的樣子看起來奇異的脆弱。

  “鬼魎,你為什麽這樣生氣?”然而面對著他暴怒的表情,先說話的卻是她。

  “我為什麽這樣生氣?”他凜冽的眉間閃過譏諷。“你背著我出去和人約會,還問我為什麽生氣?”

  “我沒有和人約會,我只是請他幫忙。”她重復著說過的話。

  “可你並不打算告訴我!”他的臉色更加陰沉。“如果我沒有看到,你一定不會告訴我,是不是?”

  飛絮微微顫栗。“是的。”

  “你為什麽想要隱瞞?”

  “因為……”她的心揪得緊緊。“因為我不想讓你覺得煩心,我想等事情有些眉目時再告訴你,我……我知道你會因此生氣,不論我怎麽做,你都會生氣……”她忽然哭了起來,不想流淚,眼裏卻滾出顆顆淚珠。

  她從不是個愛哭的女子,可是現在,她的淚水就是無法止住。

  “你真是為我著想。”他譏諷的說著,狹長的眼裏掠過憤怒。“欺騙我就是你為我著想的方式?”

  “鬼魎,你到底要我怎麽做?”她一邊哭泣,一邊緩緩抬起頭,聲音不穩而虛弱。“我甘願為留美子的死付出任何代價,可是我再也受不了這樣的日子了。我以為我可以忍受,可是我不能……我每一天都活在痛苦裏,你的每句話都比針扎還要痛……

  鬼魎,折磨我你也不快樂,你也很痛苦!你必須天天面對一個殺死你愛人的女人,難道你就可以忍受嗎?”

  她的神經已經緊繃到極點,她知道自己總有一天會崩潰,只是沒想到這一天比她想像中還要來得快。

  “我說過,我復仇的方式就是看著你痛苦。只要能讓你痛苦,我不在乎每天面對你。”他冷冷的說著。

  或許他的心已經麻木了,復仇雖然沒有帶給他快樂,可他也不需要快樂。

  “可我已經忍受不了了,我……”她向後退去,一直退到窗口邊上,身體緊緊抵著窗臺。“我再也沒有辦法這樣生活下去,我不能……”

  飛絮撫著胸口,胸口姦痛,像有無數根針在鑽黥著她的心,痛得她無法呼吸,無法說話。

  “你不能忍受了,所以就去找那個焦俊奇?”他痛恨的瞇緊雙眸,憤怒讓他全身緊繃。

  原來是這樣!他現在一切都明白了。他冷冷的笑著,笑容裏卻燃燒著最熾熱的怒火。

  “你跟他說了些什麽?請他帶你走嗎?還是告訴他我是怎麽折磨你的?他一定知道你殺人的事吧?他大概不會責備你,是不是還會安慰你做得對?”

  “不,不是,不是的!”看著他狂怒的表情,她的驚懼升高到極點。“我沒有告訴他任何關於我們之間的事,我向你發誓,我沒有,我沒有!”

  他太可怕了,那雙狹長的眼裏充滿了暴怒的血紅,他的鼻翼翕動,表情像要把她生吞下去一樣可怕!

  她靠緊了窗臺,覺得自己渺小而脆弱。

  “我不相信你,炎飛絮!”他倏地竄到她的面前,掐住了她的脖子。

  “不要露出這樣可憐的表情,倣彿你有多麽無辜,你不需要如此卑微,也沒有這樣脆弱。你是個會開槍殺死別人的女人,你有多麽冷酷無情,我比任何人都清楚!”

  怒火在他體內熊熊燃燒,不只因為留美子的死,她的欺騙更讓他怒不可遏。

  “看來你很喜歡那個焦俊奇,是不是?”他紅著眼怒吼。“他大概不會像我這樣折磨你,不會像我這樣指責你是個殺人犯,也不會像我這樣痛恨你!”

  不知道為什麽,焦俊奇的名字一直在他心裏徘徊,光想到她去向他求救,他就無法冷靜!

  “不……我不喜歡他……”她想要嘔吐,覺得窒息,被他掐住的地方劇烈的疼痛起來,但她的神智卻越來越清晰。

  飛絮覺得自己就要解脫了,只要他更加用力,只要持續他的怒火,她就可以永遠永遠的擺脫這一切。

  她的罪孽,她犯下的錯,和她對他的愛……  鬼魎微微加重力量,她細弱的脖子就在他的手掌下,只要自己稍微一用力就可以擰斷她的脖子,他的手勁有多大,他自己最清楚!

  飛絮眼裏不再有任何恐懼,反而露出安詳的神情,她癡癡的看著他,眼底沒有面對死亡的恐懼,只有深情不悔。

  鬼魎的腦子如被雷電擊到般轟然大響,他的手停在她的脖子上,再也使不出一點力量。

  “放開我,鬼魎。”空氣再次回到她的肺裏,飛絮的嗓音異常溫柔。“你不能殺我,因為如果你殺了我,你也成了一個殺人犯。”

  他驚愕的瞪大眼,用不可思議的口光看著她。

  沒錯,如果他此刻殺了她,他也會成為一個殺人犯。更重要的是,他發現自己無法下手。

  當她用那樣癡癡的目光看著他,他本應冷硬無情的心卻變得虛弱無力。

  飛絮輕輕拉開他的手,她深深呼吸,綰開一抹再溫柔不過的笑容,但眼角邊的淚水卻一顆顆滾落。

  “你想要我死,我知道。只有我的死亡,才能帶來永久的解脫,才能彌補我的罪孽,你的仇恨也有個結果。可我不能讓你成為一個殺人犯,鬼魎。所以,讓我自己來,只要我死了,我們就都解脫了……”

  她呢喃的說著,輕柔的推開他僵硬的身體。

  鬼魎踉蹌的後退,表情震撼的看著她。他震驚於自己剛才的反應,他居然無法下手殺她。

  在想到她會因此而死去的那一刻,他竟顫抖的幾乎無法站立!

  為什麽他會有這樣懼怕的心情?為什麽只要一想到她可能會死,他就痛苦到無法呼吸?

  這太不合理,太奇怪了!

  他應該希望她離開這個人世才對,她說的對,只有她死了,他的恨才會得到解脫,他才能替留美子報仇!但為什麽從過去到現在,他沒有一次想到過要她死呢?

  飛絮幽幽的望著他,目光裏似乎充滿了眷戀和柔情。“我會自己解決,你放心吧。”

  她要解決什麽?他狹長的眼眸裏驀地進出驚訝的火花。

  她拿起了放在一旁的水果刀,那把刀是她平時拿來削水果的,刀柄很短,刀身卻很長,鋒利的刀刀發出銀白色的光芒。

  “再見,鬼魎。”

  再見,我的愛。

  她用力舉高手,猛然向自己的手腕割去。

  鮮血涌出來,飛絮驚恐的扔開水果刀。她抬起頭,不敢置信的看著鬼魎。

  在那千鈞一發的時刻,他居然衝到她的面前,替她擋下了那一刀!

  “天哪,鬼魎!”飛絮驚恐的呢喃著,看著鮮血繼續汩汩冒出,她的心臟在瞬間麻痹,整個人都呆住了。

  鬼魎只是皺了皺眉,他果斷撿起地上的水果刀,用力握在手裏。“以後再也不準你有任何尋死的念頭,聽到了嗎?”

  “你……”飛絮什麽也聽不見,只是張大眼瞪著他的傷口。“你必須去醫院,我們得找醫生,我……我該怎麽辦?我……”她抬起頭看著他,驚恐的淚水不斷溢出眼眶。

  “去浴室裏把急救箱拿來。”

  他坐到床上,即使臉色漸漸蒼白,但表情依然堅定。

  “好。”她飛快的衝向浴室,腳底忍不住踉蹌了一下。

  她做了什麽?飛絮握緊雙手,卻依然無法阻止劇烈的顫抖。

  救他,她得先幫他處理傷口,現在他的傷口是全世界最重要的事情,其他的以後再去想……

  飛絮找到了急救箱,又一次衝出了浴室。

  拿出繃帶和雙氧水,她想到自己受過急救方面的訓練,可以應付這一切!她的雙手終於下再顫抖,她飛速的止血,清毒傷口,再纏上繃帶,沒有任何的遲疑。

  鬼魎一直低著頭,看著飛絮熟練而毫不顯驚慌的舉止。

  她小巧的臉早巳血色盡失,卻仍異常的鎮定自若。

  其他女孩在這樣的情況下,大概早已崩潰了吧。而她,剛才還在崩潰的邊緣,現在卻可以這樣冷靜的處理傷口。

  “你聽到我說的話了嗎?永遠不要在我的面前,提到死亡兩個字!”在她將繃帶打結時,他冷靜的說著。

  她驀地抬起頭,過去的一切忽然又回到她的心裏。她的心臟痙攣,聲音顫抖。

  “為什麽……為什麽你不讓我死?!”

  他甘願自己受傷,也不想讓她去死,這到底是為了什麽原因?

  鬼魎的眼閃過復雜的光芒。

  “不要問我為什麽,你只要答應我。”

  她茫然的眼掃過他的手臂。

  “你為什麽要救我呢?你不是恨透了我嗎?既然這樣,我死了,對我們兩個都好。”

  “我不想看見你死,我說過許多遍,我要折磨你,不想你死去。”他有些惱怒的看著她。“你只要答應我,不會再有任何尋死的念頭!”

  “我……”她咽了口驚懼的唾沫。“我不能答應你,因為死才是我最好的贖罪方式。”

  “不,我不要你死!”他握住她的肩膀,目光熱烈的盯著她。“我要你活著,聽見了沒有,我要你活著!”

  飛絮用疑問的目光看著他,為什麽她會覺得,自己在鬼魎的眼裏看見了恐懼?他怎麽可能恐懼著她的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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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鬼魎,你不要亂動!”就在她恍惚之間,飛絮忽然發現繃帶上沁出了點點血跡,她驚慌的看著他。“我答應你、我答應你!你不要再用力了!”

  鬼魎的眼裏居然閃過一抹放松的神情。

  “你要去醫院,傷口太深了。”飛絮看著地上和床單上的血跡,依然覺得心悸不已。“我們現在就去,好不好?”

  “我不會有事。”他只是淡淡的說著。

  “可是如果傷口感染……”她回身走到電話旁邊。“如果你不肯去,我會打電話給我姐姐,她會告訴姐夫和風浩臣,他們之間總有一個人會說服你去。”

  “你是在威脅我嗎?”他迅速站了起來,沒有血色的臉上有著憤怒。

  “是的,我是在威脅你。”她看見鮮血又從繃帶裏滲出,心臟又是一陣緊縮。“我不管你現在和未來,打算怎麽樣為留美子報仇,我保證從現在起不會再有任何怨言,但你必須答應我去醫院,為了帶你去醫院,任何事我都願意做!”

  “任何事?”他嘲弄的揚起眉毛。“我忘了你是個什麽事都做得出來的女人,就姦像你不顧人質的死活,對挾持人質的歹徒開槍一樣。”

  “是的。”她面如死灰,但語氣堅定。

  “記住你剛才的話,我們現在去醫院。”他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那一眼毫無溫度。

  飛絮深深呼吸,忍耐著心底的顫抖,趕緊跟上他的腳步。“把車鑰匙給我,由我來開車!”

  他倏地停步。“不要命令我,炎飛絮,你沒有任何權利……”

  “只要你去了醫院,我任你擺布。可是現在,把鑰匙給我。”她走到他面前,堅決地望著慍怒的他。  他從口袋裏將鑰匙拿了出來,在伸出去的時候,又忽然握住。“只有這一次,你最好記得。”

  “我會的。”她抿緊著唇,在接過後立刻轉身向前走。她不敢繼續面對他,怕被他看見內心深處的驚恐和害怕。

  鬼魎對她的恨意一如從前,絲毫也沒有減少。

  剛才她看見的恐懼一定是她的幻想,他不要她死,只是為了繼續折磨她,因為這才是他報仇的方式!

  想清楚這一切後,她下再覺得迷惘軟弱,現在她要帶他去醫院,因為他的傷是她造成的,她已經害死一個人,她不能再讓任何人受到傷害!

  鬼魎沉著瞼,步步緊跟在她身後。他不要她死,不知道為什麽,只要一想到她死去,他就會覺得全身不舒服,倣佛有人在他身上放了定時炸彈般焦慮不安——

  甚至是恐懼——雖然他不願意承認這恐懼的存在。

  他不要她死,那一定是因為他不想失去折磨她的機會而已!

  “死,對於你來說太便宜了,我必須讓你生不如死。”在坐進車前,他聽見自己冷酷的聲音。

  正打開車門的飛絮驀地僵在汽車旁,車窗上清楚的映著慘白臉色的她。

  一秒鐘後,她把車門打開,聲音卻平靜如死水。“上車吧。”

  他點了點頭,同樣面無表情的坐進車裏,他知道自己剛才那句話對她的打擊很大,因為她的雙眼失去了所有的生氣和光彩,

  飛絮熟練的發動汽車,穩定的向前駛去,但她卻覺得心裏一片死寂,彷佛她的人已經死了,現在只是一個空殼,一個像人一樣生活,卻不再有靈魂的空殼。

  ***********

  “你的手臂沒事了嗎?”早上當鬼魎準備出門時,她還是忍不住的問出口。

  鬼魎回頭看著她,目光如炬。

  她知道他不會回答,自他們從醫院回來以後,鬼魎就不曾和她說過一句話。這又是他折磨她的新方式嗎?不再和她說話,讓她徹底的孤單和寂寞?

  她不想知道他不和她說話的理由,只想知道他的傷勢如何,因為從那天起,他就搬進了書房,而且禁止她進入。

  “如果你覺得沒事,你就點個頭。”她的口氣裏有著乞求。“我只想知道你好不好。”

  “你為什麽要關心我?在我那樣對待你以後?”

  這就是這幾天反覆困擾著他的問題,她是真的關心他的傷勢,可她為什麽要關心一個從來不曾善待她,甚至折磨著她的男人?

  “你是我丈夫。”她的心猛地劇烈跳了一下。

  “你知道我為什麽娶你,所以這不是你關心我的理由……”

  “不論你為什麽娶我,嫁給你完全是出自我的意願,我關心我的丈夫,這是天經地義的事。”她眼裏依然平靜、毫無波瀾。

  “算了,我也不想知道你的理由,或許這又是你的計謀,好讓我放過你?我很好,所以不需要你的關心。”鬼魎僵硬著轉身,他知道她的關心不是虛假的,他那樣說,只是想讓她難受,就如同過去每一次談話一樣。

  他只想刺痛她,但卻無法從中得到任何報復的快感。他們已經在一起生活了很久,即使不想了解她,他也知道飛絮是個不懂得掩飾自己感情的女子。

  在鬼魎走後,飛絮一直坐在沙發上發呆,這已經成為這些日子來,她最常做的事。

  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麽,是想著過去、現在,還是未來?

  死,這條路已經走不通,她已經答應過鬼魎,而她下想違背自己的誓言。

  忍耐嗎?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忍耐多久。心裏繃緊的弦其實早巳斷裂,她不知道自己將來會怎麽樣,眼前只剩一片黑暗而已……

  電話鈴聲將她從神遊中震醒,她只是機械化的抓起話筒。“你好。”

  “飛絮,我是焦俊奇。”對方的聲音似乎有些焦急和興奮。“你拜托我的事已經查到了,我想你大概很想趕緊知道。”

  “是的、是的!”她立刻集中所有的注意力,無神的眼裏終於有一絲清明。

  “這件事果然不簡單,而且……”他似乎有些遲疑。“有些東西我必須現在就帶給你看。你現在是一個人在家嗎?如果我現在過去,不會碰到你丈夫吧?”

  “他不在……可是你為什麽這麽說?”她覺得驚訝。“這也是他的家,我認為如果真有什麽事,他也有權利知道。”

  “不,飛絮,先別告訴他。我現在就去你那裏,在這之前,你先別告訴他,好嗎?等我告訴你一切詳情後,再由你決定是否告訴他。”他的語氣異常嚴厲。

  “好,我等你。”飛絮挂上電話,隱隱覺得不安。

  焦俊奇不是大驚小怪的人,他總是非常冷靜,所以才會在刑事組工作,專門處理一些重大刑事案件。但他今天的口氣很嚴肅,他一定是找出了那些人侵入他們家的理由!

  她心神不寧的等著他的到來,門鈴一響,她立刻就衝到院子裏。

  隔著白色的柵欄,看見是焦俊奇,她微微松了口氣,但馬上停住腳步,因為焦俊奇並不是一個人,他身邊還跟著兩個人。

  她的瞼色微變,邁著遲疑的步伐向他們走去。

  “飛絮,這兩位是我的同事,他們被派來保護你。”焦俊奇一邊和她打招呼,一邊介紹。

  “保護?”她打開鐵門,滿臉迷惑。“我不認為我需要保護……”

  “如果你聽完我的話,你會需要他們的,我向你保證。”他朝身後的人微微點頭,然後進了屋子。

  飛絮看了眼表情異常警戒的兩個人,然後關上了鐵門。

  “他們要暗中監視這房子,是不是?”她不安的蹙起眉。“我需要你的解釋,俊奇。”

  “我會的。”他警戒的看周遭一圈。“但你必須向我保證,當你聽到我下面要說的事情時,絕對不要驚訝。”

  “這件事會讓我驚訝,為什麽?難道那些侵入房子的人和我有關嗎?”

  “不……”他頓了一會,隨即皺起了眉頭。“也不能說完全無關。”

  “俊奇,你快點告訴我。”飛絮的臉色更加緊張,焦俊奇的話讓她內心的忐忑正在步步高漲。

  “好吧。”他微微深呼吸,然後異常嚴肅的望著她。“還記得山口留美子,那個死掉的人質?”

  飛絮的臉上驀地慘白一片,她按住了自己的胸口,幾乎無法呼吸。

  “她不是什麽人質,她和那個歹徒是一夥的,飛絮。當時抓到的歹徒也不是普通的竊盜犯,這本來是一級機密,所以當時並沒有讓你知道。他們是一夥國際級罪犯,從事毒品、走私、殺人……總之只要有錢賺什麽都做!而留美子,也是他們的成員之一”

  “我的天哪!”她用力按住自己的胸口,再也說不出一個字來。

  “我知道這聽起來很難以相信。可是你想想當時的情況,如果只是一名普通的搶劫犯,為什麽要出動那麽多警察搜捕?”

  飛絮的眼前再次浮現當時的情況,她收到命令,必須立即搜捕一名罪犯,罪名是他剛搶劫了一家便利店,當她和夥伴找到他時,那名罪犯忽然抓住了一名女子作為人質。

  當她把情況報告給上級時,卻接到命令必須立刻開槍,而且不必顧及人質的死活……

  是的,不必顧及!

  事後,她一直活在自責和恐懼裏,他們告訴她,當時她必須開槍,是因為那名罪犯很危險,他們別無選擇。

  現在想想,這樣的理由根本說不通,長官不會不顧及人質的安全而要她開槍!那麽解釋就只有一個,他們根本是同夥,所以無須顧及。

  “可是他們是怎麽知道的?我是說……”她瞪大眼眸,直直望著他。

  “當時有國際刑警也發現了他們,於是與我們刑事組合作,國際刑警追蹤他們許多年,那一次終於發現了其中幾名團員的行蹤,為了不失去這個大好機會,所以就要你開槍,你明白了嗎?至於為什麽沒有告訴你,那是因為這個集團太惡名昭彰,組織龐大、行蹤又隱蔽,所以每一步我們都必須小心……”

  飛絮不斷的搖頭,焦俊奇的話一次次衝擊的著她,讓她難以置信!她覺得頭腦—片空白,完全無法思考。

  “你是說……留美子和他們是一夥的?這怎麽可能?那個人開槍殺了留美子,他為什麽要殺自己的同伴?”忽然間,腦海裏靈光一閃,她抬起慘白的臉,定定的凝視著他。

  “他不能讓留美子落在警方的手裏,當他看見你開槍,我想他一定以為你知道她是他的同夥,所以才不受他的威脅。”

  “為什麽不能讓留美子被抓?”

  “這就是為什麽這裏會遭到歹徒侵入的原因,他們在找一樣東西,一樣從組織裏帶走許久的東西。那個人在被抓以後供出,他來臺灣就是為了尋找留美子,因為留美子手裏握有一張光碟,一張記錄著他們在過去五年裏非法交易的光碟。”

  飛絮依然不斷搖著頭,這一切來得太快,讓她無所適從。

  “他開槍是害怕留美子被我們抓到,會將那張光碟交給警方?但留美子為什麽要偷那張光碟呢?難道她準備出賣他們?”那麽,留美子也不應該死,她有心悔過了呀……

  “不,她準備敲詐,她以此向他們勒索巨額的贖金,那一天他與留美子約好見面,就是為了付她贖金。”

  飛絮閉了閉雙眼。“她不像是那樣的人,鬼魎說她是個甜美的女子,她……”

  “你知道你丈夫和她的關係?”焦俊奇顯然非常吃驚。

  她茫然的點頭。“是的,我知道。”

  “那你還嫁給他?”他有些激動。

  “我是在知道之前和他相識的。”她的手撫上自己的額頭,覺得兩邊的太陽穴都在隱隱抽痛。“我和鬼魎的事一點也不重要。重要的是留美子……”

  不,她和鬼魎的事很重要。

  如果留美子是個國際通緝犯,那麽鬼魎是否知道?她想起鬼魎口中描述的留美子,他把她當成了天使!

  不,鬼魎不知道,所以她才更加心慌意亂。

  她要告訴鬼魎嗎?他一心要為她復仇的女朋友,原來是個無惡不做的罪犯?

  “那張光碟一直沒有被找到。我想他們或許認為留美子給了你丈夫。”

  “不,不可能!”飛絮驚愕的打斷他。“鬼魎一點也不知道留美子的事,我可以向你發誓。”

  “那或許他並不知道自己擁有那張光碟?或許留美子為了保險起見,讓他保管這張光碟,卻沒有告訴他這究竟是什麽?”

  飛絮跌坐在沙發上,不斷撫著自己隱隱作痛的太陽穴。“俊奇,你先等一下。你讓我把這一切搞清楚。

  你是說,當時因為我而死的留美子,其實是個罪犯?而且是那種十惡不赦的罪犯?而現在他們那夥人為了找到光碟,可能會不擇手段的對付我和鬼魎?”

  “是的,沒錯。他們都是國際級罪犯,犯下的罪孽十條命也不夠償還—包括留美子。”他說的斬釘截鐵。

  “可是當時為什麽不告訴我,現在才告訴我呢?”她的聲音顫抖。

  “當時你只是因為命令而開槍,你並沒有責任,所以我們也認為沒有告訴你的必要……”他不安的低下頭。“很抱歉,飛絮。當時我就知道這件事,可是礙於規定我不能出口訴你……”

  “你知道我因此而責備過自己無數次嗎?你知道我為此付出了什麽代價……”她驀地住口,捂住嘴開始哭泣。

  “飛絮。”他蹲在她的面前。“我真的很抱歉,我應該早點告訴你,我知道你一直很自責,可我以為你會很快沒事的……

  是不是你丈夫?他因此而責備你?他以為是你害死了留美子嗎?”自從他知道飛絮嫁的人是誰後,他就一直很不安。

  “你為什麽要告訴我?為什麽?”她不敢相信自己過去的自責和痛苦都是不需要的,這一切讓她難以接受,也無法承受。

  “因為現在你們可能會有危險,那些人為了奪回光碟什麽事都做得出來!”

  看著她傷心哭泣的臉,他忍不住伸手為她擦拭去眼淚。“我很抱歉,飛絮,我真的很抱歉。如果我早一點……”

  “誰能告訴我這裏發生什麽事?”

  就在此時,一個陰冷的聲音在門口響起。

  飛絮茫然抬頭,她愕然的看著鬼魎。一時間,她劇烈的顫抖起來。

  怎麽辦?鬼魎回來了,而她要怎麽告訴他真相?這一切帶給鬼魎的衝擊不會比她小,甚至還會更加劇烈。

  她想起了他在留美子墓前的樣子,他是那樣深愛著那個女人……

  不,她不能告訴他,他所深愛的女人其實是個罪犯!鬼魎會受不了的!

  焦俊奇有些尷尬的直起腰,他瞥了眼鬼魎。“緋村先生,我想跟你談一談。”

  “談?我跟你?”鬼魎冷漠的眼掃過飛絮,落在俊奇的臉上。“我不認為我們之間有什麽好談的。”

  “我想你可能誤會了。”俊奇明白剛才他的樣子看起來有些曖昧。“我是為了公事而來,上一次有人闖入你的家……”

  “俊奇!”飛絮突然尖銳打斷他的話。“我想和我丈夫單獨談談,可以嗎?”

  兩個男人都用懷疑的目光看著她,鬼魎的嘴角扯出一抹冷笑。

  “好吧,如果你堅持的話……我會待在院子裏——”焦俊奇的眼裏忽然閃過一絲疑惑。“緋村先生,你是如何進來的?我的人應該會向我報告……”

  “那是你的人嗎?”鬼魎微微咧開嘴。“你最好現在就去看看他們,他們都已經不醒人事了。”

  “你……”焦俊奇大吃一驚。

  “是的,我打倒了他們兩個,我以為他們是可疑份子,他們一直在我家門前徘徊,不是嗎?”

  俊奇的臉色有些青紫,但他什麽也沒說就走了出去。

  鬼魎雙手抱胸,站在她的眼前。“好吧,現在你可以告訴我,這一切到底是怎麽回事。”  

  飛絮閉起了雙眼,覺得難以啟齒。

  “俊奇來只是為了告訴我,他們查出闖入我們家的人是誰,並且認為他們可能會再次闖人,所以派了兩名手下守在門口……”

  “像他們那樣巡邏,即使罪犯想要再下手,也不會這樣堂而皇之的走進來。”他譏諷的笑著。“他們該不會以為罪犯真那麽愚蠢,明明知道警察守在門口,還會自投羅網吧。”

  “他們是要保護我們的安全,不只是為了抓到罪犯。我相信他們有另外的管道可以把罪犯抓住……”

  “我們為什麽會有危險?那些人到底想要什麽?”他直接問出了重點。

  飛絮瑟縮了一下,她咬著牙,嘴唇顫抖的幾乎無法發出聲音。

  “還有你和他之間又發生了什麽事?他是為公事而來,我卻看見我的妻子在他面前放聲哭泣,他則撫著你的臉安慰你。”鬼魎眼裏的譏諷混著一抹憤怒,銳利的眼直直盯著她。

  怎麽辦?她絞緊了雙手,心臟陣陣緊縮。精明如鬼魎是她不可能欺騙得了的,他一定會問出真相為止,可真相是她最不願意讓他知道的,她不能告訴他,不……

  飛絮抬起頭來,清澈的眸子裏有著一抹懇求。

  “我不能告訴你,現在還不能……可我向你保證,絕對不是你以為的樣子,我和他是清白的,我們……”

  “我不管你和他之間怎麽了,我要你回答我的問題!”他突然走到她的面前,蹲下身體與她平視。“告訴我事實,飛絮。”

  看著他執著的臉,她顫抖的開口。“鬼魎,那是關於留美子,留美子她是—小心!”

  忽然間,她一把將他推倒在地上,巨大的槍聲也在這一刻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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