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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面孔
鐵窗打開了。
「崔基鳳,釋放了!」
隨著一聲輕鬆的喊叫,監牢裡響起了一陣嗡嗡的聲音。本以為馬上要作為殺人犯送交檢察署的嫌疑犯突然獲釋,使得監牢裡的人騷動不安,個個都跟他握手道賀,但他本人反到神情淡漠。
這一陣各種案件的嫌疑犯受到崔基鳳人格的熏陶,對他都有好感,所以都捨不得跟他分手,真心祝賀他獲釋。
河班長鄭重其事地向他道歉。然後向他說明之所以不得不放他的理由。
「所以……我們認為那兩個男女是這次事件的案犯,現正在追擊中。這一次真讓你受苦了,真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是好。我代表警方向你道歉。」
對於釋放崔基鳳不是沒有爭論。特別是局長表示反對,他認為第三者尚未抓到,釋放崔基鳳為時尚早。但是河班長堅持自己的主張,把他頂了回去。河班長如此強烈地堅持推行自己的主張還是第一次。他說再讓崔基鳳處於拘留狀態是蹂躪人權,也是警察的粗暴。結果,局長也只好接受他的主張。
河班長很想聽聽崔基鳳的意見,但他對自己的獲釋什麼話也不說。河班長正準備再次到漢城去,便對崔基鳳說,如果他要去漢城就一起走吧,崔基鳳答應說好。河班長帶領四名部下向漢城進發,漢城組的班長也跟部下一起離開那兒去漢城。這麼一來,K警察局就突然使人感到空蕩蕩的了。
河班長在汽車裡和崔基鳳並排坐著。因為即使是在去漢城的時候,他也想跟崔基鳳談談話。
天空很陰沉,好像馬上要下雪,風刮得挺猛。
「到了漢城,你打算怎麼辦?」
河班長擔心崔基鳳將來的出路。經受了難以言說的侮辱,又被學校趕了出來,他的出路不能不使人擔心。
崔基鳳本來把頭轉到一邊看著窗外,現在把視線轉向前方,說:
「唔,還不知道。不過,總得先去向母親打個招呼,然後……還不知道。
「妙花小姐的問題,你準備怎麼辦?」
「只要力所能及,我想找她。儘管不大可能找到,我也不願無所作為。」
「你對吳妙花怎麼看?」
崔基鳳被這個問題問得閉上了嘴巴。河班長等他回答等了好半天,可崔基鳳就是盡量迴避。他只要一想到吳妙花,就好像很難過,面色陰沉,悶聲不響地望著窗外。
河班長換了個話題:
「案件的發端……可以認為是在十二月二十四日晚上開始的。自從那個不明身份的女人打了一個電話給你以後,事件就開始了。種種證據和情況說明了這一點。崔先生是怎麼看的呢?」
「對。我也是這麼看的。要是我不接那個女人打來的電話,這些事情也許就不會發生。」
「你認為那女的為什麼要打這個電話?」
「起先我認為是一個認識吳妙花的女人,瞭解到吳妙花在結婚前兩天還在偷情,忍不住給我打了個電話。因為這種事情是常有的。特別是女人嫉妒心強,完全會幹這種事。可現在想想,好像不單純是這一類電話,可能有更大、更複雜的企圖。」
「看得對。我也認為是這樣。這個電話起到了這個案件的點火的作用。後來所有的情況就都變得對你不利。結果把你打成了殺人犯,差點要在監獄裡度過一輩子。雖然沒有那樣,崔先生也失去了許多東西。失去了名譽,失去了工作,甚至失去了妻子。我認為這所有的一切都是有計劃地安排好的陰謀。他們達到了預期的目的。他們為什麼要置你於死地呢?」
「不知道。」
「你有沒有做過跟人結怨的事呀?」
崔基鳳搖搖頭。
「置崔先生於死地,就是置吳妙花小姐於死地,所以也許是針對吳妙花小姐而採取的行動。不管是什麼情況,都沒有得到證實,還說不準。只有一點是明確的,這事是案犯們有計劃安排的。不過,他們通過幹這種事能得到什麼樣的好處呢?如果什麼好處也沒有,他們會於這種事嗎?他們殺死了兩個人,其代價是什麼呢?」
河班長好像求援似地看了看崔基鳳。
「唔,到底為什麼,我弄不清楚。」
「你認識一個叫許文子的女人嗎?好像是美國僑胞。」
「不認識。」
「許文子是兩個嫌疑犯當中女方的名字。男方的名字還沒弄清楚。」
「許文子……不知道。」崔基鳳慢慢地搖搖頭。
「那女人和男的從二十六日到二十八日住在H飯店,這事已搞清楚了。所以可以認為,他們是瞭解崔先生和吳妙花小姐的。這兒需要注意的一點是,他們怎麼會打聽到崔先生夫婦要到雪岳山去度蜜月。你們起初不是決定到濟州島去度蜜月嗎?」
「對。是這麼回事。但天氣不好,才突然改變方向,去雪岳山。」
「改變計劃是幾點鐘?」
「婚禮結束以後,大概是兩點鐘光景。」
去濟洲島的飛機到底開不開,是下午兩點才弄清楚不開的。於是崔基鳳根據吳妙花的意見決定去雪岳山。這種事不可能是秘密。參加婚禮的賓客如果要打聽的話,完全可以打聽到。崔基鳳把這一點告訴了河班長。河班長也肯定這一點。
「不過,儘管不是秘密,細想起來這事也不是誰都會知道的。只有家屬和要好的親朋至友才會知道,你說是不是?」
崔基鳳對此表示同意。是的,這事只有家裡人和至親好友才會知道,並非超出這個圈子的人一下子就能知道的。
「如此看來,我認為案犯也許就在人們意想不到的、靠近你們的地方。但不能下結論。」
河班長小心翼翼地說。他觀察著崔基鳳的反應,接著說下去:
「這麼看的理由有好幾點。首先,十二月二十四日那個身份不明的女人給你打了電話。她知道你的電話號碼,知道崔先生的名字,知道吳妙花小姐的名字。不是親近的人,能知道得這麼詳細嗎?」
不是警察就不可能說得如此尖銳。
「聽下來是這麼回事!」
崔基鳳好像從沉醉中霍地清醒過來,視野也好像開闊了。
「要不要把當時通話的內容詳細地對你說一說。」
這是痛苦的回憶。
喂,對不起。你是崔基鳳博士先生嗎?對,是的。……深更半夜打電
話,非常抱歉。沒關係。有什麼事呀?我這是為崔博士好才告訴你的,請
別誤會。你聽著,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對不起,你是誰呀?對不起。我
不能把名字告訴你。你不願意聽是什麼事嗎?這事也許會對博士先生的將
來產生重大影響。因為知道你明後天要結婚,才給你打電話的。
請說吧!吳妙花小姐是你的新娘吧?大概是的。不過,你別口口聲聲
博士博士的,這個稱呼聽起來難受。哦,是嗎?我不知道是這麼回事,抱
歉!那麼,稱呼你什麼呢?喊你崔先生或者崔博士行嗎?唔,好。崔先生,
你知道現在吳妙花在哪兒嗎?不知道。可能的,你當然不知道。兩天以後
就要做新娘的人,現在跟別的男人一塊住進了旅館,這像話嗎?我氣極了,
心裡又憋得慌,才給你打電話的。謝謝。不過,你究竟要說什麼呀?你沒
有聽見我的話?聽見了。你是要我相信你的話?不相信,你去證實一下嘛!
吳妙花小姐現在在W旅館正跟一個男人尋歡作樂哩!趕快去證實一下,這話
挺有趣。就這麼些,電話啪的一聲掛斷了。
「對方連你們兩個的結婚日期都曉得!」河班長說。
「在H飯店沒有看見認識的人?」
「沒有。」
「案犯也許就在附近,這和燈盞底下黑是一脈相通的。第二個理由是,案犯曉得你們去雪岳山,甚至還曉得你們要住H飯店。H飯店是預定的,還是直接去住宿的?」
「我以為是出發之前打電話預定的。」
「誰預定的?」
「我以為是新娘家的人,詳細情況不大清楚。」
河班長心想一到漢城,就要調查這一點。
這時候,全國各地留小鬍子的男人都遭了殃。凡是留小鬍子的年輕男子一律要調查的命令下到了第一線的警察局,接著又下達了發現一個叫許文子的女人,立即無條件加以逮捕的命令。
全國立刻實行搜查訊問,可疑的人被帶到警察局受審訊。
在W飯店雞尾酒櫃台工作的調酒師張湧洙不得不來指從被帶到偵破本部來的小鬍子男人。另外,凡是認識小鬍子的面孔的人,比如H飯店的服務員、龍宮的舞女,也被喊到警察局協助偵破。地方警察局則隨時送錄像帶來。錄像帶上拍的儘是抓來的人的面孔。目擊者們要一面看畫面上出現的面孔,一面要從中指出警察要找的人。但是那面孔並不輕易地出現。
也許是像泥鰍一樣溜走了,小鬍子和許文子都沒有抓到。
徐文鎬刑警到出入境事務管理所去瞭解許文子是否出國了。所幸有關她的檔案還在那地方。那是出入境記錄卡,她的入境日期是去年十一月十五日。還沒有出境記錄。徐刑警把那卡片照樣複印一份。
1.姓名:許文子。
2.性別:女。
3.出生年月日:1946年5月9日。
4.國籍:韓國。
5.護照號碼:0556974。
6.住址:美國加利福尼亞州,舊金山,貝登街145號。郵編:94131
7.職業:
8.在韓國的通訊處:566—239×。
9.入境目的:訪問。
10.簽證有效期:1983.11.15-84.3.25。
11.航班:KE012。
12.登記地點:羅斯濟思艾爾勒斯。
13.著陸地點:漢城。
準確地說,許文子乘KAL班機到達金浦機場的時間是一九八三年十一月十五日下午八時四十分。
徐刑警估計小鬍子也許會一起入境,便把那天乘同一班機入境的所有乘客的出入境記錄卡一一複印下來。然後到外務部護照科去。
「這張護照的號數是複數護照號碼。」
護照科的職員到裡邊去拿了一本很重的文件簿出來。
「這個女人是一九八一年三月十七日拿到護照的。拿到複數護照的理由是因為她和美國人結了婚,要移居美國。所以她拿到了移民護照。」
徐刑警屏息靜氣看著職員拿給他看的文件。這裡有關許文子的情況寫得比較詳細。
她結婚是八一年二月十九日。儘管不知道是不是舉行過婚禮,但和美國人結婚開始從法律上發揮效力是八一年二月十九日。這就是說,她是在三十五歲的時候和美國人結婚的。那美國人叫威廉歐姆·黑利。結婚的時候是駐韓美國第八軍所屬二十三歲的軍官。三十五歲的女人和二十三歲的年青人結婚,年齡相差十二歲。
她的祖籍是全羅道。徐刑警下決心要到許文子的原籍去一次。到她的原籍去,也許能對她瞭解得更詳細些。
徐刑警把有關她的檔案全部複印以後,就算是碰碰運氣,給566-239號掛了個電話。這個電話號碼是許文子寫在出入境記錄卡上的韓國通訊處。
跟估計的一樣,只有嘟嘟嘟的聲音,鈴不響。試了幾次,徐刑警放下了聽筒。等了五分鐘左右,然後再打,也是只有嘟嘟嘟的聲音。
他回到偵破本部,對複印來的出入境記錄卡一張一張地進行檢驗。許文子在去年十一月十五日乘的KAL KE012班機總共有三百零八名乘客。要在除了許文子以外的三百零七名乘客中找出留小鬍子的青年來。這就是說,假定他是和許文子一塊兒乘飛機的。
分類作業細緻地進行著。
首先把女人除外,十五歲以下、五十歲以上的挑出來。剩下二百二十三名。再把他們分成三個等級。
第一級,是二十歲至三十歲、具有韓國國籍的男人。』總共四十七名。
第二級,是二十歲以下、三十一歲以上、具有韓國國籍的男人。總共一百二十二人。
第三級,具有外國國籍的男人,總共五十四名。
第一級已經出國的人有十五名,所以現在國內的人是三十二名。第二級是九十八名,第三級只留下九名。
徐刑警剛剛分好類,河班長就到了。他仔細聽完了徐刑警的搜查報告,對於老是擴大偵破範圍目瞪口呆。
「我要到許文子的原籍去一趟。到她的祖籍去看看,也許能對她有所瞭解。」
徐刑警恨不得馬上出發。
「好,走一趟。讓誰跟你去呢?」
「我一個人去。」
「好。在你去她原籍的時候,我找這些人。」
「依靠美國方面調查一下怎麼樣?托我們的領事館調查許文子,他們不會答應吧?」
「給他們發一個公文。不,那就太遲了。請馬上採取措施掛個國際電話。羅伊阿卡拉舞廳那兒怎麼樣了?」
這是問金玉子是怎麼到羅伊阿卡拉舞廳工作的。
「我調查了其中的關係。金玉子好像是羅伊阿卡拉舞廳的經理專門指定錄用的。從金玉子的長相來看,她是不能在像羅伊阿卡拉舞廳一類地方工作的。大概是經理硬把她弄進來的。羅伊阿卡拉舞廳的舞女全部是出類拔萃的美人,所以她們都找經理追問。經理的話也說得挺妙。有難看的女人,才能使長得好看的女人顯得更突出,所以才錄用她。實際上是金玉子通了許多關節,經理覺得棄之可惜而錄用的。至於報酬之類,則沒有多少。不過,好像跟事實不大一樣,想再去找一趟經理。」
羅伊阿卡拉舞廳的經理是一個三十歲左右的、油頭滑腦的男人。徐刑警在沒去許文子的原籍以前,跟河班長一起找了他一次。恰巧Y局的姜課長也在場,所以事情進行得很順利。
經理被喊到偵破本部,跟起先和徐刑警見面的時候不同,好像非常不安。大概是因為幾個刑警的表情很凶的緣故。
「瞧,你一定知道我跟羅伊阿卡拉舞廳的樸社長很熟吧?事情很嚴重,可別讓我們傷腦筋,按照事實說吧!」
姜課長眼睛瞪得溜圓,經理悄悄地察看他的神情,顯得挺慌張。
「金玉子遇害,和她怎麼會到羅伊阿卡拉舞廳來工作密切有關。你應當對這一點加以說明。因為金玉子是你拉進來的。如果你不很好地把這一點說清楚,殺人嫌疑很可能就轉到你身上。你以為這樣好,還是說清楚好!」
儘管講得很和氣,但畢竟是威脅性的。經理髮了慌,不知如何是好,終於好像下了決心似地把事情攤了開來。
「實際上,我是受人之托錄用金小姐的。照實說,太難為情,所以我說了假話。事實並非如此。」
「你受誰之托?」
「有一個年輕人求我錄用金玉子一個月。他說要是無條件使用,給我二十萬元。所以我想入非非,讓金小姐進了羅伊阿卡拉舞廳。這是真話,一點沒有摻假。」
「這年輕朋友的長相怎麼樣叩
「一頭卷髮,鼻子底下蓄著小鬍子。年紀好像不到三十歲。準確的年紀不清楚。」
「我們要趕快跟他見見面,到哪兒才能找到他呢?」
「那,我也不知道。」
「他的名字呢?」
「名字也不知道。那天是初次見面,沒有必要硬要問人家的名字,所以沒有問。」
「這就是說,你按照他的請求,拿了二十萬元就錄用了金玉子?」
「對。他只要求讓她呆一個月。」
「你不覺得他托你托得有點奇怪嗎?」
「唔,是覺得有點奇怪,但他本人既然不願說明理由,也就沒有硬問。他一面求我,一面要我對玉子保守秘密。」
「你對玉子保守秘密了嗎?」
「是的,保守了。」
「你完全被二十萬元收買了。他常來羅伊阿卡拉舞廳嗎?」
「玉子在的時候,我看見他來過三四次。玉子不在了以後,沒看見過。」
徐刑警給他看模擬照片,經理一面斷定就是這個人,一面點頭。
許文子的原籍是一個深山溝裡的村莊。在車站下車,換汽車走三十來里下車,還要再走個把小時。徐刑警是乘夜車來的,他沿著車輛都沒法行駛的、積了雪的山路走著,心裡始終感到出生在這種窮鄉僻壤的姑娘居然和美國人結了婚,在美國生活,簡直不可思議。
最初到達面1所在地,查實了她的戶籍,知道她的父母還住在那兒之後,徐刑警不禁大為激動。他表示要馬上趕到那兒去,面書記2覺得在雪中要走一個小時,好像非常擔心。而且還加了一句,到那兒去要翻過一道險峻的山岡,冬天下大雪的時候,還會凍死人,所以不能不小心在意。
「所謂的村子只有十二戶人家。以前是火田民3,後來定居了。」
1韓國行政區劃,相當於我國的區。
2面書記為官職名,相當於我國的區長。
3從前韓國貧苦農民往往把放火燒山,開墾田地,稱為火田民。
「那兒大概還沒有電吧?」
「通電了。夏天通的。」
是不是要按照面書記所說的做好了準備再走呢?那要乾脆等到化了雪,這顯然是不行的。徐刑警沿著連腿都陷進去的泥濘山道沒命地走了半天,終於有點後悔了。然而又不能回去,而且走到這個地方也不願意回去了。
他越是朝山上走,風雪刮得越大。由於刀刃般的風和雪,他連眼睛都睜不開,咫尺莫辨。他把外套脫下來,蒙在頭上朝前爬。雪從皮鞋縫裡鑽進去化了,腳下濕漉漉的,好像掉到了泥塘裡。就這樣,他還不停地朝前走。他因為不想凍死,就得不停地走。路兩旁種滿了密密麻麻的大樹,這些樹在風中發出的聲音相當響亮。
喜鵲高聲叫著向林中飛去。他嚇了一跳,忽然又發現了一隻山雞,並向山雞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眼。這次又碰上了兔子。那兔子好像筋疲力盡的樣子,在雪中爬也似地蠕動,都跑不起來了,大概是因為下雪找不到食吃,飢餓難忍。要是被人發現,恐怕馬上就會被抓去。他跟在兔子後面攆,直到看不見兔子為止。他一直生活在水門汀的世界裡,看見這些,覺得挺稀罕。
他好不容易翻過了山,由於太冷太餓,簡直寸步難行。從這兒起是一片沒遮沒攔的大草原。
有兩個戴防寒帽的小伙子背著空背架走來。他們發現了他,好像非常吃驚。他們是他要去的那個村子裡的年輕人。聽說不遠就是村子,徐刑警獲得了勇氣,拚命地沿著草原的下坡路朝下走。本以為村子一會兒就到,誰知村子仍然看不見。
又走了好半天,才看見村子。轉了一個彎,在一處地凹的地方,有十幾幢破爛草房披著雪擠在一塊。刮得那麼猛的風,一到這兒也變得平靜了,給人以一種溫馨的感覺。
陌生人一出現,狗首先叫起來。在雪地裡玩耍的孩子們好像有點奇怪地看著他。
村子還沒有沾上文明的塵埃,作為自然的一部分坐落在那裡。
隔了一會兒,大人們從四面八方開始露面了。他們一致以驚訝和警惕的表情看著他。徐刑警笑瞇瞇地走到他們身邊,詢問有關許文子的情況。他覺得詢問女人可能比詢問男人來得好,所以主要找年輕婦女問。她們二話不說,指了指一家人家。
徐刑警覺得這比起直接找上門去東瞭解一點西瞭解一點更好,便悄悄地提出了問題。
「他家有個叫許文子的女人嗎?聽說她來了,我來找她……」
人們還沒有放鬆警惕,不肯好好回答。其中有一個男人嘴好像挺緊,上上下下掃了他一眼問道:「你究竟是什麼人?從哪兒來的?」徐刑警儘管滿心不情願!也只好把自己的身份告訴他。
村裡人瞭解了他的身份以後,霎時像啞巴一樣不吭聲了。
「曉得什麼說什麼,我將感謝不盡。」
徐刑警覺得有必要說服他們,否則,他們可能不會開口的。他認為他們顯得很團結,不會隨便亂說。
好不容易把他們說服以後,他瞭解到許文子已經不在那個地方。有一個女人說她離開那兒已經好幾年了,甚至還知道許文子和美軍結了婚,住在美國。
「所以文子的父親不願意看見文子。」
這是一個老人說的。
「為什麼不願意看見她。」
「據說是認為她和美國人結婚丟人,所以不願意見她。」
「但是他得到女兒不少幫助。不久前,他女兒還每個月寄錢給他哩!」
這是另一個老人說的。
「是這樣。所以文子父親的想法後來也變了。不過,他看見黃頭髮外孫的照片,臉色又不對了。就是我看見這種照片,也不會高興的。」
「最近他們非常擔心,女兒一點消息也沒有。」
正在聽他們七嘴八舌地談情況,有一個頭髮花白的老人來了。他就是許文子的父親。大概是有人到他家去告訴了他。他瞪大眼睛,逕直走到徐刑警跟前,自我介紹說:「我就是許文子的爸爸。」老頭的背後站著一個也是一頭白髮的老太婆。她一臉擔心的神情,好像是許文子的媽媽。
老頭把徐刑警帶到家裡去。一進裡屋,就有一股發霉的氣味撲鼻而來。許文子的父母很想知道來找他們的理由,徐刑警估計照實告訴他們會讓這兩個又老又孤獨的老人擔心,因而沒有說。
兩個老人說住在美國的女兒已經有六個月沒有消息了。所以他們很擔心。正在這時候刑警來了,他們自然感到吃驚。
吃午飯的時候過了很久,徐刑警才離開那個村莊。他在許文子父母家吃了午飯,從他家出來時雪停了,風也小了許多,所以走起來比來的時候輕鬆。他通過許文子的父母和村裡人搞到的許文子的履歷大致如下:
和威廉歐姆結婚是許文子第二次結婚。第一個結婚對象是韓國男人,婚後一年離婚。好像是一個人飄泊了一陣以後,碰上美國人又結了婚的。
據說她離開家鄉的時候是十七歲。她是四姐妹當中的老二,十七歲那年認為就是到大城市裡去當燒飯娘姨也比在鄉下好,便離開了家鄉。她有一個哥哥,哥哥比她先去漢城在某區廳當清潔工。哥哥的境況很困難,她自然不能對哥哥寄予希望,真的從燒飯娘姨開始幹起來了。幾年以後,她當了茶館服務員,碰上一個男人結了婚。一年以後又離了婚。她跟那個男人生了一個女兒,沒法撫養,交給了一個慈善機關。
從那時起,她就不固定在一個地方,過著東飄西蕩的生活,這種女人大體上都是如此,免不了要當酒店女招待。但她非常孝順,一有錢就寄給家鄉的父母,每一封信的末尾總要寫上一句:「請原諒我的不孝。」她的兩個弟弟也都離開了家鄉在大城市裡過苦日子,因此,家鄉只剩下老父母。
至於她怎麼會跟比自己小十二歲的美軍結婚的,其經過就不得而知了。估計是在酒店裡碰上那個美國軍官的。
徐刑警認為她是殺了兩個人的殺人犯,所以從各個角度問了許多問題,想從她身上發現一點蛛絲馬跡。然而,遺憾的是沒有聽見令人滿意的回答。
徐刑警看了她從美國寄給父母的信,孝順到了極點。她的學歷不過是小學畢業,所以字和拼音寫得不太正規,但信的內容卻散發著濃郁的人情味。這使人不得不考慮:這樣的女人果真會連殺兩個人嗎?
許文子寄給父母的信封上的地址和徐刑警已經掌握的她的美國住址一致。還有她寄給父母的照片,那是她跟她的美國丈夫,以及她和美國丈夫生的兒子一塊兒坐在草地上拍的。看了這張照片覺得他們一家非常幸福。照片上的許文子的面相和徐刑警在外務部護照上弄來的照片很相像。
第二天早上,河班長聽完匯報後,點點頭說:
「許文子死了。」
徐刑警目瞪口呆。這又是什麼話呢?
「嗯,什麼時候死的?」
「早已死了。她已經死了超過六個月了。剛才美國來電話說,許文子六個月前死了。是死於交通事故。我問是真的嗎?他們說不會錯。後來我們領事館的職員直接到她家去找了她的丈夫。丈夫傷心得不得了。」
「是嗎?那麼,現在活躍在韓國的許文子是誰呢?」
「那肯定是假的。她偽造了真許文子的護照,裝出許文子的派頭,把護照上許文子的照片撕下來,換上一張別的照片,並非難事。」
「這個女人相當有本領。」
「要是能殺兩個人,肯定不簡單。」
徐刑警心裡直咂舌頭。
「那女人如果繼續使用許文子的護照,有朝一日要被抓住的。不過,如果她覺得有危險,扔掉了那張護照,使用別的護照,比如說,自己的真護照或者另外的假護照,那要想找到她幾乎是不可能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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