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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彤琤]哥哥揹著洋娃娃[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SOGO超級版主

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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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28 02:18:33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1
哥哥揹著洋娃娃 作者:彤琤

十歲那年,閻冠府得到一個很棒的生日禮物--
一個大眼睛、長睫毛,像是放大版的真人娃娃,
可愛的洋娃娃從此黏著他不放,還說要跟他天天相依為命......
沒想到他才出國留個學,一回來就聽說了許多有關她的戀情,
戀情傳得沸沸揚揚,還引起一票朋友下賭注賭結局,
這還得了!那可是他從小疼惜珍愛的洋娃娃耶,
他不過離開了六年,中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婁顯恭愣愣的看著眼前這位開朗活潑、洋味十足的美女,
她傻住了!雖然從沒預想過與冠府再見面時的情景,
可是她也一樣無法想像,
分別六年,他帶回來的大禮,竟然是--他的未婚妻,
這下她該怎麼辦?那是不是表示她將失去冠府,
再也不能依賴他,更不能接受他全心的呵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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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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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28 02:19:20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冠府,切蛋糕嘍!」



  「生日快樂!」



  「冠府生日快樂。」



  道賀聲此起彼落,足以稱之為豪宅的寬闊庭院中,一場說大不大,但說小也不小的慶生會正在進行中。



  身為這場生日會的主角,在大人、小孩們的祝福與拉炮聲中,十歲大的閻冠府表情稍嫌冷淡了些,對著一聲聲冠府長、冠府短的,那張清俊的小臉看不出是開心或不開心,就算是拆禮物的時候也一樣,一律冷淡應對。



  並不是刻意想冷眼旁觀,只是身為閻氏集團的皇子嫡孫,打從會走路以來,奉承迎合他的人太多,要巴結他的人也太多,因為一直感受不到真心,相對的也熱絡不起來,久而久之,就養成他這種冷淡的個性。



  即使是他的慶生會也一樣。



  他完全熱絡不起來,因為並不覺得生日這天跟其他日子有什麼不同。



  不過既然大人都幫他邀請同學了,那他也就配合著演出,在冠府長、冠府短的叫喚與生日快樂的祝賀聲中,安靜的扮演壽星的角色。



  他並不是很瞭解,到底是誰制定了慶生的模式,但就算覺得許願這種事太虛幻,壓根兒沒什麼用,又即使他個人覺得,對著一個蛋糕許願的模樣更是愚蠢,他也是很應景的對著蛋糕閉上眼、假裝許願的樣子,然後接受彩帶、拉炮與連聲不絕的祝福。



  慶生會大概也就是這樣子了。



  許了願望,吹了蠟燭,在歡呼聲中一一收下湧向他的各式禮物,而他則為這些包裝精美卻不見得喜歡或有用處的禮物,回應一句又一句感謝的話語。



  吃飽喝足,大人們多數進到屋裏去,客套地交際應酬著。



  至於小孩子,蛋糕吃了,汽水也喝了,滿足口腹之欲後,一個個想的儘是玩樂的事,反正大人們都不在,寬闊的庭院就成了他們撒野的天堂……



  「冠府,來玩嘛。」展示屋般的如茵草坪上,幾個踢足球的男孩停了下來,招呼打算躲在樹蔭下看書的小壽星。



  「你們玩吧。」閻冠府冷淡的拒絕了。



  「還是你想游泳?」男孩中有人提議。



  「大人一定不准的啦!」實際派的小孩提醒。「剛剛我就說過想遊,被我媽罵了一頓。」



  「但如果是冠府說要遊,他們就會答應了。」



  因為這一句,冀望的目光全集中到閻冠府的身上。



  「你們先玩球吧,我有點累,想休息一下。」閻冠府輕鬆打發掉這些冀望。



  只不過,他想要的安靜並沒有到來。



  他才剛坐下,倚著樹幹打開書本……



  「冠府!」一身白紗蓬蓬裙,穿得跟小公主似的女同學在幾個姊妹淘的伴隨下,鼓起勇氣前來詢問:「我練了一首新曲子,彈給你聽好不好?」



  「不好。」他一點也不想聽,回絕得沒有半點猶豫。



  「閻冠府,你怎麼這樣啦!」一個小女生對他的決絕感到不滿。



  「蓓君練了很久,你聽一下是會怎樣?」另一個小女生也抱怨。



  「不要罵冠府啦。」叫蓓君的小女生急道。



  「你們……」清俊的面容有些些的惱色。



  就算性格比一般十歲小孩沉穩許多,像個小大人似的,但畢竟還是一個十歲的孩子。



  一整天的配合,跟著折騰到這時候,少爺他感到累了,耐性也宣告用罄。



  「主屋內有琴,想彈自己去彈,能不能讓我安靜的看完這本書?」他冷冷的看著幾位女同學,玉雕似的俊顏滿是惱怒之色。



  「你要看書喔?」安蓓君陪著小心。「好啦!那我們不吵你就是了。」



  眼看著幾個女同學也退場離開,向來讓人捧得高高的小少爺歎了一口氣,沒來由的對一切感到鬱悶。



  挪開擺置在上頭以掩人耳目的《大氣與科學》,露出底下的精美手繪本,他翻開書,卻已經沒了心情。



  但偏偏他很清楚的知道,現在屋裏的應酬會更煩人,若要躲回房去,與其冒著被攔下說話的險,他寧願在這邊發呆了事。



  因為有所顧忌,最後他選擇就地休息,只感覺……微風輕輕的吹著,天氣乍暖還涼,這樣的風帶著點冷意,讓人感覺舒適。



  如同一幅美麗的風景畫,只見玉人兒一般的小少年倚著大樹,膝上枕著顏色柔美的手繪童書,時間仿佛靜止……



  啪擦!



  閻冠府眯起了眼,他確定自己聽到了聲音,也很直覺的往聲響處看去,然後楞住。



  眼睛……一雙黑黝黝又亮燦燦的眼睛就在那兒,純稚無辜得有如溫馴無害的小動物,但偏偏又不是。



  雖然樹叢遮掩了大半,但並不影響閻冠府分辨出那雙大眼睛的主人是個女娃娃。



  只見那小小的人兒就窩在矮牆樹叢的那一頭,更精確來說,也可以說是整個人縮進樹叢的縫隙當中,方才的聲音,大抵是不小心壓到枝葉發出的聲響。



  兩個人,隔著樹叢對看。



  說對看也不對,因為閻冠府看著她,但她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卻是直盯著他腿上的手繪本不放。



  閻冠府確定女娃娃並不是今日的客人之一,再者,他也想起來,前些天聽說隔壁婁爺爺家出了點事,將會從美國接一個孫女兒過來住。



  大概……就是那個小孫女了吧?



  因為聽聞了所「發生」的事,閻冠府的心變得分外的柔軟,在意識到之前,已經朝她招招手……



  蜷縮在裝飾用矮樹叢中的小小身子動也不動。



  因為他招手的動作,直盯著繪本童書的目光轉移向他,凝視中,圓滾滾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的輕眨了兩下,不知想到了什麼,澄澈的烏瞳流露著困惑之色,看看他,又看看他手中的書。



  「過來。」閻冠府再一次的招招手。



  女娃娃想了好一下,最後小小的身子動了動,然後卡住。



  閻冠府忍不住失笑,看著她跟枝椏奮戰,想搶救回被纏繞的發絲。



  「沒事,我幫你。」他上前,幫忙解開被纏繞住的細柔發絲。



  女娃娃動也不動的看著他,專注的模樣,就好像看見什麼不得了的外星人一樣,一直到閻冠府把她從樹叢中抱了出來,她還直盯著他瞧。



  「怎麼了?」發現她專注的目光,閻冠府邊問,邊幫她拍去身上的些許塵土。



  女娃娃沒說話,只是乖乖的站著,任他拍去衣服上的髒汙,乖巧安靜得有如一尊精巧細緻的洋娃娃。



  並非謬贊,那真的是一個非常可愛的小女孩,小小的體型很難準確猜出她的歲數,大概三到五歲都有可能,有著一雙圓圓的大眼睛,紅豔豔的菱形小嘴,又濃又密的長睫毛既鬈又翹,看著人的時候,就像兩把小扇子似眨啊眨的。



  不僅如此,那雪嫩白淨的肌膚還微微泛著誘人的粉紅色澤,搭配著一頭細軟軟又蓬鬆鬈翹的頭髮,一雙澄澈得有種透明感的大眼睛目不轉睛的直看著人,怎麼看,都像是尊放大版的精巧娃娃。



  「冠……冠府?」始終靜默的女娃娃突然開了口,而且叫出了他的名字。



  閻冠府有些驚訝,但想了想之後,很快釋懷。



  她一個人在樹叢中不知躲了多久,大抵是聽見大家都這麼叫他吧。



  他合理猜想,微笑肯定了她的答案。「嗯,我是冠府,閻冠府,你叫什麼名字呢?」



  女娃娃偏著頭看他,甜美的小模樣絕對是會讓婆婆媽媽輩發出驚呼的那種,再加上先前已經聽聞一些關於她的事,即使是閻冠府這樣冷淡的個性,也不由得產生一股讓他感到陌生的憐愛感,忍不住伸手摸摸她的頭。



  這可憐的、才剛失去雙親的女娃娃呀……



  因為他的舉動,一直看著他的女娃娃不知想什麼,稚氣的小臉面露困惑之色。



  「冠府?」她看著他,但又不像是看著他,小小的臉上流露著困擾。「Daddy?」



  啊……



  閻冠府楞住,並非她純美式的發音,他知道她在說什麼,那軟軟童音所喊的……是在叫爸爸的意思耶。



  就因為閻冠府聽懂了,才會結結實實的楞了下,而後失笑。



  「是冠府,不是Daddy。」想不通天差地遠的兩者怎麼會聯結在一起,那讓閻冠府忍不住想笑。



  「是冠府?」因為他的指正,她更仔細的看著他,但小小的腦袋瓜子不知道是怎麼運轉的,對這簡單的道理,竟然想不通,可愛的小臉蛋上只堆滿了濃濃的困惑。



  「嗯,是冠府。」閻冠府第三度指正,並且再問一次:「妳呢?」



  「娃娃,是娃娃。」女娃娃指著自己,一臉認真。



  娃娃是她的乳名吧?果然是像洋娃娃的小人兒。



  忍不住又摸摸她的頭,閻冠府微笑。「娃娃想不想吃蛋糕?」



  因為他的詢問,她又怔怔的看了他好一會兒,不發一語的,突然抱住了他。



  「娃娃?」閻冠府並不介意抱著她軟軟香香的小身子,只是摸不清她現在是怎麼了。



  「Daddy,我想爹地。」小小的人兒剛從異國被接回來,說的還是英文。



  從懂事就開始的雙語教育讓閻冠府輕易的明白她的語言,但是針對她的思念,他無能為力。



  雖然之前沒聽得很真切,但大抵知道,婁爺爺那個離家多年、一直待在美國教書的麼兒與媳婦,也就是娃娃的雙親慘遭殺害。



  好像是由闖空門事件引起的意外,詳情他不太瞭解,總之當事件被發現時,整個命案現場只有她是唯一生還者……



  「兔子。」任由閻冠府抱著,女娃娃指向放置草地上的繪本童書。



  「你喜歡這個嗎?」



  見她點頭,閻冠府抱著她坐回大樹邊,拾回那本繪本童書,輕聲的為她說起了小兔子的故事。



  忽地,一顆足球滾了過來,打斷這寧馨的一刻……



  「冠府!」踢球的少年們為了撿球,發現這邊多個小嬌客,一股腦兒的全跑了過來,對著他懷中的小人兒,直問道:「這是誰啊?」



  突然讓四、五個人給包圍著,女娃娃明顯露出驚慌之色,小小的身子緊抱著閻冠府,害怕的小臉緊埋入他的懷中,怎麼也不肯抬起頭。



  「娃娃!小恭!婁、顯、恭……你跑到哪里去了?聽話,快出來啊!」焦急的尋人呼喚在這時從隔壁的院落傳來。



  「這小孩怎都不理我們?」



  「冠府,這是誰家的小孩啊?」



  「小恭……」



  那頭在找人,這邊則問著一堆有的沒的,此起彼落的聲響對精神剛受過重創的婁顯恭而言,是一種很難承受的壓力。



  「娃娃?」閻冠府注意到她兩隻小拳頭握得死白,樣子顯得不對勁。



  「她怎樣了?」圍觀的男孩也有人發現到不對勁。



  幾個少年推擠上前,都想近一點觀看,沒料到地面不平,其中一個讓突出地面的樹根給絆倒。



  緊接在尖叫聲之後的,是很劇烈的撞擊聲,跌倒的少年當場失去意識。



  前一刻還在推擠的少年們頓時僵如木石,一個個驚得不敢亂動。



  「喂?沒事吧?」有人出聲詢問。



  倒在地上的那一個沒應聲,而賴在閻冠府懷中的女娃娃偷空朝外覷了一眼,恰巧看見幾名少年大著膽子去扶起昏倒的那一個,露出碰撞到地面後鮮血直冒的傷處。



  她楞住,大大的眼睛看著鮮紅色的血液,靈魂卻像是飄了出去一樣,一張粉粉的小臉凝滿恐懼的慘白。



  她害怕,好害怕……



  「娃娃?」懷中的人抖得太嚴重,讓閻冠府指揮同學前去召喚大人後,不得不分神注意她。



  小小的人兒無法回應他,她的呼吸急促、眼神空洞,她看不見他,也聽不見他的聲音,就連爺爺找來的臨時看護終於找到一牆之外來,或是主屋內接到緊急通知,急急忙趕來處理的大人們全包圍了過來,她也沒發覺。



  在她眼前的,是很恐怖、很恐怖的事,那是她不願意看見、也一直想要忘掉的畫面。



  不要……她不要……



  死緊的兩隻小拳頭仍緊握著他的衣襟不放,可急促的呼吸猛地停止,而且是完全的停止了呼吸。



  小小的人兒昏死了過去。



  創傷後壓力症候群,發生在歷經重大災難與浩劫的受害者身上。



  所呈現的病症當中,包含了胸悶、呼吸不順暢,以及情感麻痹、與人疏離,甚至是過度的警覺與經常性出現驚嚇反應,而幼童更可能出現人格發展退縮,例如語言能力倒退的情況……以上這些,都是明確出現在婁顯恭身上的病症。



  所以當救護人員急救過後,恢復呼吸跟意識的她排拒所有的人,只緊緊攀附她唯一認定的人,細聲的哭著。



  「冠府……冠府……」



  這樣無意識的嗚咽啜泣聲從清醒過後就沒停過,沒人知道她為什麼獨獨看中僅一面之緣的大男孩,只知道,要不是小壽星過來支援,抱著她接受醫生診視,還不知道她要鬧多久。



  但話說回來,就算醫生勉強能接近她做診視,她嗚嗚不停的哭聲聽久了,簡直跟魔音傳腦沒兩樣……



  「冠府,你先看著她,我跟你婁爺爺到外頭說話好了。」幾乎是醫生一判定沒有大礙,閻家的大家長就立即開了口,算是哭聲下第一個宣告投降的。



  「這怎好意思,冠府他是壽星,今天的慶生會……」



  「沒關係、沒關係,小孩子的慶生會也不是什麼大不了,每年都能辦的。」



  「但是……」



  「不礙事,小孩子他們自有相處的一套,再說,剛才醫生不是說了,娃娃的情況是精神性的,我們都出去,讓冠府陪著她,她也許會好一點。」



  「是啊,婁爺爺,這邊有我,你們有事要跟醫生商量,先出去沒關係,我會陪著娃娃。」坐在床邊抱著小病人的閻冠府極為懂事,適時的應和祖父的話。



  因為閻家兩爺孫的提議跟保證,總算讓一起會診的三位醫生以及看護等幾個大人們通通都出去了,還給小病人一個清靜。



  「冠府……」她嗚嗚的哭著,因為年幼,內心中的恐懼不知從何宣洩,只知道喚著她唯一知道的名字。



  「沒事,我在這裏。」他抱著她,輕輕搖晃著,就像浮在河流上的小船一樣,讓一波又一波的規律搖擺慢慢穩定她的情緒。




  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是哪里來的耐性,只是當她這樣依賴著她,一副他是她生命中的全部,是她唯一依靠的模樣,讓他覺得不能丟下她,很自然而然的,感覺有一份保護她的責任在。



  「不哭,娃娃不哭了喔,已經沒事了。」他很自然的配合著她,不但使用她習慣的語文,甚至跟著說起了童語,童稚的腔調跟話語,一點也不像平日那早熟又老成的他。



  因為一室的清靜讓她心情不再那麼緊繃,加上他的溫言輕哄如催眠一般、明顯緩和情緒的輕晃,陣陣嗚嗚的哭聲,果然慢慢的漸弱,直到停了下來。



  「怕……」因為情緒較為穩定,年幼的她不再只是哭泣,抽抽噎噎中已經能選擇形容詞句。「害怕,娃娃害怕……」



  「沒事了。」閻冠府幫忙擦去她一臉的眼淚,安撫輕哄道。「我在這裏呀,你不用害怕。」



  「Daddy,Daddy流血,好多好多,Mammy也是……」回憶太過可怕,好不容易止住的淚又掉了下來。



  「已經沒事了,你看,沒人流血,大家都好好的。」他說。



  「冠府,沒有流血,不要流血。」她緊緊的抱著他,好像他也會消失不見似的。



  「嗯,你不哭,聽話。」閻冠府很直覺的親親她的眉心,希望她不要再想起任何不愉快的回憶。



  她怔怔的看著他,因為他剛剛做出的是她最熟悉的舉動。



  她的Daddy也常常這樣的親她,不管是出門上班還是下班回家,總是將她高高抱起,親吻她的眉心,說她是他的小公主……



  「娃娃是小公主。」她無意識的說著。



  閻冠府想了想,跟她講起了條件。「娃娃不哭,就是小公主。」



  她愣了下。



  「不哭才是小公主,哭哭的人不能當公主。」



  被他這一說,她直覺伸臂,胡亂擦去頰上的淚痕,認真道:「不哭,娃娃不哭。」



  「嗯,很好。」對於她的聽話,閻冠府簡直是太滿意了。



  他的稱讚讓她露出羞怯的笑容,甜美可愛的小模樣更添一股靈動之氣,被她這甜甜的小臉蛋以信賴的目光直直盯著,直讓人產生一種擁有全世界的滿足感。



  「困困。」因為安心,鬆懈下來的她只覺得困倦,小拳頭揉著眼睛,甜膩的嗓音也充滿了睡意。



  閻冠府準備讓她躺回床上,可是她一察覺他的意圖,馬上緊抓著他不放,小小的臉上流露著害怕他離開的表情。



  「沒事,我會陪著你。」他保證。



  見她露出懷疑之色,他只好跟著爬上床,陪著她一起躺下。



  一見他陪著她躺下,她二話不說,緊緊挨著他。



  「睡吧,我在這邊。」抱著她軟軟香香的小身子,他輕哄。



  她安心的閉上了眼,但突然間像是想到什麼,只見她又爬了起來。



  正詫異時,她小小的身子壓著他,用力撅起的小豬嘴甜膩膩的往他的嘴上用力一啾,之後,像是完成什麼儀式,這才又爬了回去,緊挨著他、閉上眼準備入睡。



  閻冠府無聲的輕笑,覺得有趣極了。



  愉快的感覺一直存在著,直到她沉沉的在他懷中睡去,看著她甜甜香香的睡顏,那打心底感到滿足的愉悅感一丁點也沒減少。



  在他十歲這年,他得到一個很棒的生日禮物。



  嗯,真的很棒!



  掛著滿足的笑容,他抱著她,跟著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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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28 02:20:12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據說,是因為氣質神韻上的相像,讓受創傷後的她本來就有些錯亂的知覺變得更加混淆,因而產生心理投射作用,才會讓她在初識之時就對他賦予信任。



  說白話一點,也就是她將他誤認為死去的父親,所以就算受創後的她,整個精神狀態理應是缺乏對人的信任,但因為誤認他是死去的父親,所以理論上不該存在的信任就呈現了,她信任著他,而且是全心全意。



  誰知道會變成這樣呢?



  雖然這說法聽起來很合情合理,但當年的她才四歲,那年紀的表達能力本來就不如大人完善,再加上精神狀態跟情緒都不穩定,不論醫生說得再怎麼合理,如果缺乏她本人的親自證實,推論永遠只是推論。



  而如今,隨著三年的時間過去,真相更是塵封在過去,沒人知道當年的她,那幼小的心靈到底是在想什麼。



  不過話說回來,也沒人在乎就是了……



  「冠府!冠府!」



  一早,鬧鐘都還沒響,欣喜的小人兒像顆會走動的炸彈一樣,轟隆隆的嚷嚷聲一路而來,沖進房裏之後,飛身一撲,直接的撲到床上去。



  剛睡醒的閻冠府接住了她,文雅的俊顏還帶著點未清醒的睡意,但一見著她,忍不住露出寵溺的笑意。



  經過三年時間的心理輔導與他的小心呵護,當年那怯生生、什麼都怕的小傢伙已經變成一個健康活潑的小女孩了。



  雖然還是怕生,但反正現實生活的治安不是頂好,尤其是身為醫學大老的孫女、全台最賺錢的綜合醫院繼承人之一,她對陌生人保持警戒心其實也不是什麼壞事。



  重點是,對於親近的、照顧她的人,她不再是當初那疏離的、排拒全世界的模樣,如今的她,不再僅限於冠府,對著身邊熟悉的人,她也願意敞開心胸,許多時候都能像一般正常的小女孩那般的歡笑與戲耍。



  這當中,他付出的心血有多大,現在的成就感就有多大。



  「早安。」他說。



  「冠府早安安。」她跨坐在他身上,元氣十足的道安,然後化身一隻熱情過度的小拉布拉多,用她濕答答又粘兮兮的小豬嘴往他粉潤潤的唇上狂親數下,然後催促著:「快點快點,你快起床。」



  「今天有什麼事,這麼開心?」他坐了起來,很習慣的看著她從他身上滾下去。



  她開心的咭格格笑著,這樣滾來滾去對她來說就是個好玩的遊戲,只見她笑嘻嘻的爬了起來,在床上蹦蹦跳跳的說著她的喜悅:「上學,娃娃要上學,是小學喔。」



  「傻瓜,上學有什麼好高興的?」他伸手,輕輕的敲了下她的頭,失笑道。「再來你還要上無數的學,少說十多年跑不掉,到時說不定讀得你哭爹喊娘都有可能。」



  她聽不懂,只能偏著大大的腦袋瓜子,一臉無辜的看著他。



  「你起床後又直接往我這邊跑了。」忍不住又往那大大的腦袋瓜子輕敲一記。



  天生的自然鬈發很容易泄她的底,只要沒整理就顯得雜亂了,更何況是經過一夜無節制的亂滾後,剛睡醒的模樣就算沒到達怒張的獅子頭程度,也已經蓬鬆鬈翹得就像無數小小的雲朵一樣。



  除了頭髮,她一身的睡衣更是罪證確鑿,想掩飾都無從遮掩起。



  「先回去。」揉了揉她的亂髮,他一臉寵溺的下達指示。「讓王媽幫你換好制服,把頭髮整理整理,等下一起吃早餐,我帶你上學。」



  「上學!上學!」她開心的蹦蹦跳,如同來時那樣,一路嚷嚷著回去。



  如此雀躍的心情,一直維持到他們抵達學校……



  「喏,看這邊。一如同其他的家長那般,閻冠府拿著相機,要拍她入鏡留念。



  她聽話的配合,由得他拍照,可是他透過鏡頭,只能看見她有些些的迷惘,有些些不解跟卻步的表情。



  「怎麼了?」他停下了拍攝。



  「好多人。」她顯得困惑,不明白怎麼會有這麼多的大人。



  「因為今天是開學日,新生的家長大多數會抽空來看看,跟老師打聲招呼。」摸摸她的頭,他溫言解釋。



  「打招呼?」她想像大家擠到老師面前說hi的模樣。



  「不是你想的那種打招呼,他們希望老師多費點心思在自己小孩身上,所以特地一起來,好當面跟老師說說話。」他耐心的一一解釋。



  她當然不懂,只知道一件事。「可是冠府把拔跟冠府馬麻沒有陪冠府上學啊?!」



  這問題,何止是她,他本人也不記得他的雙親曾經陪他上學的模樣。



  「我知道。」她自問自答,一個人想得很認真。「冠府把拔跟冠府馬麻工作,因為他們要工作。」



  「是啊,他們要工作。」內斂的眉睫低垂,他淡淡的應了一聲。



  她不懂什麼駐派大陸,只知道他的雙親是因為工作的關係,去很遠的地方工作了,所以很久才能回來一次。



  「沒關係,有娃娃,娃娃陪冠府。」她扯著他的手,稚氣的臉上滿是認真。



  「就像冠府陪娃娃那樣,娃娃陪冠府,我們……我們……」



  偏著頭,她很認真的在想那句剛學到的成語。



  「是相什麼命?」想不起來,只能丟求助卡。



  「相依為命。」閻冠府準確的提供了答案。



  「對!相依為命,娃娃跟冠府,我們相依為命。」她笑咪咪的,很滿足現況。



  同樣身為名門世家之後,也許生活條件比一般人優渥太多,但相對的,他們的親人也常常忙得不見人影。



  好比她的爺爺,擁有全台最大的制藥廠,同時還身為大型綜和醫院的院長,因為在醫學領域上的專業權威,還獲頒國家顧問的證書,同時主持政府委任的幾個醫療實驗,常常她一早起床都看不見人,爺爺不是還在睡就是已經出門,而幾天沒回家更是很正常的事。





  至於他,出身聯僑這樣的跨國大集團,由於整個事業體系所延伸的觸角既寬又廣,較之於她家的單一與專精,他那更為雄厚的家庭背景只代表了更加的繁瑣與忙碌。



  特別是為了順應時局的西進政策,早在兩年前,他的雙親便在當家做主的祖父決定不,直接進駐大陸為集團做好整個西進的佈局,在聚少離多的前提下,他們的親子關係能親密到什麼地步都很有限。



  至於看起來跟他同住的親祖父,身為整個集團的籠頭老大,公事上光是考察就忙不完了,更何況時間還要分配給另外兩個住處的姨太太,能待在主屋的時間又要再壓縮掉三分之二,因此想要在閻家看見老人家閑著沒事含飴弄孫的畫面,那真是難如登天。



  就因為相似的家庭背景,在他們兩人的家裏,有管家、有仆傭、有針對各種課程而登門的家庭教師,家人用錢堆砌出他們的生活,讓他們有人照顧,物質上都不虞匱乏。



  至於心靈上的需求……這方面沒人想過,而他們也不缺了。



  因為他們有彼此,如同她所說的那樣,他們相依為命。



  他微笑,摸摸她的頭。



  「冠府、冠府。」她喚著他,稚氣的小臉蛋上因為新問題而面露煩惱,直接「那以後……天天都這麼多人嗎?」



  想到每天都要看見這麼多人,她就開始煩惱。



  「只有今天。」他想笑,因為解析出她的念頭。



  他的回答讓她更不解,問道:「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



  「他們的把拔跟馬麻以後都不來了嗎?」她想不通。「可是冠府天天陪我,一起,一起上學的啊。」



  認真起來,絕對要花很長時間才足以解釋清楚的那些複雜處世之道,他只簡化成一句:「這樣不好嗎?」



  圓滾滾的大眼睛繞了半圈,轉念之間,她突然笑了,自以為理解,覺得她比別人幸福,可以天天有心愛的冠府陪著上學,所以她開心的、賊溜溜的直笑。




  「好!」元氣十足的應和著,開心的扯著他的手輕晃。「冠府陪,天天陪。」



  她是這麼樣的開心,新學期、新生活,未知的小學一年級生活在她滿心的期待下,展開——



  *** ***



  聖雅學園,一所從幼稚園到高中部都一應俱全的私立貴族學園。



  因為本身所推出的完善規劃,再加上創立時,所有師資與設備經由洗腦式的精心宣傳,這所學園從成立至今,一直就是富豪名門的最愛。



  那是一種迴圈效應,從一開始做出口碑後,如同滾雪球一樣,到後來,就學的本身,儼然就是一種權力跟名望的象徵,也因此只要有那麼點家底的,一個個都擠破頭想把自己的孩子送進聖雅學園。



  在望子成龍、望女成鳳、還有偶像劇心理作祟下,就連中產階級的小康家庭也會盡力試著把小孩送進聖雅學園。



  那種投資心理是可以理解的。



  只要能夠讓自家的小孩及早認識這些未來將握有權勢的同學,就算當不成知心好友,但好歹有個同學的情分在,對未來或多或少都能有些幫助。



  如果是女兒的話,那就更有希望!



  如同偶像劇那般,只要自家的女兒擄獲其中一個富家子的心,那後半輩子就再也不用愁了。



  在這些想法之下,一些中產階級的小康家庭為了不讓小孩輸在起跑點,為了想讓孩子在起跑點時先跑,就算一學期的學費高如天價也是拚了命籌措,即使是賣地借錢,也要設法把小孩送進聖雅學園。



  因為這樣的心態,造成聖雅學園的入學資格有如戰亂時要駛離戰區的船票般,真的是一位難求。



  但閻冠府並沒有這個困擾。



  因為聖雅學園是他祖父創立的,是閻家事業的一部分。



  事實上如果沒有意外,若干年後繼承閻家所有一切,這學校也是屬於他的,他可以說是未來的理事長,因此拿不到入學資格的這種事,是決計不會發生在他身上,至於他如果想要罩某人,那當然也是沒問題。



  只是,這會兒他卻因為這個「沒問題」而被請到小學部的醫護室當中——



  「嗚嗚……冠府……我要冠府……」



  才剛進門,就聽見小傢伙哭得抽抽噎噎,放聲機似的重複著她的需求。



  一直到看見他,哭聲突然停了不來,紅豔豔的小嘴輕癟著,朝他張開雙臂後,這才又放聲大哭。



  「冠府……」



  「沒事,沒事了。」他坐到床沿,抱住整個撲過來的她。



  她細聲的哭著,輕顫的小身子說明了她的害怕,閻冠府沒說什麼,只是摟著她,無聲的輕拍著她的背,安撫她的情緒。



  一旁,接獲通知、先一步趕來的婁家管家主動說明情況。「是這樣的,小姐班上有個男同學太調皮,在教室裏跑來跑去的時候不小心絆倒,剛好撞上小姐的桌子,因為力道不小、加上撞到的又是桌角,所以見了血——」



  「見血?」冠府挑眉,因為這字眼。



  問話的可是未來的老闆,而出問題的則是醫界大老的親孫女,被派駐到校園中執業的醫生趕緊回答:「男同學的傷口不大,縫了三針,剛剛讓家人接回去休息了,至於婁同學,她並沒有什麼大礙,只是一時受驚昏了過去,情緒有些不穩定,安撫下來就好了。」



  「通知婁爺爺了嗎?」閻冠府按順序詢問。



  「通知了,秘書說婁爺正在開會,等散會了就趕來。」管家如實稟告。



  「再通知他一聲,請讓他不必特意跑一趟了。」事有輕重緩急,閻冠府很快做出判斷。「既然娃娃沒事,還是不要耽誤婁爺爺的工作比較好。」



  他掌控起一切,在管家領命、借用醫護室的電話進行二次通知之後,他懷中的小人兒已經因為疲累而沉沉睡去。



  「先帶娃娃回去休息吧。」因為下午還有課,閭冠府將懷中的小人兒交給管家。



  在管家接過她的時候,剛睡著的小人兒忽地醒來。



  因為睡意,突然間的搞不清狀況讓小小的臉上流露著驚懼,兩條小手臂直覺的往閻冠府的方向掙去。



  「沒事,你睡吧,我讓劉叔叔先帶你回去……」



  「嗯……」她發出細微的抗議聲。



  「聽話,我下午還有課啊,等我放學後再去找妳。」他打著商量。



  她癟著小嘴,有些不情願。



  「娃娃要聽話。」他摸摸她的頭。



  她想了想,不情不願的妥協,最後朝他嘟起了小嘴。



  閻冠府雖然是覺得有些尷尬,但他也深知她這拗執的一面……





  眼看著管家處變不驚的看向他方,校醫也很識趣的別過頭假裝忙碌,他趕緊傾身,讓她得償所願的在他的唇上親了兩下才了事。



  倒沒想到,送走了她之後——



  「等等,閻同學,請留步。」  就像是上演古裝劇,大喊一聲刀下留人,送走負傷男童的女教師匆匆趕了回來,並且叫住了準備回國中部的閻冠府。



  *** ***



  一直到女教師說完訴求,閻冠府冷淡俊雅的表情未變,清冷的瞳眸冷了幾分。



  「麻煩老師再說一次?」



  「就像我剛說的,顯恭的合群性不足,對於紀律的概念極差,我在想,與其讓她留在聖雅,不如讓她轉去附有特殊教育班的學校可能比較適合她。」



  「老師的意思是,顯恭應該進啟智班?」閻冠府幫她說得白話些。



  女教師默認,但仍不忘補充理由:「我也是為她好,希望保持住聖雅學園的教學水準,才會提出對她跟對學校都有利的提案,要知道,她常常在上課時提問不相干的問題……」



  「例如?」閻冠府顯得很冷靜。



  女教師遲疑了下,很快的舉例:「例如在教連續減法的時候,我出了很簡單的題目,問四個蘋果,分給媽媽一顆,再分給爸爸一顆,這樣剩幾顆,她的答案是半顆。」



  「哦?」



  「我問過她為什麼是半顆,她說她沒有爸爸,也沒有媽媽,她要分給爺爺、閻爺爺,還有冠府……相信我,她當時是這麼回答我,還說,因為冠府很喜歡吃蘋果,所以她還要把她的一顆再分給冠府吃,所以她只剩半顆。」



  要不是狀況不適當,閻冠府真要為這天真的答案笑出來。



  「老師,就某個角度,她說的也沒錯。」要就事論事,那就來就事論事。「四減去三個一,再減0.5,確實是剩下0.5,用蘋果來舉例,也就是半個,這表示連續減法的定義她是明白的,甚至對小數點的概念也稍微理解,唯一的問題只在於她稍微改了題目,不是嗎?」



  女教師沒想到他會這樣說,著實楞了下。



  「問題……問題並不在這邊,而是她的理解力,她沒辦法理解問題,還有,她常常不顧在上什麼課,想到時就舉手發問,問什麼時候要講故事,還會拿起故事書,問我能不能講那個故事給她聽,讓其他的小朋友有樣學樣,這讓我很難上課。」



  「還有呢?」見女教師氣憤的模樣,閻冠府知道事情並不止於此。



  沒注意到他的冷淡,氣頭上的女教師一股腦兒的說了。「還有就是吃點心,從開學開始,她每天早上第三堂課的時候,一定會舉手發問是不是要吃點心了,不只一次、也不只兩次,她是天天舉手發問,每次都要我跟她說沒有點心後,她才肯乖乖坐下上課,直到今天她都還是這樣……」



  「老師。」閻冠府突然的開口,打斷女教師的連篇抱怨。



  女教師噤了聲,及時發現她說得太忘我了,趕緊補充道:「我知道,每個小孩都是家長心中的一塊肉,也知道婁院長是多麼成功的知名人士,但為了顯恭好,我還是建議,讓顯恭轉學,接受特殊教育才是最好的方式。」



  閻冠府冷冷的看著她,只提一個問題:「是為了顯恭好,還是為了老師教學方便呢?」



  「這、這當然是……」



  「我知道顯恭她不是一個特別聰明的孩子。」不理會女教師急於辯駁的樣子,閻冠府維持冷淡、平靜的語氣逕自說道:「因為發生過的一些事,讓她心理發育遲緩,對陌生人的戒心比一般人強,不容易融入新環境,對事情的應對能力也不像一般小孩那樣的活潑,這些我都知道。」



  平淡的訴說著他所知道的事,閻冠府只想說一件事。「但是,就因為這些,老師便直接判定她的智慧有問題,這對她公平嗎?」



  「我並不是說她智能不足。」想改口,但語氣弱了幾分。



  「那麼老師是什麼意思呢?」



  女教師被問住,一時想不出緩頰的話語。



  「如果能拋開成見,用心跟她相處,我相信不難發現,這個在你眼中智慧不足的小孩,她很喜歡閱讀。」閻冠府冷冷的說道。「她的識字能力比你所想像的好,不論中英文,一般的兒童讀物她已經能自行閱讀,而且她的想像力豐富,對於沒有文字的繪本,她可以繪聲繪影的自行演繹成長篇故事,也很擅長繪畫,這些,老師知道嗎?」



  「我……」



  「紀律當然重要。」閻冠府並不給她發言的機會,冷然的續道:「我很清楚要維持一個穩定的群體關係,紀律是不可或缺的,但是她才小學一年級,一個剛離開幼稚園的孩子,她需要的是耐心與愛心的引導,這是聖雅學園的宗旨、最基本的精神,不是嗎?」



  女教師啞口無言。



  確實,從業太久,有些事情,她已忘了……



  「她這個年紀,是想像力跟創造力最旺盛的時候。」明明僅是國二生,但閻冠府此時迫人的氣勢,卻是那麼的渾然天成,恍若一個成年人。



  就看他冷凝的說道:「一個優秀的老師,該做的是設法瞭解學生,引導她融入群體,讓她知道合群跟懂得守規矩,而不是因為她的想法不像一般小孩中規中矩,就認定她的智慧有問題。」



  「我……我……」



  「你要表達的事,我已經知道了。」並不想再多談,他冷淡的止住她試圖要為自己開脫的辯解。「沒事的話,我回去上課了。」



  ***  ***



  入夜,好孩子該上床睡覺的時間……



  「這個,今天說這個故事。」從小書櫃抽出最喜歡的一本繪本,童稚的臉蛋上露著大大的笑容,渾然不知她的世界險些興起大波瀾。



  「嗯,就說這個故事。」沒有異議的,閻冠府招她過來,好準備睡覺。



  「說故事,冠府說故事。」她聽話,蹦蹦跳跳的跳上了床,忍不住的催促。



  「哪,說故事前,我先問你一件事。」他交換條件。



  圓滾滾的大眼睛直看著他,好奇他要問她什麼事。



  「娃娃早餐的時候,是不是沒吃飽,所以上學的時候覺得肚子餓?」他問了,沒讓她等太久。



  「肚子餓?」她偏頭,很難理解這個問題。



  「在上第三堂課的時候,你不是都吵著要吃點心?」他提醒。



  對於女老師列舉的問題,算術跟不遵守團體紀律,這些他可以理解,並不覺得是嚴重的問題。



  特別是減法那件事,她也許弄不清一般人該要針對題目回答,但至少她確實是理解減法的用法。



  他想過,她欠缺的只是一般人該知道的常識,這些,只要花些精神,用耐心跟愛心引導,他相信她會懂的,絕不該因為如此就被歸類為智能不足。



  唯獨點心事件,這件事他怎麼也想不通,總覺得該瞭解一下,才好決定如何處理這件事。



  「我聽你們班上的老師說,你在第三節課的時候,都會問她有沒有點心,是嗎?」



  因為他明白的提問,圓滾滾的眼睛眨了兩下,總算弄懂他在問什麼,也想到一件讓她覺得奇怪、而且奇怪了很久的事!



  「冠府冠府,好奇怪喔,現在都沒有點心耶。」趁著他問到而讓她想起的時候,剛好可以問清楚。「以前十點的時候,不是都會吃點心?可是現在都沒有耶,為什麼?」



  很習慣她天馬行空的交談方式,他給了她能理解的答案。「因為你現在上小學了,是大朋友了,跟幼稚園的小朋友不一樣,只有幼稚園的小朋友才有點心吃。」



  「噢,原來是這樣。」她沒有異議,很快接受了他的說明。



  至於他,也明白了她的狀況。



  原來……純粹只是以前有,而現在因為沒人跟她說明,她以為十點就該要吃點心……



  閻冠府松了一口氣,順手揉了揉她蓬鬆的發。



  「哪!哪!說故事,要說這個。」渾然不覺發生了什麼事,她自動自發的跳進他的懷中,坐在他的腿間等著聽故事。



  「嗯,說故事了。」他微笑,因為放下一塊心中的大石,心情跟著輕鬆了起來。



  他就知道,他的寶貝絕不可能智能不足的!



  而現在,他真的知道他該怎麼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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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28 02:21:43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杯觥交錯,福如東海、壽比南山之類的祝壽詞連聲不絕。



  這場壽宴的主角來頭可不小,是身為明心綜合醫院的院長、長山制藥廠擁有者、還身兼國家顧問的婁錫山,因為其背景身分的關係,整個宴會的場面說有多熱鬧就有多熱鬧。



  如此的盛會,為了交際,大人們忙得不得了,但相對的對小孩來說,除了吃吃喝喝的那一刻,其他時間都是無聊的。



  一旦無聊,那自然是要找事情來做……



  「婁顯恭,你躲在這裏做什麼?幹麼跟只老鼠一樣的躲著,是哪里見不得人啊?」婁鬱心就是閑著沒事找事做的人。



  對這個小她一歲的堂妹,不管是那蓬蓬鬈鬈、梳得像上了發卷的洋娃娃般髮型,還是一雙又圓又亮的大眼睛、濃密到氣死人的長睫毛,每一樣她看了就討厭。



  特別是,明明都小學六年級,一般同年齡的都變成大女孩了,她的個子卻還是小小的像個未發育的小三生,皮膚光滑細緻得讓步入青春期、已經開始冒出一、兩顆青春痘的她看了就生氣。



  一切的一切,呈現在這堂妹身上的,都讓她看不順眼,能找到奚落的機會,那更是她生活上極大的樂趣之一。



  這廂覺得是樂趣,但婁顯恭可不,一見到來人,小臉只差沒皺成了苦瓜般。



  雖然才小學六年級,還不太懂得豪門爭權的意義在哪里,但那些臺面不的角力在日常生活中一再發生,她或多或少也有些明白,親戚們對她的存在並不是太友善。



  她那些叔伯姑姨,表面上對她還算是親切,但在爺爺面前,總是有意無意的要拿自家的小孩跟她比較,說誰誰誰哪科的成績如何、得了什麼獎,誰誰誰小小年紀時就做了什麼事、表現又是怎樣的,無一不比。



  雖然最後總會留不場面話,說是讓她以這些哥哥姊姊當榜樣,要多加油之類的,但一項項、一件件讓她明顯被比不去的比較,全攤開在爺爺面前,真正的用意是什麼,也是不難猜測了。



  因為年紀上的相近,只相差一歲的堂姊婁郁心就是最常被拿來跟她比較的物件,加上這位元堂姊個性上強勢,她真的是一見到就覺得手腳都軟掉。



  「你那是什麼表情啊?」被人當成鬼似的表情讓婁鬱心覺得不滿,特別是,一身小公主打扮的她在看見堂妹同樣裝扮,卻因為個兒的嬌小更顯精美雅致的效果,讓她看了更加不爽。



  婁顯恭看著堂姊沒來由的發怒,直覺地陪笑著,真的只能慶倖,由於爺爺貪靜,在孩子成年後,都是一個個踢出去住,要他們自立門戶,讓她減少了許多跟這些不友善的堂表兄姊的接觸機會。



  以她的理解能力,她並不曉得親族的長輩們私底不回了家是怎麼教育自家兒女,只知道她的這些堂兄堂姊們,至今還沒一個對她伸出什麼友誼之手還是手足之情的,只要趁著大人不注意……當然,所謂的大人也就是婁家的大家長,那個代表一切的大當家。



  只要爺爺不在,這些同輩的堂哥堂姊或是表弟表妹,她印象中,還沒見過有哪一個給她好臉色的。



  那種視她如無物、當她如無形的氣人態度,都還算是最輕微的精神打壓,更壞一些的,出言奚落跟嘲笑都是司空見慣的事,也難怪她看了婁鬱心就覺得氣虛,完全是不戰而降。



  「郁心堂姊。」她趕緊打招呼,努力的粉飾太平,假裝沒事。



  「冠府哥呢?」話說打狗也要看主人,婁郁心不很放心的四處張望了不,直接問。「他今天沒跟你來?」



  「冠府他感冒發燒了,所以在家休息,沒來。」既然被問到,婁顯恭只有乖乖回答的分。



  「你真是沒禮貌耶!」視閻冠府為偶像的婁鬱心用鼻孔哼她。「冠府冠府的叫,加一個哥字是會要你的命嗎?」



  婁顯恭被哼得一頭霧水。



  對她來說,冠府就是冠府,幹麼還要矯情的加個哥字?那多奇怪啊!



  「不過這倒是難得。」婁郁心冷哼。「這麼大的場面,沒有他撐腰,你也敢出席,我還以為沒有了他,你什麼事都不能做哩。」



  「我、我哪有那樣。」小小聲的抗議。



  「沒有才怪,什麼事都冠府冠府的,都幾歲啦,還幼稚得跟沒斷奶的小孩一樣,粘得那麼緊……拜託,人家冠府哥只是剛好住在隔壁,只是鄰居而已,又不是請來的保姆,你要耍小孩子的任性也要適可而止。」



  「我沒有,雖然、雖然我是很倚賴冠府——哥。」及時改了口,雖然很彆扭,但想到可避免不必要的麻煩,也只能忍耐,同時辯解道:「可是才沒你講的那麼嚴重。」



  「沒有是你在說的。」婁鬱心一臉惡意的直笑著。「我現在等著看,等不學期冠府哥出國留學後,你一個人怎麼在聖雅混不去。」



  身為學校名人的閻冠府,這學期要畢業的事,從他升上高三後就一直讓許多暗戀他的學妹偷偷倒數著,而他畢業後的動向也一直被密切注意。



  像出國留學這件事,早在一干崇拜他的學生中傳了開來,根本就不是什麼秘密



  「以爺爺的個性,就算跟隔壁的閻爺爺是從年輕開始就認識的拜把之交,就算他知道冠府哥很照顧你,但也絕不會讓你跟著去。」婁鬱心合理的推論著。「因為沒理由,也不好意思讓你跟去打擾冠府哥念書。」



  在這一方面,婁鬱心算是瞭解他們的爺爺。



  閻冠府的留學、是不是要帶婁顯恭一塊兒去,這些問題確實早已談論,但就像婁鬱心所想的那般,婁錫山拒絕了。



  「到時你一個人被留不來……」婁鬱心光是想像都覺得暢快。



  對於閻冠府給予這個堂妹的特別待遇,她早就看不順眼了。



  「想想,到時不但沒人罩你,搞不好你這個笨蛋還會再一次的被編進啟智班,哈哈哈。」前幾天意外聽到父母在聊這件事,婁鬱心忍不住哈哈大笑。



  「什麼啟智班?」婁顯恭聽見了那個「再一次」的字眼。



  看著她在狀況外,婁鬱心顯得心情很好。



  沒理由不拿這件事來糗她,至於要怎麼加油添醋,那就是她的事了。



  *** ***



  閻冠府不確定是什麼驚醒他的。



  明明前一刻他還因為藥性而沉沉入睡著,但忽然間就醒了過來。



  「啊!你醒來啦!」看見他的轉醒,坐在床邊的小女生一臉驚喜。



  看到她,閻冠府才是驚訝的那一個。



  「妳……」喉嚨極啞,而且疼痛不堪,全都是感冒惹的禍。



  一臉病容的閻冠府吃力的坐起,接過她送上的溫水,順了順喉嚨之後,這才感覺好一點,問道:「什麼時候了?」



  看向時鐘,他並沒弄錯,現在才晚上八點半,壽宴絕不可能這麼快結束,她不應該出現在他房裏才對。



  「你怎麼會在這兒?」他不作無謂的猜測,直接問比較快。



  「我擔心你嘛。」嘟著嘴,婁顯恭委屈的低嚷。「反正,人那麼多,少我一個也沒人發現,沒關係啦。」



  他看著她,雖然發燒得厲害,但還能摸清她那一點小心思。



  豪門爭權的事件在他的生活圈當中並不是什麼稀奇事,以她現在的年齡,當然還參不透自己會被這些親族視為眼中釘的原因。



  她只知道慶倖,因為雙親的意外事件,讓她成為家族中唯一的例外,得以住進婁家主屋跟爺爺同住,或多或少還有些清靜的日子。



  但他卻知道,就因為她跟爺爺同住,成為那個唯一的例外,直接就置身在婁家的權力核心當中,才讓她成為親族間的標靶。



  這些年因為有他護著,他們當著他的面還會收斂一些,但他可以想像,要是他一不在場,這些堂表兄弟姊妹對她,能有多刻薄就有多刻薄。



  「誰欺負你了?」他問得直接。



  「沒有,今天是爺爺的壽宴,有他老人家在,沒人敢說什麼。」她避重就輕。



  「意思是,他們聯合起來排擠你,都不跟你說話。」他輕咳,很隨意的猜測那幾個人能搞出來的把戲。



  「也不是啦。」她局促的回避他的注視。



  「娃娃?!」他知道有問題,絕對是有什麼事發生。



  接過他的茶杯,滿腹心事的小女生逕自把杯子拿去放好,整個人站在矮櫃那邊不知道想什麼,在他昏昏然當中,她突然深深歎了一口氣。



  「冠府。」背對著他,她顯得沮喪。「為什麼我不能像你那樣聰明呢?」



  「怎麼這麼說?」



  「如果我能跟你一樣的聰明,能夠比現在更聰明一點,那就好了。」她有些落寞,因為今天被奚落的事。



  「說什麼呢?」輕咳。「你現在這樣就很好了。」



  「才不好,就像郁心堂姊說的那樣,我什麼都不會,書也讀不好,如果不是因為你,也許我根本進不了聖雅,也許真讓人編進了啟智班。」咬著不唇,她對自己的不夠優秀感到懊惱。



  原來是這件事……



  看著她的背影,他總算知道她在為哪件事鑽牛角尖,也稍微的放了心。



  「別聽她亂說。」因為生性冷淡,閻冠府對她以外的人並不太關心,但至少還知道這號人物的存在。「婁郁心愛找你麻煩也不是一、兩天的事,沒必要放在心上。」



  「可是,我剛讀小學時,不是臨時換了老師嗎?她說是因為那個老師要我轉去讀啟智班,你很生氣,所以跟閻爺爺告狀,用特權把那個老師解雇,她說都是我害的,害人家沒工作。」她過意不去,覺得很沮喪。



  「說什麼傻話。」若不是怕將感冒病毒傳染給她,他定會叫她到身邊坐好,但眼不,只要她能聽到就好。「會解雇那位老師,是因為她已經失去了教育的熱忱,那對聖雅、對學生來說都不是好事,才會讓我決定跟爺爺報告、撤換那個老師,這跟任何人都無關。」



  「怎麼會無關,是因為我——」



  「就算是發生在其他的學生身上,我也會做同樣的決定。」忍不住咳了起來,這波感冒病毒,實在太強悍了。



  「冠府……」



  「別——你別過來,會傳染。」他忍著不適,制止她靠近。



  「不會啦!」她才不管他的示警,一屁股往床邊坐不,輕輕的拍撫他的背,幫他順過氣,就像她平常感冒覺得不舒服時,他為她做的那樣。



  「娃娃……」他一點也不想把病毒傳染給她。



  「沒關係啦。」她毫不在意。「你沒聽過,笨蛋是不會感冒的嗎?所以我才不會被傳染。」



  如果不是病得厲害,閻冠府也許會因為這話笑出來。



  「別胡鬧……」



  「我才沒有呢!」她抗議。「你別趕我走嘛,就讓我照顧你一不嘛。」



  粉豔豔的嫩唇不甘心的嘟起,直道:「我已經沒什麼優點了,讀書不行,運動不行,人又笨,又不機伶……」



  「你一點都不笨。」他否認,知道她把從表姐那邊聽來的話放在心上了。



  「我笨到連小學沒點心吃都不知道,還差一點被編進啟智班,哪有不笨。」她悶聲低道。



  三人成虎,並不只是婁鬱心,幾個堂哥、堂姊和表哥、表姊也常這樣說她,聽得她也開始覺得自己很笨了。



  閻冠府看著她的沮喪,故意板起了瞼。「你現在是想告訴我,我教導出一個笨蛋嗎?」



  她迷惘的看著他。



  在她的心中,他如同神一般的存在著,那並不只是他像大人一般的身高,或是長得比同年齡的人來得俊秀好看。



  而是,光是他的存在感,就支撐起她的一切,是一種相信的指標。



  優秀如他,他說的話一定是對的,絕不會有錯誤判斷的時候,所以,她應該要相信他……沒錯!要相信他!



  「點心的事,是我疏忽,忘了提醒你,你只是不知道而已。」積非成是,閻冠府也知道她那些堂表兄姊讓她很沒自信,但也只能儘量安慰,給她正面的鼓勵。



  「哪跟笨不笨沒關係,你別再放在心上了。」



  「可是……」她當然很想相信他,卻忍不住要遲疑,「就算不是點心的事,如果沒有你……等你去了美國念書,你說,我一個人會變成怎麼樣?」



  閻冠府讓她問住了。



  其實,這才是她真正感到擔憂的事情。



  堂姊的奚落言語也許讓她有些不開心,但讓她義無反顧直奔回來找他的,還是因為不開心之後聯想到的、即將到來的離別。



  這個夏天一過完,他就要赴美求學了,她不敢想像,她一人被留下來的感覺。



  她也許不夠聰明,但她也很明白自己的立場,在一票豺狼虎豹似的親族環繞下,若不是她直接住在爺爺這邊,杜絕了許多的相處機會,又如果不是因為有他一路的保護與關照,讓那些堂表字輩的兄姊們在學校裏不敢太放肆,也許,她受到的精神迫害會比現在還要多出數倍還不止。



  可現在……她就快要被留下來,一個人被留下來……



  「娃娃,告訴我,你想不想跟我一起去?如果你想的話,我試著跟婁爺爺——」



  「算了啦。」婁顯恭消沉的打斷他的提議,低聲道。「爺爺一定不肯的,之前就討論過了,不是嗎?」



  「那只是稍微討論。」他輕咳,強調道。「如果你想跟我去,我可以再試試。」



  她看著他,知道他真的很關心她的感受,那讓她覺得感動,可是最終,她還是對他搖搖頭。



  「娃娃?」他詫異,因為她的拒絕。



  「爺爺說得對,你是要去讀書的,我要是跟你去的話,你還要照顧我,一定會讓你分心。」她低聲道。



  「別多想,沒那回事。」他從來不覺得照顧她需要多花什麼心思。



  也許她不是特別的聰明,有著世俗肯定的、能上資優班的智能,但她的個性極好,溫和、善解人意,一向就是很乖巧又貼心的孩子。



  更難能可貴的是,跟她同年紀的女生,已少有人跟她一樣,保有那麼濃厚的孩子氣,是一種讓人忍不住想要輕憐蜜愛、努力想守護住的稚氣與純真。



  他喜歡這樣子的她,天真無邪、全心倚賴著自己的她,對於「照顧她」這件事,對他來說從來就不是負擔,更甚者,跟她相處,一直就是他最放鬆的時刻,而這些,都是她所不知道的事。



  「冠府。」她握著他的手,細聲說著她小小的願望。「我也想要照顧你。」



  他顯得意外,因為她突然的說法,但事實上,這也是她剛剛才發現的事。



  印象中,這是她第一次看見他病得這麼嚴重,面對他虛弱的模樣,讓她很想很想為他做點什麼……



  「大家都說我沒用,什麼都不會,什麼都不行,但是我也不想要那樣。」她有點找到自己的目標,說道:「冠府,我會很想很想你。」



  她預告著分離後,一定會發生的事。



  「我知道我會,而且一定會因為想你而忍不住偷哭。」現在光是想像,她都覺得難受,忍不住爬上了床,偎著他、緊抱著他,說道:「可是我會忍耐,因為我不能老是倚賴你,我要學著長大才行。」



  「娃娃……」擁著她,看她用孩子氣的模樣說著成熟的話,閻冠府的感覺極為複雜。



  他的娃娃,那個不久前還在他屁股後頭跟前跟後的小小孩……長大了……



  「冠府,我也想要照顧你。」她看著他,露出害羞的笑容,甜笑道。「所以我要長大,跟你一樣的大,才有照顧別人的能力,對不對?」



  好似成熟,但又孩子氣的話讓閻冠府露出虛弱的笑容。



  沒說出口的是,要是她長得跟他一樣高大,足可稱是女子界的小巨人了,那可不是多美妙的事。



  私心裏是小小松了一口氣。



  看情況,他的小小孩要長大,還要再緩一緩,緩一緩……



  但是幾個月後就要分離的現實卻是無從緩起,他跟她,就要分離。



  ***



  幾個月後,飛機起飛的那天——



  「娃娃,你怎麼在家?」看著在起居室中拼圖的她,婁錫山大為吃驚。



  難得一個沒有應酬的夜晚,可以在天完全黑之前回到家門,沒想到進門時,管家跟他說孫女兒在家,那時他還不怎麼相信。



  要知道,就連他都曉得今天晚上是隔壁的閻小子放洋的出發日,他這孫女兒跟閻小子的感情比跟他這個親爺爺還要好,沒理由不一把眼淚、一把鼻涕跟去送行。



  但是他現在卻在起居室看見該在機場送行的人?



  「怎麼了?是忘了嗎?」婁錫山代為緊張了起來,趕緊呼喚司機。



  「爺爺!」婁顯恭趕緊喚住他,急道。「不用了,你不用叫人了,我不去。」



  老人家愣了下,大感不解。「為什麼?」



  一陣沈默,顯得憂鬱的小女生抓著手裏找不到正確位置的拼圖,不發一語。





  「怎麼回事?虧我還特意留司機在家,好接送你去機場,你怎麼不去送送冠府?」婁錫山感到有些興味。「怎麼,吵架了?跟他鬧彆扭了?」



  搖頭,否認著。



  「那為什麼不去?」婁錫山越想越不通。



  遲疑了很久,總算聽她開口,低聲道:「我不想去。」



  「哦?為什麼?」



  「哭哭啼啼的樣子會很難看,而且……」她越說越小聲。「冠府他不喜歡我哭,他不喜歡我不開心的樣子……」



  老人家有些懂了,但也只能摸摸她的頭,無法說什麼。



  「所以……所以我不去送他……不哭,我不哭……」說是這樣說,但一想起他的遠行,她忍不住的哽咽,眼淚就這樣無預警的掉了下來,啞聲道:「不去就不哭了……」



  看著她強忍著眼淚,卻怎麼也忍不住的小模樣,婁錫山只能歎氣。「我知道妳跟冠府親近,從小就粘他,他也說過可以帶你一塊兒去,但是你不能怪爺爺拒絕他的提議。」



  「我知道……」眼淚撲簌簌的直流,她哽咽道。「不能麻煩冠府,會拖累他。」



  「並不只是這樣。」婁錫山想得更多。「你畢竟是我婁家的孫女,我們婁家也算是有頭有臉的家庭,如果我真把你托負給冠府,這話傳了出去,有心人要怎麼想,我們管不住,到時什麼難聽的揣測都能傳出來,到時我們婁家怎麼做人?」



  咬著下唇,她很努力的要忍住眼淚,但不知道為什麼就是做不到。



  「人生就是這樣,會有許多的無奈跟不得已,你長大了,要明白這些道理,學著接受這些無奈跟不得已。」婁錫山只能這麼說。



  人生的無奈跟不得已,她知道,她全都知道。



  她也知道,她要以平常心面對,要乾脆的面對分離,不要哭哭啼啼。



  只是……她就是止不住她的眼淚,她做不到而已。



  一旦認清這現實,憋了許久許久的情緒終於完全崩潰,傷心的淚水,狂泄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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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28 02:22:43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學姊,今天的比賽要加油喔。」



  「謝謝,我會的。」



  「蘭開學姊,等一下我會去幫你加油的。」



  「謝謝你嘍!」飛吻拋出,輕佻的動作由戎蘭開做起來,不但不顯流氣,從左看是帥,右看也是帥,不論從哪個角度看起來,就是一個帥字。



  那真是生物學上的一宗懸案,明明是個女孩子,所有的配備也都證明她是,沒有哪一件或哪一項多了些什麼或少了點什麼,或許胸前不夠偉大,但路上A級的少女多得是,她那介於丘陵與平原間的平坦也不算太異常。



  至於長相上更沒什麼太大的問題。



  也許不夠嬌柔,但也絕對稱不上有多男性化,並沒有所謂女生男相的問題。



  但邪門的是,她爽颯的笑容、亮眼的勃勃英氣,加上個性上大而化之的開朗率性,硬是形成一股特殊韻味,讓她舉手投足就是帥,就像凡爾賽玫瑰中的奧斯卡大人的真人版,除了從鼻孔的角度之外,不論橫豎怎麼看,只能稱之為帥!



  外型上具備的特殊天賦,再加上她個性上的隨和親切如大姊頭似的海派作風,也難怪從戎蘭開國中一轉入聖雅學園後,就成為校園內的少女殺手之一。



  而奧斯卡的外號也從她國中一路跟到她高三,風靡無數少女的芳心,年年都氣死不少把妹不力的正港青春少年兄。



  也就因為是少女殺手,下午舉辦的一場劍道比賽,讓她從一個禮拜前就開始陸續的接受祝福與打氣,今天更是到達最高峰,從她一早到學校後,幾乎就一路被淹沒在加油聲當中,直到現在,都還沒停空過……



  「原來你也是會累的嘛。」



  選手室內的一隅,在她背對著門板鬆口氣的時候,手捧著《中國詩選》的文藝美少年分神看了她一眼。



  「詩選?」戎蘭開露出一臉嫌惡。「你怎麼看那麼娘娘腔的東西啊?」



  「娘娘腔?」尉廷宇推了推眼鏡,白淨文雅的俊顏上不見惱色,不冷不熱的應了她一句。「你可以稱它為文化,那剛好是你最缺乏的東西。」



  「怎樣?」擺出拳擊手的架勢,戎蘭開挑釁。「想打架嗎?」



  對於她的人來瘋,繼續看書的尉廷宇不冷不熱的掃了她一眼,俊顏透著無趣,只回了一句:「君子動口,小人動手,只有野蠻人才動不動就想打來打去。」



  「你!」戎蘭開被激到,一個箭步上前就要揍人。



  「學姊!」幾個換好衣服、剛從更衣間出來的學妹大驚,紛紛攔下她,同時也保住尉廷宇這文弱書生的學長。



  聖雅學園中,如果戎蘭開的偶像地位是英勇女將軍的存在,那斯文俊逸的尉廷宇就是玉樹臨風、文弱美書生的代表,他用白馬王子的形象,同樣擄獲一干迷妹們的芳心。



  兩者之間的迷戀心態大不相同,女將軍是被用來崇拜、是力量的代表,讓人想臣服、接受她的保護。



  可是美書生卻完全相反,那文弱淨白的模樣,極容易激起少女內心深處的母性光輝,會讓人忍不住想要挺身保護他,就像現在這樣,幾個學妹尖叫著,想也不想的挺身而出,攔的攔、護的護,就怕女將軍打殘了美書生。



  「放開我,我容忍他很久了,從他高一轉來的時候就看他不順眼,我今天一定要揍他!」戎蘭開試著要突破重圍。



  「學姊,等會兒就要比賽了,你不想因為打架的關係被禁賽吧?」學妹一號力勸。



  「打架?」戎蘭開不接受這形容詞。「要兩個人對打才叫打架,跟這只弱雞,辦有我打他的分,哪來的打架?」



  「打人更不對啊,禁賽會被禁更久。」學妹二號加入勸阻的行列。「這是學姊在學校的最後一場比賽了,難道學姊想錯過奪冠的機會嗎?」



  學妹二號力勸的同時,護在尉廷宇身前的學妹三號也乘機小聲勸著:「學長,你就不要再刺激蘭開學姐了。」



  「『拿獎盃』跟『打他一頓』?」這當中的天秤,戎蘭開想都不用想。「那當然是打他一頓比較重要。」



  「喏,她就是這樣不受教的人,我刺不刺激她並不影響她的弱智。」尉廷宇一點危機意識都沒有,仍是用不溫不火的語氣吐槽。



  「尉、廷、宇!」某暴走女泰山眼看就要撲了過去。



  「學姊!小恭學姊!」幾個學妹同時大喊。「你不要再畫圖了,快點來滅火啦!」



  桌案前,有個人正為了畢業紀念冊的設計圖在埋頭苦幹,因為太專心,渾然不覺選手室內的小小暴動,還是攔著戎蘭開的一個學妹過來拉她,她才從自己的世界中回過神來。



  「啊?」抓著畫筆的可人兒看看戎蘭開,再看看一派安適的尉廷宇,甜美的嬌顏滿是茫然,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裏就只差沒打一個問號了。



  被推出來救火的人還不知道要救什麼火,但那明顯狀況外的表情、以及那俏顏上第無數次不慎沾染上的污漬,卻在瞬間消弭了空氣中的戰火。



  「小恭。」戎蘭開歎氣,示意學妹放手,無奈的往放置面紙的桌台邊走去。



  「過來。」尉廷宇直接叫人,在戎蘭開抽面紙的時候,把那個小迷糊蛋給叫了過來,直接用手抹去她面頰上沾到的髒汙。



  「喂。」抽了面紙回來的人當然不滿,一把將他面前的可人兒給搶了過來。



  「別這樣。」置身炮火中心的人仍是一頭霧水,但直覺勸架,拿過戎蘭開手中的面紙,幫尉廷宇擦拭留在手指上的髒汙。



  「跟小恭多學學,沒必要……是說物件是你,也不可能做到蕙質蘭心的地步,但好歹也有點女孩子樣,溫柔一點。」尉廷宇眼也不抬的說著。



  沒有明指,但在場的都知道他在說誰。



  「多謝提醒。」戎蘭開哼他。「鑒於有擔當的男人越來越少,本小姐只好義無反顧的走上英雄路線……沒辦法,娘娘腔的溫柔角色得留給你呀。」



  「蘭開。」置身火線當中的婁顯恭微皺起了眉頭,不贊同的看著好友,軟言道。「別這樣說話,太刻薄了。」



  「沒關係,我習慣了。」尉廷宇涼涼的扇風點火。「反正也不是一、兩天的事了。」



  「小宇,你也是。」軟柔的指責瞬間轉了向。



  「聽到沒?」戎蘭開豪氣萬千的插腰、仰天長笑。「你也是啊,哈哈哈。」



  尉廷宇嫌她無聊,懶得理會,火爆的氣氛就這樣消失於無形之中,配合著戎蘭開的哈哈大笑聲,還頗有幾分歡樂的意味。



  對比這前後的差距,幾位學妹只能對滅火人投以崇拜的目光——



  小恭學姊真是太厲害了!



  ***



  「喂喂,小恭,你真的要留下來看比賽嗎?」準備換上道服的戎蘭開忍不住問了聲。



  「那是當然的。」婁顯恭甜笑道。「今天的比賽,因為有日本代表,可以說是國際性的,也是你高中最後又最盛大的一場比賽,我怎麼可以缺席?」



  「可是我記得,那位傳說中的學長不是要回來了嗎?」



  「就是今天。」看書中的文藝美少年忽然從天外冒出一句注解。



  「什麼傳說?」這字眼讓婁顯恭迷惑。



  「我進聖雅時,剛好是閻冠府畢業那年的事,聽來的事當然是傳說。」戎蘭開拿著道服躲進更衣室當中。



  「我高一才轉進來,也聽了不少。」一心二用,尉廷宇不吝分享他的經驗。



  「都說了什麼?」婁顯恭好奇了。



  「就那位資優生啊,能力多強啊、脾氣多怪啊,還拒絕進學生會這一類的事。」其實戎蘭開並沒怎麼放在心上。



  「冠府他哪有脾氣怪?」婁顯恭失笑。「拒絕進學生會,是因為他覺得該避嫌,想讓學生會跟校方都獨立運作,其實他本人很溫柔,是個個性體貼的人。」



  聞言,戎蘭開表情古怪。「奇怪了,你講的學長,跟我聽到的不太一樣。」



  「有嗎?」婁顯恭傻楞楞的看著她,不覺得哪里不一樣。



  「至少親切這點完全不符。」尉廷宇指出不一致的地方。「聽說學長對人還挺冷淡的,是那種對人雖然客氣,可是並不怎麼跟人交往的人。」



  「胡說,冠府他哪有冷淡。」失笑,婁顯恭對傳言感到有趣。「他那人啊,既溫和又親切,對人對事都很體貼細心……說起來,小宇跟他很像耶,樣子都很斯文,頭腦聰明,個性又溫和親切……」



  「拜託,小宇那是娘娘腔好不好?」戎蘭開的注意力被轉移開,表情滿是不以為然。「更何況大家只是被他柔弱的外表給騙了,封他什麼文藝美少年,拜託,這些人都瞎了眼了,他的樣子都是唬人的,看起來好像親切,但其實嘴巴之毒,心眼之壞,可沒幾個能相比。」



  「好說。」尉廷宇不溫不火的接下這一記。「要論嘴巴之毒,心眼之壞,您大小姐認了第二,可就沒人敢認第一,小弟還略遜好幾籌。」



  「你聽,你聽他說話的德行!小恭,這不是我愛說,那些把他當偶像的人,真是瞎了眼了,根本就沒摸清他的底細嘛。」不好把他人的性向說得太明白,戎蘭開只能含蓄的說著只有他們三人才懂的話語。



  「你的底細人盡皆知,又比我強到哪兒去?」合上書,尉廷宇對著門板說道。



  「男人婆的等級要劃分成一到十,你就算到了十的程度,個性像男人,說話像男人,想法像男人,又如何?再怎麼像男人,但終究還是個女人,這就是男人婆三個字的真義,那些迷戀你的女孩子連性別都分不清,問題不是更大?又何止是瞎了眼?」



  穿好道服的人沖出來的架勢,幾乎是破門而出,獰笑道:「你這娘娘腔,一張嘴倒是厲害。」



  「好說好說。」斯文人露著美其名為斯文、但其實很諷刺人的笑。



  「別以為你能激怒我,我是不會跟好姊妹計較的。」要嘲笑大家一起來,只是她露出來的笑容,是一種很可怕的笑法。



  「我怎麼會想激怒好兄弟呢?妳可是我的好兄弟呢。」因為清俊儒雅的相貌,這頭被喻為文藝美少年的笑容就好看許多。



  「別鬧了,大家都是好朋友,幹麼一見面就鬥嘴啊?!」直當他們在開玩笑,婁顯恭制止他們大眼對小眼。「特別是蘭開,等會兒要上場比賽的人了,學妹們都在外邊等你這個主將了,收點心。」



  沒錯,這是重點,很重要的重點!



  收心,她該收心了。



  戎蘭開閉上眼,明顯的做了幾個深呼吸,靜下心神……



  尉廷宇本就不是好戰之人,跟著停戰後直接略過她,朝婁顯恭問道:「真的要留下來看比賽?」




  「那當然,剛剛我不就說了?」



  「可是你跟學長分別了六年,之前聽你說過,你們就住在隔壁、感情很好,你從小受他的照顧,現在他要回來了,難道你不想去接他嗎?」



  「其實……」這問題,婁顯恭自己也困惑。「我也不知道。」



  沒錯,她還記得以前的事,記得小學時候,自己跟閻冠府的感情有多親密。



  但老實說,很多感覺,已經隨著他四年留學的時間淡去。



  就像是他剛去時,他們電話熱線天天不斷,但也不知道從何時開始,慢慢的變成三兩天,再慢慢的……變成了一、兩個禮拜一次,再然後……就一、兩個月到三、四個月才通話一次。



  至於見面,他讀大學的頭兩年寒暑假,不是他飛回來,就是她飛去玩,但從他大三後,隨著通電話次數的減少,他沒再回來過,而她也升國三了,建立起自己的交友圈跟生活模式,也沒再飛去找他,從那時起,他們兩人除了偶爾通通電話,也就沒再見過面了。



  再之後,他畢了業,但是在他回國前夕,美國那邊的公司好像出什麼問題,他受命緊急留下,除了解決問題,閻爺爺也希望多磨練他,就讓他繼續留下,一直到現在,又是兩年時間過去。



  這總共六年的時間,除了讓她長大,也改變了太多的東西,最少最少,她對閻冠府的感覺,不再是兒時那般的純粹與確定,而是充滿了困惑。



  她當然記得往日的美好,只是因為時間與空間的分隔,演變成現在的她在理智上知道他是個極照顧她的好人,可是情感上卻不知道該怎麼去面對他。



  也可以說是近鄉情怯的心情,因為在意,所以遲疑……



  「不知道的事,就不要多想了。」靜下心的戎蘭開揉了揉她的發頂,沉穩的笑道。「船到橋頭自然直,想再多也沒用。」



  「嗯!」婁顯恭乖乖點頭。



  「總算說了句人話。」見她不再人來瘋,尉廷宇也不吝給予肯定。



  「走吧。」高姚的身形穿著帥得不得了的劍道服,整個人沉穩下來的戎蘭開,將她跨越性別的魔魅帥氣發揮到百分之兩百。



  「且看我……」握執起木劍,就看她自信滿滿、帥得不得了的笑道。「怎麼驅逐韃虜、恢復中華。」



  白癡!



  尉廷宇只有這麼一個結論,但看她們兩個那麼高興,也只好把話給忍住,隱隱的歎了一口氣。



  ***



  「好帥喔,蘭開學姊真是帥得不象話。」



  「廢話,今天情敵跟小恭學姊都在,學姊一定很來勁兒。」




  「簡直是沖勁十足啊,哈哈。」



  慶典似的一場比賽剛結束,選手退場、人潮跟著散去的同時,也是七嘴八舌閒話家常的最佳時機……



  「廢話,小恭學姊在耶,加上小宇學長也在,如果蘭開學姊表現不夠好,氣勢軟了一截,不就讓小宇學長撿了個現成的便宜,那蘭開學姊不是虧大了。」



  「對啊對啊,那真是虧大了。」幾個女學生嘻嘻哈哈的笑著。



  這場校園的三角戀情,可以說是公開的秘密,雖然也弄不清源頭到底是誰先傳出來的,但戎蘭開與婁顯恭的美型配對,英挺帥氣搭配甜美溫柔,光光看兩個人站在一塊兒的外型,就頗受到女學生的支持。



  再加上又多了一層性別上的禁忌問題,當中的刺激感挑戰著少女們官能,更是增加了不少的同情支援票,支持蘭恭配的人竟然不在少數。



  但話又說了回來,真要說到美型配對的話,溫文儒雅搭配相得益彰的甜美溫柔,尉廷宇跟婁顯恭的配對一樣是很美型,支持的人也不算少。



  而且反過來說,也就因為少了一層性別的禁忌,這一點得到保守派的無條件支持,兩方人馬加加減減不來,支援度竟然很詭異的相差無幾。



  最後,婁顯恭的選擇、究竟情歸何處?就成了這些滿腦子美麗愛情幻想的少女們最愛談論的八卦。



  「好好喔,一個是最帥最帥的蘭開學姊,一個是文雅到不行的小宇學長,學校裏熱門人物也就那幾個,小恭學姊一次就占定了兩個名額耶。」歎息,有人羡慕死了。



  「沒辦法啊,因為是小恭學姊嘛。」有人吃吃的笑著。



  「對啊,小恭學姊真的是太可愛了,好像洋娃娃喔,我要是男孩子,條件要是能跟小宇學長一樣好,一定也是傾全力追她的啊!」



  「所以嘍,因為小恭學姊太可愛了,也難怪蘭開學姊願意為了她,不畏世俗,勇敢的跨出這一步……」說這話的,百分百是戎蘭開的迷妹,是蘭恭配的支持者。



  「那也要看小恭學姐是不是真能接受她啊。」不是蘭恭配的支持者就會忍不住吐槽一下。



  「一定能的啦,大家都知道,她們的感情一直都那麼好,如果不是同樣對蘭恭學姊有意思,被同性追求的事,一般來說都會被嚇跑的吧?」感情一直沒生變,這點向來就是蘭恭配支持者的最大依據。



  「但是小恭學姊跟小宇學長的感情也很好啊。」這是宇恭配支持者發出的聲音。



  「不然來打賭,我賭小恭學姊最後一定是選擇蘭開學姊。」蘭恭配的支持者發出挑戰書。



  「好啊,賭就賭,我賭小恭學姊一定是選小宇學長。」宇恭配的支持者也不示弱。



  「賭多少?」



  「你說多少我都奉陪。」



  「喂喂。」少數保持理性的人提出見解。「這種事不是你們說了就算的吧,畢竟傳聞歸傳聞,但小恭學姊的態度很一致,那種友好其實也能稱之為友情而已吧?」



  「妳不懂啦!」蘭恭配跟宇恭配的支持雙方這會兒倒是同聲一氣。



  「我是不懂。」少數保持理性的冷靜派有些不高興了。「只是到時候開盤,結果都沒配成,你們的賭約不是很好笑?」



  「我相信小恭學姊一定會跟蘭開學姊在一起。」說話的人堅決相信。



  「才怪,小恭學姊一定是選擇小宇學長。」這邊的態度也沒軟弱過。



  「那好,我就賭兩邊配對都不成功,怎麼賭?」理性被摧毀的時候,氣頭上的人說話可豪氣了。



  「就賭我一年的零用錢。」



  「好,賭了。」



  「成交!」



  少女們對賭局的成立很高興,渾然不覺對話全教路人給聽去了。



  那個路人就在她們身後不遠處,而且很不湊巧的,對於她們話題中的小恭學姊還有那麼一點認識。



  當然,在理論上,這時間、這地點,以他一個剛返抵國門的人而言,並不應該出現在聖雅學園充當路人,可是因為一番私心作祟,即使理智上知道並不一定會遇上他想看見的人,可是他還是來了,打著考核的名義,將學校納入他返國後第一個造訪約定點。



  一切,僅是為了想實際瞭解一下,他守護多年的娃娃在學校的學習情況,用心其實簡單,卻沒想到,會意外讓他在校園中聽到這麼勁爆的訊息。



  他曾經那麼珍惜與愛護的小女孩,如今竟跟人大談三角戀情,而且還變成了蕾絲邊?



  震驚,他無比的震驚,無法想像,他離開的這些年,這裏到底都發生了什麼事?



  這廂如此震驚,那一邊也不是多平淡無奇……



  「Excuseme?你剛剛說了什麼?」對著突然冒出來裝熟的女路人,婁顯恭一下子無法接收到所得來的訊息。



  那其實是滿莫名其妙的一件事!



  她不過是拿畢業紀念冊的設計圖回教室,打算放好後跟戎蘭開他們劍道社的人一塊兒去吃慶功宴,卻沒想到半路上讓這個女孩子攔了下來。



  洋裏洋氣的女孩開口就說認識她,還跟她恭喜,說她的朋友打了一場精彩的比賽。



  那是當然的!她心裏第一直覺是這麼想,接著正納悶這女孩到底是誰,為什麼說認識她的時候,沒想到女孩又接著說出更讓人感到莫名其妙的一句話!



  「我說,很高興見到你,我是丹尼爾……啊!冠府,在這邊要叫他冠府,我是他的未婚妻,叫我薇妮就好。」名叫高薇妮的女孩自我介紹,顯得相當的高興。



  她的自high並不是沒有原因,在她初次抵台不久就被告知要參觀學校時,她還百般覺得無聊,覺得莫名其妙,因為她來臺灣可不是要做什麼校園考察的。



  沒想到她運氣會這麼樣的好,學校裏正好在舉行競賽,除了讓她不用跟著參加什麼無聊的考核會議,而意外的欣賞到一場精彩萬分的比賽,還讓她一償夙願,遇見了她揣想已久的人物。



  雖然尺寸放大許多,但她認得出來,幾乎是一眼就認出,然後忍不住興奮的開口叫住了對方。



  因為那粉嫩嫩又甜潤潤的模樣,就跟丹尼爾皮夾中放的那張照片差不多,根本就沒有多大的改變……要知道,從上回意外看見丹尼爾的皮夾,發現裏面放的那張照片時,對那個洋娃娃似的小女孩,她一直就保持高度好奇,很難相信世上會有這樣可愛的女娃娃。



  一直到這會兒親眼看見了本尊,雖然比照片上成長許多,但嬌憨甜美的小模樣,真的就像一尊放大版的洋娃娃般,無端惹人憐愛,讓人直想親近一番,真的是——好可愛,好可愛喔……



  「你好啊,就像丹尼爾……啊!不是,要叫冠府——」自high中的高薇妮忍不住皺眉,對改口的事感到麻煩,率性道:「哎唷,反正你知道我在說誰就好。」



  說完,自己笑了開來,熱絡的說道:「你真的就像丹尼爾說的那樣,好可愛,好像洋娃娃喔。」



  回應她高度的熱情,婁顯恭只能楞楞的、楞楞的看著她。



  冠府……的……未婚妻?



  她傻住了,雖然因為想像力不足,從沒預想過兩人再見面的情景,可是她一樣也沒辦法想像,分別六年,他帶回來的大禮,竟是——



  竟是他的未婚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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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28 02:23:49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夜深,有人進度嚴重落後,只能開夜車,趕著在截稿前夕完成全班同學所託付的畢業紀念冊。



  只是一邊塗塗抹抹,就如同這幾天的心神不寧,思緒卻不由得飄了開來……



  未婚妻,冠府他有未婚妻了呢!



  感覺……真是奇怪啊!



  雖然說這幾年因為分隔兩地,聯絡變成偶爾才有的事,對他的倚賴也已經淡到形同於無,可是在她的感覺中,閻冠府一直就是存在的。



  或許可以稱之為習慣,她解釋不來,只知道他就存在於她的意識之間,雖然越來越淡,可是一直都在,明確的佔有一席之位,差別只在於沒有實質的接觸與往來而已。



  倒沒想到,在毫無預警當中,這麼樣一個獨立的存在會突然增生,變成了複數,那感覺,真讓她覺得相當的奇特。



  是未婚妻呢!



  那就表示,他將成家立業,有他自己一個完整的家庭,也就是說,他跟她之間,距離越拉越大,相距越來越遠,那已經不再是時間跟空間的問題了,而是他有了一個家,一個真正需要他付出心力去照顧的物件。



  至於她,曾經那麼樣倚賴著他,受他全心關愛的鄰家小妹妹,也就真的成為過去式,是過往美好記憶中的一部分,那些的疼愛與呵護,就只能是記憶了……



  深夜的靜謐似乎很容易讓人聯想一些有的沒有的,不同於這幾日來一直想逃避現實,婁顯恭不由自主的思量著這件她一直不太想面對的事,然後濃濃的失落感與難以言喻的傷感從她心底深處蔓延開來。



  她並不知道,這些讓人難受的心情是怎麼來的,只知道,眼前突然出現的人差點沒把她給嚇死。



  「沒事,是我。」一進門見她發呆,還來不及打招呼的閻冠府看她嚇了一跳,趕緊出聲安撫。



  當事人就這麼突然出現,在她正覺得百感交集的時候,毫無預警的出現在她面前,沒嚇死她,已經算她膽子大了。



  而且,這感覺多奇怪啊!



  自從閻冠府返台的那日,他們雙雙在校園錯過後,過去曾焦不離孟、孟不離焦的兩個人,也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總是陰錯陽差的,即使一樣就住在隔壁,卻是直到這一刻才真正的碰上了面。



  因為沒有心理準備,他這樣突然的出現在面前,她真的反應不過來,只能楞楞的看著他,懷疑眼前的真實性。



  對著她傻楞楞的表情,閻冠府微笑。



  這個他曾經守護多年的女娃娃,雖然尺寸上明顯放大,纖細的身子發育後顯得玲瓏有致,但看著那雙黑白分明的瞳眸中閃爍的純摯之光,以及眉宇間的嬌憨之氣,他知道,女大十八變,可他的娃娃除了外貌上的改變,內在並沒有什麼多大的變化。





  他樂見她心性上的始終如一,這可是他的娃娃……



  「嚇到你了嗎?」溫言問,實在沒想過要嚇到她。



  婁顯恭明明是嚇了一大眺,但個性跟習慣使然,只能下意識的搖頭,然後很努力的想著該說點什麼。



  「這麼晚了,怎麼還沒睡?」他問著,關心的態度自然。



  她突然有些不好意思。



  他的態度自然,好像這些年的分開從不存在,倒顯得她無情無義又小家子氣,淨想著一些有的沒的,製造出彼此的隔閡感。



  結果現在看起來,什麼都沒變嘛!



  冠府還是挺關心她的,問話的態度都那麼自然,一點也不像她那樣,只想著近年來兩人的互動變少了,再相處會不會彆扭這種無聊的問題……像他這樣,才是成年人的成熟態度吧?



  關心一個人,不會因為距離跟時間的不同而有所改變,相較起來,老惦著不知怎麼相處跟面對的她,真是顯得太幼稚了……



  婁顯恭自行懺悔了一下,仍不忘乖乖回答:「明天就要交畢業紀念冊的設計稿了,已經是最後的截止日,我還沒做完,所以得趕工做好。」



  「如果真來不及,跟學校說一聲,請他們再緩幾天就好,你別累壞了。」事有先後順序,閻冠府不以為畢業紀念冊的製作比得上她的健康。



  「不用了。」她急忙拒絕。「這是統一規定的事,怎麼好讓學校為了我們一班破例?再說,只剩下一點點了,沒關係啦!」



  想想突然覺得不對勁,他總不會三更半夜閑著沒事,專程跑來問她為什麼不睡吧?



  「冠府怎麼還沒睡?」她問,這時才注意到他拿著筆記型電腦。



  閻冠府拿著筆記型電腦苦笑。「有份檔趕著要,但是我家裏的事務機壞了,看你這邊書房的燈亮著,所以過來借事務機……你要用嗎?」



  她搖頭。「我只剩一些手繪的工作,並不需要用那個,你用吧。」



  婁顯恭看著他接上線,操作起列印的功能後,十指如飛的運作,不時對著螢幕蹙眉凝思,絲毫不浪費時間的繼續處理其他的檔,忍不住看得有些出神。



  突然發現,其實不太一樣了。



  雖然爾雅斯文的氣質依舊,那種成熟、值得人信賴的形象也如同記憶中那般沒有改變,可是對照眼前獨當一面、認真工作的他,那股成熟或是讓人感到安心信賴的特質似乎更加的強烈。



  比起記憶中的他,此刻近在眼前的他更顯得高大英挺,看著他文質彬彬的清雅俊顏,她猛然醒悟到,她記憶中的那個冠府已經完全長大,全然不復幾年前的學生模樣,而是個真正成熟的成年男子了……





  「娃娃?」埋首電腦中的人突然抬起頭來,準確無誤的逮住她的打量。



  婁顯恭大窘,沒想到自己會看到失神,更沒想到會被逮個正著。



  「有事嗎?」他看著她,文雅的面容上帶著縱容的淺淺笑意。



  「沒,沒事啦!」抓著筆,她假裝忙碌,但另一件比假裝忙碌還要好一點的事發生了。



  書房的電話鈴聲突然大作,剛好讓她可以「自然的」掩飾這尷尬的一刻。



  她接起電話,內心暗暗慶倖的喂了一聲,然後在對方急切的說明當中楞住——



  臉上血色漸失的同時,她後悔了。



  如果可以,她情願從沒接過這通電話,她情願!



  「怎麼會……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



  ***



  急診室內,婁錫山身邊的機要秘書正面對婁家第二代長子神色俱厲的質問,明明置身冷氣房當中,卻只見機要秘書頻頻拭汗,試著要說明經過。



  那原本只是一個例行性的聚會,是婁錫山平時就常去的一個招待所,提供的酒沒問題、食物沒問題,幫忙推拿的按摩師更是領有專業執照的好手,一直就是婁錫山指定的物件。



  如同往常那樣,在按摩師推拿過後,婁錫山吃了點東西,也喝了點酒,之後很固定式的開口表示感到疲累時,秘書不疑有他,也是照往常那樣,護送他到休息室去小眠一下。



  一切都如同往常那樣,不應該出問題的,但腦溢血這種事說發生就發生,沒人會料得到,原本該是休憩調養精神的人會在睡眠中引發腦溢血,等到秘書如往常那樣,隔了一個半小時要去叫醒他時,他已經斷了氣,心跳也不知道停止多久了。



  這等重大的事,要面對的人那麼多,秘書當然不能接受事實,不但盡人事做起了人工呼吸跟急救處置,甚至還叫來了救護車,試著想把人送至醫院搶救,但結果很明顯……



  「大哥,你自己也很清楚爸的習慣,他說要休息,秘書是絕不敢打擾的,發生這種意外,你不能全怪秘書。」婁家老二很實事求是,阻止兄長的發飆。



  秘書投以感激的目光,感激婁家老二的明理。



  不過,婁錫山的離世,真正的混亂跟紛爭,這時才要開始呢!



  ***



  醫院,婁顯恭最不喜歡的地方。



  即便自家的本業跟醫療完全脫不了開系,不是經營醫療行為就是生產醫療藥品,但她就是痛恨這些。



  不管是藥水味還是醫院本身,那都讓她萬分的抗拒與排斥,特別是在這一刻——



  「你們確定要這時候就宣佈,不再另外約時問嗎?」律師推了推眼鏡,確認當事人們的意願。



  「我看現在就直接宣佈好了,畢竟之後還要忙我爸的喪事,趁那段時間周律師也正好可以處理過戶的問題,兩件事同時進行比較省時省力。」婁家長兄表示。



  婁家老二沒意見,身為晚輩的婁顯恭更加沒有意見,別說是輩分問題,此刻的她,心神恍惚得厲害,根本就聽不見別人在討論這些遺囑要不要直接宣佈。



  她看著病床上、已經被宣判死亡的祖父,對著那毫無生氣的枯瘦面容,內心只縈繞一股不真實感。



  怎麼會這樣?



  怎麼會這樣呢?



  她昏昏沉沉的,恍神得很厲害,對於身邊的爭執,似乎有聽見,卻無法理解……



  「律師,你沒弄錯吧?」婁家老大幾乎要讓宣佈的遺囑給氣得跳腳。



  「所有的不動產跟我爸名下的現金留給顯恭,還包括醫院跟藥廠百分之四十的股權?」婁家老二皺起了眉頭。



  「不管是醫院還是藥廠,雖然言明我們兩兄弟有經營權,但一人也才得百分之三十的股權,剩下的卻全都是顯恭那丫頭的?還不包括那些不動產……這一定是哪里弄錯了!」身為長子的婁家老大簡直是傻眼了。



  「抱歉,婁老爺的遺囑就是這樣簽定的,我只是盡我的職責,宣佈這份遺囑。」律師表示他的愛莫能助。



  「我是長子耶,姑且不說其他的土地、不動產,那間主屋沒留給我,說得過去嗎?」婁家長兄越想越氣。



  「大哥,你冷靜一點。」婁家老二是兩兄弟間較為冷靜的一個。



  「這要我怎麼冷靜?」



  「也許爸有什麼用意。」



  「什麼用意?白紙黑字,還能有什麼用意?」



  為了遺囑的內容,兩兄弟和一個律師,當場為了遺囑內容而爭論了起來。



  在擾攘成一氣當中,婁顯恭聽而不聞,只覺得好傷心、好傷心。



  沒有人發現她走出了病房,她就像一抹遊魂,飄啊蕩的來到病房外,護送她到醫院來的閻冠府適時接住了她幽幽蕩蕩的魂魄……



  「娃娃?」他牽住她的手,看著她的俊顏不掩憂心。



  對著他那張好似變得陌生,但又讓她打從心底感到熟悉的面容,婁顯恭只覺得眼前模糊成一片,在她省悟過來之前,滾燙的淚已經滴落,直流個不停。



  看著淚流不止的她,閻冠府一顆心擰得緊緊。



  意外來得突然,他怎麼也沒想到,一回來會遇上這樣的事,可看著她輕輕發顫、只能無聲流淚的模樣,卻又讓他忍不住暗自慶倖,幸好他已經回來了,要不然,她一個人,又該怎麼辦?



  他可憐的娃娃……



  心中輕歎,閻冠府並沒開口勸她別哭,他只是輕輕、輕輕的擁她入懷,一句話都沒說。



  「冠府……冠府……」順勢偎進他的懷中,她緊抱著他啜泣,腦子裏昏亂亂的,只能無意識的喚著他。



  「哭吧。」他柔聲道。「我在這裏。」



  「爺爺……爺爺死掉了……他死掉了……」



  「嗯,我知道。」送她來醫院的路上,他已經想過最壞的打算。



  「怎會……怎麼會這樣?」滾燙的熱淚直往下滴,她一點也不明白,怎麼會發生這種事?



  明明早上出門還好好的一個人,怎麼突然間說死就死了?



  事情發生得太過突然,她無法接受,真的無法接受。



  雖然說,因為婁錫山的事業繁忙,導致祖孫倆沒太多的時間互動,感情上雖然也不錯,但還不至於構得上親密與寵溺那種關係,可就算如此,好歹那是她的祖父,是她的至親,也是她身邊唯一可以依靠的親人。



  即便她跟傭人相處的時間還比跟祖父多上一些,可是在她來說,重要的是那份精神象徵,太過粘膩或親密的親子關係並不是她所在意的第一要件。



  祖孫兩人同住一個屋簷下,婁錫山的存在,僅只是他的存在感,對她而言就是一種安定的力量,讓她覺得自己有個家、有個根。



  可是這個代表家的象徵就這樣無預警的消失了,心靈的支撐一瞬間傾倒,失去至親的她茫然無措,除了傷心,更可以說是害怕。



  再者,她怎麼也沒想到,在這種時刻,大人們關注的竟不是失去一個親人的傷痛,而是身外物的遺產問題,這更是讓她心碎與傷心。



  因為這些傷痛,心口,像是破了一個洞,更像是有面牆傾倒那般,一股無形而強大的情緒澎湃洶湧的向她湧來。



  那已經是太久遠太久遠前的記憶與情感,如今的她已回憶不起過去的詳細種種,也不清楚是發生什麼事。



  她只知道,一種讓她幾乎被淹沒的無助感侵襲向她,似乎要讓人窒息的茫然與無措逼迫著她,讓她無法喘息,直至她整個人失去了意識,沒有了任何的感覺。



  ***



  「嗯,公司的事我沒擱下……是,我知道,這邊有我,我知道婁爺爺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娃娃,我會照顧她,爺爺不用擔心……是,我會確定公祭的時間,不會讓爺爺錯過的……好,就這樣,bye。」



  掛上電話,接回暫時中斷的視訊會議,繼續三分鐘前進行到一半的會議。



  耳朵聽著簡報,心裏進行評估,手裏敲著鍵盤寫不可改善之處,一邊還要分神觀看一旁貴妃椅上的娃娃睡醒了沒,閻冠府一心數用,一直到整個會議結束。



  或許是少了他的聲音,安憩中的睡娃娃在他關電腦的時候突然醒了過來。



  「沒事。」看著她驚慌的神色,閻冠府出言安撫。



  婁顯恭聽見他的聲音,緊繃的情緒明顯放鬆了下來,但鑲在蒼白病容上的黝黑大眼卻依然那麼樣的憂傷,空空洞洞的,宛如失去了靈魂一般。



  「冠府……」她看著他,細細的喚了他一聲。



  並沒有什麼事,只是直覺的就喊出聲了,也是喊完後她才想到並沒什麼事,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幹麼要叫他。



  「沒事,我在這裏。」閻冠府理解她這時的心思渙散,走過去緊挨著她身側坐下,握執起她細軟的小手,柔聲問道:「喝點水好嗎?」



  自從一個禮拜前的那一晚,她承受不住打擊、在醫院昏了過去之後,似乎是因為過度的悲傷引發了連鎖效應,導致她兒時受創的那部分應該早已被抹滅的負面情緒重現,混和著新的痛傷一起湧向她,讓她再也承受不住……



  心理影響生理的結果,致使她整個人一病不起。



  她憂傷,她厭世,她無助的排斥所有的人,蜷著病弱的身子,不願意讓任何人接近,除了他之外。



  最糟的是,她食欲不振,胃口極差,少數讓他哄著吃下的食物,大多時候又會吐了出來,出現厭食的症狀。



  無法正常的進食,使得她迅速的消瘦,讓那雙大大的眼睛更顯突出,而她,用著那雙失去光彩的大眼睛,不是空洞失神的盯著他,就是朝向不知名的遠處直盯著看,再不然就是無聲無息的溢出讓人措手不及的滾燙淚珠,直教人為她擔足了心。



  就像個受傷的洋娃娃,因為這時的心靈破碎,不言不語的她仿佛失去靈魂那般,整個人看起來更像個破損的洋娃娃,讓閻冠府說什麼也放不下心。



  「聽話,喝點水。」他柔聲哄著,主動拿來平衡電解質的水要她喝。



  婁顯恭本能的有些抗拒,但對上他溫潤的目光,不知怎地心頭一松,乖乖的含住他湊上來的吸管,聽話的吸了幾口。



  但也就只喝了幾口,便難受的吐出吸管,說什麼也不肯再喝了。



  閻冠府只求她肯喝,並沒要求喝多少,讚賞地摸摸她的頭,微笑道:「好孩子」。



  她看見他眼中的溫柔,也感受到那份溫暖,身體像有自主意識那般,整個人倚向了他,細細的手臂環抱著他,說什麼也不肯放。



  「沒事,我在這裏。」如同呼吸一樣自然,閻冠府輕擁著她,第無數次的低聲重複他的保證。「我會陪著你,一直陪著你,沒事的。」



  他的輕喃聲如同微風,吹撫著她的心,熟悉的呵護與憐惜暖暖、暖暖的包圍著她,讓她一度關閉的知覺慢慢的蘇醒……一點一點的蘇醒……



  安全,她覺得很安全……



  「冠府……」她喚他,細細的聲音有一些些哽咽。



  「我在這裏。」



  「冠府……」



  「我在這裏。」



  她一聲一聲的喚著他,他一次又一次的回應著她,一直到她抱緊了他,無聲的流淚。



  「爺爺……爺爺他死掉了。」她哭訴。



  「我知道。」他應聲,知道她願意談就是心靈好轉的開始。



  「以後……以後剩下我一個人了……」細瘦的身子在他的懷中輕輕顫抖著,她怕極了那種被留下來,只剩下她一個人的感覺。



  「你還有我啊,怎麼會是一個人?」他輕拍她的背,一下又一下。



  溫煦的保證話語隨著小舟般的輕輕搖盪,一字一句的蕩入她的心,所有所有被歲月密密收拾起的感覺,緩緩、緩緩的被震盪而出……



  回憶紛飛,滿滿的都是他跟她的畫面,不是一個人,有冠府,她還有冠府啊!



  從她有記憶開始,一直一直以來,都有他與她同在,不論是哭、是笑,是開心還是不快樂,他總是陪著她,用他的關心與愛護守護著她。



  那些關愛,就像是一條無形的線,從很久很久之前就將他們牽綁在一起,即使曾經分隔遙遠,再加上時間的距離,讓她險些遺忘,但遺忘並不表示消失,那道羈絆的線一直都在。



  怎麼忘了?怎麼會忘了呢?



  想哭,又想笑。



  他的關心仍在,她對他的信任也依然無人能比,所有的感覺、隨著記憶的回流而慢慢回籠……回來了,都回來了!



  不是一個人……她並不是孤獨一個人……



  「冠府,有冠府。」她輕喃著,空空的心,因為重新拾回那些舊有的親密與信賴感而逐步逐步的豐盈。



  「嗯,不怕,我會陪著你,你不會是一個人的。」閻冠府再次承諾,這是他十歲時就許過一次的諾言,即便當年只是許諾在心間,並沒人知道,但他從不想違反這個承諾,從來沒有。



  暖暖的陽光由窗外投射而入,他擁著她,她回抱著他,沒人再開口。



  室內,無聲,可當中卻流轉著一股外人難以介入的氛圍。



  如此寧馨的畫面,驚傻了闖進門來的高薇妮。



  「Oh、MyGod!」高薇妮震驚的發出無意識的呼喊,手上的大包小包因為那份驚訝,一股腦兒的全掉到地上去了。



  因為聲響,婁顯恭抬頭,怔怔的發現了高薇妮的存在。



  這個女孩……她記得,是冠府的未婚妻。



  是的,冠府有未婚妻,他有未婚妻了!



  省悟到未婚妻這字眼所代表的意義,同時之間,片刻前才正要築起的小小堡壘,還沒完全成形就瞬間又崩塌。



  她的一顆心直直往下沉,墜落到比先前更深沉的地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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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28 02:24:24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薇妮,你的禮貌呢?進來都不用敲門的嗎?」閻冠府表情冷了數分。



  那種冷,並非冷酷絕情的那種冷,而是較之方才的溫和柔軟,讓他整個人的感覺硬是冷淡了下來,顯得有些疏遠之意。



  高薇妮就像見鬼一樣的瞪著他,用力的瞪著他。



  不似她的吃驚,她身旁的秘書官靖武就算覺得意外也掩飾得極好,只是面無表情的撿起高薇妮掉落的物品。



  「我剛剛……是不是看錯啦?」高薇妮懷疑起自己的眼睛。



  因為家族生意上的關係,她認識閻冠府也不是一、兩天的事,她知道他的種種優點,也知道他俊雅的外表、謙謙有禮的態度有多受女孩子歡迎。



  如果不是相處兩年下來,讓她得以發現,他這人的謙和有禮其實是一種保護色,完全是用「客氣」來拉開與他人的距離,也許她會像其他女孩一樣,傻得沉迷在那種溫文儒雅的表像下,而不顧一切的愛上他。



  但她沒有,只因為她看穿了他,可是在他素來一貫的溫和神態當中,像剛剛那樣溫柔滿滿的目光,卻是她從來沒看過的神情!



  「一定是看錯了。」因為不相信,高薇眤喃喃的下了結論。「當了你一年的未婚妻,我還不瞭解你嗎?」



  婁顯恭因為未婚妻三個字而瑟縮。



  她所受到的教育,讓她知道不能妨礙別人的家庭,也不能造成不必要的誤會……



  「對、對不起……」腦子空空的,她只能直覺的道歉,慌慌張張的想掙脫閻冠府的懷抱。



  「沒事,別動,沒事的。」閻冠府第一反應想安撫下她的驚慌。



  「會誤會。」婁顯恭精神狀態極差,整個人有些恍恍惚惚,卻仍執意不想為難他。「未婚妻,你的未婚妻會誤會……」



  冠府……那個一直陪著她、跟她同一國的冠府,要結婚了,即將有自己的家庭,不再是她的冠府了……



  熱燙燙的淚珠兒掉落,因為想起剛去世的祖父,也因為剛發現,她連這一處最後的避風港都不能保有。



  「爺爺……爺爺說過,不能妨礙別人的家庭……」



  閻冠府揉了揉她的發心,很快的掌握住她的思緒。



  像他們這樣的家庭,分外注重家族名聲,最怕爆發什麼家庭醜聞事件,有些事,更是絕對被列為禁忌的。



  「沒事。」他安撫她,頭也不抬的朝官靖武的方向說道:「靖武,麻煩你回避一下。」



  一個口令一個動作,性格小生派的官靖武沒有第二句話,不但轉身離開,還幫他們帶上房門。



  「怎樣?為什麼不讓小武哥留下來?」高薇妮不依,大大的表示不滿。



  閻冠府沒理會她的抗議,逕自朝懷中的人說道:「她不是我的未婚妻。」



  高薇妮楞住,因為他直截了當的拆穿。



  沒錯,這個未婚妻的身分其實是假的,全是因為她想接近她所喜歡的小武哥,偏偏性格的小武哥甩也不甩她,她只好借著閻冠府未婚妻的身分來降低他對她的戒心,好增加接近他的機會。



  一直以來,她都以閻冠府的未婚妻自居,為了取信她的小武哥,她逢人都這樣自我介紹,都已經成一種習慣了,這當中,閻冠府可是都沒制止過,也從沒在官靖武面前拆穿她的西洋鏡,一次也沒有!



  當然,她也知道,閻冠府會放任她以他未婚妻自居,除了欠她高家一個人情的因素,也是因為他需要她來做煙幕彈,多少擋掉一些他沒耐性處理的示好與愛慕之情。



  一直以來,在他的默許下,兩人共識達成,他們口頭上的訂婚關係算是合作無間,可是他現在卻直接戳破了,戳破這個互蒙其利的謊言?



  「未婚妻只是薇妮掛在嘴邊說的,我們沒訂過婚,而且她喜歡的人並不是我,你不用擔心會造成誤會。」閻冠府朝懷中的人柔聲解釋著。



  眼睛對著眼睛,透過他深邃墨黑的烏瞳,婁顯恭知道他是說真的,內心中那份讓人害怕的、失去的感覺緩了下來,但她不懂啊!



  「薇妮。」閻冠府開口,看人的目光多了幾分客氣,硬是冷淡幾分,說道:「能不能麻煩你,請將這個未婚妻的由來說明一下?」



  對嘛!這樣冷冷淡淡、客氣到有些疏離感的閻冠府才是高薇妮熟悉的那一個,當下讓她覺得好過多了。



  「我說就我說。」雖然搞不清狀況,但高薇妮依順的配合,很快的把兩人各得其利的口頭婚約給說了一遍。



  婁顯恭楞楞的聽著,直到她說完整個經過。



  「就是這樣嘍,說是未婚妻,但也只是說說,沒有真正的、正式的訂婚啦,更何況我喜歡的人其實是小武哥,只是他都不理我而已。」說到心上人官靖武,高薇妮忍不住苦惱的直歎氣。



  閻冠府這時沒精神處理到她的苦惱,專注的看著婁顯恭,擦去她眼角殘餘的淚水,柔聲道:「聽到沒,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婁顯恭怔怔的看著他,那表情就像是電腦當機,正在重新讀取資料一樣。



  此時此刻,她不知道自己該有什麼樣的感覺才是正常,更新,她要更新一不所有的認知才行。



  只是更新前,她有一個疑問……



  「你喜歡官秘書?」大大的眼睛看著高薇泥,病虛的聲音重複剛得到的資訊。

  「是啊。」用力歎氣,高薇妮滿腔的少女心事都沒地方傾訴。



  「可是官秘書不理會你,所以,你才假藉是冠府的未婚妻來接近他?」再一次的確認。



  「對啊,不這樣做,小武哥根本不甩我……話說回來,雖然因為未婚妻的身分,總算讓小武哥肯搭理我,可是他還是一樣的冷若冰霜啊。」又是一歎,高薇妮實在想不出新招來融解冰山了。



  相較于高薇妮的苦惱,婁顯恭蒼白難掩的病容上有著小小的困惑。



  「如果妳是冠府的未婚妻……」婁顯恭怎麼也想不通,「官秘書怎麼可能會接受妳?」



  一語驚醒夢中人!



  高薇妮吃驚的看著她,很沒神經的發現,她竟然忽略這麼簡單的道理?



  她要是別人的未婚妻,她心愛的小武哥當然就不肯接受她啊!



  抱著頭,高薇妮懊悔到想要去撞牆。



  天啊!她真是一個大白癡啊!



  ***



  尉廷宇冷眼看著戎蘭開摩拳擦掌,在她攀上牆頭的前一刻開口——



  「請問你在做什麼?」



  戎蘭開用看白癡的表情看著他,不屑道:「這你還看不出來?爬牆啊!」



  「敢問……」好客氣,好有禮貌,對她智商上的懷疑完全隱而不發,尉廷宇冷靜的再問:「為什麼要爬牆?」



  「你很笨耶。」戎蘭開一臉受不了的表情看他。



  笨?



  被一個好好有門不走,偏偏要費事爬牆的人說笨,這樣的事情,對尉廷宇來說,新鮮到他連生氣的情緒都沒有。



  「恕敝人慧根不足,這個笨字的結論從何而來?」他文謅謅的問她。



  「你是不是沒看新聞啊?不知道小恭剛繼承了龐大遺產嗎?」戎蘭開發揮她名偵探的精神,分析道。「她繼承的遺產,多到媒體一直報導個不停,她爺爺的喪事也被大規格的籌備當中,老是佔據各報版面,結果等了快十天了,你跟我都聯絡不到她的人,這代表什麼?」



  「什麼?」尉廷宇表示出願聞其詳的謙恭態度。



  「厚!道理這麼簡單,連學弟妹們都在傳了,你竟然還想不出來?」戎蘭開一副「你沒救了」的表情看著他,宣佈正解:「軟禁!小恭她一定是被軟禁了!」



  「軟禁?」這字眼,奇特到尉廷宇開始懷疑她的腦子裏都裝了什麼。



  「手機沒開,打家裏電話,傭人總是說地不在,不是軟禁,還會是什麼?」



  爭權奪產的事,戎蘭開雖然沒見識過幾件,但是也聽了不少。



  「可能是忙著辦她爺爺的喪事,也有可能心情太過低落,所以不接電話,什麼都有可能。」尉廷宇的態度傾向保留,他一向就是眼見為憑論者。



  「你想的太簡單了。」戎蘭開不以為然。「你要知道,她爺爺還有兩個兒子,一個負責醫院,一個負責藥廠,可是兩個兒子得到的遺產卻沒有小恭一個人多,他們的心裏一定很不是滋味,小恭一個女孩子家,又是他們的晚輩,他們想要爭取那些遺產的話,一定會對她不利。」



  「你會不會想太多了?」尉廷宇只當她電視看太多。



  「這是常識,是基本常識。」戎蘭開搖著手指頭,不敢相信死對頭竟是這樣的沒常識。



  「什麼鬼基本常識。」尉廷宇懶得理會她,逕自往大門處走去。



  「喂,你做什麼?」戎蘭開大驚。



  尉廷宇沒回答,繼續往大門處走去。



  「你搞什麼?」戎蘭開追了上去,怒急交加的低咒。「我找你來,是幫忙想辦法救小恭,不是讓你來攪局的。」



  「白癡。」尉廷宇啐了她一句,像個正常的訪客一樣,按了大門處的對講機。



  「喂!」戎蘭開計算著打暈他的可能性。「你這不是打草驚蛇嗎?」



  她氣得直跳腳,他悠哉的不理會她,倒是屋裏的人極具效率,對講機很快的傳來詢問聲:「您好,請問找誰?」



  「我是婁顯恭的同學,之前有聯絡過的,麻煩請幫我通報一聲,說尉廷宇來找她。」尉廷宇很符合正常人模式的應對著。



  「小姐她不在耶。」



  看吧,我就說了,她一定被軟禁了——戎蘭開用嘴型無聲的說出她的見解。



  尉廷宇只是冷冷的看了她一眼,繼續用客氣有禮的聲音,對著牆上的對講機詢問道:「還是在隔壁嗎?」



  「是啊,從老爺去世後,小姐她一直待在閻少爺那邊,還沒回來喔。」



  一直到尉廷宇道完謝,逕自往隔壁大門走去的時候,戎蘭開都還沒辦法回過神來。



  隔、隔壁?!



  「喂!你怎麼知道小恭在隔壁?」氣呼呼的追了上去,完全沒辦法接受這一記的變化球。



  鄙視的眼光睨了她一眼,哼道:「任何一個有腦袋的人,在找不到人的時候,探詢去處跟歸來的時間都是很自然的事。」



  也就是說,他罵她是一個沒腦袋的人?!



  戎蘭開承認,她確實是衝動了一些,因為心急而忘了進行後續的追問動作。



  但她也只是心急跟衝動了點,她拒絕接受他丟來的批判,更不會承認,他的腦袋是靈光到哪里去!



  「真的很抱歉。」隔壁戶的對講機有著一樣的高效率,在尉廷宇按鈴表示來意之後,很快的傳回了拒絕。「就算是恭小姐的客人,可是現在是非常時期,少爺交代過,不論來者何人,一律不見客。」



  「是嗎?」尉廷宇陷入沉思。



  「是的,麻煩請過幾天再來。」



  不像婁家的仆傭,看在他以前常跟著婁顯恭回來玩的同學情分上,多少會客氣點,透露點風聲。



  閻家的仆傭回以公式應答後,如同接線時那般俐落,很快速的結束了通訊,將一切看入眼裏的戎蘭開哼了哼。「就算知道人在隔壁,還不是一樣沒有用。」



  尉廷宇沒浪費精神跟她做口舌之爭,掉頭沿著宅院外的圍牆走去。



  「喂,就這樣走了嗎?」戎蘭開不甘心就這樣走人。



  尉廷宇遠遠的走了一段路,在轉角處向她勾勾指頭。



  她不動。



  想她戎蘭開是什麼樣的人,怎能任他呼來喝去?



  更何況她很擔心婁顯恭,沒見到人之前,可不會像他一樣好打發,就這樣直接閃人了。



  戎蘭開打定了主意,而尉廷宇的態度也挺堅定的,不過這次他先朝牆上比了比,才再次的向她勾勾手指頭,要她過來。



  戎蘭開因為他的舉動而困惑。



  尉廷宇再一次的朝牆上比了比,然後很不耐煩的瞪她。



  「是怎樣?」弄不懂,戎蘭開只好走過來。



  「做你剛剛要做的事。」朝牆上比了比,示意她先上。



  「剛剛?」戎蘭開不確定是什麼事,只知道他態度反復,心裏超想打他。



  對於她的駑鈍,尉廷宇不耐煩的翻了個白眼——



  「剛剛不是很想要爬牆的嗎?現在機會來了,快爬吧!」



  ***



  婁錫山意外的離世,如同投下一顆炸彈般,不但重創了婁顯恭的精神狀態,漫起的煙硝更是層層迭迭的封鎖一切,讓她一度失去了感覺的能力,整個人陷入了黑色的絕望當中。



  在如此絕境下,幸好有賴閻冠府的全心包容與呵護,那些讓人熟悉的關懷與愛護,如同暖洋洋的日光般,暖暖柔柔的包圍著她,給予她安全感,進而緩慢、但很確實的一點一滴在消除她內心中那些有如夢魘般難以掙脫的痛苦情緒。



  就在這時,高薇妮離譜到只能稱之為要白癡的求愛計畫更有推波助瀾的效果!



  喜歡官靖武、想接近官靖武,結果卻是用閻冠府未婚妻的身分,以為接近了官靖武,日久生情後,官靖武就會接受她?!



  這只能稱之為異想天開的計畫,本身就離譜到讓人發笑了,若再加上那誇張的、堪稱之為戲劇化的鬼哭神嚎,更是讓整個事件充滿一種匪夷所思的笑點。



  面對這樣的高薇妮,婁顯恭潛意識裏的緊繃也讓她的沒神經給鬆懈了下來,原本沈浸在濃濃哀傷中的低落心情和注意力也跟著被轉栘開來。



  「娃……娃娃……幫我,你幫幫我。」高薇妮對著能抓住的唯一救星哭爹喊娘。



  從她發現自己的大失策後,造化弄人,還沒來得及讓她做點什麼補救,已奉命陪她大小姐去花蓮玩了一趟的官靖武可沒那閑功夫再陪小姐繡花,按照原訂行程,簡單的行李箱一拿就飛去日本洽公。



  眼看著這趟假期就快要結束,高薇妮可不想什麼事都沒做就被逮回家去,那可不是她的作風,但偏偏她連個好主意都還沒想出來,簡直要急瘋她了。



  既然閻冠府擺明瞭不干預這事,人生地不熟的她,也只能攀住唯一能看見的救生圈……



  「娃娃,好啦,你幫我,你幫我想想辦法啦!」一人計短、兩人計長,高薇妮如此堅信著,因此很不死心的盧了兩天了。



  婁顯恭同情心旺盛、耳根子軟,一向就是很好講話的人,見她這樣苦惱,當然也是很想幫忙,可是卻真的不知從何幫起。



  「官秘書是冠府在美國讀書時認識的。」仍在養病中的身子,說起話來還是氣虛,但誠意十足的說著。「我對他認識不多,真的沒辦法幫你想辦法。」



  「沒關係!」知道她肯幫,高薇妮可樂得很。「妳不熟,我熟啊!我對他認識很多,你想知道什麼,我都可以告訴你,你再幫我想辦法。」



  「啊?」圓滾滾的大眼睛眨啊眨的,沒想到會聽到這樣的提議。



  「那你想知道什麼?」興致勃勃,高薇妮迫不及待的想分享。「小武哥的年紀?三圍?喜歡吃的東西?抽哪個牌子的煙或喝哪種酒?還是他內褲的顏色?」



  「內、內褲的顏色?」圓圓的大眼睛睜得老大,婁顯恭大吃一驚。



  「是啊,小武哥的一切,我都很密切的注意著,包括他穿什麼品牌、什麼色的內褲,我都知道。」高薇妮一臉得意。



  「薇妮。」正進到房間中的閻冠府下了結論。「靖武有你這樣的愛慕者,不知道是幸還不幸,你知不知道你的行為,就像個偏執的變態?」



  「丹尼爾,你胡說什麼?」大小姐氣得直跺腳,更正道:「我這是愛,是因為深愛著他,所以很認真的在瞭解他的喜好,才不是偏執狂或是變態,你不要一污辱我對小武哥的愛。」



  閻冠府介面又說:「既然你有這份愛,那願不願意幫我送份文件給靖武?」



  高薇妮吃驚極了,她沒想到說不幫忙的閻冠府,竟然願意給她這個機會,一個可以單獨接近她心愛的小武哥的機會?



  沒機會去細想這項決定的動機與原因,她高興的直歡呼,只差沒高喊皇恩浩蕩、吾皇萬歲萬萬歲了。



  問明瞭細節,太過開心的高薇妮直奔回房,準備打包行李去。



  房裏,就剩閻冠府與婁顯恭,周遭突然的安靜了下來……



  他看著她,她也看著他,四目相對著,皆露出無可奈何的微笑。



  「還好嗎?」閻冠府率先問。「薇妮沒吵到你吧?」



  她輕搖頭,低聲道:「薇妮很有趣。」



  「再讓她多待兩天,她的有趣只會折磨人了。」閻冠府找事情支開她,並不是毫無原因的。



  「她真的很喜歡官秘書呢。」偏頭,婁顯恭想像著那種心情,只因為她沒辦法理解,一顆心完全懸在另一人身上的感覺。



  看到她願意談話,願意去想悲傷以外的事情,閻冠府覺得很滿意。



  他破損的娃娃,正在復原當中……



  突然的警鈴大響,破壞宅院內的寧靜。



  「冠府?」婁顯恭略顯驚慌,刺耳的示警鈴聲,對一個正在重建內心秩序的人來說,確實是稍嫌刺激了些。



  幾乎是反射動作,警鈴響起的瞬間,閻冠府第一個反應是趕到她身邊,準確無誤的接住正驚慌撲向他的她。



  「沒事,沒事的。」他安撫著,將她護在懷中的同時,俊顏沉了沉,顯露他的惱意。



  閻家與婁家的所在地跟聖雅學園在同一個山區,當初是一起規劃建造的,在有錢人的圈子當中,是極具知名度的高級住宅區。



  要在萬事都講究、什麼都挑剔的有錢人世界博得好口碑,除了設計與建材的講究,整個住宅的安全配套也是采高規格的標準在執行。



  因為熟知整個保全的運作,閻冠府並不以為會有哪個不長眼的宵小來自投羅網,就算真有功夫頂尖的竊賊想要拿這住宅區的住戶來試身手,他也不認為在光天化日下會是行竊的好時機。



  既然不會是宵小之輩誤觸警鈴,那麼鬧事或惡作劇的可能性就大於一切,而這讓閻冠府非常非常的不悅。



  偏偏是在這種時候鬧事,不管鬧事的是誰,最好有很好、很好的解釋。



  如果沒有足以說服他的好理由,那就別怪他小題大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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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28 02:25:30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婁顯恭看見被逮的兩名「鬧事者」之時,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蘭開?小宇?」



  閻冠府聽見她吃驚的低喃,對這兩個他才剛從資料中調出來瞭解的人名,倒並不會感到太過陌生。



  或許,是有些意外於他們出現的時機與方式,但多少也表示出,這兩人對他的娃娃的重視程度……溫雅的俊顏波瀾不興,不著痕跡的打量著兩位元從檔案資料化為真實生活中的本尊,當然,在戎蘭開的身上又多停頓了0.57秒。



  烏瞳微微一合,沒人知道此時此刻的閻冠府究竟在思量著什麼。



  那頭,相對于婁顯恭的吃驚,前一刻還在跟保全人員互瞪的戎蘭開跟尉廷宇,看到明顯瘦了一大圈、連下巴都變尖的她,同時皺起了眉頭,敵視的目光一同掃向她身側那個據說很親切的男人。



  如同摯友之前說的那般,傳聞中的冷漠難親近是不存在的,可是同樣的,讓摯友誇上天的親切同樣也是看不見。



  即使溫文儒雅的模樣看起來好像很客氣有禮,可是幽深的雙瞳顯得太高深莫測,除了讓人感到疏離,也很難摸清他在想什麼。



  面對傳聞中的學長,戎蘭開與尉廷宇的感覺很難得地達成共識,知道這人絕不是什麼好相處或好親近的角色。



  回應兩人銳利的審視,閻冠府波瀾不興,俊雅的面容平靜到像是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冠府?」完全沒發現到異樣的婁顯恭扯著他的衣袖,一臉困惑的問:「是不是哪里弄錯了?他們是我的朋友,都是很好的人,不可能闖空門或是惡作劇。」



  「是你的朋友嗎?」承受著兩名入侵者敵視的目光,閻冠府表面上像是無所覺,只流露出同樣「驚訝」表情說道。



  「可是保全逮住他們的時候,那個女孩子正掛在牆上。」



  聞言,婁顯恭更顯困惑的看向素來交情很好的女同學,直接問:「蘭開,你為什麼要爬牆?」



  「還不都是他。」注意力完全被帶開了,一提到這事,剛剛被當成現行犯的戎蘭開險些沒氣死,她這輩子從沒這麼丟臉過。「尉廷宇這白癡叫我爬……」



  「叫你爬你就爬,那我叫你去死,你要去死嗎?」尉廷宇冷淡的回她一句。



  「姓尉的,你不要太過分喔!」戎蘭開脹紅了臉。「要不是擔心小恭,我才懶得鳥你,又怎麼會聽你這白癡到不行的主意。」



  「白癡?」尉廷宇冷冷的提醒她。「這不是讓你看見小恭了嗎?」



  戎蘭開一窒,竟然無法反駁。



  當然,也是這時才讓她想到:對喔!本來說不見客的,但是因為警鈴大響,鬧得雞飛狗跳,在他們狀似失風被逮之後,現在確實是讓他們見到想見的人了。



  「娃娃。」同樣讓示警鈴聲嚇一跳的高薇妮早早放棄了收拾行李的工作,很認真跑過來湊熱鬧,追問:「你的朋友來看你,為什麼要爬牆?」



  只見被問的人,洋娃娃一般甜美稚氣的嬌顏上滿是困惑:婁顯恭自己也不明白啊!



  「尉廷宇,你現在的意思是,你知道有保全,也知道我會被抓,這一切都在你計畫中?」眯著眼,戎蘭開不願意相信這個死對頭有那種腦袋。



  尉廷宇懶得跟她糾纏,倒是不冷不熱的刺了置身事外的閻冠府一記。「非常時刻,也只能用非常手段,要不是因為那道拒絕見客的指示,害我們被擋在門外,自然也用不上爬牆這種招數。」



  「沒錯,追根究柢,問題就出在閻冠府身上,要不是他不肯讓我們見你,我們也不至於被當成賊看。」說到底,戎蘭開還是不能接受被當成賊。



  「拒絕見客?」婁顯恭看向身旁的人。



  正跟保全人員示意沒事、只是虛驚一場的閻冠府,在解除所有的警備狀態後才從容回答她的問題:「先前你病得厲害,需要好好休養,我怕一些不相干的人吵了你,聽以下了命令,拒絕任阿訪客探訪。」



  立場十足,沒有站不住腳的地方,可是戎蘭開聽了就是不服氣。



  「什麼不相干的人?」想到剛剛被當成賊看,心裏就氣。「我們是小恭最好的朋友耶。」



  「小恭病了嗎?」不似戎蘭開的衝動,尉廷宇注意到這個重點。「怎麼回事?」



  「哎唷,就是精神病——」遭到白眼對待,高薇妮覺得不服氣,但仍改用她較熟悉的母語,用英文快速又流利的說明:「我的意思是,娃娃之前病得那麼嚴重,都是心理因素引起的,就是精神上的一種病症啊。」



  說完,又用回中文強調:「所以我說是精神病也沒錯嘛。」



  「薇妮。」閻冠府就算覺得不高興,也將不悅的情緒隱藏得很好,只是糾正道:「你的中文程度不佳,會讓人誤會的話,還是儘量少說。」



  溫溫雅雅又客客氣氣,但婁顯恭知道他不高興,她就是知道。



  「沒關係。」抓著他的衣袖,她輕輕搖頭,要他不要介意。「薇妮她沒有惡意,而且你也知道,我的病確實是因為精神因素引起的,別怪她。」



  「別聽她的。」他揉了揉她的發心,私心裏並不希望她這樣認定。



  就算現實中,情緒上的崩潰與失控確實隸屬精神層面,真要界定的話,就如同憂鬱症、躁鬱症那般,確實是心理因素引發生理病變,是屬於精神層面上的疾病。



  可是由中國人的字彙跟一般認知習慣,事關精神二字,大抵就跟瘋了、神經病脫不了關係,極易引發讓人不愉快的認定與聯想。



  就算只是一丁點的可能性,他也不願她日後因為旁人的不當目光或想法而不開心,甚而鑽牛角尖,自我懷疑。



  「你只是一時傷心過度,沒事。」



  面對他一再的安撫,婁顯恭多少知道他的用心,一顆心因為他而泛著溫溫熱熱的暖意,忍不住朝他笑笑,要他不用擔心。



  「喏,既然只是誤會一場,沒事的話,那我再去收拾行李了。」眼看沒什麼熱鬧可看了,高薇妮回頭去繼續準備她的打包大業,當然也不忘叮嚀:「丹尼爾,你不能反悔,要讓我去日本見小武哥喔。」



  走了一個湊熱鬧的高蔽妮,閻冠府也不是一個不識相的人,溫言道:「難得同學來找你,你今天精神又好一些,你們到起居室去聊聊好了,我會讓人送茶跟點心過去。」



  婁顯恭怔怔的看著他,由他的話意,發現到他不打算陪同的意圖。



  「等等有個會議,我得回書房準備,有事叫我一聲,我就在書房。」揉揉她的發心,閻冠府告知動向,讓她知道他會在哪里,也讓她寬心。



  一時緊繃起來的情緒因為他的話而放鬆,她拉著他的手,小小的臉上浮現一抹淺淺、淺淺的笑容。



  「你的病才剛有點起色,跟同學聊歸聊,別想太多不開心的事,知道嗎?」閻冠府叮嚀著,當然,這話是說給她聽,也是說給那頭對他同仇敵愾的兩個人聽。



  確定那兩人接收到他要表達的訊息,閻冠府牽著她,領著客人前往起居室。



  ***



  「小恭,你老實說,是不是閻冠府軟禁了你?」幾乎是閻冠府前腳一走,戎蘭開當場就開炮。



  婁顯恭還沒來得及坐定,就讓這話給嚇了一跳,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睜得老大,楞楞的問:「軟禁我?冠府?」



  別理那個白癡。蘭尉廷宇開口,轉移注意力。「那人自以為是屠龍英雄,吃了癟,不甘心,只會想些有的沒的。」



  「難道你一點都不覺得可疑嗎?」雖然被說中了一部分,但戎蘭開倒也不是因為不甘心就亂說話。「你想,發生這麼大的事,任誰也找不著小恭,結果卻是在她一個隔壁鄰居家裏找到,這不是很奇怪的事嗎?



  尉廷宇不似她抱持英雄主義、一腔熱血隨時會沸騰的個性,只冷調的問了一句:「就算不是合情合理,可是你用哪只眼睛看出來小恭像是受了脅迫的樣子?」



  戎蘭開被問住,本來很不服氣,但想想之後,卻也不得不承認眼睛聽見。



  就剛剛所看見的互動方式,舉手投足間流露出不經意的體貼呵護與全心信賴,像這樣子的默契,絕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建立起的關係,真要有什麼脅迫跟軟禁的問題,更不可能發生在這兩個人之間。



  「也是。」雖然不甘心,但想了想之後,戎蘭開不得不承認.「雖然滿氣人的,但閻冠府看起來還真挺關心你的樣子,看來確實不像是脅迫。」



  「嗯。」婁顯恭露出淺淺的笑容,雖然弄不清戎蘭開在想什麼,但既然能自行想通是最好了,只是她仍忍不住代為美言幾句。「冠府他一直就待我很好,從我小時候就這樣了,他從來不逼我做不開心的事。」



  「那麼,到底發生什麼事?」尉廷宇直接問了,不像戎蘭開扯那些沒營養的問題,他很直接的切進重點。「為什麼你會在這邊?」



  猶帶病容的小臉明顯沉重了起來,只因為想起自己的不中用,竟然脆弱到承受不住打擊,不但病倒了,還讓那麼多人為她擔心……



  「算了,如果是不開心的事,就跳過別說了。」戎蘭開一看見她變成苦瓜般的臉,馬上投降。



  「蘭開……」看著好友,想著她一向的開朗熱情與行事的俐落爽颯,婁顯恭更顯失落。「如果、如果我能有你一半的堅強就好了。」



  越想就越覺得沮喪,她低喃道:「如果我能堅強一些,也不至於因為傷心難過而出現厭食的情況,更不會害冠府跟你們擔心,如果爺爺知道我這樣沒用,他老人家在天之靈一定也會很難過,我這樣……就像人家說的草莓族,一點打擊都受不了……」



  「沒有的事,你不要亂想那些。」戎蘭開最怕女孩子的眼淚了,看她說著說著,眼淚都快流了下來,當下也顧不了看得順不順眼,求救的目光很自然的瞥向一旁的尉廷宇。



  「別想太多。」尉廷宇溫溫吞吞的接了口,說道。「生離死別本來就不容易面對,特別是,你平常就跟爺爺住在一起,親近的親人就只有這麼一個,感受一定是更深,會不好過是很正常的事,這跟堅不堅強完全沒關係。」



  「對對對,就是這個意思。」戎蘭開附議,並道:「更何況,你已經很努力想讓自己振作起來,不是嗎?」



  婁顯恭怔怔的看著她,想著振作起來的具體定義。



  「你剛說的厭食症,有好一點了嗎?」尉廷宇幫她指出方向。



  「嗯。」點頭,婁顯恭有些不好意思。「雖然胃腸的機能還沒完全復原,但我已經能吃東西了,雖然只吃一點點,但冠府說只要不再吐出來就好了。」



  看著她明顯瘦了一大團的身子,好像風一吹就要飛走的虛弱,就算她三言兩語的簡單帶過,但戎蘭開與尉廷宇不難想像,先前的厭食症是多麼的折磨著她。



  很心疼她,心疼她喪親的無依,也心疼她歷經病痛折磨後,那試著振作起來、努力要變堅強的小小模樣。



  但除了心疼……



  「為什麼不找我們呢?」尉廷宇只有這個疑問。



  「喂!」戎蘭開雖然也有同樣的疑惑,但沒想到他會在這時候計較。



  「別說你沒這麼想,不管小恭遇上什麼困難,即使是再難的關卡,你會不想幫她嗎?」因為是朋友,真的把她當朋友看,尉廷宇才會有如此不甘的心情,那種見朋友有難,知道她有難,卻什麼也沒能幫上一把的懊惱心情。



  方才歷經大病一場而分外柔軟敏感的心,讓婁顯恭很快知道他想表達的訊息,對此,她只覺得很抱歉。



  「小宇,蘭開,對不起……那時候我病得厲害,什麼都沒辦法想……」她頓了頓,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說明,那種像是被一層黑霧給困住了,明明人還活著,卻是什麼都看不見也感受不到的感覺。



  「你別這樣。」戎蘭開出面緩頰。「光看小恭這樣子,也知道她那時一定是病得很厲害,重要的是她能夠恢復,她現在能好轉,很努力的在找回健康,那就很好了,你計較那種小事,會不會太婆婆媽媽了一點?」



  「我並不是計較。」尉廷宇感到不悅。



  「拜託,你這樣不是計較,什麼才是計較?」戎蘭開吐槽。「雖然我被當成賊看也是很氣,但小恭病到連求援的力氣都沒有了,閻冠府能介入,並且保護她,讓她病情好轉,這一點不能不感謝他。」



  現實狀況確實是如此!



  如果不是有閻冠府的強勢介入,別說是復原、重新掌握住思考能力,即使是婁顯恭本人,她也沒辦法想像,要是沒有閻冠府的耐心包容與體貼,讓她慢慢走回原有的人生軌道,現在的她會是什麼樣子?



  尉廷宇是實際的人,看著她不安又無助的模樣,也知道現實不是她所能掌握的事。



  「算了。」吐了一口氣,重新調適心情的尉廷字改口道:「當我什麼都沒說,就像蘭開說的,重要的是小恭。」



  「對嘛,重要的是小恭能恢復健康,就算是一次進步一小步也沒關係,至少她現在能開始吃東西了。」戎蘭開開朗的笑著,為她打氣道:「再休養一陣子,一定就能完全恢復健康了,到時養胖一些,就能漂漂亮亮的參加畢業典禮了。」



  面對兩位好友的諒解,他們的關心與體貼讓婁顯恭感動得直想哭。



  「大家……都對我好好喔……」她覺得好幸福,卻也不知自己是何德何能,也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能力像他們一樣,可以強悍得幫助朋友,想到自己的軟弱,那總讓她覺得歉疚。



  「說什麼傻話,我們是朋友嘛,朋友本來就是應該互相幫助、照顧的。」戎蘭開笑著揉亂她柔軟蓬鬆的長髮。



  「蘭開難得說句人話。」尉廷宇也不願見她自尋煩惱,給自己製造無形的壓力,難得幫腔:「你先專心養病,別想太多了。」



  「什麼叫難得說句人話?姓尉的,你不要太瞧不起人了。」戎蘭開怒眼相向。



  看著他們兩人就像平常那樣,一言不合就互吵了起來,熟悉的場景,熟悉的相處模式,在在讓婁顯恭覺得安心。



  清麗的嬌顏上映著淺淺的笑容,就像平常那樣,她置身火線,卻一臉興味的聽他們兩人鬥嘴。



  只是……仍有些些的不同。



  她能為他們做什麼?



  當這意念一動的時候,就無法遏止的在她的思緒中生了根,讓她不由得開始思索這個問題。



  對於這些無條件愛她、挺身保護她的人們,渺小如她,能為他們做什麼?



  如果可以,她多希望自己能有那個能力,換她來幫助、照顧這些關愛她的人們……咦?是她的錯覺嗎?



  某種似曾相識的感覺讓婁顯恭感到困惑。



  她記得很久很久以前,她好像也想過類似的問題,那一次是因為……是了!是冠府!是因為冠府的關係讓她感歎,希望有一天,自己也能有照顧他的能力……



  想想,她真是沒用呢!



  一個問題拖到了今天,她不但還沒能想出方法來,沒讓自己成長到有足以照顧人的能力,還很糟糕的只能事事倚賴別人,不但累得冠府為她費盡心思,就連蘭開跟小宇也為她擔足了心。



  這怎麼行呢?



  慚愧的感覺彌漫整個心頭,意外的引發出那一份幾乎要讓她遺忘的積極與正面思考的能力。



  她知道她不能再這樣下去,因而暗自下了決定,訂下第一個目標……



  她要好起來,要趕快的好起來才行!



  ***



  在婁鬱心至今的人生中,如果要列出「討厭的人」排行榜,那名列第一的人,一直以來就是同一個!!那個臨時冒出來、害她失去婁家最受寵愛的麼兒地位的堂妹,婁顯恭。



  她知道爺爺在個性上並不是喜歡熱鬧的人,早早就讓自己的孩子出去自立門戶了,在她的印象中一向如此,早在她知曉人事,開始有記憶以來,她便跟著雙親與兄姊住在一塊,有自己的家,而不是住在婁家主屋內。



  但即便如此,在那時候,她是爺爺的孫兒輩當中最年幼的一個,聰明伶俐、嘴巴又甜,因此在所有孫兒當中,爺爺最寵愛的人就是她。



  可是在某一年的某一天,突然冒出一個據說跟爺爺斷絕親子關係很多年的小叔叔,還有一個所有人都沒見過的小嬸嬸,然後在她得知這兩人存在的時候,伴隨而來的,便是他們兩夫妻雙雙遇害的噩耗。



  對於從沒見過面的叔叔跟嬸嬸,傳來的噩耗並不會讓她感到傷心,但是當他們遺留下的女兒被接回臺灣,沒經過什麼商量,就讓爺爺決定留在婁家的主屋中,由他老人家親自教養的時候,她很不開心。



  她覺得失去了最受寵的寶座,而且那並不是她多心,經過時間證明,她確實是失去了最受寵的寶座,一切只因為那個傻頭傻腦又笨手笨腳的蠢東西!



  忙碌的爺爺仍是一樣的忙碌,但很明顯的,他老人家空閒時的注意力全放在那個小堂妹的身上,這讓她覺得很不能平衡。



  如果堂妹比她小很多,比她可愛漂亮很多,或是比她聰明伶俐許多,那麼她也許會覺得好過一點。



  但現實是,要說到年齡,這個堂妹只比她小一點點,說是差一歲,但實際上也才幾個月;至於長相上,這種外貌問題見仁見智,但她有自信,真要論外表的話,她婁鬱心也不會被比下去。



  那要再說到內在的層面,論聰明伶俐的話,這一點不是她婁鬱心自我膨脹,智力測驗超過一四○的她,思慮條理分明、辯才無礙,對外態度落落大方,跟個性畏縮內向、學期成績向來只能從榜末開始找名字的堂妹比起來,那真是優秀到太平洋去了。



  結果,外在條件差不了多少,內在條件她勝出太多太多的一個對手,竟然能打敗她,獨得爺爺的寵愛?



  而且不只是爺爺,就連爺爺的至交、閻爺爺家的冠府哥也對這個堂妹愛護有加,簡直是沒道理到氣死人了。



  基於種種,她更不甘心,本來就很討厭這個堂妹了,沒想到現在爺爺死了,留下的大筆遺產有一半以上都是給這個堂妹,比爺爺親生的兒子:她的父親跟大伯都還要多,這種更加沒道理的事竟然真的發生了?



  婁鬱心覺得不公平,打心底的為自己的父親,也為了所有孫兒輩抱不平。



  自家的父親跟大伯可是為婁家的事業各自打拚著,都很努力的工作著,卻比不上一個什麼也不做、連書都讀得不怎麼樣的小侄女?



  而且,憑什麼所有的孫子當中,人人都沒獎,就婁顯恭一個人占走所有好處?



  婁郁心內心的天平越來越失衡,要再加上整個治喪期間,都不見這個最大利益者出面,隨著小報繪聲繪影的編故事能力下,那已經傾斜的天平更是倒得徹底。



  在近乎怨恨的心情之下,總算在出殯的這一天見到始作俑者現身,在那一刻,她居然還能保持冷靜而不叫囂,她幾乎要佩服自己的定力了。



  而這樣的定力,一直到陪同前來的閻冠府被她父親與大伯父叫去談話的那一刻終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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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28 02:26:31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怎麼,總算願意來祭拜爺爺啦?」



  對於這冷不防出現的問題,含著眼淚、正準備撚香祭拜的婁顯恭楞了楞。



  「郁心堂姊?」她遲疑,懷疑方才聽錯了。



  「別這麼叫我,我可不敢當。」婁鬱心冷笑。「如今妳可是我們婁家最有影響力的人,要是你想,換我叫你一聲堂姊都可以。」



  「怎麼……怎麼這麼說?」訥訥的看著小堂姊,婁顯恭有些不知所措。



  「我這人的缺點就是太過老實,只會說實話,不這麼說,我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說。」不但語氣涼薄,婁鬱心甚至刻意的擠上前,代為取香點火,裝出恭敬姿態為她送上。「喏,請祭拜。」



  「別這樣。」手足無措,婁顯恭不知道這是怎麼了。



  「我怎樣?應該說,我又能怎樣?」婁鬱心毫不客氣的諷道。「現在的你,今非昔比了,就連爺爺都沒讓你放在眼裏了,我怎麼可能對你怎樣。」



  「我沒有。」這指控來得那麼突然,婁顯恭拿著祭拜的香,整個人微微發顫。



  「沒有?還真敢說呢!從爺爺去世到現在,大家輪班守靈的時候,你出現過幾次?」婁鬱心也沒打算要聽她回答,逕自說道:「沒有!一次也沒有!」



  「那是因為……因為我生病……」



  「是啊,多好的藉口,生病?你這病生得還真是時候,不是嗎?」婁鬱心嗤她。



  「我是真的……真的生病了。」婁顯恭不明白怎會有這樣的誤解。



  先前,為了讓她重建一度崩毀的內心秩序,閻冠府擔心功虧一簣,也為了讓她專心養病,在取得了婁家大伯跟二伯的同意與首肯後,他對她,一直就是粉飾太平,避開喪事不談。



  若要按照閻冠府的計畫,雖然死者為大,但病人的複健也是極為重要!



  因此為了她著想,他原本是打算讓她回避掉整個治喪過程,省得影響到她的心情,拖延她復原的速度。



  是因為這些天她努力的復原,不但是心理,就連身體的復原情況都比他預期的好許多,在她百般的請求下,他覺得她能承受得住了,這才願意鬆口,開始跟她談論治喪的細節過程,而且決定讓她出席出殯當天的儀式。



  對於直到今天才能出席,才來祭拜爺爺,婁顯恭心裏已經很過意不去了,就算知道這是沒辦法的事也一樣。



  她很內疚,覺得這全是因為她不夠堅強所導致,內心一直就感到很愧疚了,因而也沒有心力再去防範,竟會有人對她存有這麼樣嚴重的誤解?



  「並不是我不想來。」她試著想說明。「是因為我之前病得很嚴重……」



  「省省力氣吧。」婁鬱心可不想聽她辯解。「跟你比起來,我可是兩袖清風的人,沒辦法像爺爺那樣,留下大筆遺產給你,你不用浪費力氣對我賣弄你的演技。」婁顯恭無法言語,整個人因為震驚而感到心痛。



  演技?!



  她怎麼也沒料到,她的堂姊竟是這樣的看待她?



  婁鬱心看著她,冰冷的目光打量了下,冷笑。「將所有人玩弄在手掌間的感覺如何?很過癮是吧?」



  「我沒有……」否認,語氣明顯軟弱,可怕的誤解讓婁顯恭覺得心痛,心好痛。



  「真好啊,只要裝可憐,什麼都能騙到手,不管是爺爺的財產還是冠府哥的關心……不過你的好運恐怕也到此為止了。」完全一副看好戲的表情。「等冠府哥跟日本的西川財團聯姻後,有了自己的家庭,他也沒空再理會你,失去這個大靠山,我看你還能得意到幾時。」



  「聯姻?」婁顯恭完全的傻住,因為這字眼。



  「哈!你還不知道嗎?」有種報復的快感,婁鬱心快意的說著。「前陣子,旅居日本的閻爺爺跟日本西川財團搭上了線,聽說西川家的老爺子很欣賞冠府哥,提出聯姻的主意,表面上說是希望合併兩家的勢力,但實際上是想把冠府哥納為己用,現在就等冠府哥點頭答應而已。」



  面對著一臉快意的婁郁心,婁顯恭深呼吸,握緊兩個拳頭,腦袋就算空白成一片,也很認真的在深吸呼。



  堅強,她要堅強,這沒什麼……其實也沒有什麼……沒什麼……



  看著她大受傷害的神情,婁鬱心只感大快人心,本想乘勝追擊,卻因為有人從旁阻攔而作罷。



  婁翼德並沒出聲,只用眼神示意自家小妹到一旁說話。



  在那不以為然的神情跟強勢的目光下,婁鬱心只能不情不願的跟過去,一直到僻靜的一隅……



  ***



  就在沒人的角落裏……



  「爸不是交代過,不准找顯恭的麻煩?」婁翼德直接切入重點。「我又沒找她麻煩!」她直覺否認。



  「那麼你剛剛做的事,可稱之為是友善的示好?」婁翼德眯起了眼。



  「哥……」心口跳了兩下,婁鬱心沒想到會被發現。「你全聽見了?」



  「郁心,遺產是爺爺留下來的,說白一點,不管是動產還是不動產,那全是他忙碌一生所掙來的資產,是他的心血,他想把他的心血留給誰是他的自由,並不是我們所能干預的事。」婁翼德身為長兄,多長的那幾歲並不是白活的。



  「沒錯,遺產是爺爺的,他高興給誰就給誰,誰也管不著,但你不覺得很不公平嗎?」理智上能理解,但婁鬱心就是覺得不公平。



  「公平?」婁翼德像聽見什麼天方夜譚。「這世界本來就是由一連串的不公平組成,你想跟誰要公平?況且,真要說公平,在遺產的分配上,顯恭只是承受的一方,是被動的那一個,你把你的怨氣全發洩到她身上,對她來說又公平了嗎?」



  「哥,你幹麼幫她說話?」婁郁心覺得不高興。



  「我不幫誰,我一向就事論事。」學法律的婁翼德素來就是幫理不幫親的人。



  「也許遺產的分配方式不合一般常情,但爸是這次遺產受惠的當事人之一,他跟大伯都能接受了,你有什麼好不滿的?」



  婁鬱心氣呼呼的,不願回答。



  「你要弄清楚一件事,遺產是爺爺的,他想給誰,都是他的自由跟權利,是權利,而不是義務。」推了推眼鏡,婁翼德不帶感情的就事論事。「況且律師也轉告過爺爺的心態,是因為顯恭資質平庸,做不來大事,加上她已沒有雙親可依靠,所以將泰半能轉換現金的資產全留給了她,為的是想多保障她一點。」



  確實就是如此,婁錫山會這樣分配他的遺產,只是為了保護能力較差的那一個。



  因為兩個兒子跟其他的孫兒完全不用他擔心,加上他確信自己所生的兩個兒子能將他留下的藥廠跟醫院發揚光大,進而發展出自己的一片天地。



  所以他才會在幾番思量後,將藥廠跟醫院的經營權分別交給兩個兒子,至於股權跟不動產這類能換得現金的部分,能留給自小失去雙親的小孫女就儘量的留,為的就是能多保障她一些。



  這是婁錫山所能想到的最好的方式,而他的兩個兒子,雖然一開始時無法接受,但自從得知父親的用意後,基於認同,也是對自身能力的信心與傲氣,再加上自家小孩確實也都夠優秀,不需要太過操心,因而很快的轉為理解。



  一切就要趨於風平浪靜,卻沒想到讓婁翼德看見自家小妹張牙舞爪的一面……



  「鬱心,我不知道你是怎麼回事,但要是剛才的事再發生一遍,我不會幫你隱瞞,而且我會送你去心理醫生那邊進行心理輔導。」婁翼德嚴肅的表示。



  「我不需要心理醫生,我只是……只是一時氣不過!」想到新的理由,婁鬱心又振振有辭。「爺爺平常最疼的就是她,結果她拖到今天才來上香,這算什麼啊?」



  對於她的不滿,婁翼德只是一臉的冷靜,冷冷的看到她心虛,承認自己的成見。



  「雖然爸說她生病了,但有那麼嚴重嗎?」她賭氣的說著。「爺爺走了,大家都難過,也沒哪一個像她那樣戲劇性,可以傷心到病倒,而且是病到連出席上個香都不行的那種病法。」



  婁翼德不知道她在鑽什麼牛角尖,冷聲道:「每個人都是一個獨立的個體,我們都不是她,也沒辦法去體會她的感受跟想法,但是她病得很嚴重,是爸親眼見到的事,你就算不信她、不信冠府的說法,難道你連爸爸的專業也不信?」



  「……」沒法兒接腔,婁鬱心賭氣的不說話。



  「雖然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但你自己想清楚點,別鬧到最後,反倒讓你自己難堪。」基於手足之情,婁翼德言盡於此。



  看著兄長離去的背影,婁鬱心一臉陰鬱。



  氣……她好氣……



  ***



  不對勁!



  出面去寒喧,才剛解釋完一圈、得以脫身的閻冠府看著他的娃娃,對那一臉慘白卻無聲流淚的模樣,感到極不對勁。



  「娃娃?」



  她循著聲音,怔怔的看著他,無聲的眼淚仍然流個不停。



  「怎麼了?」心憐不已,閻冠府輕輕幫她擦著眼淚。



  她淚眼模糊的看著他,很想問他,是不是就要去跟人聯姻了,但理智的那一面又自覺沒立場這樣質問,內心的拉踞讓她覺得很痛苦。



  「發生什麼事了嗎?」並不確定她遇上什麼事,閻冠府只能懷疑,在他不在的時候,也許發生過什麼事。



  她搖頭,否認。



  不管是讓人感到委屈傷心的嚴重誤解,還是他的聯姻訊息帶給她什麼樣的錯愕與震撼,她都不想讓他知道,不想讓他再為她多費心神。



  「我不該一時心軟,答應讓你來的。」看著她的傷心,閻冠府歎氣,直當她是承受不住喪禮現場的哀傷氣氛。



  「我沒事,真的,我沒事。」她試著要止住眼淚,很努力的要止住眼淚。



  至今所有的回憶,許多許多的片段飛逝過,當中全是他的呵護與疼惜,滿滿、滿滿的全是他對她的好,以及她對他的倚賴與信任。



  但也就是這些片段,讓她省晤到,真的該是她學著長大、學會獨自的時候。



  她拖累他,已經夠多了,不論未來如何,就算是像現在這樣的痛苦,她也要學著面對,學著不再那樣的倚賴他。



  沒錯,她應該要放手,讓冠府有他自己的人生才是……



  堅強,她記得答應過自己,她要堅強,不要再連累其他人為她擔心,特別是冠府,所以不哭,她不哭。



  「我們先回去好了。」看著她眼淚越掉越凶,閻冠府擔心著。



  她搖頭,趕緊用手背胡亂擦去臉上的淚,用力的深呼吸幾次,為了假裝沒事,甚至還逼自己露出一抹比哭還要悲慘的笑顏,逞強道:「我沒事。」



  「娃娃……」歎息,閻冠府絕不可能相信她沒事。



  「拜託……」眼淚又掉了下來,她哭著求他。「我沒事……真的!讓我送爺爺……送爺爺最後一程,好不好?這是、這是我最後能為爺爺做的事,冠府……」



  閻冠府並非鐵石心腸的人,更何況是來自於她的哀求,他絕不可能無動於衷,即使覺得不妥也只能順著她。



  但很顯然的,她的悲痛與傷心並不只針對那場生離死別的喪事。



  在整個喪事結束之後,她的抑鬱寡歡並沒有隨著時間過去而有所改善,甚至還增加了失魂落魄跟相對的強顏歡笑。



  她向來是掩藏不住心事的人,可是她竟然學會了強顏歡笑?



  閻冠府自然覺得有異,懷疑出殯的當天發生了什麼他所不知道的事,可是她的矢口否認讓他也拿她沒辦法。



  發覺她異常消沉的,並不只有閻冠府。



  身為知己好友的戎蘭開跟尉廷宇也將她情緒的低潮全看在眼裏,但他們又不願讓這份關心造成她的壓力,因而選擇沈默相伴,以為時間會讓一切好轉……



  ***



  美國,臺灣,日本。



  日本,美國,臺灣。



  要說到為愛走天涯,如果有個排行榜,高薇妮絕對有上榜的自信。



  為了官靖武,想她這雙十年華的美麗少女,不但從美國跟回臺灣,還從臺灣追到了日本,就算假期結束了,也沒關係!



  反正就要放暑假了,只卡在一個期末測驗,她飛回美國去應付應付,考完試就再飛回臺灣,即使暑假前還沒擄獲小武哥的心……也不怕!



  她早已經做好長期抗戰的心理準備,這一次可是連休學的申請書都帶一份來準備要填了,真要到那麼萬不得已的地步,她可是沒在怕的。



  只是……她都到了好一會兒,也等了一陣子,小武哥到底是下班回來沒啊?



  再次借住閻宅的高薇妮覺得無聊,加上想到了一個新的擒郎妙計,急著與人分享,她很自然的往隔壁出發。



  身為裝熟魔人一員,先前婁顯恭也暫住閻宅時,高薇妮偶爾幾次幫忙前往婁宅拿些東西,訓練出的裝熟能力讓她得以自由進出,只是才剛打開起居室的門——



  「娃……娃娃?」高薇妮大驚失色,只因為要找的人哭得跟淚人兒一樣。



  對著電視,哭得淚眼模糊的婁顯恭抬頭看她,哽咽的喚了一聲:「薇妮……」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高薇妮是真的嚇了一跳,進門前只聽傭人說她在裏面看片子,怎麼也沒想到會是這副慘狀。



  「死了……」指著電視,婁顯恭抽抽噎噎的講了一個人名,很傷心的說:「他突然就死了。」



  電視上,女法醫同樣的哽咽,對著枉死的同袍,一邊擦著眼淚,一邊工作……



  不論是女法醫還是解劫臺上的死者,都是高薇妮所熟悉的。



  「啊!是這個——」身為此影集的忠實觀眾,高薇妮立即進入狀況。「我知道,這一集真是太悲傷了,我那時眼睛都哭腫了!」



  那是一個極具知名度的美國影集,專門破解各種犯罪,劇情緊湊又懸疑,一向就是高薇妮的最愛。



  因為喜愛,即使眼前的片段是之前就看過的,為了那個枉死的主角,高薇妮忍不住也坐下來跟著劇情往下看,而且很快的跟著熱淚盈眶。



  起居室內,除了螢幕裏的聲音,就剩哭泣的吸氣聲跟擤鼻涕的聲音,這種慘狀一直維持到影集結束……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讓他死掉?」擦著眼淚,因為多了一層觸景傷情的同理心,婁顯恭好傷心。



  「對啊,真是太可惡了,這個角色一直很認真,我很喜歡他耶。」高薇妮也覺得不甘心。



  兩個戲迷邊哭邊討論,一致覺得那個主角死得太突然,而且不但是死法,連死因也同樣的突兀,一直討論到情緒緩和下來……



  四目相對,突然有種荒謬感!



  只是一出戲,她們也太認真了吧?



  有點尷尬……



  「呃……」清了清喉嚨,高薇妮試著轉移注意力。「要再看下一片嗎?」



  「那個……我要留著明天看,一天看一集。」同樣覺得尷尬,婁顯恭擦擦眼淚,也試著轉移尷尬感。「對了,你找我有事嗎?」



  「呃……」高薇妮也跟著擦去鼻涕眼淚,很認真的在想,剛剛她直奔過來,到底是想說什麼?



  「雖然冠府跟我說過你會再回來,可是我沒想到會這麼快。」



  因為她無心的一句,高薇妮想起來了,得意的哈哈大笑。「那是因為我要打鐵趁熱啊!」



  「啊?」婁顯恭反應不過來。



  「喏喏,我告訴你,我這次回美國,想到了一個很好的辦法,讓小武哥一定會接受我的好辦法。」一臉得意,高薇妮只差沒插腰仰天大笑。



  「什麼好辦法?」相對那意氣風發的高昂,只顯出婁顯恭的傻頭傻腦。



  「迷奸他!」



  「啊?」



  婁顯恭吃驚的呆樣讓高薇妮大笑出聲。「你也覺得這是個好辦法,對吧?」



  冒冷汗,婁顯恭只有冒冷汗的分,哪里覺得好了。



  「這……」委婉,她非常委婉的表達個人的意見。「我想這不太好吧?」



  「怎麼會不好?」高薇妮興沖沖的分享她妙計精髓的所在。「中國人不是有句話說『酒後亂性』?還有一句叫『生米煮成熟飯』?」



  「沒錯,確實是有這兩句俗諺。」雖然承認,但婁顯恭實在體會不出,這兩句話能結合出什麼妙計來。



  高薇妮也沒指望她能一點就通,興致勃勃的解釋道:「妳想喔,依照小武哥那種傳統式男人的個性跟作風,只要我找到機會,灌醉他、讓他亂了性,等到我跟他生米煮成熟飯的時候……」



  嘿嘿笑了兩聲,下結論:「依小武哥的個性,他一定會對我負責,那我不就能跟他雙宿雙飛了嗎?」



  看著她手插腰,真的哈哈大笑了起來,面對那份得意,婁顯恭只顯得困惑。



  「薇妮……」想了想,她決定問一下。「為什麼你這麼執著官秘書啊?」



  「為什麼?」笑聲停了下來,高薇妮楞了楞,因為她的問題。



  「我的意思是,你長得那麼漂亮,個性開朗又好相處,我相信,一定有很多的男孩子喜歡你。」



  「那是當然,我在學校裏也是很受歡迎的,還記得我大一的迎新會上,搶著要跟我跳舞的學長多到只差沒打起來了。」這一點可不是高薇妮自己在誇口。



  「既然這樣……」遲疑,婁顯恭真的不懂。「為什麼你偏偏……偏偏只喜歡不怎麼搭理你的官秘書?」高薇妮看著她,不敢相信她會問出這麼笨的問題。



  「愛!當然是因為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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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28 02:27:05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愛?



  這字眼,迷惑了婁顯恭。



  高薇妮看見她楞頭楞腦的模樣,問道:「娃娃,難道你從沒有那樣的感覺嗎?」



  「喜歡一個人,想跟著他、看著他,讓你很自然的想要對他好,就算放棄一切也無所謂,只想徹徹底底的擁有他、獨佔他一個人。」



  因為她的話,婁顯恭的腦海中很自動的浮現一個人的身影……



  高薇妮沒注意到她的出神,一個人沉浸在她滿是愛心型氣泡的世界當中,一臉夢幻的說著:「當你看著他,光光是看見他就覺得很開心,就算不做什麼,只要有他在身邊,自然而然就覺得很幸福,讓你不顧一切的想守著他……愛!一切都是因為愛啊!」



  長長的睫毛眨啊眨的,婁顯恭試著消化這一番話。



  這種放棄一切也想要守住一個人的感覺,她有!



  真的有這麼一個人,但也就是因為想要對方好,所以她只得放棄……



  是啊,放棄,在她乍然意識到,原來那份根深的情感、並不光光只是因為熟悉與習慣的同時,因為不想妨礙他,也不想要連累他,所以她也只能忍隱下那份心情,假裝什麼事都沒發生過,就為了讓他做出正確的決定來。



  聯姻……這種事,她並不知道其他人怎麼想,但她知道,這種事對閻家來說並不陌生。



  在閻爺爺那一代,就因為一次政商聯姻而奠定下聯僑的根基,到了冠府爸爸的時候,又一次的聯姻更是擴大整個聯僑的規模。



  如今到了冠府……一想起閻冠府,甜美的嬌顏上浮現黯然之色。



  因為熟悉,閻家的事對她來說,就像自家的事一樣,每一項她都清楚得很。



  聯僑是閻家的一切,而閻爺爺除了臺面上聯姻的正妻,私下還有另外兩個沒登記的伴侶,在三個太太同時增產報國的結果,讓他們閻家兒孫滿堂、人口眾多,而人一多,心眼自然也就多了起來。



  在誰都想做老大的情況下,由正妻所出的那一脈系本來就比較有利,那要是由正妻所出的嫡長子所生下的嫡長孫,那血脈本身就像蓋了品質保證的印章,從一出世就註定要成為同輩眼中的眼中釘。



  婁顯恭雖然被保護得很好,可是多少也知道,當很多人拿著放大鏡等著挑毛病的時候,閻冠府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持他至今的十全十美與無可挑剔。



  如果冠府真能按照閻爺爺的期望,跟日本西川財團聯煙成功的話,那不但是讓他總經理的位置有如生了根,也穩住他在閻家的地位、讓人無法撼動的那種穩固法。



  她再怎麼不聰明,多少也知道當中的厲害關係,而基於這些,她能不放棄?能夠不放棄那份才剛意識到、卻還沒機會說出口的感情嗎?



  不能的,是不是……



  「哎呀,我看你笨頭笨腦的樣子,就知道你晚熟,一定還沒遇上這樣的人。」高薇妮一徑的沉醉在她自己的愛心型世界,甜滋滋直笑著,還安慰道:「不過沒關係啦,反正也只是早晚的問題,只要你遇上了那個人,你就會知道我現在的感受了。」



  「是嗎?」婁顯恭苦笑,一如這些天的粉飾太平,不讓任何人察覺到那份不該被發現的感情。



  收斂心神,試著要專注在高薇妮的「絕世妙計」上頭。



  「薇妮,我覺得……你要不要再考慮一下?」基於朋友立場,婁顯恭覺得該把利害關係說一說。「也許你想的很好,可是要是事情不如預期的話,該怎麼辦?」



  「例如?」高薇妮可沒想過會有什麼不如預期的事。



  「例如官秘書的感受,還有他的反應之類的,你也要想想,如果他沒像你想像的那樣,而是比較糟的那種,好比他很生氣,氣你設他的局,反而離你更遠,這樣不是很糟糕?」婁顯恭已經儘量把事情含蓄化了。



  「放心,這些我都想過了。」高薇妮卻堅定表示,決然的說道:「實行這個計畫的結果只有兩個,一個就是好的,一個就是壞的,好的那個我就不用說了,大概就是小武哥不再嘴硬,承認他其實也喜歡我,只是因為門戶之見才裝作不喜歡我,總之就是把話說開,皆大歡喜。」



  「壞的呢?」婁顯恭懷疑她真的想過壞的那一面。



  「壞的就是他真的不喜歡我,然後像你說的那樣,氣我設計他,然後為了他的道義問題,就懷著怨恨的心答應跟我在一起。」高薇妮聳聳肩。「雖然看起來,好像一樣能達到我想要的目的,但如果不是小武哥心甘情願的,我也不會讓他負責,真要是那樣子,我就會放棄,一個人帶著他的孩子躲起來。」



  「孩子?」婁顯恭只能困惑的看著她,不確定這個孩子是怎麼冒出來的。



  「是的,孩子,那是我母計畫中延伸出的子計畫一部分,執行母計畫時,時間要挑在排卵期,這樣等母計畫執行之後,如果是好結果,孩子是我們共同的喜悅,如果是壞的結果,那我至少保有小武哥的孩子……」高薇妮是認真的。「因為我再也無法愛任何人,只能把全部的愛,給這個baby了。」



  面對高薇妮的宣言,這一刻的婁顯恭是受到震撼的。



  那種用盡了心力,再也無法愛任何人的心情,她懂,因為她正非常深刻又痛苦的體會當中。



  就因為她懂,所以她深受震撼。



  也許,這個只能稱之為破釜沉舟的計畫,對她來說,理智上總覺得有點——有點變態!



  但不知道為什麼,在她內心深處,卻因為這個主意而悄悄、悄悄的蠢動了起來。



  孩子?



  一個……冠府的孩子?



  這念頭,一旦出現,就像傑克的魔豆那樣,迅速的生根發芽,然後蜿蜒的長出來、長出來,讓她渴望得整個人都忍不住要顫抖了起來。



  在這之前,她早已經打定了主意,雖然覺得痛苦,卻也要把握住這最後的相處時間,一等冠府決定婚期的時候,她就要離開,走得遠遠的。



  因為她無法面對那一刻,也無法面對成為別人丈夫的冠府,所以她一定得走,帶著滿滿的、屬於她跟冠府的回憶離開,到一個沒人找得到的地方,她要安安靜靜的抱著這些回憶度過未來的人生。



  可這樣平凡無奇的計畫,卻讓高薇妮給投了一顆原子彈,炸得她整個人要熱血沸騰,滿腦子只能繞著一個念頭打轉。



  孩子,如果能擁有一個孩子,屬於冠府的孩子……



  ***



  擇日不如撞日,在念頭興起的這一日,就是一個極好的下手機會!



  婁顯恭算了算生理期,發現她的身體狀況正好處在排卵時期,至於閻冠府那邊,因為一場推拒不掉的商業應酬,直到夜半三更,微醺的他才讓名為秘書、但實際上也兼保鏢身分的官靖武給送了回來。



  多麼剛好,不是嗎?



  「娃娃?」看見從小門跑出來的她,正要進門的閻冠府滿是吃驚的。



  雖然,兩家庭院之間留的那道門,為了就是方便出入,但是在這種三更半夜的時候?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前一刻還放鬆的閻冠府,整個人警戒了起來。



  面對他的詢問,婁顯恭暗自做著深呼吸,不期然的聞到他身上淡淡的酒味,簡直不敢相信她的好運氣。



  她知道,她要做的,就要延續這份好運氣……



  「冠府,你要睡了嗎?」她試著要鎮定,但緊張的感覺仍是洩漏了出來。



  揚眉,因為她的詢問,閻冠府等著下文。



  「沒,沒什麼,只是……」因為官靖武就在一旁看著,婁顯恭緊張到直冒汗。



  「我、我有事想跟你說,你能不能過來一下?」



  閻冠府不疑有他,示意官靖武先行休息,自己則是跟著她回到婁家主屋當中。



  屋內,燈光映照出他因為酒意而微紅的俊顏,淺淺的色澤,讓本就儒雅清逸的俊顏顯得分外迷人。



  婁顯恭一想到等會兒要做的事,即使一再暗暗的深呼吸,也無法阻止酡色染紅她的雙頰。



  「不舒服嗎?」閻冠府直覺去探她的額溫。



  他的碰觸讓她無法自己的輕顫了下,只因為她腦海中出現讓她窘到想挖個洞的畫面。



  不敢多想,她趕緊抓住他的手,問道:「冠府,能不能……能不能幫我品酒?」



  閻冠府看著她,好片刻的沈默,讓人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品酒?」最後他確認著。



  「嗯,我們明天要交品酒的報告,我差點要忘記了,後來想做又怕我一個人做不來,所以想請你幫忙。」她說著練習的成果,這句謊言她對著鏡子少說練了一百八十遍,才有這時的流利不打結。



  閻冠府仍是看著她,她長長的眼睫緊張兮兮的直眨著,當中閃爍的點點光彩,他很不想稱之為可疑,但那也只能稱之為可疑。



  「沒問題,我幫你。」他嘴裏說著,完美的隱藏起疑心。



  她明顯松了一大口氣,趕緊將他帶回她的房間。



  房間?



  閻冠府不動聲色的看著讓她放滿一床頭櫃的各式酒瓶,中外品牌都有,敢情她把家裏珍藏的酒全搬進房裏了。



  「就我一人品酒?」在她斟酒的時候,他對於只有一個杯子發表個人疑問。



  婁顯恭楞了下,這時才想到,雖然她也預想到品酒要洗杯子的問題,有多準備了沖杯子的水跟裝水的容器,好增加品酒的真實性,但是她是借著作業的名義請他來幫忙,既然是她的作業,怎可能她自己卻是滴酒不沾?



  「那個……我少拿一個杯子了,我再去拿……」



  「沒關係,我不介意,就用這個吧,我們一起喝,嗯?」露著親切的笑容,閻冠府徵詢她的意見。



  「喔,好。」她當然是說好,雖然沒設想到這個部分,但心想她有作業當免死金牌,犯不著多喝,每杯只少少喝一小口,應該不至於會怎樣。



  而確實,閻冠府並沒讓她多喝,每當她倒入新的酒的時候,只會先讓她啜飲一小口,而後他再喝掉剩下的部分,之後,兩人再確認酒的特性,讓她做下筆記。



  整個品酒的過程中,她是有一點小小的害羞,兩人共用一個杯子的感覺,讓她覺得親密,跟他之間的關係很親密,那讓她不由自主覺得害羞了起來。



  就在臊意當中,一種、二種、三種……她搬來的十二瓶酒很快的都喝過一遍,她覺得臉熱熱的,但是並沒多想,只當是那份親密感讓她臉紅心跳。



  然後她暗暗觀察著他,發現他好像沒怎麼受影響?



  「我覺得……這種的好像還滿好喝的。」她趕緊祭出B計畫,這次用的是推薦的名義,所以可以倒上半杯,而不是品酒的四分之一杯。



  「是嗎?」對於她的推薦,閻冠府不置可否。



  「真的,我覺得它甜甜的,特別好喝。」特地喝了一大口,好證明她的喜好。



  「這種是水果酒類,味道會偏甜。」閻冠府順著她的意,將殘餘的酒喝掉。



  她用開水沖了下杯子,把水倒在事先準備好的小水桶中,又換了一款,用同樣的手法再騙一杯,然後是第二、第三杯……



  推薦的方法若不適用,那就稍稍變更,假裝不確定口味,總之就是拐他再喝了。



  對於她的熱切,閻冠府無條件配合,不管是什麼名目,她送上的酒他一概來者不拒。



  即便事情詭異過了頭,她的特別推薦搭配再確認的藉口,已經又繞了整整一輪,把十二種酒都推薦跟確認過一次,他也二話不說的配合她,一一解決她倒出來的酒。



  對此,婁顯恭顯得相當滿意。



  她曾聽聞,喝混酒最容易讓人醉倒,她一次混了十二種,而且還混了兩輪,他一定很快就會醉了,是吧?應該是這樣的吧?



  她仔細的看著閻冠府的反應,但不知道為什麼,只覺得頭好暈。



  怎麼會這樣呢?



  她覺得頭好暈喔,真是奇怪了,那冠府是要醉了沒啊?



  「我還好,倒是你,你沒事吧?」



  一直到閻冠府回答她的問題了,她才發現她把內心的疑惑問出口。



  「沒事,我只是有點暈暈的。」她傻笑,拿出為了C計畫所準備的第十三瓶酒。



  開了那瓶據說已珍藏多年的洋酒,她為他倒上一大杯,繼續勸酒。「聽說這瓶是好東西喔,放很久很久了,不知道味道怎麼樣,冠府你快喝喝看。」



  說是這樣說,但行動上卻是習慣性的,而且是挺豪邁的那種慣性,自己先灌了一口,而且還是挺大的一口,幾乎幹了半杯,才將剩下的交給他。



  閻冠府接過酒杯,卻因為她直勾勾的看著,而沒辦法像先前幾次那樣,趁著她轉身拿酒的時候將杯中物給倒掉。



  「喝,冠府你快喝嘛,要喝多多才會醉啊。」她笑嘻嘻的,完全沒發現她將她的目的給說出來了。



  「醉?」



  「是啊,喝醉,你要快點喝醉。」



  揚眉,閻冠府不需動用腦力也能斷定,她喝醉了。



  「娃娃,你沒事吧?」不動聲色,先問問她的情況。



  「沒事,我很好,非常的好。」她吃吃的笑著,這樣飄飄然的感覺讓她覺得很美妙,也是這陣子以來,她整個人最為放鬆的時候。



  看著她神情輕鬆,嬌顏綻著近期以來最放鬆的甜蜜微笑,閻冠府也笑了。「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好,冠府問。」她一臉正經,乖乖坐好等他發問。



  看她一板一眼的小動作,閻冠府想笑卻也只能忍住,正色問:「作業是假的,對吧?」



  他暗自希望,她是酒後吐真言的那種類型,這也是他發現不對勁時,決定將計就計的原因,而結果……是讓人滿意的那種!



  她絞著手指頭,很不好意思的點點頭,怯生生的朝他笑一笑,那是她小時候做錯事之後,討好的、求和的笑容。



  愛憐的摸摸她泛著粉紅色澤的嫩頰,閻冠府輕問:「為什麼要讓我喝醉?」



  「因為冠府喝醉了,我才可以對冠府這樣這樣、那樣那樣。」身為酒後吐真言型的標準範本,她笑嘻嘻的宣佈答案。



  他挑眉,因為她的答案。



  「這樣這樣跟那樣那樣?」他很客氣有禮的問。「到底是怎樣呢?」



  「就是這樣啊。」她欺身,整個人鑽進他的懷中,就像兒時那樣的窩在他的身上,軟軟的手臂環著他,帶著酒氣的小臉朝他露出傻呼呼的笑,說道:「然後是這樣。」



  隨著話語,混著酒香與少女馨香的氣味入侵他的知覺,軟軟的唇覆上他的,用力的啵了好大一下,然後開心的格格直笑。



  「娃娃?」即使是閻冠府,也讓她這舉動給震住了。



  為了替她著想,多年來他一直謹守本分,遲遲不敢越過那道禮教的防線,倒沒想到她這個小醉鬼冷不防的就飛越了過來?



  「我還要那樣那樣喔!」不顧他的意外,她一臉得意的宣佈,環在他肩上的小手拉下他,軟軟的唇瓣再次貼上他的,而後的行為因為笨拙,只能用啃咬形容,她很不得要領的啃咬著他。



  只能稱之為糟糕的吻技讓閻冠府既好氣又好笑,從沒想過會有這麼一天,自己的唇瓣會被當成糯米腸似的啃咬。



  薄唇輕啟,他回應著她,引領生疏又不得要領的她,進行糯米腸的反擊……



  淺淺的吻因為被誘發的欲念,轉為深深的吻,膠著的唇瓣流轉著他們對彼此的情意,但殘餘的理智拉回了閻冠府,在失控前,他導引一切,讓深深的吻退回淺淺的吻,最後一下又一下的輕啄她絳紅軟軟的嫩唇,直到放開她。



  額頂著額,氣喘吁吁的她眼神迷蒙,稚氣的嬌顏因為他的吻而染上些許情欲之色,讓她的純真顯得異常的性感撩人。



  「冠府……」



  「嗯?」



  她喚他,甜美的嬌顏上綻著好滿足、好滿足的傻笑。



  他暗自止息,不想亂了自製力,讓她不配合的小手很徹底的考驗著他。



  「娃娃?」他抓住她作亂的小手,不讓她繼續解開他的扣子。



  她困惑的看著他,可憐兮兮的問:「冠府不想跟我生baby嗎?」



  「baby?」歷經今晚一連串的古怪,這個單字已然嚇不到閻冠府了。



  「我想要冠府的baby,好想好想。」她乖乖回答,卻因為惦著方才親吻的美妙感,忍不住傾身上前,朝他軟軟的唇上又偷偷親了幾下。



  在星星小火撩撥成森林大火之前,閻冠府掌控住一切,輕捧住她的面頰,不讓她的香吻分散他的注意力。



  「為什麼?」今晚的一切對閻冠府而言,委實太過匪夷所思。



  「因為我喜歡冠府,好喜歡好喜歡,喜歡到……這裏好痛。」她捂著心口,露出不適的表情,悲傷的說:「我發現喔,我愛上冠府了,好愛好愛,可是我為什麼到現在才發現呢?」



  等候著她,足足十多個年頭了,閻冠府從沒想過,他能這麼早,又這麼輕易的得到她的感情,她這番的告白,確實衝擊到了他,但他試著理智處理……



  想處理,卻在接收到她悲慘的表情之後,忍不住輕笑出聲。「愛我,是件那麼悲傷的事情嗎?」



  婁顯恭搖頭,拉開他捧住頰面的手,用力的抱緊了他,喃道:「不悲傷,只是為什麼我到現在才發現?太遲了……」



  「說什麼傻話,你還小,很多的感覺只是一時的,也許你現在自覺是喜歡,但並不表示那是你真實的感情……」



  「那什麼才是真實呢?」她只問他這一句。



  閻冠府讓她給問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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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5-5-15 13: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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