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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蘇荻]心不設防的天使[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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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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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 02:22:17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1
心不設防的天使 作者:蘇荻

她這小太妹能受到這種公子哥的青睞,
是該燒香拜佛、感謝祖上積德才是。
可是瞧瞧這候門深似海的豪門戶,
哪容得下她低學歷,又一點都不淑女的女子入門?
何況對方的母親已找人「明示」對她的嫌惡了。
她可悲的愛情、絕望的生命呀……
是誰呢?在她幾乎垂死之際以天神之姿降臨,
輕輕捧起她脆弱的生命呵護。
她的小性子、壞脾氣,都溶化在他的溫柔中。
今生賴定了!他是她心不設防的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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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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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 02:23:25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蘇子藜站在電影院門口,已有十來分鐘了。

    一向不擅打扮的她,今天的裝扮十足教人噴飯。

    大咧咧的灰格子襯衫,搭了件棗紅色毛背心,下頭是件褲身過寬、洗得破爛、褲管還長滿須須的深藍牛仔褲,配上一雙夾腳的綠色涼鞋。

    然而,上頭這件背心不是短的而是長的,蓋過她那扁平沒肉的屁股,整體看來非但不搭調,還搶眼得難看。

    再瞧瞧她的頭髮,那也是夠嗆人的。

    她綁了個馬尾,前額瀏海吹得又高又翹,重要的是,她從不用梳子梳頭,只憑兩手抓了就綁,蓬亂的程度非憑想像可在腦中出現畫面。不過,現代人的髮型流行有點亂又不會太亂,說不定別人會以為她是故意的。

    再看她全身上下唯一能看的地方——那張美得野裡野氣的菱形臉,和五官深邃分明的輪廓。偶爾她會被誤認成混血兒,當然,也有人曾經不識相的以為她是原住民,而被她痛毆一頓。

    可惜可惜!倘若她沒戴上那對又圓又大的白色耳環,那張臉就不會如此突兀了。

    二十分鐘了,她極為不耐煩的瞄著手上那支鐵殼骷髏表。

    「搞不清楚徐耿諒在搞什麼飛機,都這個時間了還沒出現!」她不滿的嘀咕,一張臉盛滿發飆前的脹紫色怒氣。

    此刻,迎面走來一個身形瘦高的男子,莽莽撞撞的手拿爆米花,在穿梭人群時一不小心絆到了腳,整包爆米花在頃刻間,不偏不倚的落向蘇子藜那張蓄勢待發的臉。

    那人在當眾摔跤後,隨即倉促起身,見到對方被自己灑了一身的爆米花,不知所措的愣在那一動不動。

    這下可糟了!蘇子藜陰鬱變臉,向來脾氣不佳的她,如今來了一記火上加油,心中的忿怒可想而知。

    不用說,這個人馬上成了她炮轟出氣的對象。

    停頓兩秒,她想也不想的扯開喉嚨劈頭大罵:「該死!你走路不帶眼睛的嗎?還是你眼睛瞎了看不到路?你他媽的真是欠揍!」她抓狂的握著拳頭吼,也不管對方只是個陌生人。

    蘇子藜的大嗓門使得熱鬧的街道頓顯鴉雀無聲。

    「對……對不起!」那人被她可怕的氣勢嚇到了,呆在原地無法思考。

    「一聲對不起就夠了嗎?你哪個人不灑偏要灑到我?Shit!還是一大堆爆米花,真夠噁心的!」蘇子藜惱火兼氣憤地大力踩著地上的爆米花,視而不見週遭人的圍觀指點。

    「喂!」

    猛地,一個氣勢不小的女人急急衝上來,二話不說擋在男子面前,衝著蘇子藜不客氣的反罵回去:

    「你這個臭女人罵夠了沒有?爆米花既不痛又沒髒到你什麼,凶什麼凶呀?何況他都道歉了你還這樣得理不饒人,到底有沒有搞錯啊?」女子沒好氣的嚷。

    「本大小姐不爽干你屁事?你少在那邊多管閒事。」子藜挑眉瞪目的指著她,這女人的出現無疑使場面更加混亂。

    「什麼多管閒事?」那個女人氣得臉色發紫,簡直要張牙舞爪起來。「他是我男朋友耶!你這樣當街污辱他,不覺得太過分了嗎?」

    「男朋友有什麼了不起,你以為全世界就只有你有嗎?嘿,還是個不折不扣的軟腳蝦咧,哼!」子藜充滿鄙夷的瞪了他們一眼。

    「你……」那個女人氣炸了,那名男子在同一時間也變了臉色。「你說什麼再說一次!」

    「我說他是軟腳蝦,怎麼樣?」這一秒鐘,子藜覺得心情好了許多,她得意洋洋的昂起下巴。

    「那你呢?一副落翅仔的模樣,有紅有綠,穿得像小丑似的,我看哪,你就算是倒貼都沒人要!」女人不甘示弱的反駁回去,罵人的功力比起蘇子藜來可說是毫不遜色。

    蘇子藜當場臉色驟變,氣焰高漲的衝到她面前:

    「你說什麼?有種再說一次!」

    「再說十次我也說,我說你是落翅仔、小丑、倒貼都沒人要!」

    她的話一說完,只見蘇子藜氣憤難耐,揎拳捋袖的大步跳上前,使足力道一拳揮過去,正中下巴。

    那個女人痛得嘰哩呱啦,馬上歇斯底里的大聲尖叫:

    「你敢打我?你這個賤女人竟然敢打我……我、我跟你拼了。」她朝子藜撲過去,一手揪住對方頭髮,一手極力反抗扭打,兩人在眾目睽睽下演出一場難分勝負的女子摔角記。

    這時,卻見一個相貌堂堂、斯文秀氣的男人,匆匆忙忙、慌慌張張、氣急敗壞的從圍觀的人群裡擠到前頭。

    「住手!」他額頭冒汗的大聲吼。「蘇子藜,你住手,子藜!」

    在這個混亂時期,蘇子藜才不曾因他的幾聲叫喊而輕易放過她,尤其這個女人的指甲又尖又長,像貓爪般已經抓傷她的臉。不願服輸的她,轉而攻擊這女人的胸部。

    「子藜,你夠了、你夠了!」

    徐耿諒又羞又急的上前奮力阻止她,無奈蘇子藜表現出壯士斷腕的決心,把自己當作是驍勇善戰的女大兵,要和這個可惡的敵人一分高下,或者是兩敗俱傷。

    眼見看熱鬧的人愈來愈多,叫囂聲此起彼落,他更覺得丟臉透了!

    「別打了、別打了,雨安!我求求你別打了……」連那個罪魁禍首的肇事者也臉色陰鬱的上前勸阻。

    徐耿諒實在氣炸了,眼見怎麼拉她都沒用,乾脆,他把牙一咬、心一橫,情急之下撂下一句話:

    「蘇子藜,假如你還要繼續打的話,那麼、那麼我們就到此為止……再見!」在失望痛心的扔下這句話之後,他掉頭轉身走人,頭也不回的大步離開人群。

    沒想到他的話立時奏效,蘇子藜的滿腔怒火像被盆冷水兜頭一澆而下。

    「耿諒?」

    她停止揪打探起頭,試圖在混亂的人群中尋到他的身影,可怎知,徐耿諒果真不見了!

    不見了、不見了、真的看不見了!

    「不打了不打了!」子藜又氣又急的一把推開她,忿忿難平的朝她咆哮:「都是你這個臭女人害的!」

    說罷,她拔腿直往外邊沖。

    「別走呀,有膽咱們再繼續打呀!」雨安揩抹著汗水交雜的粉臉,一邊氣喘吁吁又不甘心的朝她背後大吼:「誰怕誰呀!哼!」

    「雨安,你這是何必呢?」那個男人難堪的僵著問。

    「爭一口氣,你懂不懂?」她昂著臉說。

    他搖頭兼歎氣,不吭一聲。

    「走吧!電影開場了。」她摟住他的手臂,拂拂微亂的秀髮,彷彿剛剛啥事都沒有發生過,逕往電影院裡走去。

    在一旁看得正精采的群眾們,亦如電影散場般的一哄而散。

    另一方面,蘇子藜上氣不接下氣的追到了徐耿諒的面前,橫身一擋,伸出手來按住他的肩膀。

    「你做什麼嘛,說走就走!」她跺著腳埋怨的嚷。

    徐耿諒鐵青著一張綠得不能再綠的臉,不說話、不理她,正眼連瞧都不瞧一眼,繞過她繼續往前走。

    「喂,幹嘛不講話呀?」蘇子藜只好亦步亦趨。

    見他悶不吭聲,知道他一定在為剛剛的事生氣,但她也有滿腹牢騷急於發洩,於是搶先一步的指責他:

    「都是你不好,要不是你遲到,我也不會跟人家打架了。」

    徐耿諒順著騎樓拐個彎,仍然甩都不甩她。

    蘇子藜火大了,當場抓住他的手臂不讓他再往前走。

    「徐耿諒!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你不要一直都不講話。」

    徐耿諒用力甩開她的手,慍怒的指著她的鼻子低吼:「這句話應該是我說的才對,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你最好不要逼我!」

    「我逼你什麼了?是你自己無緣無故拿分手的話來嚇人,我都還沒問你呢。」她嘟著嘴不依的說。

    「我告訴你幾次了?不要動不動就和別人吵架、打架,你哪一次聽進去了?」

    「誰叫那個臭女人要罵我是落翅仔,像這麼傷人的話,如果不教訓教訓她,我才不甘心咧!」她理直氣壯的答。

    「是你先罵人家的男朋友是軟腳蝦,你還敢說!」

    「可是她說我像小丑,還說我倒貼都沒人要,無論如何,這些話任誰聽了都會生氣的,難道你不覺得她很過分嗎?」說話用力過猛,她額上的一綹亂髮掉到臉邊。

    「你還搞不清楚狀況是不是?」徐耿諒氣得想用目光殺人。「這件事明明是你太過分!人家不過是一不小心把爆米花灑在你身上,也沒弄髒你什麼,你幹嘛得理不饒人的說話傷人?更何況對方都道歉了,你還一個勁的罵不停!」

    蘇子藜正想回嘴,念頭一轉,她突然氣憤的叫了起來:

    「好啊徐耿諒!原來事情發生時你就已經來了,你、你……那你為什麼不阻止我,難道是存心想看我鬧笑話嗎?」

    「我不過是想看你能不能控制住自己的脾氣不去吵架,結果……」他難過至極的搖頭。「你簡直令我失望的想跳海自殺!」

    「如、如果不是因為你遲到害我心情變得很差,我也不會去罵那個人出氣了。說來說去都是你不好,你怎麼可以把錯全推到我頭上?」

    「這算是個借口嗎?別人也是人,憑什麼就活該要讓你罵?」徐耿諒面色陰沉的別過臉。

    「我……」蘇子藜說不過他,尤其氣消之後,她多少知道自己理虧站不住腳。

    「好嘛好嘛!」她總算有了點愧意,但仍然保持著傲氣凌人的姿態:「那你要我怎麼樣嘛,道歉是不是?那我道歉就是了,對不起,這樣可以了嗎?」

    徐耿諒搖頭,臉上表情更加灰心。

    「你想怎麼樣一句話嘛!用不著在那邊擺著一張臭臉。」子藜最討厭看到他的撲克臉,因此忍無可忍的喊道。

    過了良久,只聽徐耿諒帶著痛處的聲音說:

    「子藜……我看我們還是分手吧。」

    蘇子藜驚得整個人彈跳起來,瞠大眼睛,慌張的拂開那綹不聽話的頭髮。

    「什麼?分手?」

    「對,分手。」他心灰意冷的搖頭歎息。「我一直在忍受你,一直很努力很努力的忍受你。但是,我發現你的行徑讓我愈來愈無法接受,你知道嗎?」

    在這短短一瞬間,蘇子藜高築的驕傲不見了,凌人的氣勢也不見了,她焦灼萬分的緊抓住他的手:

    「不要、不要,你不要嚇我!你知道我的個性一直都是這樣的,你知道的,對不對?」

    「沒錯,從我認識你的第一天起,你就一直是這個樣,沒耐性、壞脾氣、愛打架……」徐耿諒露出一絲苦笑,無奈的靠在一處廊柱邊。「難道你從未想過要為我而改變你自己?我的要求並不多,只要你稍稍的溫柔些、文靜些,我都會非常高興的。」

    「我、我改了呀,你要我改的我都盡量的去改了呀!」蘇子藜慌亂的摸摸頭髮。「你瞧!你說你喜歡長頭髮的女生,我就忍耐著不去剪短,夏天也只敢綁起來,連稍微的修剪都不敢;還有還有,你要我學著打扮自己,不要像個小太妹似的,我也很努力的去買些正常的衣服鞋子來穿,難道這還不夠嗎?」

    「子藜,非得要我叫你改,你才肯改嗎?那麼,你知不知道我最希望的是什麼?那就是你的脾氣好一點、溫柔一點、甚至淑女一點。」

    他歎口氣再道:「你不小了,從我二十三歲認識你,到現在也已經三年了。可是三年來,你成熟了嗎?長大了嗎?理智點了嗎?不,你沒有,你還是那個三年前的蘇子藜,那個驚世駭俗的蘇子藜。」他痛心的捶著胸口。

    這樣殘酷的話讓蘇子藜的臉刷地蒼白,也讓她頭一次領受何謂椎心刺骨的痛楚!

    「你……你怎麼這麼說?怎麼這麼說呢?」子藜睜著黑白分明的眼睛,不敢相信他會說出那樣的話。「你忘記自己說過的話了嗎?你忘了嗎?你說你喜歡我的坦率不做作,喜歡我的自然與單純,在這個世上,我對你而言是獨一無二的。現在、現在你居然說這種話來傷害我,你……你好殘忍!」

    「對,我當初喜歡你,就是因為你的特別,但這不表示我也喜歡你的粗魯和凶悍啊!每個女孩子在交了男朋友之後,通常都會變得收斂,繼而溫馴,你呢?你卻變本加厲,讓我愈來愈招架不住,你知道嗎?」

    蘇子藜倒吸一口氣,鼻腔拍打著酸澀的浪花,把眼淚硬是一滴不漏的逼回眼眶裡。不哭不哭,蘇子藜從來不哭的——她警告自己!

    「好,我懂了,我真的懂了。」子藜後退一步,堅毅的抬頭挺胸,將背桿打直。「你是真的要和我分手,是不是?」

    「子藜……」徐耿諒那張俊朗的臉因痛苦而扭曲。畢竟,他還是愛她的,說分手對他而言是件多麼掙扎的事,可是如果不分手,他就得繼續忍受她那狂風驟雨般的善變脾氣,以及別人異樣的眼光,他實在是既痛苦又為難。

    「說,是不是真要和我分手,你說呀!」

    「原諒我,我是真的很喜歡你,但是,再這麼下去……」倏地,徐耿諒在心底湧現一個希望,他暗自祈禱:「告訴我你會改,只要告訴我你會為我而改,那麼我們就不必分手,一切可以重新來過,我願意繼續和你在一起。」

    「用不著再說那些冠冕堂皇的借口了,分手就分手!你以為我蘇子藜還在不在乎你有沒有喜歡過我嗎?」她咬牙打斷他。

    「……子藜,你非得這個樣子嗎?」他的失望簡直跌到谷底。

    「廢話少說,要分手就趕快,世界上比你好的男人多得是!」

    「子藜,只要你願意為我改掉你的壞脾氣,我……」

    「我不改、我不改,我不會再為了誰改變自己,除非是我自己願意,否則誰都無法改變我!」子藜失控的一吼,眼淚瞬間就壓抑不住地滑落了,她忿忿的用袖子一擦,羞辱萬分的迭聲怒嚷:「我恨你,徐耿諒!我恨你一輩子!你要為我的眼淚付出代價!」她轉身就跑。

    「子藜!子藜!」徐耿諒一驚,拔腿追了上去。

    像只負傷逃離的野獸,蘇子藜狼狽地鑽入人群中,瘋狂而無意識的往前奔逃,甚至危險的穿越馬路。

    「天哪!為什麼事情愈搞愈糟?」徐耿諒慌亂急促的邊跑邊喊。

    然而他沒有追上她,也不過是幾秒鐘的事,他就失去了她的蹤影。

    小酒吧裡熱鬧非凡,划拳聲、喝聲、喧嘩聲,充斥著每個角落。

    蘇子藜坐在吧檯前拚命灌酒,傷心痛苦清清楚楚的攀在她的臉上。

    也不曉得究竟喝了多少杯威士忌,可還是連半點醉意也沒有。

    無奈呀無奈!她想這必定是自小鍛煉出一身好酒量的關係。

    「不行,我要醉,我今天一定要喝醉!我要醉得不省人事,然後睡個覺什麼都忘了。」她餘怒未熄的一杯接一杯拚命豪灌。

    「再來十杯,再來十杯!」

    每回只要喝完一杯,她就這麼大聲嚷嚷,然後酒保總是有些皺眉,又帶點異樣眼光的遞上一杯。

    「真沒道理,都喝這麼多杯還不會醉,我蘇子藜今天是跟誰犯沖?」她低聲咕噥。

    這會兒,那名酒保見狀,遂跑到一個聚集了不少人的角落去。

    「老大,有個妞在吧檯那邊喝了不少酒,好像想借酒澆愁的樣子。」

    孫傲騏,這間酒吧的老闆,也是這堆混混們的老大。他抬了抬他那具有魄力的眸子:

    「這有什麼好擔心的?」

    「她想借酒澆愁,可是喝了好幾十杯都不會醉,重要的是,她喝的可是威士忌耶,還一臉的凶神惡煞。不過,最主要是我怕她沒錢付,她穿得很寒傖的樣子。」他一五一十照實說。

    孫傲騏將手一揮,一排兄弟整齊讓開,他仔細地瞧了瞧坐在吧檯那的背影一眼。

    「嘖,一看就像個落翅仔,更何況一個女孩子算得上什麼凶神惡煞。」他朝旁邊的壯漢使了一眼:「阿山,去給她釣一釣,看是什麼情形。」

    「是,老大。」

    此時的蘇子藜正好在那邊拍桌子叫人:

    「酒保!酒保再來十杯,人呢?人呢?人死到哪裡去了?」

    「我就是。」那個叫阿山的彪形大漢走了過來。

    蘇子藜不屑的盯了他一眼。「酒保換人了?無所謂,反正威士忌再給我來十杯!」

    「小姐,來過這裡幾次?」

    「本小姐今天第一次來,怎麼,不行嗎?」她氣呼呼的反問。

    「這也難怪,所以你不知道我們這兒的酒可貴得很。」

    「貴?」她惱怒的從口袋裡掏出一堆皺巴巴的鈔票。「怕我沒錢付是不是?少狗眼看人低了。」

    「你這堆鈔票頂多只能付五杯酒的錢。」他微微一笑。

    「五杯?」子藜怪叫。「你們這裡是黑店呀!一杯酒要這麼多錢?」

    「如果你沒錢付,我勸你最好打個電話叫你朋友送錢來,不然你會走不出這間酒吧的大門。」

    朋友?她蘇子藜除了一個剛分手的男朋友,就沒有其他值得信賴的朋友了。她在心裡該死的想。

    「開什麼玩笑!明明是你們的酒賣得太貴,還敢要我付這麼多錢?」她劍拔弩張的跳下高腳椅。

    「你的意思是你決定不付錢嘍?」他眉梢一揚,繼而不動聲色的將目光轉向孫傲騏。

    「我就偏不付,看你們能把我怎麼樣!」蘇子藜的心情已經夠壞的了,現在又碰上這等倒霉事,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

    「把她抓起來!」倏地,一個冰冷低沉的聲音自背後冒出。

    蘇子藜嚇了一跳,聽到這句話正想回過頭,兩隻手就已被另兩名大漢給蠻橫的抓住。

    「放開我!你們想怎麼樣?」子藜粗暴的掙扎。

    孫傲騏徹頭徹尾的打量她一遍,眼底儘是輕蔑與不屑。

    「叫什麼名字來著?」

    子藜總算看到這個發號施令的男人了,她氣得七竅生煙。

    「叫你的手下放開我,否則我要喊救命了。」她恐嚇的說。

    他邪邪一笑,卻是皮動眼底冷。「喊救命?你向誰喊救命來著?來我們這間酒吧的大都是熟客,不相干的人也在剛剛請出去了,你這會兒喊救命是打算喊給誰聽?」

    子藜厭惡他那自以為是的笑容,厭惡他那抹了發油的頭髮,最教人忍無可忍的是,她居然被人抓著動彈不得!

    「你在我們店裡喝了不少酒,身上卻不夠錢付清,我想,你是不是應該打電話請你的朋友或家人前來解救你?」

    「我沒有家人,也沒有朋友,即使有也不會來。我看,你乾脆把我送到警察局算了,反正警察局我去慣了,也混熟了!」她別過臉胡謅一通。

    「既是如此……」孫傲騏面無表情的陰冷一笑。「那麼我只好從輕發落了。阿山,給我打!看她一共欠了幾杯酒錢,一杯五下,一下都不能少。」

    「是,老大!」

    那個高頭大馬的男人走到子藜面前,高高地舉起了手。

    蘇子藜害怕的閉上眼睛,卻故作鎮定的咬緊牙關昂起臉。

    「住手!」

    驀地,一個救命的聲音出現,雖然這聲音冷冽得不帶一絲感情。

    子藜在錯愕中睜開了眼睛,緊接著,她完完全全呆愣住。

    一個穿著黑皮衣、黑皮褲、黑色長皮靴的男人緩緩來到孫傲騏面前,雙眼如鷹炯炯發亮,全身上下散發著一種冷酷高傲的危險氣息。

    然而他的身後還跟了一個女人,一個教子藜窒息驚艷的女人。

    大波浪似的長髮,黑黑亮亮的披散在她的身上,襯著一張教任何女人看了都會自卑的傾城容貌,加上她看來嬌柔纖細的骨架,及一副弱不禁風的楚楚模樣,連子藜見了都深感心疼與心動,更遑論在場的所有男人。

    這樣飄飄若夢、如詩如畫的女孩子,子藜真懷疑她是否生錯年代!

    「秦洛剛,你總算來了!」

    孫傲騏的臉一下子就變得猙獰忿怒,移轉視線,他妒火中燒的大步上前,毫不憐惜地抓起那女人的玉手。

    「你這個賤女人!居然敢背著我去找秦洛剛,你……」他怒沖沖的舉起手,眼看一巴掌就要揮下去。

    「打吧!」她一無所懼,目光堅定的抬頭直視他。「如果你狠得下心,那麼你就儘管打吧!」

    聽她這麼一說,孫傲騏熾燃的火焰更盛,但他的手卻只能忿然的收回去。

    「賀嘉櫻!」下一秒,他掐住她的雙肩大力搖晃。「你以為我真的不敢打你嗎?」

    「我知道你敢打,我知道你敢!」她更加高昂著臉望進他的眼睛,和他距離不過十公分,不過她顯然一點也不怕。「所以你要打就打吧!把該出的氣一次出完,我不會抵抗的。」

    孫傲騏的火焰霎時滅了一半,在停頓了數秒之後,他突然忿怒的、粗暴的、用力的俯下頭吻她。

    他緊緊鉗制住她的腰,並抱著她的頭,帶點報復性質的狠狠啃咬她的唇瓣,甚至任它微微沁出血絲。

    賀嘉櫻不閃不躲不逃避,閉上眼,她居然任由他這麼強吻著,連絲毫反抗都沒有。

    這一刻,子藜臉紅了。

    接著,她覺得自己實在很可恥,全部的人都面無表情的看著這一幕,只有她不好意思的想把臉轉開。

    「表演夠了沒有?如果夠了,我可以走了嗎?」穿黑皮衣的男人冷冷發出這句話。

    孫傲騏離開她的唇,還是那張陰鬱得可怕的臉,他斜眼睨視秦洛剛:

    「你老實說,你和嘉櫻做了些什麼?」

    「不要污辱我也污辱你自己,我們什麼也沒做!」賀嘉櫻的臉青白交雜的搶先嚷道。

    「是嗎?你跟他孤男寡女的共處一室整整一晚上,會什麼事也沒做?」

    「孫傲騏,講話放乾淨點,」秦洛剛打斷他,揚起眉無比冷傲。「賀嘉櫻對你而言具有強大的吸引力,但是對我而言,是半點也起不了作用的。」

    賀嘉櫻的心陡地一痛,她受傷似的望向秦洛剛。

    「好,最好是這樣,否則你要是敢對嘉櫻亂來,我會來個玉石俱焚!」孫傲騏的話是認真的,他是個佔有慾極強的男人,對自己所愛的女人往往容不得她多看別的男人一眼。

    「我已經把人還給你,這下我可以走了嗎?」

    「當然可以!」

    秦洛剛淡淡的看了賀嘉櫻一眼,是無奈、是抱歉、也是無情。

    這時,他在轉身時注意到那個一直被人抓著的蘇子藜。猶豫三秒,他回過頭看向孫傲騏:

    「這個女人是誰?」

    「她?」孫傲騏非常不屑的諷刺道:「如果這種女人對你而言才起得了作用的話,讓你帶走也可以。」

    有那麼一秒鐘,蘇子藜差點破口大罵,但是,她注意到那個叫秦洛剛的男人來到她面前。

    「我對她沒有興趣,但我不希望你把氣出在不相干的人身上,所以我要帶走她。」

    「好,一句話!你帶走吧。」孫傲騏摟著賀嘉櫻,二話不說馬上答應。

    蘇子藜終於可以要回自己的兩隻手了,可是被抓著的地方已是瘀青一片。

    「走吧!」秦洛剛盯了她一眼,頷首走出酒吧大門。

    蘇子藜恨恨的回頭瞪了孫傲騏一眼,才快步的跟了出去。

    出了酒吧之後,秦洛剛停下腳步回頭凝視她:

    「好了,不管你是誰,你都可以走了。」不再看她,他走到一部重型機車的旁邊,拿起一頂安全帽。

    遲疑了幾秒,也不曉得是打哪兒驟生的勇氣,蘇子藜鼓起勇氣走向前。

    「喂!我……我無家可歸,方便的話,可不可以借你家住一晚?」

    他的反應大大出乎她意料之外,沒有考慮,他跨上了車發動引擎。

    「上車吧。」

    子藜的眼睛睜大了,這麼乾脆?

    「快點,已經很晚了。」

    「噢!」手忙腳亂中,子藜十分艱鉅的跨上那輛重型機車。結果上了車才發現兩隻手沒地方放。

    「抱好我的腰,我要騎車了。」他戴上安全帽。

    「好……」她一驚,感覺這輩子還沒這麼窘迫過,可她還是安安分分的抱住了他的腰。

    車子上路後,像風一般的疾速飆了起來,入夜時分的街巷沒有太多阻擋,順暢自如。

    子藜原本只敢抱著他的腰,後來不知怎地,她什麼都不想,乾脆把身子整個貼靠在他背上。

    只是她的心情,卻亦加低落。

    抱著他,使她想起徐耿諒,這個狠心拋棄她的男人!一想,原有的痛楚又席捲而來,一次又一次,痛得她幾乎不敢去想,不敢再去想!

    只敢把臉埋進他的背脊裡,呼吸著和徐耿諒不一樣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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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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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 02:23:55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喂!下車了。」一個淡漠的聲音冷不防響起。

    還在包紮心中傷口的蘇子藜大大一驚,急忙放開抱著他的手並離開他的背。

    真是尷尬!幾時停車的她怎麼不知道?趕緊,她一躍跳下車。

    「今天是我騎得最慢的一次了,不過你卻愈抱愈緊,」他把車停在一處巷弄中,意喻深遠的盯了她一眼。「怎麼,想起你的男朋友嗎?」

    子藜的臉有些慘白,她拚命搖頭。

    秦洛剛沒理會她,自顧自地走到一棟公寓前。

    「上來吧。」秦洛剛拿出鑰匙打開公寓大門。「在頂樓,是間違章建築。」

    於是子藜就這麼氣喘吁吁的跟著他爬上七樓樓頂,看到一間典型的紅色鐵皮屋,外頭倒是種了不少花花草草,有一種不對稱的美感。

    「你挺大膽的,敢向一個陌生男子要求借住一晚。」在進門時,秦洛剛丟了這麼句話給她。

    子藜一怔,也不曉得該回答些什麼。

    屋內的傢俱十分簡陋,但還算乾淨整齊,一個男人的窩可以保持這種程度,也算是不簡單了。子藜兀自心想。

    「這裡沒椅子,自個兒拿張墊子坐,想喝什麼自己到冰箱拿。」說罷,他一頭鑽進浴室裡。

    子藜找到遙控器打開電視機,才發現根本沒電視節目可看,因為已經半夜一點多,而電視沒裝設第四台。

    關掉電視,她順手拾起落在腳邊的一本機車雜誌,隨意翻看。

    就這麼翻著翻著,心裡不免想起徐耿諒那個混蛋!

    三年了,在一起三年了,三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

    她蘇子藜雖然不是傾城傾國的大美女一個,但讀高職時倒也交過兩個男朋友,不過她承認那是玩票性質,絕對不是認真的。

    後來一畢業,她就和家裡鬧翻了。

    她爸爸死得早,所以她媽媽不到半年就改嫁了,結果去年得了胃癌去世。而她那所謂的繼父,也是不到半年就又另娶了一個女人進門。

    這下可好,爸爸不是自己的,媽媽也不是自己的,要不是為了混個高職畢業,她是絕對不會忍氣吞聲待在那個家裡的。

    畢業後,她繼母要她去做一些不正當的職業,連她繼父也和繼母一鼻孔出氣,於是她暗自離家出走,決定自立更生,沒想到接下來的麻煩就更大了——

    不論是做什麼工作,她都不到一個禮拜就搞砸了。沒錢繳房租,讓她被房東趕了出去,最後連最基本的三餐都出了問題。

    後來,應該是天意吧!她遇上了徐耿諒—一個有錢人家的大少爺,但卻沒有一般富家子的風流、濫情、揮霍、驕傲、自大……等等怪毛病。

    就這樣,徐耿諒順理成章的替她找了間不錯的房子,每個月固定給她零用錢花。不過她自己還是勉為其難的找了份工作,是在保齡球館做服務員,偶爾和他出去看看電影、逛逛街。

    她承認,她從來沒有為他而改變過自己的個性。

    她總認為他既然喜歡她、肯和她在一起,就應該習慣她的個性、接受她的個性。

    可是現在,他居然因為她的個性而和她分手,難道她真這麼一無是處、一無可取嗎?還是他有了新對象,說忍受不了她的個性只是借口罷了?

    可惡的是,他明知道她除了那間房子就無處可去了,他明知道的!因為房子是他的,假如兩人分了手,她又怎能回去住?這不是擺明要她無家可歸、四處流浪嗎?

    他怎麼會變得如此狠心?怎麼會呢?

    真是愈想愈難過,愈想愈傷悲,她到底是該自怨自艾,還是該怨天尤人呢?

    一個開門的聲音,使子藜再度回過神。

    「哥,我回來了!」

    是一個聽起來有些熟悉的聲音,子藜直覺的抬起頭,和對方目光一接觸,整個人完完全全傻住了。

    不只是她,對方也愣住了。那女子的眼睛睜得比銅鈴還要大。

    哥哥很少帶女人回家過夜的,但若家裡突然冒出個女人,她也不會太驚訝,畢竟男人嘛!哪個不採花?

    但是今天,她卻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因為眼前這個女人,怎麼好像是今兒個和自己打架的那個女人?

    她們兩個女人瞪大眼睛對看了好久,卻沒人有所動作,直到秦洛剛從浴室裡走出來。

    「你們在做什麼?」他不解的問。

    進門的女人可看清楚了,她知道她沒有認錯人,否則那個女人不會也睜大眼不可思議的瞪著她瞧。

    「好啊!真是冤家路窄,這麼快就碰面了。」秦雨安昂著下巴倔傲的道。

    子藜見到她就一肚子氣,今天若不是她,徐耿諒也不會開口說要和她分手,這一切都是她害的!

    「是啊!今天的那筆帳好像還沒算清楚。」蘇子藜同樣不甘示弱的反擊。

    「你們認識?」秦洛剛皺眉,他已聞到濃濃的火藥味。

    「豈止認識,我們還大打出手呢!」秦雨安撇撇嘴,把皮包放在電視上,再走到秦洛剛的面前,故意搭著她老哥的肩膀戲謔說道:「不過說真的,你的品味幾時變得這麼低俗了?可真是令我驚訝!」

    子藜的臉一陣難堪,她咬緊牙齦,逼自己忍住不去反駁,畢竟是她要求人家借住一晚的。

    「你別胡說,我連她是誰都還不知道。」秦洛剛白了她一眼。

    「哇!」秦雨安更加的驚訝了。「你不知道她是誰就把她帶回家?天哪!我今天才污辱她像個小丑似的倒貼都沒人要,你現在就扯我的後腿,真是太不給面子了!」

    子藜聞言從地上站了起來,只見她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渾身還隱隱發著抖,一咬牙,她極度忍耐的對著秦洛剛說道:「對不起,借一下廁所!」說完,她衝進了浴室裡,關上門,壓抑不住的嚎啕大哭了起來。

    他們兄妹倆一聽到她的哭聲,全呆住了。

    兩秒後,秦雨安訥悶的望向她哥哥:「不會吧!?我也只是重複了下午罵她的話,怎麼她就哭了?」

    秦洛剛看了她一眼,搖搖頭。

    「看她哭成這樣,可見你的話確實是太重了點。」

    「不會吧!?」秦雨安傻傻的又說了一次,她的口頭禪就是這三個字。

    「怎麼?你跟她有過節?」他逕自去冰箱裡拿了瓶啤酒喝,然後坐下來。

    「是啊!不過都是她不對。」雨安拿了瓶啤酒喝,也坐了下來。

    「發生什麼事?」

    「人家今天跟峻恩去看電影嘛,然後我叫他去買爆米花給我吃,結果峻恩一不小心摔了跤,把整包爆米花灑在那個女人的身上,」她指指廁所。「誰知道她凶得要命,峻恩說了對不起也沒有用,還愈罵愈過分,所以我就出面啦。」

    她喝了口啤酒又繼續說:「你就不知道她有多麼過分,居然敢罵峻恩是軟腳蝦,我不服氣就罵她是落翅仔,像個小丑似的倒貼都沒人要!誰知道她罵不過我就先出手打了我一拳,嘿!她也不去探聽探聽,我秦雨安可是個打架高手,所以我們就打了起來啦。不過打到最後,有個男的來勸架,大概是她男朋友吧,他說如果她再繼續打的話,就要和她吹了,也就這樣,我們才沒有繼續打下去。」

    「她有這麼凶悍?」秦洛剛搖搖頭。「真看不出來。」

    「咦?那你呢?不認識幹嘛把她帶回家?」換雨安發問。

    秦洛剛的表情變凝重了。「我送賀嘉櫻回孫傲騏那裡,正好遇上她被他們抓住,所以就順便把她帶走。」

    「帶走?那也不需要把她帶回家吧?」她壓低聲音。

    「她說她無家可歸,向我借住一晚,所以我就答應了她。」

    「哇!老哥,你幾時變成收容所的所長了?真是不得了。」她嘖嘖稱奇。

    這時,蘇子藜出來了。

    她兩眼紅腫、淚痕斑斑,臉上的表情是木然而冷淡的。

    「抱歉打擾了你們兄妹倆,我現在就走。」話一說完,蘇子藜便朝門口走去,絲毫不拖泥帶水的。

    「等一下!」秦洛剛蹙起眉,站了起來。「你不是無家可歸嗎?現在三更半夜的你到哪去?」

    「到哪去都比留在這被人看不起來的好。」子藜沒有停下腳步,冷冷丟下話,她已經開門出了去。

    秦洛剛走到門口,不曉得要不要追上去。

    「要追就趕快,我又沒要她走。」雨安莫名其妙的扁扁嘴。

    只見他思索了一下,才追了去。

    雨安聳聳肩,一副無辜的問自己:「難道我有說錯什麼嗎?」

    蘇子藜走出公寓門口,感覺到一陣冷意,抓緊背心,她負氣的扯下耳環丟進臭水溝。

    「徐耿諒!我恨你、我恨你!都是你害得我淪落到這種悲慘的下場,我恨你!我恨你一輩子!」昂起頭,她快步的往前走。

    然而走在黑漆漆的巷子裡,她想不害怕都難,於是腳步不免加快起來。

    這時,她突然聽見後面有腳步聲,她害怕的拔腿就跑!

    「嘿!別跑呀!」後面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子藜一愣,停下腳步轉過頭。是那個秦洛剛的聲音。

    只見秦洛剛跑到了她的面前,顯得有些喘息。

    「我老妹的嘴巴一向尖酸刻薄,希望你不要介意。」

    她面無表情的別過臉。「我不會介意的,因為她說得對,這一切都是我的錯。」她繼續往前走去。

    「我們附近這一帶晚上很危險,出入的份子很複雜,而且你也恐怕會在這些巷弄裡迷路。」

    「放心,我命大的很,死不了!」她倔強的說。

    「不要逞強了,如果你還想活著見到你男朋友的話,就委屈點在我家住一個晚上。」

    「我沒有男朋友,就算有也已經吹了!」

    「今天下午那個真的和你吹了?」他一怔。

    「對,這樣你高興了嗎?」子藜忿忿的喊,她一咬牙別過臉,眼淚已經在轉圈圈了。

    「不會吧!?真的是因為那場架嗎?」秦雨安驚訝的聲音冷不防從背後冒了出來,她趕緊繞到子藜的面前。

    「雨安,偷聽是一件很不道德的事。」秦洛剛沉下臉。

    「哎喲!不小心的嘛!」雨安應了他一聲,然後又看向子藜:「喂!你男朋友真的這麼狠哪?」

    「要你管!」子藜不悅的繼續走。

    「別這樣嘛!」雨安居然「和顏悅色」了起來,還去拉子藜的手,聲音異常親切與溫柔:「咱們倆打了場架算是有緣,你被我哥救更是有緣,所以咱們從今以後就是好朋友了,對不對?」

    子藜驚奇的停下腳步盯著她的臉,又盯著她的手,心想哪有人這麼一百八十度大轉變的?她莫名其妙的看著她不答腔,冷冷地將手抽回來。

    「哎呀,別這麼冷淡嘛,我可是真心誠意的。」她再一次將她的手拉住。

    子藜不吭聲,覺得她簡直神經失常。

    「到底是怎麼樣嘛!你怎麼半句話也不說?」雨安居然朝她眨起眼睛來。

    「……你的轉變太大,我一時適應不了。」她悶然回答。

    「哎呀!習慣就好。」雨安爽朗的笑。「我呀!是一根腸子通到底的人,有什麼說什麼,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一點也不拐彎抹角的。」

    「是啊!」秦洛剛顯然十分同意她的話。「她一向是這樣,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她有精神上的毛病,顛三倒四的。」

    「哥!」雨安腳一跺:「你幾時變得這麼刻薄了?講話怪諷刺的。」

    「學你的,」秦洛剛淡淡一笑,四顧了一下說:「我們還要待在這談話嗎?還是回去吧。」

    秦雨安贊同的望向蘇子藜,一臉友善:「走吧!?」

    子藜猶豫了半晌。從出生到現在,她蘇子藜還沒遇過比她性情更怪的人,而秦雨安正是一個例外,因此她點了頭,便又回到七樓的鐵皮屋。

    「你喝啤酒嗎?」秦雨安打開冰箱,偏著頭問子藜。

    子藜點頭,神色有些落寞的坐了下來。

    秦雨安手拿兩罐啤酒,走過來坐到子藜的身邊。

    「唉!還真是不打不相識,不過我可被你打得東一塊瘀青、西一塊瘀血的。」

    「是嗎?」子藜苦笑。「彼此彼此。」

    「喂!你叫什麼名字?都還沒自我介紹呢!」

    「蘇子藜,兒子的子,巴黎的黎加個草字頭。」

    「我叫秦雨安,下雨的雨,安靜的安;我哥呀!叫秦洛剛,洛基的洛,剛才的剛。」

    秦洛剛拿了CD去放音樂,走時回過了頭:「我明天還要上工,你們慢慢聊,我去睡了。」

    等到音樂聲播放出來,他才逕自回房去。

    這會兒,雨安從頭到尾的審視了子藜,忍不住坦白的說道:「你好像不擅於打扮自己。」

    通常如果有人這麼對子藜說,子藜的第一個反應一定是罵他個狗血淋頭,但是她實在沒心情也沒力氣,因此乾脆承認:

    「你不是第一個講這話的人,我確實是不擅於打扮。」

    雨安微微一笑,用手肘推了推她:

    「喂!你今年幾歲?應該比我小吧?」

    「我二十一歲。」

    「果然,」雨安一副被她料中的樣子,接著神秘兮兮的問:「那你猜猜我幾歲?」

    「你?」子藜皺眉,看著她的臉想了一下。「應該跟我差不多吧。」

    「哈!你真是太看得起我了!」雨安笑得好開心。「我都二十五了,還跟你差不多?」

    「二十五?」子藜不可置信的瞪大眼,她原本還以為秦雨安比她小咧!

    「是啊!」雨安自傲的眨眨眼睛,露出一個促狹的笑容。「保養的不錯吧?我跟陌生人說我才十八歲,他們也信耶!」

    確實,秦雨安生得一副娃娃臉,而且全身上下所散發出的叛逆氣息簡直跟現在的青少年沒兩樣,而且她的皮膚好,說是二十五歲還真教人不敢相信!

    「喂!別這樣盯著我看,我是從來不用保養品的,因為我天生麗質,垂蒙上天的憐愛。」她嘻嘻笑著。

    這樣的秦雨安令人無法適應,今兒個還跟她舌槍唇戰、大打出手,結果現在據然和她並坐著說話聊天,這到底是怎樣的命運安排?

    「說真的,你跟你男朋友真的……大風吹了呀?」她同情的問。

    子藜沉重的灌了好幾口啤酒,沒有說話。

    「原因確實是今天的那場架嗎?」

    子藜黯然的垂下眼睫。「不完全是,今天的那場架不過是導火線罷了。」

    「為什麼?」

    「因為我常常這樣,他已經忍受不了了。」她實話實說,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肯說出口,或許她是真的需要有人來聽她訴訴苦吧。

    「看你好像很愛他的樣子,是不是?」

    子藜抿住唇不回答,她根本沒想過這個問題。

    「我告訴你一件事,你千萬不要嚇一跳。」雨安突然故作神秘的說。

    「我不會的。」

    雨安聳聳肩,表情正經多了。

    「其實,我也有過像你一樣的經驗。」

    子藜驚訝的抬起頭看著她。

    「是真的,而且就是我現在的男朋友。」雨安微微一笑,感慨的又說:

    「我呀,和他交往五年了。說出來不曉得你信不信,他是我第一個男朋友,而我也相信會是最後一個。

    「其實你今天罵他軟腳蝦的時候,我是真的非常非常的生氣,因為他在女人的面前一向自卑而懦弱,不論我怎麼幫忙他走出陰影,他就是無法擺脫對女人的恐懼症,連我跟他在一起五年了,他還是跟以前一樣,永遠自卑而膽小。」

    「為什麼?」子藜帶著歉疚的問:「他為什麼會這樣?」

    「因為他的前任女友。」雨安聳聳肩。「他的前任女友是個混血兒,很漂亮,屬於性感火辣型的。她是個大女人主義的人,他們在一起三年,說是惡夢還客氣,說是地獄還比較恰當。那個女人追求性愛,而且嚴重的慾求不滿,導致到最後我男朋友滿足不了她,她居然去找別人上床,還說他性無能,連要分手也講了一堆殘忍的話來傷害他的自尊和自信。就這樣,他始終無法走出以前的那道陰影,如果不是我努力幫他的話,他恐怕早就跳河自殺了。」

    子藜更覺得內疚,一下子,她覺得自己簡直是沒有人性!

    「為什麼我說我和你有一樣的遭遇呢?因為我的個性也曾令他忍受不了、拂袖而去,之間經隔了半年才又重修和好,為什麼呢?因為我秦雨安跟別人不一樣,任何事我固執逞強、死要面子,但對於自己的感情,我專一而且熱情!所以我利用那半年的時間徹底改變自己。不簡單,我已經很久很久沒有破口大罵,甚至出手打入了,不過今兒個遇見你,實在忍受不住。」

    「對不起,」子藜歉疚的說:「今天的事都是我不好,你……男朋友沒事吧?」

    「他沒事……才怪!」雨安苦笑。「不過算了啦!總是要我拚命的替他做心理建設也不是辦法,還是得靠他自己才行。」

    子藜的心情從來沒有像此時如此的低落過,她突然恨起自己的脾氣來,恨自己為什麼從來不改一改,從來不試著改變一點呢?

    「你想挽回你男朋友嗎?」

    子藜搖頭。

    「你認為他還愛不愛你?」

    子藜搖頭。

    「你不想改變自己讓他刮目相看嗎?」

    子藜搖頭。她像條鬥輸了的牛,一點士氣也沒有。

    「別這樣,又不是世界未日到了,你不要這麼沮喪嘛!」雨安不忍的安慰她。

    子藜又繼續搖頭,臉上的表情是絕望而呆滯的。

    「我寧願你凶神惡煞的找我單挑,也不要看你這一副要死不活的表情。」雨安拍拍她的肩:「這樣吧!如果你暫時沒有地方去,我們這個小地方還容得下三個人,好不好?」

    「不……」子藜更用力的搖頭了。「我說過只借住一天,不用麻煩了。」

    「那怎麼行呢?我秦雨安是個最富正義感的女俠了,你連這一點忙也不讓我幫嗎?」她真誠的看著子藜。

    一種異樣的溫暖之情漲滿子藜的胸悸,她感動的哽咽了。

    「為什麼?為什麼?我……我們今天還打過架……」

    「你錯了,我們今天沒有打架,是昨天。既然是昨天,就表示已經過去了。」

    雨安的笑容很親切。「而且我也有錯啊!都這麼大的人了還以大欺小,你根本不用耿耿於懷的。」

    子藜的淚禁不住的掉了,她從不知道友誼的滋味是如此令人感動,她說不出話了。

    「好了,就這麼決定,你以後就住我們家,歡迎你成為我們家的一份子。」

    雨安歡呼的又說:「太好了,我今天又日行一善了,真棒!」

    短短一天內發生了這麼多事,對子藜而言,這真是生命中的一個轉折點!只是她不知道,她的命運走到這裡,只是另一波事情的開端罷了。

    「這是你原本住的房子?」雨安不可思議東看西看。「那你幹嘛說你無家可歸?」

    子藜一邊收拾行李一邊說道:「這是我男朋友幫我租的,既然分了手,你認為我還有理由繼續住下去嗎?」

    「那你男朋友肯定是個有錢人,對不對?」

    「嗯,你答對了,他確實是個富家子,而且自個兒也有間公司。」

    「哇!真是了不起。」雨安拿起一個相框看,上頭是蘇子藜和徐耿諒的合照。「你男朋友看起來挺不錯的。」

    子藜回頭看了那照片一眼,心不禁微感刺痛,又回頭繼續裝東西。

    「像這種文質彬彬、風度翩翩的男朋友,還真是不好找呢,是不是?」雨安自言自語的。

    子藜沒答腔,電話卻在這個時候響了。

    雨安見子藜沒有要去接的意思,因此乾脆主動接起。

    「喂?找哪位?」

    「子藜,是你嗎?你終於回家了。」是一個焦急而又有著欣喜的聲音。

    「你不是要和我分手嗎?還打電話來做什麼。」雨安故意這麼說。

    此時子藜只是淡漠的整理東西,沒有回頭也沒有任何表情。

    「你……你不是子藜!」徐耿諒不是傻瓜,他急急的問:「你是誰?子藜呢?叫她聽電話!」

    「我是從天上飛下來的天使,專門解救不幸少女。」

    他聽得一頭霧水、五內如焚。「不管你是誰,我求求你別鬧了,趕快叫子藜來聽電話!」

    「她要搬去我家住,你這個時候叫她聽電話也沒用。」

    「什麼?」他的聲音大得可以貫穿人的腦門。

    「喂!小聲點,美麗天使的耳膜快被你震聾了。」

    「好好好,美麗天使,我求求你趕快叫她聽電話,我求求你!」徐耿諒哀求的說道。

    雨安聽這聲音挺不錯的,不像是個無情的人,因此她按住話筒問子藜:

    「聽不聽?他好像很焦急的樣子。」

    子藜搖頭。

    「真的不聽?要想清楚喔!」

    她仍舊搖頭。

    雨安無奈的再拿起電話。「不好意思喔!子藜說她不想聽你的電話。」

    「求求你,我求求你不要戲弄我了,快叫子藜聽電話,我沒有要跟她分手,真的沒有!昨天……昨天我只是一時氣昏頭,我……我還是無法失去她,求求你叫她接一下電話吧!」

    這樣如訴如泣的聲音,聽在雨安的耳朵裡怪感動的,可是看到子藜一臉固執的樣子,她就不得不耍一點花招了。

    「什麼?你說你現在人在淡水河,聽不到子藜的聲音就要跳河自殺?」

    子藜的耳朵豎直了,淡水河?

    「你在說什麼?我現在在公司,不是在淡水河呀!」徐耿諒莫名其妙的嚷。

    「嘎!?如果子藜不肯原諒你,你情願以死來贖罪?」雨安更誇張的叫。

    子藜大步的走過來搶過電話,對著話筒大聲的說:

    「徐耿諒,不要用這麼無聊的招數,我蘇子藜不是三歲小孩!」說完,她忿忿的切斷電話,並把插頭拔掉。

    雨安心想糟了!

    「走吧,我東西收拾好了。」子藜把鑰匙丟在床上,行李一拎走到門邊。

    雨安愣了一下。

    「子藜……搞不好他後悔和你分手,決定……」

    「不要提他,我不想再記起他那個混蛋!」

    「既然這樣……那……你先出去,我借上個廁所。」

    「好吧,這個地方我一刻也待不下去。」子藜點點頭,便先出去了。

    這時雨安趕緊撕下一張日曆紙,並找了只麥克筆在上頭寫:

    想找子藜,請電:xx……美麗天使上

    她將日曆紙放在床上,便急急忙忙的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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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 02:24:47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接近傍晚時分,秦洛剛躺在一輛鐵灰色的汽車底下修車,外頭的斐峻恩突然朝他的方向大喊了聲:

    「阿剛,有人找你!」

    可是,看他的樣子仿若沒有聽到一樣,仍然自顧自地繼續專心修車。

    緊接著,他看到有個穿著平底鞋的女人來到車子旁邊,微微俯下身子。

    「洛剛!」賀嘉櫻穿著白衣素裙,一臉躊躇的輕喚。

    他皺了下眉,但手上動作依舊不曾打住。

    「我對你而言真有這麼可怕嗎?你這麼不想理我?」

    秦洛剛有些煩躁的換了把扳手,粗著聲音皺擰雙眉:「你還來找我做什麼?你不怕孫傲騏知道嗎?」

    「如果我怕就不會來了,我不是個怕事的女人!」

    「是,你不怕,你很勇敢!」秦洛剛忿忿的丟下扳手,從車底鑽了出來,一拂凌亂的頭髮,他順手拿了瓶礦泉水大口灌著,然後沒好氣的瞪著她:「可是你明知道我怕,我怕得要命,你難道非得再害我一次不可嗎?」

    賀嘉櫻美麗的一張臉,頓時充滿失落的悲傷與哀愁。

    「為什麼?為什麼把我推還給孫傲騏,你明知道我不想再回到他身邊,你明知道我恨不得離他遠遠的。」

    「為什麼?」秦洛剛冷笑。「你居然敢問我為什麼?」

    「我請問你,是誰心甘情願、不顧一切的跑來我家向我獻身?是誰苦苦哀求、聲淚俱下的求我收留她?是誰執迷不悟、三番兩次的招惹我、引誘我、挑逗我?是誰?這些都是誰做的呢?」

    這樣殘酷不留情面的狠話,讓賀嘉櫻蒼白的臉雪上加霜,身子一陣顫慄,淚光隱隱乍現。

    「你……你就這麼殘忍,你永遠都是這麼殘忍!你明知道我的心裡只有你,你明知道我為了愛你連命都可以不要,你明知道……」

    「是,我知道!」他更忿怒了。「可是你也明知道我跟孫傲騏是生死之交,為了你,我和他的關係幾乎破裂。現在我決定和你劃清界線,你不該來找我對我提出這些控訴。」

    「劃清界線?怎麼劃清界線呢?你愛過我,你明明愛過我,現在卻把我當作貨品似的交還給孫傲騏,」賀嘉櫻的眼淚汩汩而下。「你把我當作什麼?你究竟把我當作什麼?」

    「你錯了,我沒有愛過你,你不要給我枉加罪名,」秦洛剛狠狠打斷她。「我碰了你嗎?和你接過吻嗎?和你上過床嗎?你不要把我秦洛剛說得如此不堪,每次都是你趁著孫傲騏不在就來找我,不是我去找你的!」

    「你……你好殘忍!你好冷酷!你就這麼狠心傷害我,連一點點餘地都不留。」她掩住臉痛哭。

    「夠了,不要在我面前掉眼淚,這一招你用過很多次了。」

    「秦洛剛,你沒有人性!你沒有一點點的惻隱之心,你明知道我在孫傲騏的身邊,就像是待在水深火熱的地獄裡受著煎熬,你不救我也就算了,你還這樣的出口傷害我!」

    「我不想再跟你浪費唇舌了,回去孫傲騏的身邊吧。雖然他個性極端,但是他確實是很愛你。」

    「愛,你秦洛剛也知道什麼叫愛嗎?」賀嘉櫻激烈的喊:「如果你懂愛,你就不會對我這麼無情了!」

    說完,她嗚咽、頭也不回的轉身跑走。

    秦洛剛看著她的背影,似乎沒有追上去的打算。

    「喂!你太無情了吧?」斐峻恩拍拍他的肩。

    「如果不這樣,你以為她會死心的回到孫傲騏的身邊嗎?」

    「唉!」峻恩感歎的搖搖頭。「真是紅顏禍水,想當年你跟阿騏是多麼好的一對兄弟,結果出現個女人,就搞得天翻地覆,什麼也不是了。」

    秦洛剛甩甩頭,又鑽回車子底下。

    「說真的,」峻恩蹲下身去看他。「你真的一點也不愛賀嘉櫻嗎?」

    「你認為兄弟和女人哪個重要?」他反問他。

    「嗯……當然還是兄弟重要。」

    「既然如此,我愛不愛賀嘉櫻,根本就不重要。」

    「話雖如此,我還是想知道答案。」

    自從和阿騏處於決裂的狀態後,他和峻恩就成了要好的朋友。

    「我想……沒有一個男人逃得過她的美貌,但是,我是真的不動心,所以,我一點也不愛她。」他沉沉的說。

    「這樣還好。那麼只要你堅持立場,我想阿騏還不至於這麼不通情理的。」

    「是啊,他現在的氣勢如日中天,我秦洛剛憑什麼和他搶。」他自嘲的說。

    「總而言之,女人……實在是可怕的動物。」斐峻恩搖搖頭。

    秦洛剛看了峻恩一眼,給他一個苦笑。「你在暗示雨安不好嗎?」

    「怎麼會?」他也笑了,有一點點無奈的感覺。「雨安雖然有點可怕,但畢竟還是可愛的時候居多。」

    「是嗎?」他會心一笑,轉過身專心修車。

    才不過兩天的光景,蘇子藜就和秦雨安成了好朋友。

    緣分這東西誰料得到呢?第一次見面還打得你死我活,結果再見面就成了朋友,往後還要同住在一個屋簷底下。

    搬進去的第一天,雨安就拉著子藜去大採購,兩個人逛過一條街又一條街,每家店都繞了兩圈才出來。

    只見雨安的衣服愈買愈多,兩隻手都拎滿了東西。

    「喂!別客氣呀!想買什麼就買什麼。」雨安對子藜說。

    可是子藜哪敢亂花錢,離開了徐耿諒,她的經濟後路就斷了一大半,尤其她已經蹺了好幾天班,這個月不曉得能不能領到全薪呢。

    雨安彷彿看出了她的猶豫,於是就爽快的對她說:

    「是不是怕錢不夠用?沒關係,我可以先出錢哪!」

    子藜拚命搖頭。「算了算了,反正我衣服還夠穿,不需要買新的。」

    「是嗎?」雨安從頭到腳打量她一次,歎口氣說:「唉!你的衣服是夠穿沒錯,問題是都不適合你呀!我看得全部添新才行。」

    「可是,我的這些衣服都不便宜耶!」子藜捨不得的說。

    「我知道,問題是不好看嘛,不然這樣好了,我家裡還有一堆衣服,回去給你試一試好了。」

    「不好吧。」子藜真沒想到自己會淪落到這種地步。

    「沒關係,而且我最近胖了不少,有些衣服好可惜,都穿不下了呢。」

    「胖?」子藜皺皺眉。「你哪裡會胖?很苗條嘛。」

    「比起你來就差多了」她聳肩。

    「是嗎?」子藜自卑的看看自己說:「常常有人說我像竹竿,沒胸沒肉的。」

    雨安噗哧一聲笑出來。「別這麼老實好不好,哪這麼誇張?」

    「不會嗎?我倒覺得挺像的。」

    「說真的,你以前的這些衣服,都是你男朋友買給你的?」她們邊走邊聊。

    「不是,是他給我零用錢,我自個兒去買的。」

    「哇!這麼闊氣呀!」雨安一臉驚訝。「又給你房子住,又給你零用錢花,還真有點像金屋藏嬌呢!」

    她好奇的又問:「喂!他該不會是已經有家室的人了吧?」

    子藜搖頭。「不是,不過他沒讓家裡的人知道。」

    「為什麼?」

    「我也不知道,反正他就是有點忌諱就是了。」

    「這樣啊!那他幾歲了?」

    「二十六,家裡排行老四,最小的。」

    「那你沒有想要嫁給她嗎?」

    子藜覺得她這個問題太好笑了,都已經分手了還談論此事。

    雨安也感覺出自己的問題實在有點荒謬,因此乾脆一笑置之。

    「美麗天使?這是打哪兒冒出來的怪名字?」

    徐耿諒又心急又生氣的看著那張日曆紙。「這是哪裡的電話?打這個電話就可以找到子藜嗎?」

    當他發現租給子藜的房子人去樓空時,他簡直是快瘋了!沮喪下突然在床上發現這張像是鬼畫符的日曆紙。

    「我的老天爺!這就是你懲罰我的方式嗎?」徐耿諒痛苦的捧住頭,懊悔的低喃。「天哪!我不過是希望她能改變一下脾氣,難道這樣子也錯了?」

    過了好久,他決定放手一搏,就打那個電話試試看。

    他撥了電話,而電話也終於通了。

    「找哪位?」電話是秦洛剛接的。

    男人的聲音?徐耿諒呆了兩秒。

    「請……請問……請問這裡有住一位蘇子藜小姐嗎?」

    「蘇子藜?」秦洛剛皺了下屆。「請問你哪裡找?」

    「我……我是她的男朋友,她住在那裡嗎?」

    「對。」秦洛剛答得很乾脆,但心裡有些意外他怎麼會知道這裡的電話。

    徐耿諒的妒意上心頭。這是在開什麼玩笑?他和子藜不過才分開幾天,怎麼她這麼快就找到了新的飯票?

    「她人呢?叫她來聽電話。」徐耿諒悶著氣說。

    「她現在不在,你怎麼知道電話號碼的?」

    「電話號碼?」他沒好氣的。「是一個自稱美麗天使的人留了張紙在我家……呃……不是,是留了張紙在子藜家,所以我才會知道的。」

    「美麗天使?」秦洛剛迷糊了。「誰是美麗天使?」

    「我怎麼知道,紙條上是這麼署名的,我也不認識。」

    秦洛剛想了想,八成是雨安沒錯。

    「這樣吧,我給你這兒的住址,你親自來找她吧。」

    「好,能這樣子最好。」徐耿諒有些生氣的說。

    抄完住址後,他就掛了電話。

    而另一方面,雨安和子藜剛好回到了鐵皮屋。

    「哥,你今天好早呀!」雨安驚訝的說。

    秦洛剛沒理她,不過注意到她的兩隻手全拎滿東西。

    「雨安,你又去大採購了。」

    「偶爾一次嘛!」她嘻嘻笑。

    他又注意到蘇子藜的兩隻手空空的。

    「你呢?怎麼沒買?」

    「怎麼,你要替她出錢嗎?」雨安將袋子放下,故意搶先問。

    秦洛剛考慮了一下:「如果是幾百元的地攤貨,我還負擔得起。」

    「嘿!你還真不是普通的鐵公雞!」

    子藜聽著他們兄妹倆的對話,不禁笑了笑。

    這時她發現秦洛剛一直盯著她看。

    「幹嘛一直看我,我臉上有東西嗎?」子藜奇怪的問。

    秦洛剛不曉得該不該告訴她,她的男朋友待會兒會找上門來。

    想了想,他一拉雨安壓低聲音:

    「有件事要商量,我們到別的地方談一談。」

    「什麼事呀?這邊不能說?」雨安一臉狐疑。

    「走吧!」秦洛剛強把她給拉進房裡去。

    「幸虧你是我哥哥,否則我還真以為你有什麼企圖咧!」雨安被拉進房裡時埋怨的說了這麼一句。

    「你幾時有了個美麗天使的別稱?」

    「咦?」她睜大眼。「你怎麼知道?難道是……」

    「果然就是你,這樣戲弄人很好玩嗎?」他的語氣帶有責備的意思。

    「我是好心耶!你怎麼這麼說。」

    「既然如此,那麼你要有心理準備,蘇子藜的男朋友等一下會來找她。」

    「什麼?你把住址告訴了他?」

    「是啊,不然怎麼辦?」

    「你想害死我呀!子藜壓根兒不想理他呢!」

    「那怎麼辦,我說都說了,恐怕他現在已經在路上了。」

    「我……我真是敗給你了。」說完,雨安便急急忙忙的出了去。

    都還沒來得及開口,電鈐聲就響起了。

    「我……我來開門。」雨安搶先一步衝過去。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徐耿諒已經迫不及待的開門衝進來。

    「子藜呢?子藜在哪裡?」

    子藜的臉色大變,變得非常非常的難看,難看到了極點!

    「子藜,你不要誤會,不是我叫他來的。」雨安趕緊說。

    她霍地起身,脾氣一發不可收拾。

    「為什麼?為什麼這麼快就出賣我?」

    「我……我沒有出賣你,我只是告訴他電話而已呀。」雨安無辜的說。

    「子藜,跟我走,我們出去談!」徐耿諒走過來拉著子藜強硬的說。

    「不,我不要和你談,我恨你!你是一個混蛋!」子藜忿怒的甩開他的手,人往外衝了出去。

    「子藜,等等我!」

    等他們都衝了出去,秦洛剛站在房門口已呆了一陣。

    「發生什麼事了?」

    「還不都是你害的,快走啦!」她手忙腳亂的抓著秦洛剛,也趕緊跟了出去。

    一路追到了街上,徐耿諒拼了命的攔在她的前面抓住她的手。

    「求求你別這樣,聽聽我的解釋好不好?」

    「放開我!我們已經吹了,沒什麼好解釋的。」蘇子藜掙扎著。

    「不,沒有吹、沒有吹!你一定要聽我解釋。」

    「解釋?有這個必要嗎?不要把我當成傻瓜一耍再耍。」

    「子藜,聽我說,我不能失去你,真的不能失去你呀!」他激動的喊。

    「你不是說你無法忍受我的個性嗎?你不是說我脾氣太壞、做事太沖嗎?那麼既然都分了手,你就該額手稱慶、欣喜若狂才對呀!幹嘛還回過頭來找我?難道你連這一點骨氣也沒有嗎?」

    「我錯了、我錯了,我只是希望你肯為我而變得……變得溫柔一點啊!至於分手,那不過是我一時氣急,口不擇言,其實不是真的。你原諒我好不好?我是無心的,真的只是一時的氣話。」

    「這算哪門子的氣話?我又為什麼要相信你現在的說詞?既然你希望自己的女朋友是溫柔可人型的,那麼就去找一個新的啊!何必要我做這樣的改變?」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要你做這樣的改變很難也很痛苦,但是,如果不能改變你……」徐耿諒痛苦的繼續說:「我……怎麼敢帶你回家見我父母呢?」

    子藜的掙扎停止了,臉上的暴怒僵住了。

    她的眼睛不可思議的直勾勾瞪著他,腦子裡一片空白。

    「子藜,相信我,我真的不想傷害你。可是你應該明白,如果你永遠都是這副牛脾氣,像我那樣的家庭,是絕對無法接受一個像你這樣的媳婦。」

    「我說過要嫁給你了嗎?」子藜的聲音是冰涼而木然的。

    「子藜,」徐耿諒抓住她的雙肩,鼓起勇氣直視她的眸子,斬釘截鐵的說:「我愛你,我真的很愛很愛你,但如果你不願意嫁給我,我馬上就走!」

    子藜被震攝住的看著他,有一種泫然欲泣的感覺。

    在一起三年,他總是避口不談「愛」這個字,她以為自己等不到了,沒想到,他居然就在大街上對她說了那三個字,毫不避諱的說了。

    「我知道你還年輕,我知道你的心還沒定下來,我也知道你不一定愛我,但是,我卻不能沒有你,除非是你自己願意離開我。」

    子藜感動至極,一聲不響的撲進了他的懷抱裡大哭。

    「不,我不願意離開你,我不願意,是你先不要我的,我從來沒有想過要離開你呀!」她不願意再讓他看到自己的眼淚,因此選擇了他的胸膛。

    聽到她的話,徐耿諒高興而激動的上前緊緊擁住她,才發現沒有了她,日子過得是那樣的空虛與恍惚。

    「你這個小王八蛋,我以為你真的被我的話氣得消失了,我擔心的差點跳淡水河你知道嗎?」他不知道自己怎麼會扯到淡水河,只是直覺上就這麼說。

    「我知道……」

    「子藜,搬回去住,不要讓我失去你,好不好?」無論如何,這一回他真的嚇壞了,從今以後,他絕對不會再對她說出那樣傷人的話了。

    「搬回去?」子藜猶豫了,她才剛搬進雨安那裡,照道理再搬出來是絕對沒關係的,可是雨安對她這麼好,還興高采烈的陪她去shopping,現在如果說走就走,會不會太現實些?

    就在她躊躇的時候,雨安不曉得打哪兒冒了出來。

    「喂!這位先生你太差勁了吧?」

    「雨安?」子藜嚇了一跳,趕忙離開徐耿諒的懷抱。

    「你是……」徐耿諒看著她,不知道她說那句話的意思是什麼。

    「我是行俠仗義、救人無數的美麗天使。你這個混蛋,就這麼二話不說的想帶子藜回去,哪有那麼容易!」雨安刁難似的一哼。

    「咦?」徐耿諒怔視她好半晌。「原來你就是那位『美麗天使』,那麼說起來我應該感謝你才對。」

    「豈止,我還替你照顧你的女朋友呢!」

    徐耿諒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雨安的臉上。「……你好像……有點面熟的樣子。」

    「廢話,那天的爆米花事件,和子藜打架的就是我啊。」

    「你?」他驚奇的望向子藜,子藜笑著點點頭,他更驚訝了。

    「怎麼……怎麼現在……」

    「很亂是吧?讓子藜以後慢慢向你解釋吧。」

    「那子藜……」

    「嘿嘿嘿!」雨安奸笑。「怎麼,一合好就想把人帶回去呀?門都沒有!」

    「可是,她本來就是住在那,現在住在你們家,那怎麼好意思呢。」他急急的說。

    「我樂意得很,怎麼樣?」雨安搭住子藜的肩,故意的說。

    「子藜……」

    子藜有點尷尬。「雨安……你該不會是真要我一直住在你家吧?」

    「當然不會這麼殘忍,我們好不容易成了朋友,你至少得看在我的面子住上一個半月吧?」

    「一個半月!?」徐耿諒眼睛險些沒凸出來。「這麼久?」

    「是啊!不收房租還供水電,夠好了吧!」雨安惡作劇的偷笑。

    「雨安,這不像天使的行徑,你就饒過他吧。」秦洛剛從一旁走了出來,他臉上的表情有些深邃,感覺不出任何特別的情緒。

    「噢!你一定是接電話的人。」徐耿諒一聽到他的聲音就認了出來。

    「對了,忘了自我介紹,」雨安搶先一步說道。「我叫秦雨安,別號美麗天使,他是我哥哥,別號冷酷殺手!」

    秦洛剛沒好氣的白了她一眼。「我幾時多了個冷酷殺手的別號?」

    「現在!」

    徐耿諒看著他們兄妹倆,實在想不透子藜怎麼會跟他們認識的?而且在短短幾天內就成了好朋友,真是不可思議!

    「喂!別發愣,子藜要在我那待上一個半月,你沒意見吧?」

    「天哪!你不會是說真的吧!?一個半月,四十五天耶!」

    「不錯了啦!如果沒有我們兄妹倆幫忙,你以為你現在還找得到子藜嗎?」雨安得不能再的昂起臉。

    「話是這麼說沒錯,可是……」

    子藜推推他:「別可是了,雨安說得對,你還不趕快感謝她。」

    雖然覺得自己實在苦命,但徐耿諒還是苦著一張臉向秦雨安鞠了個躬。「好吧。謝謝你,美麗天使!」

    「嗯,這還差不多,走吧!到我家去慶祝慶祝。」雨安不由分說的拉著子藜就走。

    徐耿諒非常無奈的看著秦洛剛。

    「你妹妹……實在特別!」

    「大家都這麼說。」秦洛剛無奈的聳肩。

    雖然雨安百般威脅,要子藜住滿四十五天才能搬回去,不過也才一個禮拜,她就讓子藜回去了。

    出乎意料的,子藜慢慢地在改變。

    認識雨安,還真是所謂的「是福不是禍」,雨安那特別的個性,讓子藜不但有煥然一新的感覺,還連帶的改變了她原本的壞脾氣。

    但是任誰都看得出來,子藜愈來愈不快樂,她的笑容,也愈來愈難見到了。

    像今天,她就突然約了雨安出來。

    「怎麼了?又沒去工作?」雨安原本就是遊魂一個,因此一天二十四小時間閒得很。

    「懶得去。」

    「怎麼了?你好像很郁卒的樣子。」

    「今天晚上,耿諒要帶我去見他爸媽。」她沉重的說。

    「那很好啊!證明他是真的想娶你。」

    「問題是我很擔心。」

    「擔心?」雨安不以為然的看著她。「有什麼好擔心的?」

    「擔心他父母不喜歡我。」

    「唉!都什麼時代了還有這種想法,你要嫁的人是徐耿諒,又不是他爸媽,就算他爸媽不喜歡你又怎麼樣?」

    子藜頓了一下忍不住問:「那你呢?和斐峻恩不打算結婚嗎?」

    「嘿!你去叫他來向我求婚,我保證一定答應嫁給他。」

    「這麼說是他沒有行動嘍!」她一臉明瞭。

    「就是說嘛!我都快二十六了,還一副沒人要的樣子。」

    「他不會恐懼到不敢結婚吧?」

    「我怎麼知道,如果真是這樣我也認了,誰叫我是愛情專一的小女人?」

    子藜頓了一下。「雨安,你想我應該這麼早就把自己嫁出去嗎?」

    「我不知道,個人想法不同嘛。早嫁晚嫁其實都沒差,不要後悔就行了,對不對?」雨安調皮的笑。

    「那……要是後悔了怎麼辦?」子藜突然有此一問。

    「後悔?」雨安睜大眼,不解的歪著腦袋瓜又撐住下巴。「怎麼,你覺得你會後悔嫁給徐耿諒?」

    「有一點點。」

    「不會吧!?」雨安的口頭禪又出現了,她有點緊張。「都這個節骨眼了你還心猿意馬的,有沒有搞錯?」

    「我有預感,他的父母一定不會喜歡我。」

    「你對自己也未免太沒信心了吧?都還沒見面咧!」

    「總之我就是有那種感覺,也不知道為什麼。」子藜忐忑不安的說。

    「哎呀!不要庸人自擾了啦!走走走,到我家去,我替你好好打扮打扮。」

    「打扮?幹嘛打扮?」

    「咦?你今晚不是要去見他父母嗎?那就得穿淑女一點啊。」

    「不用吧?」子藜皺眉。

    「怎麼可以不用,難道你想隨隨便便穿件襯衫牛仔褲就去了嗎?那准完蛋!」

    「是你說的呀!我要嫁的人是徐耿諒,又不是他爸媽。」

    「話是這麼說沒錯,但你總不希望徐耿諒『顏面無光』吧?」

    子藜沉思了一下。

    「好了,別考慮了,我們這就走了啦!」雨安不給她思索的時間,拉了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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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 02:25:35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徐氏山莊

    「子藜,你今天好漂亮!」徐耿諒目不轉睛的盯著她瞧。他們兩人現在就站在大門外頭。

    今天的她穿著雨安特地為她挑選的兩件式洋裝,顏色是今年最流行的粉紅色,雖然她不大愛這種小女人般的色彩,不過為了展現出她小家碧玉的端莊形象,她也只好硬著頭皮穿了。

    她自認不是什麼超級大美女,可是她相信自己認真打扮起來並不輸人。

    「怎麼,」子藜不高興的白了他一眼。「你的意思是我以前都很醜?」

    「你誤會我的意思了,我是說今天的你特別的美、特別的迷人!可是不論是怎樣穿著打扮的你,在我心中都是最美的。」

    他牽住子藜的手,深情款款的溫柔一笑。

    「你倒挺會哄人的嘛。」子藜皺皺鼻子,心裡其實因著他的話而暈陶陶的,卻不想表現出來。

    「好了,待會兒我們進去,要記得面露微笑,不可以一臉臭臭的,知不知道?」

    「知道。」

    「然後講話啊、走路啊、吃飯哪,都要淑女一點,知不知道?」他不厭其煩的再三叮嚀。

    「我知道啦!你不要一直重複好不好?我都記起來了。」

    「好,那我們進去吧。」他笑,然後開了大門。

    可是一進去,子藜就傻了。

    裡邊怎麼有這麼多人呢?而且每個看起來都具有權威性的樣子,個個都嚴肅的令人心生懼怕。

    漂亮氣派的大廳、華麗高貴的傢俱擺飾、價值不菲的波斯地毯,讓她看在眼裡、慌在心裡。

    突然,她一不小心被自己的高跟鞋絆了一下,險些就在眾目睽睽之下跌倒。

    「怎麼了?小心點!」徐耿諒小小聲的提醒她。

    子藜萬分緊張的點點頭,然後嚥了口氣。

    「爸,媽,這位就是蘇子藜。」他們已經來到大夥兒的面前。

    打量的眼光在子藜的身上轉來轉去的,子藜連頭也不敢抬的只是低垂著。

    「別拘謹,把頭抬起來。」一個深沉粗厚的聲音說。

    徐耿諒撞了撞她的手肘。

    沒辦法,子藜只好一臉苦笑的抬起頭。

    「蘇小姐看起來很溫文秀氣的樣子,請坐。」一個親切溫柔的聲音說。

    坐下來後,子藜更緊張了。

    「蘇小姐目前在哪裡做事呢?」

    「呃……她在……」徐耿諒才剛開口就被打斷。

    「我是在問她,不是問你。」徐開銓威嚴的說。

    怎麼一坐下來就得接受這樣的盤問呢?

    子藜暗自吞了口水,不知道該不該實話實說,但是好強的她,是絕對不允許自己說謊的。

    「我……我在保齡球館做事。」

    「保齡球館?是做什麼的?」

    「服務員。」子藜感覺到徐耿諒在撞她的手肘。

    「服務員?」徐開銓和林梅雲互看了一眼。

    林梅雲隨即又問:

    「那麼,蘇小姐今年幾歲?哪所學校畢業的呢?」

    不知道為什麼,一瞧見他父母眼中那一閃而逝的刻薄之後,子藜覺得自己不再緊張了,接踵而來的,是她十足的勇氣。

    「我今年二十一,南仁高職畢業的。」她昂起頭,一點也不自卑的說。

    「哦?」林梅雲顯然十分驚訝,她盯了徐耿諒一眼。「可是耿諒告訴我你是大學生。」

    子藜悶悶的也看了他一眼,然後不卑不亢、十分有禮的回答:「可能是他記錯了,我確實不是大學生。」

    「那麼您的雙親呢?有沒有兄弟姐妹?」徐開銓問。

    「我爸媽都過世了,有一個哥哥,兩個妹妹。」

    「是嗎?可是耿諒說你爸媽健在。」

    「那是他沒有說清楚,所謂健在的,是我的繼父繼母。」

    「繼父繼母?」

    「是的,我爸早死,我媽就嫁給了我現在的繼父,後來我媽又死了,我繼父也就娶了現在的繼母。」

    「原來如此。」林梅雲雖有點意外,但臉上的表情依舊親切帶笑。

    「你跟咱們耿諒認識多久了?」徐開銓繼續問。

    「三年了。」子藜不喜歡這種像是犯人被逼問的感覺,好像在身家調查一樣。

    「嗯!那麼感情也算是挺穩固的嘍?」林梅雲點點頭。

    子藜看了下徐耿諒,沒點頭也沒搖頭。

    「爸,媽,別問了。」徐耿諒試圖讓緊張的氣氛緩解。「咱們該吃飯了,不是嗎?」

    「嗯,確實是該用餐了。」徐開銓點點頭。

    林梅雲站起來對一個婦人說:「桂嫂,開飯了。」

    「是的,太太。」

    一家子的人全緩緩走向飯廳。

    徐耿諒牽著子藜的手站起來,用一種嶄新而溫柔語氣對她說:

    「子藜,雖然你講話太老實了,不過我倒是喜歡你的坦白率直。放心好了,就算他們心裡有什麼意見,也會看在我那麼喜歡你的份上而包容你的。」

    「是嗎?可是我真覺得你爸媽不是很滿意我。」她小小聲的說。

    「別想太多,至少我沒瞧見他們皺眉頭。」

    「沒皺眉頭不表示他們對我毫無反感吧?」

    「相信我,他們是我爸媽,我怎麼會不清楚自己的父母呢。」

    子藜聳聳肩,不講話。

    「好了,我們也進飯廳吃飯吧。」徐耿諒笑笑說,十分輕鬆的樣子。

    子藜點點頭,徐耿諒挽著她走進了飯廳。

    可是一進飯廳,子藜又嚇到了。又不是置身在歐洲,怎麼會有這麼長的桌子呢?而且將近二十個人一起吃飯,也未免太可怕了吧!

    子藜覺得自己好像成了焦點,原本的好胃口一下子變成了零。

    「所有人都到齊了嗎?」徐開銓問。

    「呃……阿凱還沒回來。」一個看起來庸容華貴的女人說。

    「他最近是怎麼日事?老是不回家吃飯。」

    「我想很快就回來了,咱們就別等他了。」

    話才剛說完,從大廳就傳來一個男子的聲音:

    「我回來嘍!」

    「說人人到,」那個女人站起身,離開座位走到大廳。「阿凱呀!快來吃飯,大家在等你一個。」

    「噢!洗個臉馬上來。」

    子藜下意識的皺皺眉,怎麼這個聲音挺熟悉的?

    「呃……蘇小姐,」林梅雲突然笑著對她說道:「你大概還沒和這麼一大家子人一起用過餐吧?希望沒有嚇到你,這是我們家族的習慣。」

    「不會不會,」子藜趕忙擠出個笑容。「我覺得這樣子很溫馨。」

    「那就好,待會兒可千萬不要客氣。」

    「我會的。」子藜點頭。

    徐耿諒高興的又湊到她耳邊說:「瞧!我媽挺中意你的呢!對不對?」

    「你好唆喔!」子藜皺皺鼻子。

    這時,一個男子走進飯廳。

    「咦?堂哥,你帶女朋友回來呀?」徐家凱從背後把手搭在徐耿諒的肩上,然後嘻嘻一笑把頭偏去看子藜。「你女朋友……咦?」

    子藜跟他一打照面,兩個人就一起愣住了。子藜只覺心臟咚地一聲,突然間掉入了惡夢漩渦中,整個人僵住不動。

    「蘇子藜?」徐家凱笑不出來了,他的一張臉變得十分滑稽。「怎麼會是你?」

    「你們認識?」徐耿諒不解的看看他,再看看子藜。

    「我……」子藜置身於震驚中無法回神。

    「堂哥,」徐家凱又嘻嘻笑了起來。「你忘了我也是讀南仁高職的嗎?我跟子藜還是同一屆的咧!」

    「是嗎?」徐耿諒忘了有這麼一回事。

    「是啊!」徐家凱又盯了子藜一眼,才坐;回自己位子上。

    「原來阿凱也是讀南仁的,怪不得我覺得耳熟。」林梅雲一笑。

    「好了,大家開動吧。」徐開銓道。

    然而子藜知道,報應到了,她完蛋了。

    天哪,怎麼會這麼湊巧呢?耿諒怎麼會是徐家凱的堂哥?

    老天保佑徐家凱不會扯她的後腿,千萬別把她過去的事說出來,要不然她會死得很難看!

    「吃飯哪!你在發什麼呆?」徐耿諒替她夾了塊肉。

    「噢!」子藜心虛而慌張的答。

    「堂哥,你是怎麼認識蘇子藜的呀?」徐家凱興致勃勃的問。

    「怎麼認識的?」徐耿諒不好意思的搔搔頭,然後小小聲的問子藜:「我們是怎麼認識的?」

    子藜低低的湊到他耳邊:「那次你去上班途中差點開車撞到我。」

    「噢!對對,我還真是忘了。」徐耿諒突然想起。

    「到底是怎麼認識的嘛?」徐家凱催促的問。

    「呃……說來也實在是不好意思,因為我開車差點撞到子藜,所以就認識她了。」

    「是嗎?」徐家凱都還沒回話,徐開銓就開口了:「耿諒,你開車也太不小心了,幸好沒事,要不然萬一出了人命怎麼辦?」他正色道。

    「其實是我不好,」子藜連忙說:「是我過馬路太莽撞了,如果不是耿諒開車速度慢的話,我也不可能撿回一條命。」

    「嘿!子藜,」家凱忍不住的插話說:「你真的不一樣了咧!怎麼整個人好像脫胎換骨了一樣?更是不簡單!堂哥,你可真是有一套!」

    子藜一聽這話,連忙抬起頭去看徐家凱,以為他是在暗諷她!但一瞧見他那張帶笑的臉,顯然沒有惡意,這才放了心。

    一頓飯好不容易吃完後,總算可以離開這個可怕的地方了。

    常言道:侯門深似海!這句話還真是說得沒錯。子藜不但有了深深的領悟,而且還體會出要嫁給徐耿諒,就必須要有心理準備應付這一大家子人。可是,她怎麼可能一直壓抑住自己的個性而不表露出來呢?這對她而言簡直是個天大的折磨,她實在是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承受,實在是不知道。

    「怎麼了?」徐耿諒開著車,一面注意到子藜的沉默。

    「耿諒,如果我真的嫁給你,我們是不是就得住在你家?」

    「當然,難道你以為可以搬出去嗎?」他一笑。

    「可是,你明知道我原本的個性不是今天這個樣子,往後日子一久,一定會露出馬腳的,而且……我不喜歡虛偽的自己。」她黯然的說。

    徐耿諒溫柔的伸出右手拍拍她的背。「其實,你今天表現得很好,你知道嗎?雖然你說你原本的個性不是今天這個樣子,但是我覺得你今天的每一個舉動、每句言詞,都是發自於你內心最真實的一面。不管你喜不喜歡這樣的自己,但是,我允許你在以後的日子,用你最自然的一面對待每個人。只要你不要亂發脾氣,隨便動怒,那麼我都隨你,好不好?」

    子藜驚訝的望著他。「真的?」

    「當然,不過你要保證不亂來,知不知道?」

    「嗯!」子藜隨即又想一想,問道:「你告訴你爸媽我們要結婚了嗎?」

    「還沒,我待會兒回去再跟他們提。」

    儘管不安仍在子藜的心裡徘徊,但是能嫁給耿諒,又何嘗不是一件幸福的事?

    下班後,蘇子藜直接來到了秦雨安的家裡,這時已經是晚上七點多了。

    按了門鈴許久,開門的卻是秦洛剛。

    一見到她,他先是一愣,而後勉強擠出一絲落寞的笑容。「原來是你。」

    「雨安呢?她在不在?」

    「她和峻恩約會去了,恐怕要晚一點才會到家。」

    「噢……那你幫我把這套衣服還給她。」子藜把一隻袋子遞給他。

    接過袋子,秦洛剛淡淡的點頭。

    「還有,記得替我謝謝她,她真的幫了我很多很多忙。」

    「你真的要結婚了?」他突然問。

    子藜微愣了幾秒,邊苦笑邊垂下頭。「還不知道,應該沒有那麼快吧,只是有這個打算而已。」

    「是嗎?結婚是件大事……就先恭喜你了。」他的目光出奇的溫柔與深邃,但他的表情還是那麼樣的冷酷。

    「謝謝,那我要回去了。」子藜不知道該說什麼好,看著他的眼神,她覺得不太自在。

    「嗯,回去小心點。」

    轉身正要走,子藜差點撞上個人,幸好她及時停住腳步。

    一瞧,這不是那天在酒吧裡看見的那個女人嗎?

    「賀嘉櫻!」秦洛剛的眉梢不悅地冷冷一揚。「你又來做什麼?」

    「我……」賀嘉櫻一身的凌亂,衣服破爛不堪,臉上的淚痕斑斑。

    「我說過你不要再來找我,你就非得這麼固執不可嗎?」秦洛剛態度驟變,慍怒的說。

    賀嘉櫻一聽到他的話,身子突然飄飄欲墜,整個人恍恍惚惚的沒有氣力,子藜連忙扶住她,不忍的抬起頭:

    「用不著對她這麼凶吧?她好像很虛弱的樣子。」

    「這事你不要管,你先回去!」

    子藜大大皺起眉。「這怎麼行呢?好歹也先扶她進你家坐下來,否則我怎麼走?」

    「不行,我不能冒這個險。」他冷淡的說。

    「冒險?」子藜的脾氣來了。「你跟她不是好朋友嗎?幹嘛這麼無情,更何況她站都站不住,難道你要趕她走嗎?」

    「對,我就是要趕她走。」

    「為什麼?是什麼理由使你非趕她走不可?」子藜的腦子裡浮現出那天在酒吧裡的情形。「喔!我知道了,因為她現在是別人的情人,所以你在賭氣?」

    「不是!」秦洛剛忿忿的瞪著子藜。「不知道的事你別亂說,這跟你一點關係也沒有!你別忘了還是我救了你的。」

    子藜氣極了,他怎麼說翻臉就翻臉?

    「好,你不幫她,那我就帶走她好了。」

    「蘇子藜,你最好少惹麻煩,她是孫傲騏的人,不要說我沒有提醒你!」

    「我管她是誰的人,碰上了哪有撒手不管的道理?」

    「你……你在自找麻煩!」秦洛剛生氣的不曉得要怎麼說才好。

    「那也是我的事,哼!」子藜負氣的扶著賀嘉櫻下樓去了。

    「笨女人,我不管了!」秦洛剛忿忿的丟下話,便大力關上門。

    攔下計程車,子藜將賀嘉櫻帶回自己的住處。

    「喂!你不要緊吧?」子藜到浴室擰了條毛巾給她。

    賀嘉櫻虛弱的呻吟,她抬了抬眼皮。

    「你……你是誰?」

    「我是誰?」子藜聳聳肩。「原來你不記得我了。那天秦洛剛和你去酒吧,結果我被秦洛剛帶走,想起來了嗎?」

    嘉櫻努力的看著子藜的臉,在腦子裡思索著。

    「不記得沒關係,我記得你就好了。」子藜說。

    「謝謝你今天伸出援手,真是抱歉!」嘉櫻黯然的說。

    「秦洛剛的脾氣一直都是這樣嗎?真令人受不了。」子藜怒氣未消的說。

    「你跟他很熟?」

    「才不呢,除了那天他幫我解了一次圍,我們根本就不熟。」

    「這也難怪,他的個性一直是這樣,沒有人瞭解他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嘉櫻搖搖頭。

    「我看也是,」子藜頗為贊同的點點頭。「他跟他妹妹的個性還真是一個天、一個地。」

    「不好意思讓你因為我這個陌生人而跟他有了爭執,都是我不好。」嘉櫻十分愧疚的說。

    「好奇怪,你跟他到底是怎麼了?為什麼他無緣無故對你這麼凶呢?」子藜忍不住問道。因為她心裡覺得像賀嘉櫻這種美女,應該是任何男人見了都覺得心疼憐惜的,怎麼秦洛剛卻偏偏與人相反呢?

    「因為他怕我害他。」

    「害他?你會嗎?」

    「我……我怎麼會害他呢?」嘉櫻禁不住的啜泣了起來。

    「嘿,你別哭啊!」子藜緊張的趕緊拿面紙給她。

    「沒有人知道我有多麼愛他,沒有人知道!可是我不在乎,只要能守著他一分、一秒,哪怕下一分鐘我就得下地獄,我也不害怕!」

    子藜驚詫極了,頭一次發現女人的感情也可以是勇敢而坦白的,而且像她這樣看起來柔弱嬌小的女子,居然會如此毫不保留的表達出自己的感情,實在是太不簡單,也太不可思議了。

    「你愛他,難道他不愛你嗎?」子藜怔怔的問。

    「你也見到的,他根本不敢愛我,孫傲騏是他的兄弟,他除了把我拱手讓給孫傲騏,他什麼也不敢爭取。」她淚如雨下的搖搖頭。

    「孫傲騏?」她恍然大悟。「就是那天當眾親你的那個男的?」

    嘉櫻哽咽的點點頭說道:「我原本打定主意不再回孫傲騏身邊的,可是,秦洛剛卻硬要把我送回去,無論我怎麼哀求他都沒有用。在他的心裡,兄弟永遠比較重要,我對他而言,一點份量也沒有。」

    「如果真是這樣,那麼你強求也沒有用,何不離開孫傲騏,再去尋找更好的一個男人呢?世界上還是有男人比秦洛剛好呀!」

    「你不懂,你不懂的。」她的眼眸裡儘是無助與無奈。「我逃不出孫傲騏的手掌心,我絕對逃不過的。」

    「為什麼?他有這麼厲害嗎?你躲到哪他都會知道?」子藜不以為然。

    「我的行動隨時隨地都被監視,即使現在在你家,他們的人也在四周,如果超過二十四小時我沒回去,那麼,我肯定會連累到你。」她悲傷的說。

    「天哪!那你剛剛還去找秦洛剛,難怪他不肯收留你。」

    「我會去投靠他,有兩個原因,」她停止了哭泣。「第一,因為我愛他,所以我希望能和他在一起;第二,因為秦洛剛是唯一能和孫傲騏相抗衡的人,除了他,我根本沒有其他人可以依賴。」

    「你沒有親人、沒有朋友嗎?」

    嘉櫻淒淒然的笑了。「我的老家在嘉義,十六歲時被賣去妓女戶,若不是孫傲騏替我贖身,我可能還待在那裡。這也是我為什麼還肯待在他身邊的原因,只是,他太可怕了,我如果再不為自己找出路,我會瘋掉的。然而你說得對,我沒有親人、沒有朋友嗎?其實我有,但是我不能回家,因為一回去,肯定又會被我爸再賣掉一次;而朋友,都是些女孩子,又哪來的能力幫我呢?」

    子藜真覺得自己還算是幸運,怎麼她的身世會比自己還淒慘、還可憐呢?

    她至少幸運的碰上了徐耿諒,而她,卻碰上一個可怕的男人孫傲騏。想來,老天待她蘇子藜還是很不錯的,是吧?

    「對不起,居然跟你嘮叨這些悲慘的事。」嘉櫻自覺赧然的苦苦一笑。

    「別這麼說,這些都是緣分,我們已經是朋友了,對不對?」子藜突然覺得自己好像成了秦雨安二代,又像是美麗天使二代,她忍不住想笑。

    「你……」嘉櫻看著她,眼神迷惘了。

    「我姓蘇,蘇子藜,原子彈的子,巴黎的黎加個草字頭。」

    「我姓賀,賀嘉櫻,嘉獎的嘉,櫻桃的櫻。」

    子藜真高興自己在短短幾個禮拜內就交到這麼多好朋友,她從來不知道自己也能和同性處得來。

    「那……你打算以後怎麼辦呢?總不能就這麼繼續過下去吧?」

    嘉櫻的眼神又黯淡了。「我不知道,我根本無路可走。」

    「你想,秦洛剛會不會是愛你的?只不過為了顧及兄弟之情,所以他壓抑下來了?」子藜忍不住的猜測。

    「會嗎?」她燃起一絲希望。「你也這麼認為嗎?」

    「男人的義氣一向比較重,搞不好秦洛剛就是這樣的人。」

    「我不知道他究竟是不是這樣的人,我試了很多次,他卻對我一點感覺也沒有,好像真對我免疫了一般。」

    「唉!如果我能幫你就好了,偏偏我跟他實在是不熟,不過……我倒是可以請雨安幫你,好不好?」

    「雨安?」聽到她的名字,嘉櫻更加難過的搖搖頭。「別傻了,秦雨安也很排斥我,你用不著請她幫忙,沒有用的。」

    「雨安排斥你,為什麼?」子藜一怔。像雨安這樣古道熱腸的人,不應該會拒絕幫助人才是。

    「兄妹當然是同一陣線的,我又怎麼會知道為什麼?」

    「這……唉,你放心吧,無論如何我都會盡量幫你的。你不要這麼悲觀嘛,好不好?」

    賀嘉櫻望著這個不曉得打哪冒出來的女孩子,心裡不禁流過一道溫暖,可是,她真的幫得了她嗎?她不禁迷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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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 02:27:24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光明保齡球館

    午後閒暇時刻,蘇子藜坐在走道後邊的高腳椅上,撐著下顎窮極無聊的看著一群年輕小伙子打著保齡球,瞧他們每個「肉腳」的技術與分數,心裡不禁微微的感到好笑。

    看了看表,已經下午三點多了,只要再忍耐兩個小時就可以下班。她正這麼想,怎知不經意的一個晃眼,身前不知何時已站了一個人影。

    「嘿,好久不見呀!」

    乍聽到來人的聲音,她瞪大眼先是一愣,而後大大的嚇了一跳,連忙從椅子上跳下來。

    「你、你來這裡做什麼?」

    「來找你呀,聽堂哥說你在這上班,所以特地來找你聊聊嘍。」徐家凱嘻嘻一笑,但那笑意卻令人有些毛骨悚然。

    「聊聊?」蘇子藜勉力吞下一口不安,知道他的出現絕非只想聊聊,過往舊事一頁頁的被翻起在腦海之中,她多少明白自己面臨到一個大難題。

    「看你和我堂哥倒是挺像一回事的,怎麼,這回來真的?」

    「我是真的喜歡他,你不會是想找我麻煩吧?」她防備的問。

    「拜託,我看起來像是那種人嗎?你的防人之心也太重了,我不過是想和舊情人閒話家常一番……」

    「把話說清楚,我幾時成了你的舊情人?」她氣急敗壞的連忙打斷他。

    「當時我確實有那個意思要追你,只不過當時你和王秉忠正打得火熱,眼裡完全容不下我這個人。」

    「徐家凱,如果你是想要趁機用這些事情威脅我什麼的話,我告訴你,我不會怕你的,我蘇子藜是個敢作敢當的人,不必等你和徐耿諒告狀,我自己就會親口跟他說的。」她以為這輩子不會再和王秉忠這個人渣有所牽扯,沒想到卻跑出這個痞子徐家凱。

    「喲,這麼坦蕩蕩啊?」他裝模作樣的故作驚訝狀。「看來當年你和王秉忠的事都是別人亂傳的嘍?」

    「亂傳?亂傳什麼?」

    「傳你為了他拿掉過一個孩子啊。」他大咧咧的聳肩說道。

    「胡說!」子藜反應激動的怒喊,又急又氣的一把抓住他的領子吼:「我跟他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你不要亂說!」

    「嘿,輕鬆點,我不過是隨口提提,你別那麼激動好不好?」徐家凱畏懼的縮著脖子大退一步,面對其他人的異樣注視,他真是大感吃不消。

    「隨口提提?你今天跑來和我說這些只是隨口提提?」

    「蘇子藜,你不會真認為我是那種混蛋傢伙吧?我跟你無冤無仇,幹嘛沒事扯你後腿?」

    「那你到底是來找我幹嘛?」

    「好,你別緊張,也別死揪著我的領子不放,好嗎?」徐家凱試著想把她的手指從他領口扳開,但她的力氣出奇的大,他拿她一點辦法也沒有。

    子藜的眼睛佈滿血絲,她氣得渾身發抖,不知名的恐懼卻也同時爬上心頭。

    「你到底想怎樣?想勒索,你可比我有錢百倍;想威脅我來幫你做什麼壞事,我可是寧死都不幹的。」

    「是是是,真沒想到我徐家凱在你心目中是這樣爛的人,」他怨歎的搖頭。「直接跟你說吧,我之所以會來找你,完全是我阿姨的意思,也就是徐耿諒的媽媽。」

    她聞言錯愕的放開了手。「什麼?」

    「那天你走了以後,她就一直逼問我有關於你的事情,叫我好的、壞的、聽過的、知道的,統統要說出來,不過你安啦,我什麼都沒說,假裝和你一點都不熟,不過是在學校裡知道你這號人物罷了。」

    「然後呢?」儘管對他的話半信半疑,但她不得不聽下去。

    「然後她就要我去向別人打聽有關於你的事,因為……」

    「因為她不喜歡我,對不對?」她勇於接受事實的自動補上這句話。

    他揚揚眉,頗為同情的再歎口氣。「看來你也是心知肚明的。沒辦法,我阿姨這人就是比較勢利,覺得你肯定是因為錢才會和我堂哥在一起;話說回來,如果今天你是我女朋友的話,我媽肯定會高高興興的接受你,因為她可是天底下最好、最明理的媽媽了……」

    「不要把話題扯開!」她嚴肅的板起臉來。

    他可憐兮兮的作出飲泣樣。「好凶哦,我真的有那麼差嗎?」

    「都幾歲的人還扮頑童,你夠了沒有?」

    「你還不是一樣,不論是十六歲還是二十一歲,講話還是那麼粗魯,也難怪我阿姨想挑你毛病了。」

    「我那天可是既溫柔又有禮貌,才沒像現在這麼粗魯。她會不喜歡我,全是因為我學歷不高、又是窮人家出身;若我今天換作是個名門閨秀的話,就算講話粗魯,她也會閉著眼稱讚我的。」

    「反正我這次來找你只有一個目的,就是奉勸你趁早離開徐耿諒,不是因為我嫉妒他和你在一起,也不是因為我阿姨不喜歡你,而是你這種個性一旦嫁入了徐家,肯定要吃苦頭、碰釘子的。」

    「那又怎樣,你以為我吃不了苦、怕碰釘子嗎?」

    「我知道我這麼勸你沒啥用,不過記住我的話,徐耿諒是個孝子,你最好斟酌一下自己在他心裡的份量究竟有多重。」

    「這是你挑撥我和徐耿諒感情的另一個手段嗎?」她冷冷的瞪著他。

    「隨便你愛信不信嘍,我言盡於此。」他悠哉的攤開手。「反正過幾個月我夜二專畢業就得去當兵了,你真嫁進了徐家,我想幫你也沒辦法。」

    「謝謝你的提醒,我會很高興在你當兵之後再嫁給徐耿諒的。」她不領情的別開臉。

    看著她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憎惡嘴臉,徐家凱兀自搖搖頭,再三地歎了口氣。看來,他是白來這一趟了。

    「好啦,既然我這麼不受歡迎,也就不跟你多說,我走了。」他把手一揮,頭也不回的轉身離去,瀟灑的很。

    「什麼跟什麼嘛,簡直是莫名其妙。」她嘴裡碎碎雜念,心中的思緒更加起伏不定。他會是一番好意?哼,鬼才相信呢!

    可是,原本就不確定是否真要嫁給徐耿諒的她,這會兒就更加不確定了。

    為什麼只是單純的愛一個人,卻不能得到所有人的祝福?

    「在想什麼?」

    觸摸著她頸子到腰際的那一片光滑肌膚,徐耿諒湊到她耳邊輕聲問。

    子藜側身背對著他,一手撐在臉頰底下思緒出神。

    「怎麼了?為什麼不說話?」

    她緩慢的搖著頭,另一手拉緊了蓋在身上的羽毛被,淺淺的寒意彷彿爬上她的身軀,讓她禁不住打了個小小冷顫。

    「冷嗎?」他注意到她的手臂起了雞皮疙瘩。「我去幫你關窗子。」說罷便預備下床。

    「不用了,不是那麼冷。」她轉過身來阻止他。

    徐耿諒望進她眼底的一片憂鬱,更加心疼的緊緊擁住她。

    「你到底是怎麼了,這幾天都悶悶不樂的,有什麼事為什麼不直接告訴我?」

    「都已經說過我沒事了。」

    「是嗎?你臉上的表情明明就告訴我『你有心事』這四個大字,你還不肯說。」他深深皺起居。「我們都快要結婚,兩個人等於是夫妻了,怎麼你還要和我鬧彆扭?」

    「……你確定你要娶我?」她直勾勾地望住他。「我可是連半點像樣的嫁妝都沒有,而且我既不溫柔也不賢淑,說不定你日後會反悔……」

    「你又在胡說些什麼?我要反悔早就反悔了,何必等到現在?而且我不娶你要娶誰?難道你還懷疑我對你的用心嗎?」他又氣又急的看著她。

    「可是……」

    「可是什麼?你不會想告訴我你不想嫁給我了吧?」

    「不是的,我……我只是不想和你的父母同住。」她抿住唇。

    「我們不是討論過這個問題了嗎?你也答應過我的,為什麼現在又後悔了?你明知道我是獨子,不可能搬離開家裡,如果你一定要堅持這一點,豈不是故意在為難我?」

    「你從來沒有想過我的處境會有多麼艱難!」她忍不住坐起身來頂撞回去,並且賭氣的將睡衣穿回身上。「你們家那麼有錢,你爸媽一定會看不起我這個窮酸人家的女兒。」

    「請你不要把這種莫須有的罪名加到我父母的頭上,他們不是這種人,他們從沒有在我面前說過你不好,也從沒有反對我們在一起,甚至沒有講過一句挑剔你家世的話,你為什麼要這麼說他們?」

    「是嗎?是這樣的嗎?」憋了好幾天的話,終於還是忍不住了。「那你媽媽為什麼跟徐家凱問東問西的,好像存心想和我過不去?」

    「家凱?怎麼又扯出個家凱來?你和他到底是怎麼認識的?」猜疑一下子就在他的心中延伸開來。

    「同一間學校的當然會有印象,不然你以為呢?」

    「那你怎麼知道我媽跟家凱問東問西的,是不是你和他有聯絡?」

    「是他自己跑來保齡球館找我的,干我什麼事?」

    「他到保齡球館找過你?」他愕然間沉下臉。「這是什麼時候的事?你竟然瞞著我沒說?」

    「我能說什麼?說你媽媽打從心底不喜歡我,所以要徐家凱來轉告我,休想嫁入你們徐家大門嗎?」

    「不可能!我媽不會說出那樣的話。」他氣急攻心的粗著聲音。

    「是嗎?那你的意思是我在挑撥你們母子間的感情嘍?」子藜愈想愈生氣、愈想愈灰心,乾脆下床找衣服到浴室裡一一穿上。

    「你現在在幹嘛?」只見徐耿諒大咧咧的跟著下床來到浴室門口,大力的敲著門板。「都幾點了你還想出門?」

    「我不想和你說話,我要去找朋友!」她砰地一聲打開門,繃著臉換好衣服走出來披上外套。

    「朋友?你有什麼朋友來著?」

    「別以為只有你徐大少才有一卡車的朋友,我蘇子藜雖然不得人緣,但還不至於沒地方去。」

    「一定是那個秦雨安是吧?除了她,你不可能再有別的朋友了。」他加重力道拉住她的手臂,卻還是被她的蠻力使勁甩開。

    「你不要碰我!反正也已經十一點了,你也該像個孝子回家去了,我愛到哪就去哪,不要你管!」

    「子藜,我不想和你吵架,你不要老是意氣用事可不可以?」他深吸一口氣,試著緩和語氣和她溝通,但她那凌厲的眼神卻不願妥協。

    「我現在很煩,不想再和你多說了。」

    把話匆匆一扔,她頭也不回的出了房門,徐耿諒呆立在那扇門之後,只能放任她去尋求她的自由。

    到達鐵皮屋已是深夜十二點了,雖然覺得這個時間不太妥當,但蘇子藜還是厚著臉皮按下門鈴,期待秦家兩兄妹還沒入睡。

    好半晌,門被打開了,秦洛剛頂著濕濂灑的頭髮前來應門,見著她又是一怔。

    「呃……我……」子藜突然間沒個恰當的詞可說。

    「先進來再說吧。」秦洛剛打斷她未完的話,自行返身入內。

    客廳仍然是收拾得相當乾淨,她默不作聲的坐下,看到他從浴室裡拿了條毛巾出來擦頭,納悶著雨安怎會這麼早就睡了。

    「和男朋友又吵架了?」

    她垂下頭不語,答案明白的很。

    「雨安今天恐怕不會回來,她到峻恩那過夜了。」他聳肩說道。

    「是……是嗎?」

    「你這樣子跑出來,他待會兒不會又直接跑來找你嗎?」

    「雖然他知道我在這裡,不過他不會跑來找我的,因為這次不比上次,上回是鬧分手,這回只不過是我想出來透透氣罷了。」

    「你和他不是都論及婚嫁了,怎麼還有那麼多架好吵?」

    「……你不會懂的,反正,像我這麼糟糕的女孩子,是不適合嫁入豪門當少奶奶的。」

    秦洛剛看了她一眼,似乎讀出她心中受傷的情緒。他把手中的毛巾放下,轉而去倒了杯咖啡給她,並且在她身側坐下。

    「我想,他們家即使很有錢也稱不上是豪門吧?你顧忌太多了,說不定沒你想的那麼恐怖。」

    「問題是他媽媽不喜歡我,還透過別人調查我的事情,讓我覺得自己很不堪,你知道嗎?」

    「透過別人?」

    「天曉得會有那麼倒霉的事情,徐耿諒的表弟是我同一屆的高職同學,而且更慘的是……他表弟還追過我。」

    秦洛剛微感驚訝的停頓幾秒。「那你和他表弟……」

    「什麼都沒有!不過在當時我拒絕人的方法是很毒的,不喜歡就不喜歡,討厭就討厭,我蘇子藜雖然不是什麼超級大美女,不過還是很有個性的,當時徐家凱被我拒絕還氣得想揍我,因為他沒有想到像我這種醜女也敢拒絕他。」

    「徐家凱就是徐耿諒的表弟?」

    「沒錯,誰曉得他會不會因此懷恨在心對我報復,如果真是這樣,那我嫁去徐家就更慘了。」

    秦洛剛在聽了之後,若有所思的用著一種探索的眼光直視她。「這些就是你擔心的地方?」

    子藜沒有想到他會有此一問,以至於在觸及他的眼神之後,她有些無法招架的迅速把臉別開。

    「不然你以為呢?」

    「如果你很愛很愛徐耿諒,這些原因就不足以讓你擔心害怕嫁給他。」他的口氣聽似輕描淡寫,卻一字一字的重重擊在她的心坎上。

    一瞬間,她的表情變了,變得敏感而脆弱,她甚至無法面對他洞悉一切的深邃目光。

    「你、你想說什麼?」

    「我不是外人,我和徐耿諒也不熟,如果你信得過我,可以把心中的疑慮告訴我。」

    「我只是覺得自己配不上徐耿諒。」她逃避似的握緊拳頭,臉色發白。

    「現在都什麼年代了,還談配不配的問題,在我看來,你也不像是那種會因為出身不好而嚴重自卑的女孩子……」他話鋒一轉沒再接下去。「算了,每個人都有他隱私的一面,我不過問你的往事,但還是希望你能及時把握住自己的幸福,畢竟你也跟了徐耿諒這麼多年,不應該放棄這段美好姻緣才是。」

    「我沒有說過要放棄啊!」她懊惱的低嚷。

    「既然如此,你就得勇敢面對你們之間的種種問題,不管他母親和那個徐家凱會對你如何,最重要的是你能不能用最聰明的方式化解一切。」

    「我不夠聰明,我很笨的。」她一再搖頭,沮喪的低喃。

    秦洛剛實在拿她沒有辦法,一時之間也不知能說什麼。

    「不過我知道,倘若有一天徐耿諒知道了我最醜陋的過去,他就會離開我的。」隔了好半晌,她突然恍惚的咕噥這麼句。

    「醜陋?」

    「……」她苦笑著。「其實告訴你也無妨,我……我騙了徐耿諒。」

    「騙他什麼?」

    「你也知道的,一個男的和一個女的都睡在一起了,還會有別的嗎?」她自嘲而慌張的抓著頭,似笑非笑的微微出神。「當時我告訴他,他是我第一個男人,可是……那不是真的,在他之前,我早就什麼也不是了。」

    「那又如何?你不說是因為你想保護自己,這並不算欺騙,或許對徐耿諒這樣的男人而言,你的欺騙會讓他比較好過。」

    「可是……」

    「還有可是?」他皺起眉頭。

    她像幽靈般睜著黑白分明卻空洞淒楚的瞳孔瞪住他。「可是我曾經拿掉過一個孩子。」

    秦洛剛無言的震住了,他駭然不信的同樣瞪住她,一瞬不瞬。

    「那年我才十八歲,那個男的叫王秉忠,他玩弄我、他欺騙我、他拋棄我、他讓我為他付出一切……也毀掉一切……」空洞的瞳孔剎那間湧進霧氣與水滴,她一眨眼,所有過往雲煙席捲而來,抖顫的雙肩不聽使喚的抽蓄起來,她瑟縮著身軀,不能自己的開始低泣。

    「不要說了。」他聲音微弱而暗啞的喊出這一句。

    「誰說初戀都是最美的呢?它讓我嘗盡了苦頭,讓我上手術台,讓我永遠記得自己做過這樣不堪與醜陋的事,讓我午夜夢迴都會想起那個被我斷送生命的孩子……」

    「不要說了,子藜!不要再……」他忍不住加重語氣的粗著嗓子喊。

    「我從不說的,這件事我從來沒有對任何人提過,」儘管臉上掛滿了淚,她卻毅然的反過來打斷他。「因為我已經很努力、很努力的去忘記它了,尤其在認識徐耿諒之後,我更是強迫自己非忘記不可。事實上我也過的很好,一直都沒有再去想起,可是……可是……」懊悔的淚水再度迸出眼眶。「可是我好怕他會知道,像他那種身世背景的人,一旦知道就肯定不會再理我了,我知道……」

    「不會的,子藜,」他試圖找回自己鎮定的聲音。「只要他是真心愛你的,他就不會這麼無情,更何況都已經是過去的事,相信他不會知道才對。」

    「我不知道……我真的一點把握也沒有。假如徐耿諒的媽媽堅持要調查我的過去,說不定就會知道這件事的。」

    「你想太多了,這種事情哪是那麼容易就查出來的,更何況你當時應該不是用本名去醫院拿掉孩子的吧?」他凝重的皺眉。

    子藜發抖著搖頭,臉上無助的淌著兩行淚水。「我……我不知道,王秉忠帶我去一間私人小診所做的,那時他很不耐煩,在外頭等的時候還睡著,雖然錢是他付的,事後也塞了兩千塊給我,可是在此之後……他就沒有再理過我了。」

    「可惡!像這種不負責任的男人,應該要有人給他一頓教訓才是。」秦洛剛面色鐵青的握緊拳頭,胸口不平的起伏著,對於子藜的遭遇感到深切的忿怒與痛心。

    「或許你會覺得不可思議吧,像我這種壞脾氣的人,最後居然沒去找他大吵大鬧一番……」在說出心中深藏的陰影之後,子藜慢慢的恢復了平靜。「其實連我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或許是沒有勇氣,也或許是怕他反過來把我的事公諸於世,總之,我已經不想給他任何教訓或報復了。」

    「他沒有再找過你?」

    「沒有,對他而言,身邊來去的女子何其多,說不定他會連我這個人都一併忘記。」

    「就這樣算了?」

    「事情都過了這麼久,我不想再去追溯,更何況這對我並沒好處。」她固執的搖頭。

    秦洛剛強捺著心中怒火深吸一口氣,雖然他極不願意讓這個叫王秉忠的男人就此拍拍屁股了之,但子藜的堅持讓他只好作罷。

    「在我看來,你是一個既矛盾、又自卑的女孩子。」

    她慘淡一笑別開臉。「我是該自卑,除了不完美、來自於破碎的家庭,我還連一點女性溫柔的特質也沒有。」

    「錯了!我並不覺得你有那麼糟糕,最起碼,你的心地很柔軟,你的壞脾氣只是用來掩飾心中的不安與恐懼,你不善於處理自己的情緒,但不表示你是一個不溫柔的女孩子。」

    他突來的一番話讓她在怔仲之餘,還有一種雙頰發燙的不真實感。

    「你、你說我的心地很柔軟?」

    「嗯。」他給了她一個很認真的保證:「我從不會用虛偽的話當作安慰人的利器,你可以相信我。」

    她頓了頓,喉管有些乾澀。「我……真的可以相信你嗎?」

    這一刻,她的目光竟離不開他磁石般的眼眸,像有一股強大的吸力,令她抗拒不了、抵擋不住。

    「你會選擇把心中的秘密告訴我,不就證明你相信我的為人?」

    這樣一針見血的回答,讓子藜猛然心驚。

    是啊,她怎麼會糊里糊塗的就告訴了他?她從來沒想過要把這件事情告訴別人的,這是她心中深埋的秘密。

    「你放心,即使是雨安我也不會說的。我這個人或許沒有什麼大優點,但嘴巴至少牢靠的很。」

    「你真的完全不認為我是個很糟糕的女孩子嗎?」

    「如果你很糟糕,我想徐耿諒也不會選擇你了,不是嗎?」

    「那你呢?」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有此一問。

    「我?跟我有什麼關係?」

    「你對我的看法呢?」

    「你是一個很好的女孩子,我已經說過很多次了。」

    子藜咬咬下唇,孩子氣的吸吸鼻子。「你知道嗎?從來沒有人這麼樣說過我,徐耿諒雖然喜歡我,願意娶我為妻,但他並不覺得我是一個溫柔的好女孩,他選擇我是因為愛上了沒得選擇。」

    「倘若他是一個值得你托付終身的男人,相信日後的你一定可以證明他的選擇是正確的。」

    說到這裡,子藜忍不住釋懷的笑了出來。

    「好奇怪喔,我發現你並不像表面上那麼嚴肅與冷酷,相反的,你好像是個心理顧問,讓我把一肚子的苦悶,毫不保留的都說了出來。」

    「別把我說得那麼偉大,我並沒有幫到什麼忙。」

    「不!」她急忙喊。「你今晚的一番話對我很重要,真的,我很謝謝你這麼樣安慰我,不然我一定會難過一整晚的。」

    「看時間也不早了,你……你有什麼打算?」

    「假如你不介意的話,可不可以讓我借住一個晚上?」子藜厚著臉皮問。

    「當然可以,我們第一天認識的時候,你不也是這麼問我的嗎?」他輕描淡寫卻又語意深遠的回答這麼句。

    她發愣的看他站起身來,原本濕答答的頭髮已半干,同樣是男人的背影,徐耿諒是斯文瘦削的那一型,秦洛剛的卻隱約流露出獷野蒼桑的氣息。

    他們倆的身高差不多,但徐耿諒是不折不扣的富家子弟,沒吃過苦,工作內容輕鬆簡單,就連太陽也鮮少照到;然而秦洛剛除了體格上粗壯了點,膚色也是健康的麥芽色。

    很多東西、很多事情都是不能比較的,她知道,就像她看徐耿諒的眼光永遠多了一份愛意與在乎。

    「你今晚睡我的房間好了,我不想讓雨安覺得我沒尊重她。」他停了停。「你明天要上班嗎?」

    「嗯。」

    「那你有交通工具嗎?或者我順便載你去上班好了。」

    「方便嗎?」

    「沒關係,車場是自己的,晚點去也無妨。」

    「既然這樣,那就麻煩你了。」她想,無論如何她還是要盡快自我獨立,得快些存錢買輛小摩托車才行。

    那一晚,子藜躺在秦洛剛的床上翻來覆去,始終無法安穩的睡去。呼吸著與徐耿諒截然不同的男人味道,觸碰著他睡過的枕頭與床單,猜想著他在這張床上是否看過書、發過呆、作過夢、想情人……甚至做過其它的事……她忽地心臟砰隆隆跳個不停,惶恐而不安的情緒反覆糾結,彷彿做了什麼對不起徐耿諒的事。

    一夜過去,未知的會是朝陽還是陰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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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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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 02:28:01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甫將愛車泊進車庫裡,徐家凱一下車,就被個閃出的人影嚇一大跳,定睛一看,徐耿諒正臉色難看的瞪著他。

    徐家凱停住動作愣了幾秒,先將車鑰匙放入口袋,才滿腹疑惑地走到徐耿諒的面前。

    「發生什麼事?你在這裡幹嘛?」

    「你對子藜說過什麼?我媽又跟你說過什麼?現在我要你全部說出來。」他一開口就咄咄逼人不甚客氣。

    徐耿諒從未用過這樣凌厲的語氣質問過他,以至於徐家凱同樣不悅地板起臉孔。

    「我尊敬你是我的堂哥,但不表示必須回答你每一個問題,如果你對我個人有所意見,我大可以不管你們的事。」徐家凱不屑的別開臉哼了聲。

    「你是可以不管,但我不想這樣不明不白的去收這個爛攤子,而且你已經管了,我卻是最後一個知道的人。」他氣憤至極的低吼。

    「你當然是最後一個知道的,因為阿姨她不想當著自己兒子的面去挑剔他的女朋友,所以她就對我這個外人發牢騷。」

    徐耿諒微微一愕。「這麼說來,我媽真的不喜歡子藜,是嗎?」

    「你還真不瞭解自己的母親耶,」他一翻白眼,轉身緩緩步出車庫。「她一聽到蘇子藜只有高商畢業,父母都死光了,人看起來又不夠端莊賢淑,心裡就決定要拆散你們。可是她不想當壞人,讓你對她反目,所以就從我這裡下手,以為可以找出蘇子藜的弱點或者是不好的過去,好來勸你放棄她。」他話鋒一轉,停住步履面向徐耿諒:「不過你可以放心,我跟蘇子藜不熟,所以我什麼都沒說。」

    「你跟子藜不熟?」

    「幫幫忙好不好?現在的問題不是我和蘇子藜熟不熟,而是你媽媽不喜歡她,就這麼簡單。」

    「她不喜歡子藜沒關係,日子一久她就會知道子藜的優點的。」徐耿諒肯定的說。

    「你可真是樂觀,」他乾笑兩聲。「依我看來,情形真的不太樂觀,你最好還是先和阿姨好好溝通吧。」

    「話是從你嘴巴裡講出來的,我要怎麼和她溝通?」他困躓的皺眉。

    「這就對啦,所以你媽挺深沉的,你要是真和蘇子藜結婚,倒霉的可不是你,好好想清楚啊。」

    「不要把我媽說得那麼糟糕,我相信……」

    「繼續去作你的春秋大夢吧,自古至今,只要有婆婆討厭媳婦這種事情發生,就鮮少有好結局收場的。」

    「可是……」

    「好了,我知道你很愛蘇子藜,我也不反對你娶她進門,反正不干我屁事,你們高興就好啦。」徐家凱拍拍屁股想一走了之。

    「家凱!」他又喊住他。

    「還有事?」他挑眉回頭問。

    「你念高職時真的和子藜不熟嗎?」

    徐家凱除了拋給他一個唾棄的表情,還順便比了個中指附送。

    徐耿諒氣得發不出聲音再叫住他,只能無奈而頹喪的垮下肩膀,心中原就沉重的痛苦又加深一層。

    愛一個人的成分裡,是不是永遠都少不了「猜疑」?

    也不管是誰在門外敲了老半天的門,她煩躁的反轉個身繼續蒙頭大睡,把身子蜷曲彎成一撮小蝦米,臉部朝下的窩在枕頭底下。

    外頭的人不得已只好扭開門把走進來,看到她不大優雅的睡姿,把整個床鋪弄得亂七八糟,他就不免好笑。

    「起來吃早餐了,不然你上班會來不及。」

    乍聽到來人的聲音,她雙眼驟睜連忙拿開枕頭跳起來,轉過身看到秦洛剛一身整齊的在等著她起床,她尷尬的抓著頭傻笑。

    「真對不起,我差點忘記這不是我住的地方……」

    秦洛剛錯愕的愣了幾秒,有些窘迫卻又強裝鎮定的別過身走出去。

    「等你換好衣服再出來梳洗,我在外頭等你。」

    「噢。」

    蘇子藜原本不明白他何以表情怪異的匆忙離去,直覺的低頭一瞧……拷!她身上只穿了一件白色小可愛,而且裡面光溜溜的沒穿內衣!

    ……慘了,也不曉得他有沒有看進裡頭去。

    這麼一想,她的耳根子不禁驀然發熱,整張臉都紅了。

    Shit!平白無故被人佔了便宜,要是徐耿諒知道可就完蛋了。

    她慌慌張張的趕忙換上衣服,對於秦洛剛這個男人,一下子多了千百種複雜的情緒。

    她讓他知道了她不為人知的一切,讓他變成她唯一可以吐露心事的對象,讓他不著痕跡的闖進她內心裡的脆弱一探究竟。但她卻一點也不瞭解這個男人,說是知己未免矛盾。

    還有,她還莫名其妙的讓他佔了便宜……

    倉促間她已換好衣服走出房間,見到秦洛剛已買好小籠包和豆漿,邊看報紙邊吃,她只好加快速度進浴室梳洗一番。

    「現在幾點了?」子藜一邊擔心一邊接過他遞來的早餐。

    「不用緊張,才八點半,你九點半上班,不是嗎?」

    她鬆口氣似的拍拍胸脯,將熱呼呼的小籠包塞進嘴巴裡大口大口嚼。

    吃到一半,她看著他默默看報的側臉,不知怎地停下動作。

    「秦洛剛,我……我可不可以問你一個很冒昧的問題?」

    「什麼問題?」他抬起臉。

    「你到底喜不喜歡那個賀嘉櫻?」

    聽到她的名字,他的臉上立刻出現了冷酷與厭惡的神情。「不喜歡。」

    「對不起,我是不是害你不高興了?」

    「我只是不想再和她有所牽扯,她和我是兩個世界的人,更何況我根本不喜歡她,她卻總是帶給我麻煩。」不想氣氛變糟,他努力壓抑著一肚子火。

    「你知道嗎?第一次看到你的時候,你的樣子真的很帥,再看到賀嘉櫻,就覺得她實在好美,看著你們兩個,更覺得你們在一起很登對。話說回來,感情的事確實不能勉強,我想我是管太多了。」她聳肩無奈的垂下頭。

    「我沒有怪你的意思,你用不著自責。」

    「可是我還是很納悶,像你這麼優秀的男人,照理說應該會有女朋友,為什麼……」

    「我哪裡優秀?」

    「呃……」她沒料到他會有此一問。「你長得很好看啊,是個好人,有正當工作,然後……」

    「然後說不下去了對不對?」

    「我……可是我真的覺得你很好啊。」

    「看表面是不准的,記住這句話。」他突然詭異一笑,就讓這個話題結束。「好了,時間差不多,該走了。」

    她呆呆的望著他幾秒,見他起身,只好茫茫然跟著起來。

    看表面是不准的?

    這道理她懂,這句話她也記得,但,對秦洛剛而言,這其中含意是什麼?

    會從沉沉的睡夢中醒來,完全是因為有個溫柔的東西拂上她的眼皮,她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看到裴峻恩正以深邃的目光凝望著她,她嚶嚀一聲窩到他的胸膛裡。

    「做什麼這樣看我?」雨安咕噥著把臉往下埋,其實是不好意思讓他看到自己剛睡醒的土樣子。

    「我只是在想,如果每天一覺起來都能好好的擁抱你,不知道有多麼幸福?」

    「幹嘛?想叫我搬來跟你住嗎?」

    「我想娶你。」

    「耶?不會吧!?」秦雨安嘩地一聲坐起身,不可思議的瞠大眼捏捏他的臉。「寶貝,你是不是還沒睡飽呀?一大早胡言亂語的。」

    「我是認真的。」他還是維持不變的動作和表情。「在經過了那麼多事以後,我只要你陪在我身邊。」

    「騙人!你才不是真心的。」她一翻白眼皺著鼻子就別過臉去。

    「我是認真的!」他加強語氣、加粗聲調,但卻仍一動不動。「而且你非嫁給我不可!」

    「少來了啦!你從沒說過『我愛你』三個字,就只會說要娶我,簡直是狗屁不通。」她存心跟他過不去。儘管他突然說要娶她,讓她心中是又驚又喜,她老以為他們會耗到三十好幾才勉強決定終身大事。

    「好,那我現在說給你聽……」

    「我不要!」她馬上掉轉過頭搞住他的口,逼近他的臉恫赫的說:

    「我告訴你唷,我秦雨安最受不了愛來愛去的這種肉麻話了,雖然我是很想聽,不過那也是因為你從沒說過,但不代表你說了就算數。

    「還有,你這種求婚的方式實在是挺爛的,可不可以學學別人浪漫一點啊?就算沒本錢砸些了不起的花招,好歹也表現點誠意行不行?隨便一朵花、一個小戒指,我都會感動老半天的。」她不爽的說。

    他聞言煞有其事的認真點頭,從枕頭底下抽出一個正正方方,類似裝小香水的盒子,盒蓋上還有個小蝴蝶結。這樣的小東西在裴峻恩的手上出現,讓雨安不禁有些啼笑皆非。

    「好『俗』喔!裡邊裝著什麼?不會是十克拉的鑽戒吧?」

    「當然不是,」他把盒子放到她的掌心中央。「打開來看看。」

    雨安見他神秘兮兮。於是跟著正經八百的慢慢把盒子打開,怎麼知道,裡頭竟是空無一物,她呆了呆。

    「欽?東西呢?」裴峻恩嚇一大跳,搶過盒子大聲嚷嚷,手忙腳亂的將枕頭整個翻起來找。

    「怎麼,不會是掉了吧?」雨安跟著心驚,連忙東瞧西瞧。

    「快點幫我找找,會不會是掉到床底下去了?」

    「噢。」雨安邊點頭邊跳下床,笨笨地就鑽到床底下去。沒料到,眼前一個刺眼的光線讓她一時無法睜亮眼睛,不敢相信床下竟然暗藏著玄機。

    那是一尊半透明、會發亮的天使娃娃,它的臉上漾滿了幸福的笑容,穿著水晶一般的長袍,背後長了對純潔無瑕的翅膀,金黃色的許願棒就握在右手,頭頂上,理所當然的有著一個光環……

    「啊……」她吃驚的搶住口,感動的淚一下子就湧進眼眶中形成小小漩渦,不停不停地伴隨著幸福的情緒而來。

    那真的是一隻價值不菲的鑽戒啊!她突然攤軟的趴在地上感到虛脫。

    裴峻恩一向不夠浪漫、不夠大方,但今天為了向她求婚,他居然捨得把錢花在這東西上頭,她……她簡直是呆掉了。

    過會兒,她抱著娃娃緩緩從床底下鑽出來,又看到一大束的紅色玫瑰佔滿她的眼前。

    在傻眼之餘,她像隻狗趴在地上一動不動。

    「及格了嗎?」他像鬼魅突然出現在她面前,並且一把抱起她再坐下來。

    「不會吧!?你……你還真的買了花和戒指?」

    「沒辦法,求婚不都是這樣的嗎?」

    「原來如此,所以你只是照本宣科嘛,創意仍然沒得分。」

    「重點是你嫁不嫁給我?」他有點生氣的瞪著她。「我錢也花了,腦汁也攪盡了,你到底滿意了沒有?」

    「好啦好啦,滿意了啦,那麼凶幹嘛?」

    「好,既然你滿意了,那我們可以結婚了,對不對?」

    「就這樣?」她似乎還心有不甘。

    「就這樣。」他十分嚴肅的點頭。

    秦雨安懶得再去辯駁,拿起戒指輕輕套進中指……

    「哇!」

    「又怎麼了?」

    「你看,這戒指完全不合尺寸,戴不下去啦!」

    「沒關係,再拿去換就行了。」

    「這樣很不浪漫耶。」她抱怨的嘟起嘴咕噥。「哪有人連女朋友戴幾號戒指都搞不清楚就亂買結婚戒指的。」

    裴峻恩也不管她還在抗議,逕自又把她按倒在床上輕輕地吻了起來,再多的抱怨,秦雨安都說不出口了。

    在這屬於他們倆的甜蜜中,除了時間尚在經過,什麼雜念都不存在了。

    一整天下來,徐耿諒都覺得心神不寧。

    只要一想到他和子藜的婚事會因為受到阻攔而延宕,他的心情就鬱悶得教人受不了。

    是的,他已經清楚知道自己父母親的想法了,可是他不死心,他還是決定要將子藜娶進家門,讓她成為他的妻子。

    等不及打卡下班,他匆匆忙忙趕到子藜上班的保齡球館,見著她正在幫客人按除螢幕上的分數,二話不說便拉著她的手往外走。

    「徐……徐耿諒你做什麼?」蘇子藜霍地嚇一大跳,莫名其妙的綠了整張臉,一陣無名火從心底湧上來。「我還沒下班,你別鬧了行不行?」

    「我沒有鬧,因為我現在就要帶你回去跟我爸媽說清楚!」他還是執拗的一徑拖著她。

    「真要說清楚也請你等我下班可不可以?」她氣憤難耐的用力甩開他的手。「我可不像你是個富家公子,不愁吃穿、不怕丟了工作!」

    「等你嫁給了我就用不著再工作了,你有什麼好擔心的?」他怒極。

    「我當然擔心,因為我不確定你到最後娶的人究竟是不是我?」她傾盡全身力氣的嚷。

    「那個人當然會是你!」徐耿諒的反應比她更為激動。「因為我沒有用,就算我是個富家公子,可以玩弄的女人那麼多,這輩子愛過的人也只有你,只有你蘇子藜一個!」

    被這樣痛心疾首的嘶吼給震住,蘇子藜在愣了數秒之後,馬上就自尊瓦解的掩臉痛哭。

    對她而言,什麼都不重要,不論他父母喜不喜歡她,或者是別人如何反對,徐耿諒是否真心愛她,才是她心底最深的企盼。她在他的心中若不是唯一,即使她有再好的背景或個性都沒有用。

    接下來的事,一件比一件要教人措手不及——

    徐家兩老在徐耿諒的堅持與軟硬兼施之下,勉為其難的允了他們這樁婚事。子藜滿心惶恐,趕鴨子上架的滋味大抵不過如此,但為了讓彼此的折磨早日結束,嫁給他是唯一解決之道。

    婚期訂在下個月十五,一切力求簡單與慎重,徐耿諒頭一回違背了父母親的意思,照著自己的意念去做。

    徐家凱看著他們這一對,真不知是喜是憂,他盡量不出現在他們面前,多嘴的話亦不去多說。

    不過說也奇怪,要結婚的人不是他,他卻比那兩個人還要來得不安,似乎,有什麼不祥的事情即將發生,而唯一有預兆的人,只有他一個而已。

    兩手拎滿了一天逛街下來的戰利品,秦雨安直嚷著要找個地方休息,子藜由著她找了間茶坊坐下來,她也攤軟的靠著椅背大呼一口氣。

    「哈,今天真是太開心了,我買到了好多好多喜歡的東西喔!」雨安心滿意足的一一檢視。「化妝品、保養品、鞋子、皮包、衣服……唉,如果被峻恩知道我又去敗家,他一定會碎碎念的。」

    嘴巴裡雖是這麼嚷,但她還是一副沉浸在幸福中的甜蜜模樣,完全符合即將嫁為人婦的標準典範。

    蘇子藜瞧瞧自己唯一買的那一袋衣服,十足羨慕起雨安的豪爽。

    「我們兩個實在是天壤之別,一樣是即將結婚的人,你就比我快樂的多。」

    「你哪裡不快樂來著?」雨安沒好氣的翻白眼。「嚴格說起來,你家那日子還是個富家公子哥,照理來說你應該大花特花一番的,難不成他對你很摳門?」

    「不,他對我是很大方的。」她有些無奈的聳肩。「可是我不愛花他的錢,就算確定要嫁給他了也還是一樣。」

    「看的出來。」雨安為她歎息。「咱們一整天逛下來,就看你只買了一件打五折下來的衣服,真省!」

    「也許是我覺得花他的錢會讓我很心虛吧。」

    「心虛?為什麼?」雨安不以為然的多吸兩口泡沫紅茶。「女人花男人的錢可是天經地義的事。」

    「因為我欠他的已經很多很多了,我現在擁有的一切,都是他給我的,所以我覺得自己不應該多要。」

    「你好傻喔,子藜。」雨安皺著眉低叫。「你都已經要成為徐太太了,幹嘛還去鑽這種牛角?很無聊欽。」

    「……我不知道,或許我真的是想太多了。」她悶悶的答。

    「算了算了,我看想太多的人是我才對,話說回來,那你自己賺的錢都跑哪兒去了?」

    「老實說,雖然我繼父繼母對我不好,不過我每個月還是會寄一點錢回去給他們用,畢竟他們也有一些年紀了,而且又常常不務正業。」

    雨安先前就聽過她談論自己的身世,因此倒也不覺奇怪。

    「沒想到你還算是個孝女呢,了不起!」

    「別損我了行不行?」

    「是是是,」她語鋒一轉想到別的事。「對了,我告訴你唷,我和峻恩決定公證結婚,一切從簡,不過我會在自己家裡辦個小聚會,到時候你帶徐耿諒一塊來,好不好?我還會邀請一些自己的朋友和峻恩的朋友。」

    「嗯。」

    「還有啊,我們公證完就要去加拿大度蜜月一個禮拜,你放心,一定來得及參加你的婚禮,只不過沒想到比你早一步結婚就是啦。」她呵呵地笑。

    「雨安,你一定很愛很愛他對不對?我好像從你眼中看到了好多道彩虹,一道比一道美麗。」子藜望著她燦爛的笑容,心中莫名地覺得感動。

    「嘿,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噁心巴拉?我本來就很愛很愛峻恩啊,如果沒有了他,說不定我會去死呢。」

    「沒事幹嘛用死這個字,很不吉利的。」

    「無所謂啦,人都會死,只是早晚而已。」

    「我如果可以像你這樣每件事都看的很開就好了。」她不禁有感而發。

    雨安給了她一個高深莫測的表情。「與其說我看的開,倒不如說我是看多了,有一顆平靜的心。」

    看多了,就會有一顆平靜的心?

    子藜不懂,但她有一種預感,她以後會懂,而且會懂得很透徹。

    但,為什麼呢?

    「對了,現在幾點了?」子藜突然想到要打電話給徐耿諒,他說等她逛完街會來接她回去。

    「七點多了。」雨安有些吃驚的自言自語:「哇塞,不會吧!?原來我們已經逛這麼久了啊?」

    「那我去打個電話給徐耿諒。」

    「OK,沒問題!」

    子藜離開座位找到了投幣式電話,撥了徐耿諒的大哥大,才響了三聲他便接起。

    「喂,你總算想起我了是不是?」

    「對不起啦,一逛就忘了時間。你現在在家裡嗎?」

    「廢話!不然我能到哪去?」

    「我現在人在信義路附近,你幾點可以到?」

    「四十分鐘吧,唉,我看得給你辦個手機才行,不然你生活圈一廣,人都很難找了。」

    聽完他的抱怨,子藜掛上了話筒回到位子上。

    「如何?他要來接你了嗎?」

    「嗯,那你呢?」

    「我還有事要去別的地方,要不要陪你等他?」

    「不用了,你去忙吧,路上小心點。」

    「噢,那我先走一步嘍,拜!」雨安拎起她的大小家當,心滿意足的先行離去。

    子藜看著旁邊幾桌恩愛的情侶打情罵俏,心情陷入一種若有所思的境界之中。

    等著等著,漸漸忘了時間的流逝……

    徐家凱一回到家中,便嗅出了今兒個的氣氛不對勁。

    像他們這樣的一個大家族同住一個屋簷下,照理說晚上時間,大廳都會坐上好些人在一塊看電視、聊天、吃東西,可是今兒個卻空無一人,實在奇怪的很。

    這會兒,突然看到桂嫂臉色難看的悄悄走到他面前:

    「家凱少爺,太太要你一回來就到她房裡去。」

    「噢,我知道了。」

    雖然不知道究竟出了什麼事,不過他還是很快的來到母親的房門口。

    連門都還沒敲下去,樊雅梨便直接開了門,凝重的表情連徐家凱都略為錯愕與心驚。

    「進來吧。」

    「……噢。」

    在他的心目中,母親一直都是溫柔而善解人意的,很少看到她有如此嚴肅的樣子,因此他也不敢再嘻皮笑臉了。

    「怎、怎麼了嗎?」

    「你對那個蘇子藜到底瞭解有多少?」

    「蘇子藜?」他一愕。

    「還有,你認識一個叫王秉忠的人嗎?」

    「王秉忠?」聽到這個名字讓他更加呆怔。「難道、難道大伯他們……」

    「他們一直很不喜歡這個蘇子藜,你應該知道,他們一直有請人去調查蘇子藜的背景,結果前兩天,有個叫王秉忠的人打電話來找你,正好讓梅雲姐接到,因為你不在,她就問他是哪位,要不要留個電話,王秉忠就說是你的高職同學……接下來的事,你應該猜得到吧?」樊雅梨感到十分的痛心。「我真不知道一樣都是為人父母,為什麼要去揭人家的舊瘡疤?我想幫耿諒,可這又不干我的事,實在不方便插手,而且這事還都是因為你才惹出來的。」

    「王秉忠找我?他找我幹嘛呀?」徐家凱氣圈的要命,但又感到莫名其妙。「我跟他真的不熟,他……」

    「他欠了一屁股債,現在在跑路,會找上你是因為知道你是有錢公子哥,所以想跟你借筆錢周轉。」樊雅梨難過的搖頭。「從小到大,我就沒管過你什麼,不肯好好唸書也就算了,在那種爛學校還交到這種爛朋友,你、你真是氣死我了!」

    「媽,相信我好不好?我跟他才不是朋友,就像你說的,他會找上我是因為想跟我借錢,我雖然書念得不好,卻也沒做過任何會讓你蒙羞的事啊!」他懊惱又憤慨的極力想撇清。

    「現在不管你說什麼我都不想聽了,好好的一樁婚事就被那個王秉忠給搞砸,也不曉得耿諒現在究竟是怎麼想的?」樊雅梨是心疼這個孩子的,比起自己生的這個不爭氣的兒子,徐耿諒實在是優秀多了。

    「王秉忠到底說了什麼啊?」

    「說了什麼?他說蘇子藜為他拿過一個孩子,還說如果不信的話,他可以去那間動手術的小診所拿證明,沒想到他為了錢還真弄了份證明來。」

    聽到這個爆炸性的消息,徐家凱在頓時間也無法接受的震住不動。

    「天哪……」他失神地喃喃自語:「怎麼會……怎麼可能……這……這個傳言竟會是真的?」

    「不管是不是真的,開銓他們放話絕對不會收子藜這個媳婦進門的,」樊雅梨忍不住紅了眼眶。「可憐耿諒這孩子,一方面要承受他們的責難,一方面也在知道這件事後痛苦的要命,我……我真恨自己沒辦法幫上忙。」

    徐家凱的心情同樣煎熬翻騰得劇烈,想到蘇子藜,想到徐耿諒,想到那個該死的王秉忠,還有該死的自己。

    他做了什麼?他什麼都沒做,可是,他卻成了罪人。

    誰該去收拾這個爛攤子?或許連他這個爛人也無法倖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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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瞪著玻璃窗內的那件水藍色長裙,蘇子藜一邊猜測著它的價格高低,一邊想像它穿在自己身上會是如何模樣。

    然而此刻她的心情是極為郁躁與不爽的,兩個小時都過去了,卻還不見徐耿諒的身影,撥了十幾通的大哥大,一開始是沒人接,而後是沒有訊號,到最後,她按捺不住直接打到徐耿諒的家裡去。

    意外的是,電話是徐家凱接的,口氣迥異於以往的嘻嘻哈哈,顯得十分沉重,並且說徐耿諒出了一點事不能過來,但他卻問明了子藜此時身在何處,還說他馬上趕來。不等她拒絕,他便掛上了電話,而她也無心再繼續待在茶坊裡,選擇在外頭等待,順便呼吸點不一樣的空氣。

    不到二十分鐘,徐家凱果真飛車趕到,再度看到她,內心裡的感受已是完全不同,尤其他不知該以何種眼光看待她這樣的人,他相信她也是受害者,然而世俗的眼光絕對不會如此看待她。

    「徐耿諒出了什麼鳥事不能過來?」等他一站到她面前,她立刻不悅地問了這麼句。

    「有一些很重要很重要的事絆住了他,所以他暫時抽不開身來找你,」他試著像任何事都未曾發生過一般,照舊以輕鬆平常的態度與她交談。「這樣吧,我先送你回住處,等他解決完那些事情,他會親自向你說明的。」

    「很重要很重要的事?」身為女人,子藜沒有忽略他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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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發表於 2010-6-1 02:32:20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瞪著玻璃窗內的那件水藍色長裙,蘇子藜一邊猜測著它的價格高低,一邊想像它穿在自己身上會是如何模樣。

    然而此刻她的心情是極為郁躁與不爽的,兩個小時都過去了,卻還不見徐耿諒的身影,撥了十幾通的大哥大,一開始是沒人接,而後是沒有訊號,到最後,她按捺不住直接打到徐耿諒的家裡去。

    意外的是,電話是徐家凱接的,口氣迥異於以往的嘻嘻哈哈,顯得十分沉重,並且說徐耿諒出了一點事不能過來,但他卻問明了子藜此時身在何處,還說他馬上趕來。不等她拒絕,他便掛上了電話,而她也無心再繼續待在茶坊裡,選擇在外頭等待,順便呼吸點不一樣的空氣。

    不到二十分鐘,徐家凱果真飛車趕到,再度看到她,內心裡的感受已是完全不同,尤其他不知該以何種眼光看待她這樣的人,他相信她也是受害者,然而世俗的眼光絕對不會如此看待她。

    「徐耿諒出了什麼鳥事不能過來?」等他一站到她面前,她立刻不悅地問了這麼句。

    「有一些很重要很重要的事絆住了他,所以他暫時抽不開身來找你,」他試著像任何事都未曾發生過一般,照舊以輕鬆平常的態度與她交談。「這樣吧,我先送你回住處,等他解決完那些事情,他會親自向你說明的。」

    「很重要很重要的事?」身為女人,子藜沒有忽略他眼中一閃即逝的不安與猶豫。「重要到無法抽空和我講一句話?」

    原本佯裝若無其事的臉孔一下子無法再掩飾下去,他微愕地歎了口氣,為難而困躓的頓了半晌。

    「因為這事很嚴重,由不得我這個外人轉而告訴你,我想,還是等他跟你談吧,我真的不便說什麼。」

    「到底是什麼事情?他究竟怎麼了?……是不是他父母強制他不許和我見面?」焦躁不安的情緒霎時湧進千肢百骸裡,她義憤填膺的握緊拳頭,臉上神情極度慍怒。

    「給他一點時間好不好?如果你相信他,就要給他一點時間解決這些事情。走吧,我先載你回去好嗎?」徐家凱作勢要拉她上車。

    「我不要!」子藜反彈的怒吼一聲推開他伸出的手,轉身大步離去。「我要去找他,現在就非見到他不可!」

    「不要這樣,你如果現在跑去找他,只會把事情弄得更糟!」徐家凱頭痛不已的拚命抓住她。「而且你根本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又何苦硬要增加彼此的痛苦?」

    「就是因為不清楚才要弄清楚。」蘇子藜憤慨地把手上拎著的袋子摔到人行道上。「還有,我警告你徐家凱!我和徐耿諒的事不要你管也不要你插手,你最好離我遠遠的,我討厭看到你,非常非常痛恨看到你!」驟然拉大的音量在引起別人注目的同時,也讓徐家凱愣在一旁感到萬分難堪。

    於是,他的火氣終於也被激發,毫不留情的反擊回去。

    「蘇子藜,你到底懂不懂誰是好人、誰是壞人?」徐家凱咬牙切齒壓抑的低吼。「你拒絕我的好意我不怪你,但是,你的討厭和痛恨,對我而言是非常諷刺的事。我克盡朋友義務的在幫你,你非但不領情,還潑了我一身冷水,用這麼難堪的話讓我下不了台,這算什麼?你他媽的以為我真暗戀你很久,所以死纏著你不放嗎?好!隨便你愛聽不聽,你這麼喜歡追根究柢,這麼喜歡打破沙鍋問到底,就請便!」他聲色俱厲的加重語氣:「我請你趕快去自取其辱,並得到你最想知道的殘酷打擊!」

    說罷,徐家凱掉頭氣呼呼的返回車上,一踩油門便率性離去,壓根兒沒猶豫過半秒鐘。

    子藜挫敗的紅著眼眶,身心俱疲的緩緩走到被自己摔在人行道上的紙袋旁,彎腰撿起,腦子裡卻空白得無從思考。

    攔下計程車回到空蕩蕩的公寓房間,她還是不願意去思考徐家凱講了些什麼話。

    呆呆地洗完澡躺在雙人床上,整夜難以入眠,床頭櫃上的電話像是突然失聲一般,不吭一語。

    難熬的一夜過去,更多難熬的夜晚終要一一降臨。

    弄不清楚自己是何時才稍稍的睡去,然而才剛和夢境接觸到邊緣,就被突如其來的鑰匙開門聲給驚醒。

    蘇子藜神經敏銳的驟然睜大眼,雙手伏著床板猛地坐起,屏住呼吸望著前方,頓時間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看到徐耿諒如鬼魅般站在她的床頭邊上瞬不瞬陰鬱的望著她。

    此刻的他,臉上表情深沉黯郁,同樣是一夜未眠,他雙眸佈滿血絲,鬍髭爬滿下顎,頭髮凌亂不堪,也任皺巴巴的襯衫掛在身上。

    發生什麼事了?蘇子藜還是不明白。

    她呆若木雞的望著他,眼中有著無數問號,心底有著無盡恐懼,他的每道眼光,都閃爍著某種令人心悸的警訊,她開始有了逃避的念頭。

    「你騙了我。」從口中輕輕吐出這四個字後,徐耿諒卻恍惚地笑了起來。「你果真騙了我……」

    「我……我騙了你?」她怯怯而惶恐的喉頭一緊。

    「誰是王秉忠?你應該還記得這個人吧?」

    子藜只覺腦中轟然一響,原就不抱任何期望的心,陡地往海底最冰寒處沉去,直到凍僵失溫。

    「想起他是誰了,對嗎?」他再一冷笑。「為什麼?……為什麼不對我坦白?為什麼要對我撒謊?是因為我很好騙嗎?」握著的拳頭隱隱在發抖,徐耿諒逼進床邊一步,銳利而痛心的目光狠狠撕扯著她的臉孔。「所以你隱瞞了自己骯髒的一切,讓我像個傻子般被你玩得團團轉?」

    「不——」她眼前一陣發黑,只覺天旋地轉。他的幾句話,像是一個殺傷力十足的閃雷,對她劈頭打了下來,震得她心魂俱碎。

    「我真不敢相信你會是這樣的女人,我……」徐耿諒痛心疾首,聲音也跟著顫抖。「這叫我怎麼接受,你……你曾經為了別的男人拿掉過孩子,而你卻告訴我,這輩子我是你的第一個男人……」

    終於,蘇子藜的臉徹底的慘白與死絕,在她震駭而無力的表情裡,已經不是難過與哀傷的交替,而是勇敢與果決的驟起。

    「如果你早知道我的過去竟是如此,你還會和我在一起嗎?」

    「不會!」毫不考慮,徐耿諒殘忍,卻毫不掙扎的搖頭。

    「我承認我是騙了你,不管你是從哪裡知道了這些事。」她輕輕地將臉別到一邊去,瑟縮著身子強裝鎮定。「因為你的身世背景不同於一般人,而我卻遇上你,偏偏你又是這麼好的一個男人,倘若我告訴你我的過去,你肯定不會要我的。雖然很可惡!不過我還是想和你在一起,還天真的以為這樣的謊言不會被任何人拆穿……你恨我吧,我無話可說了。」

    「就這樣?」徐耿諒突然像頭發狂的獅子撲過來,抓著她赤裸的手臂一陣撼搖,指尖毫不留情地扎進她的肌膚裡,她椎心刺骨,卻不言不語。「你一語帶過所有的不堪,就只要我恨你?難道你不知道我之所以這麼痛苦,就是因為我太愛你造成的嗎?結果我拼了命想娶你進門,你卻給了我這樣殘酷的打擊,難道這就是我應得的?」

    子藜反覆平息著胸口劇烈的起伏,不讓顫動的身軀影響說話的聲音。「是我對不起你,我知道我配不上你……」

    「你的確是配不上,我真恨自己當初怎麼會愛上你?」徐耿諒在她腦門邊狂吼,聲音之大幾乎要震破她的耳膜。

    這一刻,蘇子藜流著淚轉過臉來面對他,在心徹底崩盤的時候,她仍然不信這樣殘忍的話是從他口中說出的。

    「你後悔愛上我了?」

    輕輕地問完這句,她的心卻釋懷了,因為她看到他的臉上同樣掛著不捨的淚,儘管他的神情像是要殺死她一般。

    「沒錯,我非常後悔愛上你,我不該愛上你的。」鬆開了抓住她的手,他慢慢的退到了門邊,無助絕望的靠緊門板。

    「所以,即使我想為自己辯駁些什麼,你也不會想聽了,是嗎?」

    「你還想辯駁些什麼?說你是被那個王秉忠逼著上床的?」

    子藜苦澀的輕嚥一口氣,強忍著他的每句話所帶來的痛楚。「難道我們這三年來的感情,就這麼算了?」

    「我們整個家族都知道了你的事,你還有臉進徐家大門嗎?」他淒切一笑。「就算你有臉,我也丟不起這個臉。我承認自己不夠開放、不夠現代,因為我身在一個傳統大家庭,我不能忍受自己的太太曾經和別的男人上過床,更不能忍受她曾為了別的男人拿過小孩……」

    「夠了!」忍無可忍的,她悲憤填膺的搗住耳朵尖叫。「請你住口,不要再說了!我不奢望、我不奢望了,不會奢望你會因為愛我而原諒我的過去,不會奢望你會相信我的為人而重新接受我,我會離開你,我會消失在你的生命中,我會祝福你未來找到一個純潔無瑕的妻子,我會祝福你……永永遠遠的祝福你……」再度哽咽出聲,她掩臉痛哭不已,虛軟半癱瘓的身子整個仆倒在床側,無法再多說一句。

    背轉過身,徐耿諒痛不欲生的狠狠用拳頭捶著門板,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絲毫沒有感覺到他的拳頭在他的猛烈使勁下已紅腫不已。

    最後,他回過頭來看了她一眼,在這臨別一眼裡,有著無限深愛與心如刀割的不捨。

    那麼愛一個人,卻還是得到了欺騙,這究竟是為什麼呢?

    注定沒有未來的愛,又能得到什麼好下場?

    「我們就到此為止了……再見。」鐵了心,不讓自己有心軟回頭的可能,他牙關一咬就瀟灑的打開門大步離去。

    當門砰地一聲大力關上時,蘇子藜早已哭得泣不成聲,毫無力氣抬起頭來看他同樣的臨別一眼。

    又一段愛情無疾而終,她肝腸寸斷只因無力追回。

    原來、原來,人的一生是不能犯錯的。她走錯一步,就壞了整個人生。

    她不甘心,她好不甘心,但是,有什麼辦法讓她抹去人生的污點重新來過呢?

    秦雨安皺著眉將話筒放下,看了看坐在一旁的哥哥與峻恩,深感納悶地搖了搖頭。

    「還是不通?」

    「真奇怪,子藜有什麼理由要把電話拿起來?都三天了,打去她上班的地方也都說她連假都沒請就無故曠職,我在想,她會不會是出了什麼事?」她擔憂地坐立難安。

    由於雨安這幾天正忙著自己和峻恩結婚的事,為了辦個私人小聚會,一切都在籌劃中。

    以至於當第一天電話占線中,她還覺得沒什麼,也許她正和徐耿諒甜言蜜語;第二天打了N次電話仍不通時,她心想電話八成故障;可是當第三天打到球館去,值班經理說子藜已三天不見蹤影時,雨安真的是一陣錯愕。

    怎麼,就算她即將當上徐家少奶奶用不著工作,好歹也該辭職吧?況且這不像子藜的作風,她不可能無緣無故就不去上班,連電話都不打。

    那麼,她發生什麼事了?她有著極度不好的預感。

    裴峻恩看著雨安眉心深鎖,不禁輕捏她頸背正色安慰她。

    「或許她也忙著自己要結婚的事,或者是一時抽不開身來打到球館,你何不打去徐耿諒的家裡問問?」

    「我可沒有那傢伙的電話。」雨安搖頭。

    「那麼你還記得子藜的住處嗎?我們直接去找她好了。」秦洛剛神情凝重的說。

    「上回她帶我去過一次,應該是還有點印象……」雨安想想,這似乎是唯一的法子。「我看就這麼決定了,趁時間還不晚,我們現在就去,不然擱在心裡實在放心不下。」

    「那就走吧。」秦洛剛二話不說就站起身率先走出門。

    憑著腦袋中勉強拼湊出的記憶,他們三人兩輛摩托車在大街小巷裡鑽了數回才找到子藜所住的公寓。

    雨安站在樓下往上看,燈是暗的,光是這點就足以使她心口狂跳,強烈的不安逼迫她在第一時間就衝進去往階梯上跑。

    來到門口,她直覺反應又是一愣,鐵門沒關,僅有裡頭那扇木門是緊閉的,她困難地吞了口口水,伸手扭開門,一切就像剛有人離開般,尚未上鎖,於是,當她輕輕的推門入內,裡頭的景象讓她兩腿發軟無法站立。

    「雨安!」裴峻恩不明就理的連忙扶住她。

    而下一個走進門的秦洛剛,在目睹眼前景象後震駭地倒吸一口氣,不確定眼前這個人是否還活著。

    她的頭髮披散,斜倚在牆壁一隅,就著月光與日光獨自活了三天。

    沒有眼神、沒有表情、沒有動靜、也沒有生命跡象……

    突然間,從秦洛剛嘴裡吐出一個「干!」緊接著,他心焦如焚地衝過去攔腰一把抱起她。

    如果沒有仔細看,根本無從發現她那藏匿在黑暗中的右手腕,曾經割過一刀又一刀,該感謝老天爺沒讓她割得太深,以至於血漬靜靜地凝固,只讓她的臉上褪去血色,卻沒有奪走她的生命。

    蘇子藜像個破碎的布偶娃娃,軟若無骨的倚在他胸膛,仍然沒有言語,但秦雨安卻呆若木雞的注意到她緩緩的垂下眼瞼,平緩地輕輕閉上眼,彷彿睡去一般。

    隨著秦洛剛衝出門外,裴峻恩也趕緊拉著雨安跟下樓去。

    然而在這一路前往醫院的途中,雨安卻滿心感觸。

    她在想,自己的哥哥該不會是愛上了子藜吧?

    看著子藜手上的割痕,她不自覺地打了個哆嗦。

    這一切到底是怎麼了?不是都已經要結婚了,怎麼頓時就變成這樣?

    偎在峻恩的身邊,她只覺自己好幸福好幸福,幸福得教人多麼不忍。

    看著她均勻的呼吸,溫柔的面容沒有一絲痛苦,凹陷皺黑的眼眶是她臉上唯一的夢魘。三天未進食讓她身體嚴重脫水,右手腕上的割痕讓她險些就丟掉了小命。

    醫生說,病人本生的求生意識還是很強,所以沒割斷靜脈鑄成大錯,但她遭受的刺激可見極大,因此也不想多作掙扎,放任自己以為就能靜靜死去。

    秦洛剛默不作聲的陪在病床旁,好讓妹妹雨安放心的去籌備婚事。

    遇上自己好朋友尋死,她無心在此時披嫁紗走入婚姻,但洛剛告訴她,無論如何,婚還是要結的,屬於他們的幸福,還是要繼續。

    從來就沒有人可以賠上自己的幸福去讓別人美滿,所以,就讓子藜獨自承受自己的痛苦,她一定可以勇敢撐過來的。他這麼信誓旦旦的告訴自己妹妹。

    雨安含淚點頭,卻又淚中帶笑的捶了自己哥哥一把,她知道,子藜會重新站起來的,不論她究竟是遇上了什麼事,因為有哥哥陪著她。

    至於這個徐耿諒到底是為了什麼不要子藜,她不清楚,她想找他算賬、找他問清楚、甚至是想找人痛毆他一頓,卻全被哥哥擋住。

    從自己哥哥那深邃的眼眸中,她讀出了一種奧妙的答案,她想哥哥是知道原因的吧,所以不希望她去過問。

    也好,她是該專心經營自己的婚姻,最起碼,峻恩是個還不錯的好男人。

    算算時間,子藜也昏睡了足足兩天,雖稱不上是寸步不離的守在枕榻邊,但大半個夜晚,秦洛剛全耗在這裡消磨著睡意。

    已經是凌晨一點了,他卻精神奕奕,猜臆她會不會就在這夜裡醒來?

    總是逃避著不去分析內心裡對她的感覺,一概歸類為朋友間的重義氣,但此刻凝視著她,心中真能一點波濤也沒有嗎?

    甩甩頭,輕歎口氣,再一抬頭,卻瞧見她動動眼皮逐漸睜開半恍惚的瞳孔,他震詫著屏住氣,目不轉睛的瞪著她。

    從遙遠的國度裡重新返回人世間,她經歷了好漫長、好漫長的一段旅程,黑暗是嶄新的,空氣是嶄新的,生命是嶄新的,身邊的人是嶄新的,她虛弱地慢慢移轉頭部,將視線調整為可以直視秦洛剛的角度,然後,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我果然是個禍害……」她自我解嘲的啞著嗓子開口。「才會怎麼死都死不了……真了不起……」

    聽到她仿若從幽谷裡冷冷回傳的音調,他選擇用炯然瑩亮的目光,熱切而內斂的注視著她。

    「媽的!」她忍不住大聲咒罵,即使身體的虛弱教她無法提高分貝。「如果這麼痛苦都死不成,我也不要再死一次了,這輩子,我不要再為任何一個王八蛋虐待我自己,再也不要了!」

    她傾盡全身力氣咆哮的模樣,卻讓秦洛剛驟然間憶起,初次見到她的那一個晚上。

    當時,她被孫傲騏的小嘍架住了手,像只受困待宰的小野貓齜牙咧嘴急於掙脫,眼中不馴而果敢的憤慨很是氣魄,儘管一身小太妹的打扮,卻遮不去她野性美的光芒。

    後來她要求到他的住處借宿一夜,也令他頗為錯愕,難以置信這女孩竟會選擇信賴一個陌生男子,而不願乖乖地回到男朋友所給的住處。

    她很有個性,她敢愛敢恨,她的內心敏感脆弱,所以外表披著刺蝟般的盔甲。他看著她在愛情裡跌倒重挫、波濤起伏,也看著她在經歷死神的洗禮後迎接陽光。不自禁地,他發自內心深處的笑了。

    乍見到秦洛剛的唇邊湧現一個淺淺的微笑,她真想伸手去狠狠揍他一拳。

    「笑什麼?我被甩了你很高興嗎?你這算什麼朋友?當我生不如死的時候,唯一想到的只有用死來解脫,沒想到死不成還得活受罪,你是不是覺得我很沒用?」她氣若游絲的乾哭著喊。

    「不,我只覺得你有很強韌的生命力,在經歷了王秉忠和徐耿諒的雙重打擊後,還是堅強的活了過來。」

    「誰要你說這種話來安撫我?反正我蘇子藜生來注定就是悲劇一個,又可笑又可憐。」她惱火的別開臉去。

    「如果你這樣的下場叫作悲劇,那麼這個世上的悲劇確實會演不完。依我來看,你算是幸運的了,因為你不但沒死成,活得也挺堅強的,實在沒有可憐的道理。」

    子藜氣呼呼地死命瞪著他,好半晌,都快不認識這個可以很冷酷、很無情、很理智、又很幽默的男人。

    「看看我都忘了要先請醫生來看看你現在的情況,你在這裡好好躺著,我去去就回來。」秦洛剛轉移話題,起身往病房門外移動。

    待醫生來檢查過後,一切已無大礙,除了身體稍嫌虛弱不宜動怒之外,其餘都恢復的很好,這兩、三天便可以順利出院了。

    秦洛剛謝過醫生,轉過頭來瞧見蘇子藜試圖撐住床板坐起身。

    「我要起來。」她突然掙扎的說了這麼句。

    「好,等等,我來扶你。」他趕忙伸過手來一把攙住她坐正。

    「沒想到我什麼都不用說,你就猜得出我和徐耿諒怎麼了。」她自我解嘲的沮喪搖頭。

    「如果你想說出來,我很樂意當你的聽眾。」

    「不了,我確實什麼都不想提。」

    「那,今後有什麼打算沒有?」

    深吸口氣,她閉了閉眼睛。「我想搬出那個鬼地方,重新找份工作,再也不要和徐耿諒有任何瓜葛。」只要一想到這個令她傷心欲絕的男人,她的胸口就疼痛得無法呼吸。

    「既是如此,那你搬過來吧。」他簡潔有力的接了這麼一句。見她滿臉錯愕的望向他?他仍屋一臉坦然。「雨安嫁出去後,房間就會空下來,如果你信得過我的為人,也想省下一筆開銷,我實在不介意多個人同住屋簷下。」

    「……謝謝你的好意,可是我不想增加你的麻煩。」

    「倘若你堅持搬到別的地方獨自居住,那麼你才是在增加你自己的麻煩,光是房租、水電、瓦斯等種種費用,就會耗掉你大半薪水。」他正色一頓。「要不然這樣吧,你先搬過來,等自己比較有能力的時候再搬走,這樣雨安也比較安心。」

    她執拗地一徑搖頭。「還是算了,我真的不想再欠你們人情。」

    秦洛剛想再開口說些什麼,轉念一想卻決定作罷。

    「好吧,我不勉強你,不過你現在匆匆忙忙的想要搬家,一時之間也找不到住的地方吧?所以不管是一天還是兩天,你還是可以先住在我那裡,我這樣的說法你總可以接受吧?」

    「可是……」

    「不要可是了,等你這幾天病情穩定後辦好出院手續,我會幫你搬東西過去的。」

    看來自己是騎虎難下了。子藜無言的點了點頭。

    儘管心裡清楚知道秦洛剛是出於一片好意,但女人天生敏感的神經還是感覺到什麼異樣的情愫。

    她不敢多想,也不敢多問,深怕這一切是自己多慮。

    面對著破碎的自己,她實在沒有勇氣再去面對下一段感情,但潛意識裡,卻又隱藏著另一個蠢蠢欲動的自己。

    有人這麼說過:想要忘記失戀的痛苦,最好的方法就是找尋下一段戀情轉移注意力,也許到最後無疾而終,卻不知不覺忘卻了痛苦。

    她是怎樣的女人?連她自己都開始懷疑,有朋友關心她、照顧她,是她求之不得的事,自私點的話,可以任性的把這樣的關心視為理所當然。

    問題是,她能嗎?

    如果這樣的多慮非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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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 02:34:57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搬完了所有的東西之後,走出公寓大門,蘇子藜回頭仰望著自己住了三年的樓層鐵窗,目光深邃而幽遠,落寞同時夾帶著哀傷。

    她想移去視線強裝不在意,但腦海裡還是不斷浮現兩人相依的甜蜜歲月。

    有多少個夜晚,偎在他身邊聽他口口聲聲說著甜言蜜語,如今一切燃成灰燼,怎能令她的眼中完全無淚?

    說聚就聚、說散就散,感情不求緣分,因為早已注定。

    或許最令她難受的是,他毫無追回之意,可見得他己經鐵了心,作下了決定便不會後悔。

    獨自舔舐著傷口,她黯然的垂下眼睫。

    坐上小貨車,她把頭斜倚在玻璃窗上靜默無語,望著圍在四邊的車海,她沒有一絲煩躁,彷彿她沒有置身在這輛貨車裡。

    秦洛剛把她的鬱鬱寡歡悉數看在眼底,不想徒費口舌說些安慰的話。

    扭開廣播,一連串音符輕輕地流洩到車身空間裡,他不清楚這首歌是誰唱的,也不知道歌名是什麼,只覺得副歌的旋律與詞意令人動容——

    愛過就永遠不會結束無論曾讓我們這麼苦

    在事過境遷以後回頭細數自己對自己更清楚

    愛過就永遠不會結束願它對你有一些幫助

    知道如何去珍惜如何祝福無論我們身在何處

    突然間,有個抽泣的聲音劃破音樂闖進他的思緒裡,他先是一震,而後驚愕的轉過臉,看著她全身顫抖、哽咽低泣,不斷下墜的淚滴浸濕手腕和褲子。她一邊擦、一邊哭,內心裡的脆弱像湧泉不停冒出,竄出眼眶化作又鹹又澀的熱淚,徹底擊垮了她的堅強。

    她不理會秦洛剛就在一旁,也不理會自己哭得鼻涕直流,她只想盡情的放肆情感大哭一場,不管往後還會哭幾次。

    秦洛剛沒有阻止她,選擇繼續專心開車,一路上不論換了幾首音樂,迴旋在腦海裡的卻只有那一首不知名的歌曲。

    他專心開車,她專心哭泣,一直到他們回到鐵皮屋的公寓前。

    「你先上去休息吧,東西我來搬就好。」他終於開口說了這麼句。

    她沒有勇氣去看他臉上的表情,點點頭一下車便直接上樓去。

    窩在雨安清空的房間裡,她趴在床上仍舊不斷哭泣,為什麼一旦搬離那個地方,心反而痛得更加無邊無際?

    也不曉得自己到底哭了多久,最後不免筋疲力盡的沉沉睡去,等到入夜後醒來,才知已經過了九點,從下午四點到現在,她在房裡已經待了五個小時。

    走出房間,卻看到雨安和峻恩就坐在客廳裡看電視,她微微一怔。

    「子藜!」雨安一見她便趕緊站起身來。「你總算出來了,我還想說要不要敲門叫你。」

    子藜不想令自己的憂傷感染到他們身上,因此故作灑脫的聳肩一笑。

    「婚事準備得怎麼樣了?緊不緊張?」

    「還好,反正只打算公證和辦個小聚會。」雨安是個聰明人,她曉得子藜想避開那些傷心事不談。「對了,你肚子應該餓了吧?我哥有事出去一趟,回來會順便帶消夜給你。」

    「你真是個幸運兒,可以娶到像雨安這麼好的妻子,你可要好好珍惜她,不然我這個做朋友的會像頭一次見面那樣的粗狠喔!」子藜開玩笑的對峻恩說。

    裴峻恩微微一笑,心裡很是同情她的遭遇,但也知道要避重就輕。

    「雨安也是個幸運兒,因為她有你這麼好的朋友。」

    「別這樣說,不然我會心虛的。想當初我還無理取鬧的和雨安大打出手呢。」子藜不禁感歎的搖頭。

    「過去的事還提它做什麼?瞧我們現在感情不是挺好的嗎?而且多虧有你,不然我都不知道自己還有打人的本事!」雨安呵呵地笑。

    「不像我,打人比罵人還來得厲害。」

    「噢,對了,今天來是要告訴你,我幫你找了份不錯的工作,看你願不願意去試試看。」

    「工作?」

    「嗯,我哥說你想換份工作重新開始,所以我就幫你注意了一下。」

    子藜頓了頓。「什麼樣的工作?」

    「檳榔西施。」

    「什麼?」她臉色一變。

    「哎呀,騙你的啦!瞧你嚇得臉色發白,我怎麼可能介紹你去做檳榔西施?」雨安擺擺手吐舌頭嘿嘿地笑。「是百貨公司的服飾專櫃小姐啦。」

    「專櫃小姐?」她迷惘的皺起眉。

    「對啊,只要賣賣衣服就好了,你也可以學著如何搭配衣服,看每位客人的體型及風格給他們建議,可以很消極也可以很積極,你覺得呢?」

    她怔忡地呆了一下。「可是,我又不會穿衣服,又沒有審美觀,去當服飾專櫃小姐,適合嗎?」

    「就是因為不會才需要學習,而且這是一個很好的機會,說不定會從此改變你的品味呢!」她頗認真的說。

    「如果我搞砸了怎麼辦?」她深覺不妥。

    「相信你自己,你不會搞砸的,我對你可是有百分之兩百的信心。」雨安故意去撞峻恩的手肘,希望他也幫腔一下。

    「是啊,很多事都是要試了才知道,你還年輕,要勇於嘗試才知道是不是興趣所在。」峻恩點頭。

    子藜忖度著不敢馬上給他們答覆。

    「沒關係,這幾天你可以好好考慮,等你身體好一點再作決定也不遲。」雨安見她有些困惑,連忙補了這麼句。

    「嗯。」

    此時,雨安直覺的看了下表。「啊,時間不早了,我看我和峻恩該回去了。」

    「你不等你哥回來?」

    「不用啦,來的時候已經和他聊過了。」雨安拍拍峻恩的背,和他雙雙站起身。

    「噢。」

    送走了雨安和峻恩,狹小的客廳在瞬間恢復靜寂,子藜落寞的就著軟墊坐在矮桌前,呆呆地望著電視螢光幕,兩手撐著下巴,肚子有一陣沒一陣的叫,這才令她意識到,自己確實是有些餓了。

    秦洛剛怎麼還不回來呢?她一再注意時間的流逝,分分秒秒,等待一向是她最沒有耐性的折磨。

    等著等著,她開始心煩意亂的按著遙控器轉看每個節目,一直到門口出現腳步聲,她才迅速地丟下手上物品奔至門邊。

    「你回來了!」像個怕被遺忘的小孩,她好高興他終於記起了她的存在。

    秦洛剛愣了愣,從未想過她會迎著笑臉跑來門口對他說這樣的話,下午她還哭得淅瀝嘩啦鎖在房間裡。一時間拎著消夜的手有些無所適從,心情亦感到受寵若驚。

    「呃……雨安他們走了?」望了望空蕩的客廳,他問了這麼句。

    「嗯,雨安說你會買消夜給我吃,所以我一直等一直等,就怕你會忘了這回事。」

    「放心好了,我的記性很好,說過的話絕不會忘記。」

    「嗯!」她心滿意足的點頭,期待地接過他手中的食物。「你買了些什麼給我?」

    「因為不知道你喜歡吃些什麼,所以就在巷子口買了碗鵝肉米粉。」他抓了抓頭。「不過我沒吃過,只是每回經過都看到很多人在買,這次乾脆買來吃吃看。」

    「看起來好像很好吃的樣子,可是只有一碗,你不吃嗎?」

    「我沒吃消夜的習慣,你吃吧。」

    子藜轉身回到矮桌前坐下,小心翼翼地要把熱騰騰的米粉倒進保麗龍碗裡。

    秦洛剛看她笨拙的樣子,連忙阻止她繼續往下倒。

    「讓我來,不然你會燙到手。」

    「才不會,我技術很好的。」她逞強的硬是要自己弄,結果話一說完,手勢歪了一邊使得保麗龍碗不穩,整碗米粉頃刻間潑灑在她的大腿上,她尖叫著跳了起來。

    「媽呀好痛!」炙燙的熱湯整個灼痛了她的大腿,她痛喊出聲。

    「快點去沖水!」秦洛剛見狀又氣又急,於是不分由說的一把抱著她衝進浴室裡扭開水龍頭,直接用蓮蓬頭的水往她的腿上衝,但她穿著牛仔褲,無法知道是否有燙傷。

    「你……我不會看你,你把牛仔褲脫下來看腿有沒有怎麼樣?」現在不是尷尬的時候,他只想確定她沒被嚴重燙傷,但為了避嫌,他還是十分君子的別過臉去,然而仍一隻手扶著她肩膀,另一隻手抓著蓮蓬頭。

    子藜當然知道現在不是害躁的時候,因為她真的覺得很痛,而且沖脫泡蓋送的道理她也懂。

    於是,忍著灼燒般的痛楚,她動手想把牛仔褲慢慢脫下,但每回牽動腿上那塊被湯燙到的區域時,還是痛得無法繼續。

    「不行,很痛!真的很痛!我脫不下來……」她難過的迸出了眼淚。

    原來被燙到也是椎心刺骨的痛啊!怎麼她這陣子痛得還不夠嗎?她苦命的無語問蒼天。

    「好,那你等我一下,我去拿把剪刀。」他當機立斷的衝回客廳搜出一把剪刀,返回浴室動手剪她的牛仔褲。

    「對不起,你的這件牛仔褲恐怕要泡湯了。」他神情凝重的看了她一眼,不等她回答便奮力的開始用力剪開褲頭。

    也不管是否會看到她的小褲褲,他只擔心她的腿是不是燙傷得很嚴重,要不要立刻送醫院?

    然而子藜也沒法兒管那麼多,她也很怕這麼一燙會不會皮膚潰爛?

    終於,在他剪去被燙傷的那塊布料後,她也順利的褪去褲子,用水一再降溫。

    「是不是很痛?」他皺擰著眉心看她的大腿紅腫一片,很是責怪自己沒有盡到照顧她的責任。

    他的內疚讓子藜感到不知所措,畢竟這是她自己太笨,怨不得別人。

    「我看我送你去醫院……」

    「我不要!」在他話還沒說完,她就激動的立刻打斷他。「我好不容易才從醫院出來,不要那麼快又送我回去。」

    「可是你的腿……」

    「不會有事的,只是一點點燙傷,又隔了那麼厚的牛仔褲,不會有事的。」她死命的搖頭。

    「不行,如果真有什麼事的話,那怎麼辦呢?」

    「你看,我的腿只是發紅,既沒有起水泡也沒有表皮潰爛,肯定不嚴重,買點燙傷藥來搽搽就可以了,好不好?」她哀求的拉著他的衣角說。

    對於她低聲下氣的懇求,秦洛剛這樣鐵石心腸的人卻也說不出一個不字。

    「這……好吧,那你先泡在水裡不要起來,我馬上去買藥給你,知道嗎?」

    「嗯。」

    就在他要出去之時,她卻又喊住他:「秦……」

    「還有什麼事?」

    「可以……可以再買一次鵝肉米粉嗎?我……我好想吃噢。」她可憐兮兮的扁扁嘴。

    怔忡了兩秒,秦洛剛放下緊繃的情緒笑了。

    「當然可以——只要你不會再燙到的話!」

    不知為何,一見到秦洛剛臉上的剛硬線條放柔和,子藜心就驀地跟著釋然愉快起來,她用力點頭,像是保證絕對不會二次燙到。

    秦洛剛目光綿遠而深邃的探進她眼底深處,恍惚之間,像一把鎖鑰,「噹」!地輕脆一聲,輕易地就開啟了她的心扉。

    她的心靈震動,沒有躲開他內斂卻毫不矯飾的關注,也沒想過要去拒絕他漸漸明顯的情感。

    經歷了一次又一次的感情創傷,她反而更害怕孤單,此刻有個人願意陪在她身旁對她好,她實在沒有理由抗拒。

    彷彿彼此都讀出那一份明朗化的默契,秦洛剛一轉身便走了。

    她躺進浴缸裡,靜靜回想著適才發生的一切。

    發覺雙頰在漸漸躁熱的同時,竟也有一種莫名的甜蜜,一點一點的攀上心頭。想著想著,不免心亂如麻,但是,她卻願意承擔未來可能的不安,讓自己再陷入一次。

    倘若,這一切真的不是錯覺的話。

    用什麼來形容現在的徐耿諒會恰當些呢?

    徐家凱想了許久,發覺只有「行屍走肉」四個字最適合他。

    他不清楚徐耿諒最後是如何與蘇子藜分手的,但他唯一清楚的是,徐耿諒應該不會比蘇子藜好過到哪去。

    他照常上班,成了工作狂,三餐不定時,下班回家誰也不理,飯也不吃,只會用酒把自己灌得不省人事,第二天再拖著沉重的身軀去上班,沒多久就鬧出了胃潰瘍。

    可是他清楚知道,徐耿諒對蘇子藜有多內疚,他愈是愛她,愈是無法原諒自己,卻又找不到方式讓自己好過,也讓子藜好過。

    徐開銓痛心兒子竟為了一個女人把自己搞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好說歹說他也不聽,到了公司把所有雜七雜八的事全攬在身上,以為這樣可以忘卻失去愛情的痛苦。

    林梅雲在心疼兒子之餘,也恨死了那個蘇子藜,卻不知道一切錯誤來自於自己,還以為這樣的結局是好的,是他們想要的,殊不知他們毀掉的是一段原是美好的姻緣。

    不過徐家凱並不同情徐耿諒,他認為這一切是他咎由自取,怨不得別人。

    沒錯,徐耿諒是個孝子,是富家公子中的良好典範,但他錯在不瞭解自己的父母,跟著父母的封閉思想一錯再錯,錯得一塌糊塗。

    就是因為料準了蘇子藜跟了徐耿諒會吃苦,他才會希望他們倆乾脆分開算了,不然她即使沒了王秉忠的攪局,這一生也不會好過到哪去。

    只是在他的心裡仍對蘇子藜抱有歉意,因為這樣間接的方式讓她水深火熱,是他一手造成的。

    當他從那間保齡球館打聽出蘇子藜的住處後,跑去找她卻鬧了個空城計,之後連續去了一個禮拜仍沒人出現,成了失蹤人口。

    沒想到再過個幾天去找她,卻是人去樓空。

    她去了哪裡,成了一個謎。

    畢竟他不是徐耿諒,無法多做揣測她的去處。

    只是心裡還是難受的很,多麼希望自己可以撫平她所受的一切傷害。

    暗下決定,一定要在當兵入伍前找到她的蹤影。

    今天是秦雨安和裴峻恩結婚的大喜日子。

    一早,秦洛剛和蘇子藜便陪小倆口到法院去,當他們公證結婚的親屬。

    晚上,小宴會的場子就在他們愛的小屋裡舉行,雖然地方狹小,但加上特別情商的頂樓陽台,兩層約莫容納三、四十人,而今晚宴請的佳餚美食,都是專請大飯店特別外燴訂作的,讓人不會感到絲毫的寒酸或草率。

    來參加的人大多以朋友、同學居多,還有車場的一些熟客。

    秦洛剛難得也換上襯衫、西裝褲招呼客人,對於自己妹妹能有個好歸宿,而且那個人還是自己的多年好友、事業上的得力助手,心情更加塵埃落定。

    由於子藜大腿的燙傷未癒,因此秦洛剛還是不時守在她身邊,不讓她過度走動,關懷倍至的言行,一舉一動都看在旁人的眼裡。

    「子藜,我看你還是別走來走去的,我拿張椅子給你坐下來。」秦洛剛見她忙進忙出不免皺擰眉頭。

    「我既不是殘廢又沒有跛腳,為什麼不能走來走去的?」子藜不以為然,而且今兒個可以認識一票子的朋友,她開心得很。

    「看你這樣真像變個人似的,那麼我先前的提議考慮得如何了?」雨安在一旁笑著接腔。

    「提議?」

    「就是去百貨公司當專櫃小姐啊。」

    子藜看了看秦洛剛。「你覺得呢?」

    「這種事情還是要依你自己的意願作決定。」他中肯的道。

    「……其實我很想試試看,反正目前也沒別的選擇。」

    「那就好啦,到時候約個時間你就過去面試留個資料,應該沒問題的。」雨安高興的拉著她的手說。

    這時峻恩來到雨安的身邊,含蓄而深情的摟住她的腰。「雨安,我有個朋友遠從國外回來,我帶你去認識認識。」

    「噢,好啊。」

    「可以先把我可愛的雨安借走嗎?」峻恩不忘向秦洛剛禮貌的問。

    「當然可以。」秦洛剛點點頭發出會心一笑。

    他們離去後,子藜原想去拿些東西填肚子,突然,她注意到秦洛剛臉上的神情驟變,好似看到了什麼。

    「怎麼了?」順著他瞬間變冷的視線一望,令她不由得跟著一震。

    如果她沒記錯,這個男人叫孫傲騏,而他身旁的那個女人,是她曾經想過要幫助的賀嘉櫻。

    一聯想到當天被孫傲騏派人架住的情形,子藜也心情倏變,同樣換上一個厭惡憤恨的表情。

    怎知在她惡狠狠瞪住孫傲騏的同時,賀嘉櫻也妒火中燒的哀怨看著她。

    孫傲騏雖是一副高傲的來到秦洛剛面前,但卻沒有挑釁的意味。

    「你來做什麼?」秦洛剛十分鎮定,口氣上也保持沉穩,他不想在妹妹結婚的日子裡另生枝節。

    「來祝福峻恩,可以嗎?」他聳肩微笑,打出和平旗表示休戰。

    是的,曾經他們是那麼好的朋友,包括峻恩也是,若非峻恩和自己妹妹相愛,或許今日局面不會儘是如此。

    「當然可以,」秦洛剛頓了頓,滅了火焰深呼吸。「你等一等,我去找他過來。」

    他一走,子藜仍站在原地沒有動。

    「我對你還有點印象,」孫傲騏突然面向子藜挑眉一笑。「沒有想到你會因此而和秦洛剛在一起——」他故意諷刺的望了賀嘉櫻一眼!「你也很吃驚吧?以為自己的美貌可以戰勝一切,結果,除了我這個混混,看也沒有第二個人敢要你了。」

    賀嘉櫻不發一語,水汪汪的眼眸像要滾出淚來。

    事情會發展成今天的局面,連子藜自己都無法掌控,可是她並不會對賀嘉櫻感到特別的抱歉,畢竟她沒有和秦洛剛在一起,而秦洛剛也已經表明不喜歡賀嘉櫻了。

    「怎麼不講話?不會是忘了我是誰吧?」孫傲騏追加一句。

    「我沒忘。」她則是面無表情。

    「知道秦洛剛身邊多了個人,我還真是安心許多,」他故意再瞄了身旁人兒一眼。「這表示我的警戒狀態可以稍稍解除。」

    「我和他只是好朋友。」

    「是嗎?」孫傲騏自認灑脫帥氣的撥了撥前額瀏海。當他沒有端出老大架子、表現出凶狠一面的時候,他幾乎稱得上是個挺風趣幽默的好人。「可是我剛才觀察了一下,好像不是那麼一回事,我和那傢伙認識了這麼久,還是頭一回看他對女孩子那麼溫柔又那麼多話的,真是難得。」

    這回換子藜不接腔,但她注意到賀嘉櫻的臉色愈來愈難看,而孫傲騏搭著她肩膀的手也略為施力,彷彿在炫耀自己有多麼得意一般。

    「你不該耍我。」驀地,賀嘉櫻幽幽地說了這麼句。

    子藜微微一愕。「我耍你?」

    「你心裡清楚我為什麼這麼說。」她怨難而淒涼的冷笑。

    她確實清楚賀嘉櫻何以這麼說,曾經,她還傻呼呼的答應幫她和秦洛剛撮合的事,只不過後來無疾而終,自己也隨即陷入水深火熱中。

    孫傲騏有些狐疑的來回看著她們倆人,畢竟他認為這兩個女人該是互不相識的,沒想到她們的話還有交集的地方。

    其實那是他早已忘記,賀嘉櫻有一回去了一個女性朋友的家,當時他的手下沒弄清楚對方是誰,也因此他並不清楚這一切。

    這個時候,秦洛剛、裴峻恩及秦雨安三人走過來了。

    孫傲騏的注意力轉移到峻恩身上,他異常熱絡的迎上前去,握住峻恩的手給他一個友情的擁抱。

    「恭喜你呀,能把這樣的美嬌娘娶回家。」

    錯愕的峻恩在愣了幾秒後恢復鎮定,深深的注視著孫傲騏,他確認他的祝福非假,相識這麼久,他的話是否發自內心很容易辨識出來。

    「謝謝你,我很高興你這麼說。」和雨安交換微笑的一眼後,峻恩不忘牽住她的手並肩一塊。

    「不管以前我們有過什麼爭執,至少現在我倒是很希望咱們的友誼可以重新再來。」孫傲騏斜睨了秦洛剛一眼。「當然,很多恩怨情仇在一時之間是摒棄不了的,但我想你們總該給我一個機會,對不對?」

    峻恩有些不安的望向秦洛剛,無論如何,他和阿騏是一點仇怨都沒有的,可是為了顧忌到他們兄妹倆的感受,他不敢輕易點頭。

    若非今天是峻恩和雨安的大喜日子,秦洛剛絕不會輕易拉下臉來。

    「我可以忘記以往發生的一切,但你最好管住你身邊那個人,不要再替我製造爭端。」秦洛剛冷冷地道。

    賀嘉櫻的身子隱隱顫抖,她心知肚明秦洛剛挑明她是那個製造爭端的人。

    「那是當然。」孫傲騏豪爽的應答,對於他的暗諷不以為忤。「噢,對了,我還帶了份禮物來。」說罷,從外套口袋裡拿出一個方形盒子。

    「喏,這是給你和你那位嬌妻的,打開來看看。」

    裴峻恩猶豫了一下,明知不妥但又不能不收。

    接過盒子,清楚知道裡頭裝的是手錶,打開來,果然平放著兩隻對表,精緻的表身讓人一看就知道價值不菲。

    「這……」

    「喜歡吧?這可是我親自挑選的。」

    為了怕場面難看,秦雨安倒是落落大方的將盒子接手過去瞧。

    「嗯,這手錶肯定不便宜,讓你這麼破費,實在不好意思。」

    「哪裡,不過等到我和嘉櫻要結婚的時候,你們可不能缺席。」孫傲騏得意的說,卻讓身旁的人兒再度驟然變臉。

    「如果真有那麼一天,我們一定會到場祝福的。」無視於賀嘉櫻的痛苦眼光,秦洛剛面無表情的平靜回答。

    「這話是你親口說的,到時候若是反悔,我可不饒你啊!」孫傲騏有些陰冷的輕輕一笑。

    面對這些人的過去與未來,蘇子藜既茫然又擔憂。

    賀嘉櫻對秦洛剛死心塌地,孫傲騏對賀嘉櫻佔有慾強,夾在中間兩難的裴峻恩與秦雨安,還有她這個總是搞不清楚狀況的外人。

    她的人生始終單純不了,是因為她抽不開身,還是情願深陷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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