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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藍芸珊]男不壞女不愛[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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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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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7 00:46:00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男不壞女不愛 作者:藍芸珊

他是個女人會忍不住愛上的壞男人!
但或許是鬼迷了心竅,  
使她執著的愛了他多年,
為了想得到他的注意,
她努力地在國標舞的舞台上衝刺,
終於,他如她所願地正視到她的存在。
雖然這是她期盼多年的結果,
可她決不會讓他輕易得逞的,
誰叫她一想到那和他關係匪淺的舞伴,
就忍不住醋火上升;
不料他竟在被她拒絕後,
投入別人的懷抱,享受魚水之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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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7 00:46:41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自那一眼之後,她已全然陷落,無法預料到自己竟因為年少時的幻夢而踏上這一條職業道路。

  記憶始終在她腦海裡遊蕩。記得與他共舞的每一幕景象。在舞池中,放任自己的步伐,簡潔、利落的舞姿在偌大的平滑地板上輕盈、明快地躍動,她跟隨著他的腳步,走上了這寬廣的舞台世界。

  在男伴的帶引下,她旋起,飛舞,擺動著曼妙的身軀。火一樣的身段、令人屏息的舞藝,配合著彼此間的默契,讓她躍上了亞洲的賽場,在各國好手中脫穎而出。但這只是她達到目標的第一步。她要的不是眾人的掌聲和喝彩,也不是虛浮的名利,更不是那高額的獎金。一切的一切、所有的付出、多年的努力,都只是為了他……

  走至裁判面前,以一個簡單的旋身、曲腰行禮作為表演完畢的終結動作,在如雷的掌聲中謝幕,熱烈的鼓勵聲讓他們知道方纔的表演在別人的眼中已是近乎完美無缺。演出落幕,她和他一同離開舞池,原本掛在心型臉蛋上的燦爛笑容在走出表演場地之後立即退下,取而代之的是一貫的冷漠和淡然。

  她坐在選手休息區的角落,從身旁的化妝箱裡拿出一卷濕紙巾,沿著髮際緩緩地擦拭著方才激烈舞動時流下的汗珠。

  於孟非看著她的一舉手、一投足。

  始終能展現令人著迷的優雅和讓人移不開視線的肢體語言,大概是舞者所必備的特質,但是在他的眼中,沒有人比蘇子嬙更懂得發揮自己、更懂得讓人將所有視線的焦點擺在她的身上。她的笑容只有在比賽時才能看見,下了舞台,她甚至連開口說話都嫌麻煩。但那股冰封、冷然的氣質使她更突出,更能捉住所有人的注意力。

  從舞場走出來到現在已有十數分鐘了,他依然感受得到有多道捨不得移開的目光儘是往他們的方向掃來。他握住蘇子嬙的手腕,打算離開那些虎視眈眈的注視目光。看著蘇子嬙身上由少量布料剪裁而成的舞衣,他的眉心又不由自主地打了多道皺褶。幾乎快湧出胸口的佔有慾,讓他的唇瓣更是緊緊地抿住,一張剛毅的面容彷彿蒙上了一層冰霜。

  她側過臉龐,一張粉雕玉琢的容顏添了五顏六色的化學顏料,為了比賽效果而上的濃妝讓她的輪廓更加鮮明,艷麗絕倫的臉頰轉而側對著於孟非,眼眸中有著對他的瞭解。他的醋意總是無法掩飾,他的感情哈終那樣容易流露。即使,她對他所有的付出一直視而不見,他亦毫不在意。

  這男人,真傻呵!

  她的心,早在多年以前便已全然地遺落,教她如何去接受他為自己所做的一切?

  她的視線再度轉向舞池,默默地看著舞場中那逐漸凝聚眾人視線的焦點。他的舞藝比多年前他們相識時精進了不少。她的眼眸中流轉著難以掩飾的讚賞,但也因為如此,內心那股莫名泛出的失落和卑微,讓她不自覺地怏怏不樂起來。

  他怎會注意到那個始終藏匿在小角落裡的自己呢?過去,她的存在未曾吸引過他的注意,也因此,她更不敢妄想今時今日的她,是否能讓他稍微留下些許的印象。

  全場的人,讚歎著他每一個完美的演出動作。他以優越而明快的墨西哥舞步引領著他的女伴,兩人彷彿融合為一,那種契合的感覺,恐怕不是三兩天的工夫便能訓練得出來的。他們那樣輕快而自然,舞步的躍動猶似已成為他們身體自然行為的一部分,沒有絲毫的做作和偽裝。

  她將一切看在眼底,把泛湧出胸口的失落感強自抑人心裡的深黑角落,不讓任何人發現在她冷凝的外表下,那一顆赤裸而灼燙的心。

  也許,旁人眼中的自己恃才傲物、姿態過高,但沒有人會知道外在的形貌只是一種假象。有誰能夠真正去看透她的心?

  「子嬙,時間差不多了。」看見她凝視著舞場裡的舞者,於孟非不甘受冷落般開口,企圖能拉回蘇子嬙的注意。

  「今天還有事?」她揚眉詢問著,不過,注意力似乎依然無法完全由舞場中移回。

  「這場比賽結束之後,大會要開慶功宴,你又打算不參加?」雖是口頭上問著她,但他的目光亦不由自主地斜睨向場內那個能奪取她注意力的男子。那張熟識的面孔已經不止一次出現在他們的面前。每當他一出現,他都能隱約地感受到蘇子嬙的不同。那男人的的確確影響了她。只是,他想破了腦袋也無法搜尋到這男子曾經出現在蘇子嬙的生活中的紀錄。

  他未曾試探過,也沒想過要去試探。她不想說,即使他挖空了心思去探索答案,也都是白費氣力。他只能默默地在一旁觀察著、猜忌著,只因她將自己封鎖得太過緊密,讓他永遠無法觸及她的內心世界。

  蘇子嬙沉默了好一會兒,似乎認真地考慮著於孟非的提議。她躲得夠久了,現在出現,也許他已對自己不復記憶。當初她若有似無的表白,他當然不會鈍到感覺不出來,只是他不曾放在心裡。那時的他高高在上、傲慢不馴,怎會瞭解她怯懦而不善表達的心?

  如今,她亦隨著他走向這條路,一半為了自身的理想和興趣,但另一半的緣由卻全都來自於他啊!她想看看,這麼多年後,他是否還記得當初那個不起眼的女孩。想看看在經過這些年後,他乍然看見自己時,是否也會有些許的驚訝。她真心期待著那一刻的來臨。

  「報上我的名吧!」她不再遲疑,爽快地答應下來。之後,她隨著觀眾的掌聲,目送「他」走出舞場。

  莫中耀,等待著見面的那一刻吧!你可知道,我這麼多年的付出和苦累都只是為了這一天的來臨?

  於孟非的眼底掠過一抹訝異。原以為蘇子嬙會如同過去一樣,比賽之後便甩下眾人,躲開一切道賀和錦上添花的恭維聲,然後躲到一個沒人知道的地方,沉澱她的思緒。

  然而,今天她卻願意參加慶功宴。他不得其解,卻也只是點了點頭,答應替她張羅一切。蘇子嬙的思緒是難於拿捏的,否則,他也不會執著地守候了她這麼多年,卻依然無法攻破她的心房,得到她那顆冰冷的心。

  「走吧!」於孟非攬著她的腰,帶她離開了選手席。

  他們背著舞池,走向表演館的大門口,卻沒看見一雙銳利晶亮的黑眸,隨著他們倆離開的步伐,目送他們走出了比賽會場……

  ××××××××××××××××××××××××

  又再闖過了一個紅綠燈!於孟非並不是故意違反交通規則,只是他不專心。事實上,他根本沒注意過上方那三個閃爍變化的交通標誌,甚至險些在誤闖的當口撞上機車騎士。他吸了口氣,再度放緩車速。

  「孟非,我可不希望自己的一條命是葬送在交通意外裡。」原本悶不吭聲、逕自沉溺在四處飄遊的思緒裡的蘇子嬙終於開口說話了。

  「對不起……我只是有點心不在焉……」於孟非索性將車子停下來,深喘了口氣。

  「你那種開車方式,不是『有點』心不在焉而已!我懷疑你是不是嫌日子過得太愜意了,想去閻羅殿觀光。」她按了中央控制鈕,將四周的車窗降下,溫暖的自然空氣輕拂人車內的每個角落。

  「這樣舒服多了……從會場的冷氣房走出來,又窩到個更小的冷氣房,心情怎麼也好不起來。」她悶悶地說著,索性將下顎移向窗外,讓粉頰更貼近窗外的微風。

  於孟非僅是輕抿著唇瓣,想起過去曾有一回,蘇子嬙坐進他的車裡時便猛喊著外頭的熱氣令她連呼吸都感到困難,說她怎麼也沒辦法領教那種汗流浹背的感受,如果要她坐在一個熱氣蒸人的車廂裡頭,那和烘焙一隻烤鴨有何不同之處?從此,只要開車接送蘇子嬙,他沒有一次不先釋放車裡的冷氣,讓溫度降低之後,才敢讓她入座……誰知,她這回的說辭又和上回不同了。

  都說女人是善變的,而蘇子嬙自然擁有善變的權利。

  她望著窗外好一會兒,終於滿足地轉回頭,看著於孟非,問:「你的情緒調整好了嗎?還是乾脆換我開車送你?說不定待會運氣就沒那麼好了!」

  她倒還培養出幽默感來了,不僅懂得損於孟非,還同時拿他們兩個人的命一起開玩笑。認識蘇子嬙的人都曉得她不會開車,怎麼也學不會控制好車速而不致引發危險……

  說蘇子嬙不會開車,乃是因為她在大三那年所留下的「風光」紀錄,那則她將車子開往高速公路,撞出連環車禍,在社會版上留下的紀錄。甚至現在她的腳上還有一條約莫十公分長的疤痕。她在醫院昏迷的那段日子,也是他最難忘卻的時光。如果說蘇子嬙究竟有什麼讓他眷戀不肯放手的地方,大概便是當時她的柔弱與多情,令他從此淪陷而難以自拔。

  想起過去的那段時光,於孟非的眼眸流露出一抹柔情。也許蘇子嬙早以忘卻當時的她脆弱得像菟絲花般,只能攀附著他而生存的模樣是多麼惹人愛憐,但他卻永遠無法忘卻。當他陪伴在她身旁幫助她復健,扶持著她踏出傷後的第一步時,她對著他展露出的燦爛笑臉是多麼令人難以忘懷,足以讓他願意傾出自己的一生永遠守候著她。從那時開始,她便成了他命定中的那個人兒,使他甘願付出自己的一切,以博得她封鎖住情愛的心。

  雖明白蘇子嬙的心裡始終佇留著一個人,但執著的個性令他激起勇氣和鬥志,以為只要守住她直到最後,蘇子嬙終會為他所付出的真情而感動。在蘇子嬙受傷的那段時間,他深信自己已經做到了。只是,她的夢依舊未醒,因為那個「夢」模糊了她的視線,讓她一直無從發覺他對她濃烈的愛意。

  發覺於孟非凝視的目光,蘇子嬙偏開了頭,閃避著他帶著灼熱的眼眸。於盂非對她的感情表達得太明顯了,她不願接受,只能逃避。

  「子嬙……」他的手緩緩搭上她赤裸的香肩。蘇子嬙微顫了一下,努力扯開一個最自然的笑容,迅速地轉頭面對於孟非。

  「你考慮好了?打算讓我開車?」說著,她微微地彎下腰,讓於孟非的手由她的肩頭滑下。她將手指伸往車鑰匙的方向,準備發動車子。

  他怔忡的眼神彷彿在埋怨蘇子嬙對他的逃避,他移開注視她的眼眸,輕歎了口氣。

  「我開車技術也沒那麼差吧?看你唉聲歎氣的……」蘇子嬙送了一記白眼給他,語氣明顯而刻意地營造著車廂內輕鬆的氣氛。

  「你的開車技術令人無法信服。」他簡短地說著,而後自行發動了引擎。

  「這麼糟糕嗎?上回我不是活過來了?你怕死……」她咯咯地笑出聲音,偷偷覷了一眼於孟非依然未放鬆線條的臉。

  「和你一同下地獄我也不怕。」他專心地看著馬路,不過嘴裡說出的話卻還是夾帶著些許的不悅。

  「別開玩笑了……」蘇子嬙收斂笑聲說道,「你這公子哥活得不耐煩,我蘇子嬙倒覺得做人的滋味挺不錯,不想那麼急著投胎。」

  於孟非用力踩下油門,讓車子呼嘯的聲音替他傳達滿腔的怒意、不滿以及對蘇子嬙怎麼也抹殺不了的愛戀。

  他為她付出了這麼多的情感,殘殺了身體內無數的感情細胞,為何就是無法喚醒自己那顆癡戀著她的腦袋,也無法博得她對自己付出相對之下的千分之一的愛戀?難道,一廂情願地追隨她這麼多年,換得的卻僅是一片空白嗎?

  潛藏在心裡那顆不定時炸彈似乎將要引燃了,他究竟該如何抵抗、如何去面對呢?

  ##########################

  車子到達了這次主辦單位替選手們安排的飯店門口,於孟非停下車。雖然心裡被蘇子嬙所激起來的怒氣還未盡散,不過,他仍舊維持他的紳土禮儀,下車幫蘇子嬙打開車門,牽她下車。畢竟他們在這次的競賽中是表現極為出色的一對,自然不希望被別人認為方才在比賽會場上,他們之間的默契只是一種假象。

  「別氣了!如果我方才得罪了你的話,我可以道歉。」蘇子嬙在進飯店大門之前,無奈地對著於孟非道。

  「你沒有錯!誰都有權選擇自己願意或不願意接納的人事物。」蘇子嬙喜歡和自己打啞謎,讓他不能直接將自己的情感剖析在她的面前,使她徹底明白,那麼他也只好說著只有他們兩人才懂的言詞。

  蘇子嬙淺淺地吐了口氣,輕合了一下眼瞼才又說道:「你該明白這樣做對我們倆都好!」

  他看了她一眼,雖不滿,卻以刻意淡然的語氣回道:「錯了!那是你自以為是的想法,你該明白我——」

  「別說了!」她截斷於孟非的話,又道,「待會不是還有個慶功宴?沒時間讓我們倆在這鬥嘴了。」

  「子嬙,逃避是不能解決問題的。」他勾住了她的手臂,似乎有非在此刻說清楚的態勢。

  「但我總有選擇不面對這個問題的權利吧?」她顯得有些忿然地甩開了他的鉗制,柳眉微微蹙起。

  把氣氛弄得這麼僵並不是他們的本意。沉默地杵在飯店門口一段時間後,蘇子嬙怕遭來旁人的議論,看了於孟非一眼後,兀自先走進飯店。這種情況雖然是她極欲避免的,不過一個月當中卻至少會有近五次遇上這種爭執的場面。給予彼此冷卻、降溫的空間是處理目前僵持場面的惟一方法,因此,她只有選擇遠離現場。

  說是吵架,光一個巴掌是打不響的。於孟非眼睜睜地看著蘇子嬙的背影走進飯店大廳去check  in,而他一個大男人卻像被遺棄一般地呆立在門外。這種畫面就連站在玻璃門外,甚至聽不懂他們對談內容的泊車小弟看了都會偷笑。既然裡外都掛不住顏面了,他難道還站在原地妄想蘇子嬙會再走出來好言向他道歉嗎?

  不可能的!認識她這麼多年,向來說出「對不起」這三個字的人都是一個叫做「於孟非」的窩囊男人,永遠不可能是蘇子嬙!

  他只能狠狠地瞪了一眼在一旁偷笑的兩個泊車服務生,將自己的車鑰匙洩憤似的甩向其中一人,故作怒氣騰騰的姿態走進飯店中。誰知這舉動看起來更像個小家子氣、肚量狹小的男人。

  有哪個男人會像他這樣?他們所要的通常只是虛幻的顏面尊嚴。但今天他遇上的是蘇子嬙,他愛上了她,除了心甘情願地為她改變自己之外,他沒有第二條路可以選擇。

  無奈地歎了口氣,他走進飯店。向櫃檯拿了自己的鑰匙,詢問了蘇子嬙的房間號碼之後,他找到了電梯,按下的樓層卻是蘇子嬙所住的十五樓,而非他所住的十六樓。他何必如此呢?自作孽不可活,明知道感情的話題在他們的相處模式中是個禁忌,永遠不能提及,也永遠不能觸碰,否則便會像地雷一般,一踩即爆,偏偏他卻又那樣死腦筋,一次又一次被炸得遍體鱗傷,卻還是不死心地拿雞蛋去砸石頭。除了說自己是「活該」之外,恐怕也無法替自己再找到一個更貼切的形容詞了。

  上了十五樓,他找到蘇子嬙的房門號碼,歎了口氣之後,才伸出食指按下她的門鈴。他立在門外,過了十分鐘仍是沒人開門出來,他又按下了第二次的鈴聲。又過了十分鐘,他開始顯得有些急躁不安。

  也許子嬙知道是誰來按她的門鈴,知道自己又厚著臉皮來向她道歉;也許她根本是故意不來應門;也許,她因為自己那些影射性的問題和回答而更加畏縮、更不願面對他;也許……

  就在他胡思亂想的當口,房門終於開啟。伴隨著門縫的漸漸敞開,一陣清爽的沐浴乳香飄人他的鼻內。眼前的蘇子嬙披散著略顯濡濕的長髮,不施脂粉的嬌容美麗得猶如初生嬰兒般光嫩晶瑩。仿如出水芙蓉般的她,比多了人工色素修飾時的蘇子嬙不知美麗了多少倍。

  「子嬙……」他訥訥地不知該開口說些什麼才好,原本徘徊在嘴巴內的道歉混合著唾液,被咽人了咽喉當中。

  他一直知道蘇子嬙的美鮮少有人會去忽略,但他卻從未接觸過如此清純、淡雅的她。和她相識在學校的國標舞社,艷麗的妝扮是她習慣於出現在人前的形象,即使是他也未曾例外。除去了當初她出車禍的那段時光,他接觸過純然真實、自然的她之外,他已不知有多久未曾看見她脂粉未施的模樣了。

  「是你……」僅按了兩聲的門鈴,她原以為門外的人應該早已不耐於等待而離去。但於孟非的固執是少有人能與之媲美的,她不該感到驚訝,因為於孟非的個性本應是如此。

  不過,她想到自己目前的模樣太容易引人遐思,尤其面對的人又是於孟非。她知道他心裡所有的想法。他的眼神透露出太多心底的情緒,彷彿自己已無所遁形般展露在他的面前。這是她極不願意讓於孟非接觸的一面,偏偏她竟是如此不謹慎地讓這樣的自己出現在他的面前。

  「我……只是想來道歉……」看見蘇子嬙打算關上房門,一時情急,且因她致命的魅惑力令他撤下所有防備,道歉的字眼脫口而出,已不需再多加掩飾。

  「那說完了嗎?」接著,她又打算關上房門。

  「等等!」他用手掌抵住面前半開的門。蘇子嬙一時不備,房門竟被他所推開。她低呼了一聲。

  於孟非走進了她的房間,並順手將房門關了起來。

  蘇子嬙顯得有些忿然、不安地轉過身,走向房間的同時,跟隨在身後的於孟非突然由她背後摟住了她纖瘦的柳腰,前額低埋在她的頸項之間。她感覺得到他正深深地汲取著她身上的馨香氣息。

  她立在原地,,任由他的雙臂緊密地纏繞在她的腰上,並未有任何推拒、反抗的動作出現。

  她明白,於孟非要的是平靜,她的掙扎也許會更加挑動他心底深處真正想對自己所作的舉動。她不會那麼傻,和一個男人搏鬥力氣,她是沒有絲毫勝算的。

  時間在沉靜的氣氛中流逝,於孟非緊繃的手臂逐漸放鬆開來,讓她重新獲取了自由的空間。

  蘇子嬙轉過身面對著他。他的眼神中有太多的癡纏和掙扎、糾葛的情感,那是被她極力壓抑了下來的情緒。她知道要一個人多年來一直抑制住所有的感情而不宣洩是需要極大的自制力和定力的,她明白這種痛苦,知道深陷在情感漩渦中而難以抽身的折磨是多麼令人無法承擔。她自己已是如此,沒料到這種痛楚卻還由自己加諸到別人的身上,而被她所折磨的人卻是她最不願傷害的於孟非。

  「對不起,我失態了!」他垂著頭,不願讓蘇子嬙看見他眼眸中流露出來的不安和不自在。

  「孟非啊!」蘇子嬙低喚了一聲他的名字後,沉重地說道,「你太傻了,我不值得你這麼執著呀!」

  他抬起頭來,深深地凝望著她,瞳眸中那抹執意而不願放棄的神采依舊存在,只是更增添了一抹憂愁和無奈:「感情這事哪裡是用『值得』或『不值得』來斷定的呢?那麼,我問你,你守了這麼多年的虛幻身影,又『值得』嗎?我甚至未曾看見那個男人出現。」

  他一直都在他們的周圍,只是於盂非不知道而已。每一場競賽的場合,他的身影都曾真切地出現在他們的面前,毫不費力地影響著她的思緒起伏,讓她在比賽時因他的出現而失神,甚至做出失常的演出,lost掉幾個步伐;每回比賽結束,她逃離人群、躲開掌聲之後,面對的都是自己心底深處那一聲又一聲的自責和咒罵。如果她不能克服這一點,她將永遠無法和他平起平坐,永遠無法達成她的目標。

  她只能面對著於孟非,送給他一個無奈的笑容。這一切的想法,她要如何告訴他?說了之後,她將失去一個多年來在舞台上培養出極佳默契的舞伴,也失去一個她極為重視的朋友。

  有時候她真恨透了自己,明明不能給於孟非任何的承諾,卻又偏偏不能捨下他為自己的付出。自私!她是多麼自私呀!於孟非能夠幫助她達成目標,也因為這個理由,讓她遲遲不願向他表態、不願向他言明一切,看著他在情感上為了自己而撞得頭破血流,也不願向他伸出援手。

  「我只能跟你說,我們不會有結果的……」她搖了搖頭,緩緩地說著。這句話並非是她第一次給他的勸告,聽不聽都只能由他了。

  「我也說過,我只相信自己。」

  他的說法一向如此,蘇子嬙除了搖頭歎息之外,也別無他法了。

  「我們的問題爭執再久也不會有答案出現。」她看了看表說道,「你回去換件衣服吧!慶功宴的時間快到了,我也要上妝了。」她走向房門口,擺明了不願再多談。

  「子嬙!」

  「時間不多了!」她提醒著他,不願再顧及他的抗議聲音。

  於孟非拿她沒辦法,只好順從地走向房門口,離開之前還補了一句:「其實你不化妝的模樣更美!」

  待他走出她的房間,合上了房門之後,她的手掌輕撫上自己的雙頰。不上妝的她美嗎?她也不喜歡在自己的面容上沾那一層厚厚的化學顏料,只是她不想讓別人看見毫無掩飾的自己,尤其是於孟非。她自然明白他最想看見的是未經粉飾的她,最想觸碰的是她封塞的感情世界,更知道他愛上的不是她的外表,而是隱藏在華麗外衣深處的真實的蘇子嬙。就因為如此,她更加不願在他面前表露出太多真實的自我,因為那只會令他愈陷愈深、愈加難以自拔……

  她心裡負載著太多、太多的抱歉,然而,真正開口說出這句話的人始終是於孟非——一個錯在愛上自己的男人。這是怎樣的一分感情債?屆時她又要如何才能償還得完?

  ◎◎◎◎◎◎◎◎◎◎◎◎◎◎◎◎◎◎◎◎◎◎◎◎◎◎

  七點一到,房門鈴準時地響起。已換上黑色低胸貼身禮服的蘇子嬙站在梳妝台前,再度審視了映照在鏡中的那個充滿女性嫵媚嬌柔氣質的女子之後,才信心十足地走向門口。等在門外的是西裝筆挺的於孟非。他的眼神不似方纔那般落寞,已經將自己的心情調適恰當。除了他自己和蘇子嬙之外,沒有人看得出他們倆方纔曾有過爭執。

  當兩人相偕走在樓層走道時,經過他們身旁的人莫不回過頭,讓目光佇留在他們身上。

  「慶功宴安排在哪裡?」蘇子嬙竟在走人電梯之後,突然覺得自己似乎畏怯了,心臟跳躍的速度逐漸加快起來。她在緊張!一種許久未曾出現的感覺開始在心頭蔓延開來。

  「就在這間飯店的B1樓層,原是鋼琴酒吧。這回主辦單位向他們借來舉辦慶功宴,主要是招待這回參加比賽的選手。子嬙,你早該多參加這種場合的,每回賽後,舞者會在宴會上相互認識,打好彼此的關係,切磋舞藝。我想,你的參與會讓這場宴會增色不少。」於盂非由衷地說著,眼眸專注地凝視著今夜的蘇子嬙。她臉上的妝不似以往那麼濃厚,只是略施薄粉罷了,不過卻更能突顯她原本的膚質,顯得晶瑩而透明;淡橙紅的唇膏與她的唇色相映,在燈光下更顯得粉嫩,令人極欲一親芳澤。

  他以為蘇子嬙是聽進了自己方纔的那句話,所以才在今晚上了淡妝。他怎知她心裡的真正打算,以及之所以會參加這場宴會的原因。

  電梯內的四周環繞著明亮、潔淨的鏡子,蘇子嬙由鏡子裡看見侷促不安的自己。她深吸口氣,企圖穩定自己的情緒。和莫中耀這麼多年未曾接觸,不知待會相見會是什麼場面。她在腦海中替自己設想過千言萬語,當作他們在數年之後見面的那一刻所應該說的第一句話,只是,她依然沒把握自己能夠沉著地去面對他——一個已經盤踞在她心底深處多年的男人。

  突然一雙厚實的手掌握住了她的柔荑,她驚慌地想抽開,卻看見於孟非疑惑的眼神。他開口問道:「子嬙,你在緊張?」他的眉心微微攏起。這是他不熟悉的蘇子嬙。她向來都是極為自信、極能掌控自己情緒的女人。

  「沒有!你從哪看出我緊張了?別胡說。」電梯門在這時緩緩開啟,適時解除了蘇子嬙的危機,她真怕於孟非會窮追不捨地質問下去,「到了!我們快去會場吧!否則真要遲到了。」她對他露出一個笑容,以消除他心中升起的疑惑。

  加快的腳步更讓於孟非看出蘇子嬙的不安,他快速地跟隨至她的身側,說道:「慢點!即使你不想遲到,也要等等你的男伴吧?把我拋在後頭,你自己先入會場,豈不是太過失禮?」他的手臂輕攬上她的腰際,唇角揚起一抹笑容。

  「這麼說好像也有點道理喔!」蘇子嬙停下了腳步,和於孟非對望一眼,不禁自嘲地笑了一笑。她不該這麼緊張的。如果在還沒看見對手時便自亂了陣腳,那麼,到時面對無法預見的陣仗,那她不就毫無勝算了?

  「現在才知道要尊重你的男伴?唉!我於孟非在你心中真的沒有半點立足之地。」他開玩笑般對著她說笑著,不過,那言辭之間似乎又帶有另一種影射的嘲諷意味。

  「別這麼說了。如果少了你,我們下午在比賽時如何能獲得裁判群那麼高的評價?我們的組合,足以令任何舞者相形見絀。」她自信地說著.然而話中卻也同時意味著她與他的關係只是建立在彼此是「舞伴」的默契上,除此之外便毫無瓜葛了。

  他的臉色沉了下來,總覺得謎底似乎即將展現在他的眼前。除了蘇子嬙方纔的緊張狀態外,還有她努力想和自己劃清界線的表現,都令他感覺到蘇子嬙的明顯不同。

  有種直覺令他感到恐慌,彷彿他即將要失去她了。即使過去他從未得到過她的心,但是至少他能一直守候在她的身旁。不過,今晚的氣氛顯得十分不同,一種強烈的感覺刺激著他的神經,一遍又一遍地告訴他——

  留不住了!再也留不住他極欲守住的一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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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7 00:47:15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那雙晶黑銳利的眼眸,不需她多加尋覓便輕易地佔據她所有的視線。蘇子嬙在看見莫中耀對自己投射過來的目光時,僅是拘謹地回以一笑,勾住於孟非的臂彎,往人群聚集過去。那是一種逃避,以為借由人群的包圍便能保護自己的心,不讓思緒被人看穿。

  「子嬙,我不知道你也喜歡湊熱鬧。」於孟非對她露齒一笑,以為第一次參與這種聚會的蘇子嬙對聚集在一塊兒的選手所談論的話題感到有趣,因此才會往會場中心的人群走去。

  「沒想到我也是個不甘寂寞的人吧?」順著於孟非的語氣,她故作姿態地回應著,刻意在莫中耀面前表現出自在的神態,也借此消除於孟非的疑慮。

  「美麗的女人是不會寂寞的,尤其是擁有如此出色外貌和表現的你。」

  於盂非低下頭,在蘇子嬙的耳邊細語著。在人後,他和蘇子嬙的關係再單純不過,但是在人前,蘇子嬙從來不避嫌地和他有較為親暱的表現。因為,他是她的擋箭牌,他被她「利用」來阻止那些對她有任何非分之想的男子。雖說是「利用」,但他卻顯得十分自得其樂。

  「是嗎?」她淡淡地回以一笑,對他的話不置可否。

  在別人的眼中,也許她真的是美麗的。然而,在莫中耀的眼裡呢?這些年來,她的確有所轉變,不論是外在的或是內在的。當年她將對他的純純戀慕潛藏在心底,惟一能做的也僅是在一旁看著他、跟隨他學習一切,像只小麻雀般在他身邊說著話,企圖吸引他的注意。那時的她才十八歲呀!對愛情有所憧憬,但卻不知該如何表達。也許,他甚至不知道這個小女孩已經蛻變成人人眼中那捉不著的美麗蝴蝶,然而,卻依然眷戀著她心中那惟一的花朵。

  「他們就是這次比賽獲得優等獎項的選手,是嗎?」忽然有人在她和於孟非的身後私語。蘇子嬙和於孟非兩人相互交換了一個眼神,未有任何的表達與回應。

  「我聽說他們不僅是舞台上極為優秀的一對,私底下還是男女朋友。」即使音調十分小聲,不過,若是有心去傾聽,還是能夠聽得見他們的話的。

  蘇子嬙聽完了這句話後,依然一笑置之,搖了搖頭。這只表示於孟非護花使者的任務執行得十分徹底,他們倆共同製造出來的假象的確沒有令人質疑的地方。

  「若不是男女朋友就不會有那麼好的默契。在這個圈子裡,從舞伴為情侶的例子比比皆是,何況他們看起來那麼相稱。我們不也是一樣嗎?」

  蘇子嬙輕轉過頭,看見那對說話的男女,大方地對他們展露一個笑臉。眼前的那對男女應該不是這次參加比賽的選手。記憶的盒子在腦海中逐漸開啟,搜尋到這對男女的面孔。五六年過去了,沒想到他們的外貌看起來依然和過去一般,並無多大的轉變。也許練舞的人老化的速度比一般人緩慢許多吧!現在他們的年紀應該也有五十歲了,不過,歲月的流逝似乎並未在他們的容貌上留下多少痕跡。

  「書容,你不覺得她……」

  「很像……像子嬙!」何書容看見蘇子嬙轉過身,再加上丈夫的提醒,便輕易地喚出了她的名字。

  既然被認出來了,蘇子嬙也不好立在原地而不過去和他們寒暄幾句,何況當初自己也曾是莫伯伯的學生。相處的時間雖然短暫,但亦師亦友的相處模式也足以讓彼此在腦海中留下難忘的記憶。

  「莫伯伯、莫伯母……」

  她放開於孟非,並未引領他一同走向眼前那對和善的夫妻檔。於孟非明白蘇子嬙不想讓他們之間有所接觸,於是給予她自由的空間,不再跟隨左右;他向服務生要了一杯紅色的雞尾酒,站在遠處看著他們相談甚歡的模樣。蘇子嬙靠近他們夫妻時,便各自給予他們一個擁抱。從他們的行徑看來,似乎和她很熟悉。

  當然,他對這對夫妻並非全無印象。他知道他們偶爾會客串評委,是南部國標會的總理事。當然,在每回國標舞競賽時,通常都會看見這對伉儷的身影。他們還擁有一對出色的兒女,年紀和他和蘇子嬙相仿,不過卻已在國標舞界佔有一席之地,是對外比賽時首推的出國代表隊,也是極為優秀的姐弟檔。他們雖然年輕,但卓越的舞技已得到許多的認同,且已經奪下了不少的獎項。

  蘇子嬙和他們之間的熟稔程度卻是隨時隨地陪伴在她身邊的自己所無法理解的。他從來未曾聽說蘇子嬙認識他們夫妻,也不知道他們過去有多少的牽連。這是他和蘇子嬙第三次參加這種各國精英雲集的比賽,之前她一直不願參加任何的慶功宴,難道就是害怕遇見熟人的原故嗎?

  他的腦海中不禁打上了問號,對蘇子嬙始終不肯面對同儕團體的動機開始產生了過去未曾有過的疑惑。

  而蘇子嬙在離開於孟非的身邊之後,技巧性地要求莫氏夫婦往人較少的角落移去,主要是希望選擇一個僻靜的小角落,躲開於孟非關注的視線範圍。她不希望讓他知道得太多。一切有關於孟非未曾接觸的過去,她都不希望讓他瞭解太多,因為那是她一直不願敞開胸懷接受他所付出的情感的緣由。

  「子嬙,真想不到會是你。今天下午,我和書容便一直注意著今天這一對獲得優等獎的新秀。不過,那時距離太遠,居然沒認出你來。」莫濟琛露出溫藹、和煦的笑容看著多年未見的得意門生。沒想到蘇子嬙在離開學校之後,依然執著地往這條舞蹈路線走來,甚至能參與這種國際性的比賽。即使她今天沒有得到任何的獎項,也值得他欣慰了。

  「你的男伴應該和你搭檔有一段時間了吧?你們倆的默契和中耀、瑤雙兩人有得比喔!」

  瑤雙應該就是今天下午看見的那個女子吧?

  蘇子嬙雖然心底對那女孩的身份存有好奇,不過,善於掩飾的她並未立刻對他們之間的關係提出疑問,只是將話題轉往莫中耀的姐姐身上。

  「嗯,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幾年前他都是與珂雅姐一同出賽的,不是嗎?」

  「因為歐洲今年也有個大型的比賽,所以我們讓珂雅和舞蹈班裡的另一個學生一同出賽,而這場比賽就只好讓中耀和瑤雙一起搭檔。不過他們的表現還不錯,成績也是優等,現在就等著決賽的演出了。」

  「莫伯伯想在亞洲和歐洲都拿到獎盃,所以才讓他們分別出賽是嗎?」蘇子嬙露出瞭解的笑容。

  「嗯!如果我知道你也參加了這場比賽,當時我應該早先聯絡到你,這樣亞洲杯就穩操勝算了。」莫濟琛邊說邊拍了拍蘇子嬙的肩,言辭中若有深意。

  「別開我玩笑了,莫伯伯。中耀也是我的老師,他習舞這麼多年,我和他怎麼能相提並論呢?」話雖是如此說,外表上佯裝一派的冷靜,然而她的心臟卻在此時如鑼鼓喧天般躍動著。

  「你今天的表現十分出色。如果你願意的話,和中耀搭配起來,將會吸引住所有評判的目光。你該不會懷疑莫伯伯的眼光吧?」莫濟琛三兩句就將問題逼近了核心,令蘇子嬙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招架。

  幸而何書容在此時打了圓場,說道:「你別管你莫伯伯的話了,這麼多年沒見,一見面就只曉得佔你便宜。」她輕輕瞥了莫濟琛一眼,又道,「子嬙和那位先生早已是十分相稱的一對了,你這不是在逼子嬙拋下她的男伴不管嗎?」

  蘇子嬙十分明白現在還不到時機,而她也尚未做好與莫中耀接觸的心理準備。加上她不可能在這時就和於孟非拆伙,因他一直是在她背後默默地陪著她踏上這個舞台的最大功臣。她沒有理由就這麼放下一切,只為了達成自己惟一的目的,什麼都棄之不顧。

  「子嬙只能謝謝莫伯伯的抬愛,我想,有機會的話還是可以合作的。」

  有機會?就怕那機會微乎其微吧!莫濟琛的笑容一時間僵在唇邊,而後他聳了聳肩,無奈地笑道:「那就是莫伯伯當年的眼睛不夠雪亮,否則,應該趁早拉攏你,也不會在這麼多年以後,反倒要遭到你的拒絕了。」

  「對不起,莫伯伯,我並沒有拒絕的意思,只是——」聽著莫濟琛的語氣彷彿夾帶著些許的不悅,她著急地想找個好理由解釋,不過顯然有人並不願接受她接下來的說詞,而在她打算開口時,打斷了她接下來的話。

  「如果她不願意,爸爸也不要再強人所難了。」一抹霸氣低沉的男聲插入她的話中,身影也在頃刻間出現。

  他何時出現在他們附近的?她居然沒有絲毫的感覺。也許是她太專注於和莫濟琛夫婦應對,所以才忽略了逐漸逼近她的身邊的那股壓力。

  「你……」她愣愣地注視著陡然出現在身旁的昂然身軀。他似乎又比記憶中的身影魁偉了許多,不僅如此,他對自己的影響力彷彿更高過於當年。他的出現已不僅僅是搗亂她的心湖,甚至能令她感受到瀕臨窒息的壓迫感。

  「怎麼,不認得我了?沒想到我的魅力尚不及你口中的莫伯伯和莫伯母。」

  他的言辭中透露了些許的不悅,不過,說這話的同時,他的眼神卻不是放在她的面容上,而是面對著莫濟琛夫婦。這情況看來反倒像是在對他的父母開個無傷大雅的玩笑,並非是針對她而言,不過,即使他掩飾得再得體,這段話聽進蘇子嬙的耳中卻並非全是那麼回事。

  「如果莫老師沒忘記我這個學生的話,我又怎麼會忘記你的諄諄教誨呢?」她亦回給他一記和悅的微笑,但話裡那暗中較勁的意味卻也十分明顯。

  「你們倆一見面就鬥起嘴來,我看你們誰也沒忘了誰。」何書容含笑說著。她倒不像莫濟琛這麼沒知沒覺的,兩個年輕人雖多年未見,一開口便波濤洶湧。他們這兩個老人家可沒那強而有力的心臟,可以在這裡承擔那股流蕩在莫中耀和蘇子嬙之間激越的高壓。

  「老頭子,咱們去吃點東西,讓中耀和子嬙好好聚聚吧!」何書容識相地扯了扯莫濟琛的衣袖,並同時丟給他一個眼神。

  收到指令,莫濟琛點了點頭,打算陪著老婆退開戰場,到一旁的角落看戲去也。於是他爽朗地笑道:「也好,也好!你們這麼久沒見了,一定有很多話要說。子嬙呀!你可以讓中耀再多指導你一些舞步,這些年來中耀又進步了很多。」他老人家心裡打什麼算盤,在場的人都曉得了。如果真有辦法拉攏蘇子嬙,往後的每場比賽大概可以說是戰無不勝了。

  想到此處,莫濟琛含笑的唇咧得更開,好像已經看見家裡的獎盃多到足以塞滿整間舞蹈練習室。

  看著父母的身影逐漸遠離,莫中耀的視線轉向蘇子嬙的身上,似在研究什麼般,由她的腳尖往上瀏覽,直至她的面容方才終止。他像是要透視她一般,看得她無處躲藏。

  「你不知道這樣看一個女士很不禮貌嗎?」蘇子嬙略微撥開輕垂在頰旁的髮絲,率先打破了他們之間的沉默。

  她不喜歡那雙眼睛,太過銳利,太過自信滿滿,太過傲然不馴。如果說她最討厭莫中耀哪一部分,沒有任何的疑問,她的答案永遠都是他那雙過於犀利的眼眸。

  「我只看吸引我的女人。子嬙,你和以前不太一樣。」他毫不掩飾他的讚賞,眼神也未曾隱藏他對她的興趣,只是,這樣的他才是真正必須防範的。

  蘇子嬙並沒有因為他的話而感覺到飄飄然。她研究過他的個性,知道這男人的話十句有九句都只能拿來當作參考用。如果她把莫中耀的話當真,那她才真的是愚蠢到了極點。

  她笑了笑,回道:「先告訴我,這句話是你今晚第幾次對一個稍具姿色的女人開口?」

  他揚了揚眉之後,微微合起那雙精銳的黑眸。她看見他的瞳仁似乎在眼眶內溜轉了半圈,彷彿正在思索著這句話已在今晚出現過幾次。

  再度睜開那雙眼睛時,他搖了搖頭,回答道:「我想不起來了……你怎麼不乾脆將自己當成是第一個讓我開口讚美的女人?」

  這話反倒是指責她來了。她早告訴過自己,若真的相信他所說的話,那才是真正愚蠢到家。不過,雖然深諳此理,心裡卻還是有著些許不著痕跡的失落幽然地滑過。

  「很難相信,而我也不想讓自己當傻瓜。」她回答得明快而不經意,當真不把他的讚美當作一回事。

  「以前的你不是這樣的,我說的話你會全然當真。」他端起兩杯酒,一杯交給了蘇子嬙,另一杯已輕輕就口,淺啄了一口酒。

  他極為自然地領著蘇子嬙往更僻靜無人的角落移動,不喜歡那雙始終在遠處閃著妒意的眼神,一瞬也不瞬地凝視著他們的方向;不喜歡被一個莫名其妙的男人監視著的感覺,尤其那個男人的心裡也有著和自己相同的目的。總是被一股敵意無形地穿射著的感覺真不好受。他抿了抿唇,眉心不自覺地擰蹙起來。

  「人被謊言騙久了,也會學乖的。」她極自然地跟在他的身邊,就如同將自己的手交人他的掌心,由他帶領著自己漫舞一般。

  躲到了角落,確定這個地點不會被任何人注意到,而且足以躲開那道緊逼不放的目光之後,莫中耀這才放鬆自己筆直的身軀,微微倚靠在身旁的窗台上,使得慵懶自得的他又多添加了一抹貴族的氣息。

  一個人要是懂得如何讓自己的優點發揮得淋漓盡致,那麼屬於他個人的獨特魅力便能夠輕易地展露出來。而莫中耀便是這種人。蘇子嬙比較過他和於孟非的長相,說起來,於孟非的外貌應該是略勝一籌的,不過莫中耀對女人的吸引卻是屬於他自身的無人能替代的魅惑力。這種男人不需花費多大的氣力,便足以讓女人像撲火飛蛾,心甘情願為他墜人炙焰焚燒的輪迴。

  「我討厭一個男人像只哈巴狗似的,緊鎖目光跟隨著女人不放。」他微瞇著眼眸,將杯中的酒飲盡之後,顯得有些忿然地將酒杯擱在窗欄邊。

  蘇子嬙一時沒法領悟他話中的含意,她微偏了一下頭,輕掃過週遭的環境。

  「那個男人和你關係匪淺是嗎?他的眼神像是在提防我這只惡狼會在頃刻間將你吞噬一般。」

  說到這裡,她才恍然意會到他口中的「那個男人」指的是誰。只是,他將於孟非貶低成了牲畜類,這著實令她感到不好受。於孟非對她只是付出了太多的深情,沒必要冤枉地遭受這莫名的嘲弄。

  「你這麼說我朋友,似乎有損你一貫維持的形象吧!更何況,他只是擔心我的『安危』罷了!」她偏著頭,含笑地替於孟非申辯。

  一雙有力的硬臂鐵腕倏然勾住她纖細的腰身,令她的上半身不可避免地與他寬偉的胸膛貼近。她吸了口氣,以防自己驚嚷出聲,而後微傾上半身,拉開了彼此貼切的距離。

  「你的『安危』要你自己擔心。我若對你做出什麼逾矩的行為,他又能如何?」他微倚在窗台的身軀恰巧壓低了他的身高,使得他的唇瓣正對著她紅窘的嬌容,看著她因緊張而微微地喘息。

  沒人注意到角落的他們正以如此親密的動作相疊在一起。她太過大意了,無意識地讓自己跟著他的步伐來到這個一點也不安全的角落。的確,莫中耀說得一點也沒錯,當她對他毫無防範之心時,自身的「安危」恐怕也只有她自己才能掌控了。

  「你現在是以『老師』的身份在對我這過氣學生上『防狼守則』第一條嗎?」她故作輕鬆地和他說著話,試圖消除流蕩在他們之間的詭異氣氛。

  該死的!她竟對自己的侵略性沒有絲毫的膽怯,甚至凝聚那抹粲笑在唇邊,彷彿在取笑他的行徑對她構不成一丁點的威脅。這女人到底知不知道,如果她再沒有任何反抗的舉止,他就要霸佔她的香唇,好好地懲罰她的掉以輕心?

  雖然維持著唇邊的笑容的她看起來是那樣自信,表露在外的是向他男性權利挑戰的勇氣,但是,誰又曉得藏在皮表下的心早已顫巍巍地呈現出不規則的躍動?如果他敢採取下一步的動作,她肯定自己會尖叫出聲,屆時,他們倆會同時陷入難堪的境地。她可不希望第一次參加慶功宴便替自己鬧出這種大笑話來。

  她的眼神自然是透露著強烈的警告訊息,傳遞到莫中耀的眼中,要他最好不要輕舉妄動。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她在他的眼中根本不及一顆沙粒,對他無法構成任何的影響力。這麼多年不見,她不相信自己的魅力會增長得如此神速,足以勾起他對她的興趣。

  「你不想師生亂倫吧?莫老師。」她再度甜甜地喚著五年前她對他的稱謂,打算讓這盆冷水澆滅他眼眸中的灼熱。

  硬邦邦的鐵腕終於以極緩慢的速度離開她的腰間,拉開了彼此的距離。他甩甩頭,像是在拋開方才醞釀出來的熾熱情緒,讓宴會裡的冰涼冷氣重新回到他們之間。

  蘇子嬙的話的確敲醒了他。不過,不是讓他放棄眼前的尤物,而是喚醒了他過去心裡的矛盾和掙扎。當初年輕氣傲的他,秉持的教學理念便是不對學生付出多餘的感情。他明白自己對女孩子的影響力,深知多餘的情感付出只會讓更多少女心碎,他不必沒事替自己招蜂引蝶,自找麻煩。尤其是那些心裡抱持著太多不切實際的幻想的女孩們,他對她們沒有意思,更不需散發多餘的魅力去挑動她們的心。

  也因此,即使是蘇子嬙的出現,也因他思量再三而放棄。當她遠離了他的生活之後,那股後悔才在胸臆間擴散開來。他原以為她離開之後,他的心就會恢復平靜。這麼多年來,他也沒刻意讓她的身影佇留在心中。誰知,竟會在這近一年間陸續聽聞到國標界出現一對新秀,在群雄間脫穎而出,而那女子竟是遺落在心底深處的蘇子嬙。

  「你知不知道我們現在的關係早已不是師生了?」他雖然已給予她適當自由的空間,不過,那股壓迫感卻未跟著消失。

  「一日為師,終生為父!莫老師,我會永遠『尊敬』你的。」

  她的話令莫中耀聽了不禁恨得牙癢癢的。難道她聽不出他的言外之意,非得拿出那個早以磨滅了的關係大做文章嗎?

  「從我開始教你學習基本舞步時,你似乎就從沒把我當老師看。現在你說出這種話,只是想拉開我們之間的距離而已。更何況,我們的年齡相差無幾,你這樣老師長老師短地叫,又能代表什麼?」他的話將她的思潮不知不覺地帶回了過去。

  她還記得當初去上他的第一堂課時,是在學校朗社團裡頭。那時看見這麼年輕的國標舞指導老師,不僅她嚇了一跳,全社的女社員更像是蝴蝶遇上了花蜜一般,準時上課,惟一遲到的那個「老頭」就是莫中耀。上課遲到的他總有一堆的借口,他說了算數,沒人會真的認真和他計較。他不隨便和學員打交道,不過,只要他願意放鬆臉部的線條,開口所說出的話,都能夠博得社員的歡心。

  和他有更進一步的接觸和認識,是在一次大專舞展上。當時,她身為國標社公關和社長,請了公假開溜,也就在那時,接觸了私底下的莫中耀,瞭解到他並非全然如上課時那般冷面無私。他也有屬於他那個年紀的幽默、風趣,和在社團為自己營造的穩重形象並不相同。

  當時的他便已經參加過多次大型的競賽。她曾去他們家參觀過,看見無數的獎盃立在舞蹈室裡。那時的他也才二十歲,卻已經擁有傲人的成績。無形的距離讓她對他不敢有任何多餘的奢想,即使他們的年紀相近,然而,他卻僅只是個可望而不可及的對象。像

  今晚,他們同樣站在一個樓階上,那種成就感是無可比擬的。至少,她接近他了,不再遙不可及。而她能獲得此時的地位,一半是自己的毅力和於孟非的努力,另一半卻是莫中耀無形中對她所造成的影響力。

  雖然他只是她的啟蒙老師,不過這麼多年下來,他功不可沒。當初如果沒有遇見他,也許今天「亞洲杯」就沒有她蘇子嬙的身影出現。

  「在想什麼?同意我說的話了?可別再拿師生關係來作擋箭牌。」看著她唇邊逸出一抹恬適的笑容,他有點惱怒地又提醒了一遍。他不喜歡那種被蘇子嬙漠視的感受,搖了搖她削瘦無骨的香肩,喚醒她神遊的思緒。

  「我們之間除了師生關係之外,便沒有任何的牽扯了。如果你覺得當我的老師有失你的顏面,」她頓了一下,聳聳肩說道,「沒問題,我絕不會向任何人提起我們曾經有過師生情誼。」

  「蘇子嬙……」他瘖啞的聲音像在低吼,顯然又被她的話激怒了。

  「我這麼說不對嗎?不過,如果我們什麼關係都沒有了,我也沒必要在這裡聽你的訓勉。」她對他露出甜甜的笑容。

  今晚就到此為止吧!她可不希望洩露自己的底牌。再這樣和莫中耀交談下去,恐怕她極力維持的鎮定都要潰散了。知道他的記憶中存有她蘇子嬙這號人物,她今晚要試探的目的可算完美達成。趁此時尚能全身而退時,她要漂漂亮亮地撤出這場戰局。

  能主導一切的人,才會是最後的勝利者,她相信自己!這一回,她終能擄獲他的真心。

  「如果我們的師生關係真要宣告終止,我也會製造出另一種不同的關係出來,你看著吧!蘇子嬙……」他說完之後,迅速地將唇瓣貼上她的,一個快而不著痕跡的啄痕在彼此的唇瓣上留下悸動、留下餘溫,也留下不可避免的撼動……

  始作俑者瀟灑地轉過身快速離去。不到一分鐘的時間,莫中耀的身影便消失在蘇子嬙的面前,令人無法分辨方纔的那一幕究竟是真還是幻……

  她伸起右手手指,輕撫過唇心,是真的……她還能感覺到他的氣息殘留在她的唇上。這男人究竟擁有多少潛藏的侵略性?她要和他這情場老手玩感情的遊戲,鹿死誰手恐怕還有得較量了。

  ##########################

  她才剛走出角落,身影出現在人群中未及五分鐘,於孟非便又再度出現在她的身旁。她看了他一眼之後,下意識地搜尋了一下四周有無莫中耀高大的身影。確定他不在他們的週遭之後,她才緩緩地吐出一口氣。

  「真是抱歉,我剛剛放下你一個人,不過,遇見老朋友說幾句話,你應該不會在意吧?」

  他能說他在意嗎?如果他真的發這種莫名其妙的脾氣,不僅蘇子嬙會不悅,恐怕連他也無法忍受自己的器量狹小。

  搖了搖頭,壓抑了滿腔的疑問,他挑了一個最不具壓力的話題說道:「方纔你離開的時候,這次慶功宴的主辦人來了,說希望我們待會兒能夠做一個表演,讓大家再一次回味下午我們所跳的倫巴舞。」

  蘇子嬙無奈地對著於孟非露出一抹笑容,又低頭審視了一下自己身上那套連身且服帖的曳地長裙。禮服的下擺呈魚尾形狀延伸至小腿的二分之一處。這件禮服將她玲瓏的曲線展露無遺,不過,卻不適合跳火熱、性感的倫巴舞步。她的目光早已表達了心有餘而力不足的意思。

  於孟非方才腦子裡光記著要找尋蘇子嬙不知藏躲至何處的身影,根本不記得她今晚是以什麼樣的裝束出現,這會一瞧,才發現她的這套墨黑的曳地晚宴裝的確不適合表演下午的那段比賽舞曲。

  「我真是太糊塗了,居然忘了你的打扮……」他拍了拍自己的前額,對蘇子嬙回以一個歉然的笑意。

  「不是你的錯,是我這套衣服不夠引人注目吧!事實上,會穿這套禮服夾帶了些許故意的成分,想替自己偷個空閒罷了,不想連吃頓晚餐還得消耗掉好不容易才補足的熱量。」她對著於孟非眨了眨雙眸,展現今晚難得一見的俏麗。

  「那我待會去向主辦人回絕,我想,他們應該不會強人所難……」

  「我看我們一起去吧!可別一開始就得罪了人。畢竟我們還得在這個飯店住上幾天的時間,我可不希望才剛把行李整理好,待會又得重新打包,另覓休息地點。」蘇子嬙開玩笑地說著,終於逗笑了於孟非。從他剛才出現在自己的面前之後,眉宇間總不見輕鬆的神態。

  和這樣的他在一塊說話,感覺並不舒服,她想,他的心裡也許還掛念著方纔的事情吧!雖然他口頭上說不在意,但她卻能猜測到現在的於孟非肯定有滿腹的疑問,只是不知該如何開口而已。

  「剛才……」

  蘇子嬙暗暗咋舌。以為於孟非不會問了,沒想到還是起了頭。只是在這時,宴會的水晶燈突然暗了下來,幾秒鐘之後,一道乾冰白煙混合著水藍色的雷射光線射向會場中央,柔和優美的小提琴樂音被下午那首輕快的墨西哥旋律所取代。

  眾人將視線的交點集結在大廳中央那對出色的男女身上,也是今天下午比賽時同樣獲得優等獎項、以高分進入總決賽的那對舞者。

  「歡迎莫中耀先生以及郭瑤雙小姐為我們帶來的墨西哥舞蹈,請各位予以掌聲鼓勵。」司儀拿著麥克風對在場的男男女女宣告著。

  伴隨而來的熱烈掌聲令蘇子嬙和於孟非怔愣了一會兒,他們相視一笑。看來也不需要他們多費神去向主辦人致歉了。

  才多久的時間而已,就見風轉舵了。能邀請到最優秀的一對舞者來演出,有他們兩個或沒他們兩個應該不是最迫切的事了。

  幽沉的藍色燈光下,蘇子嬙的臉上溜過一抹憂鬱的神色。難怪方纔他離開得那樣倉促。原以為他會糾纏著不讓她輕易地離去,沒料到他卻是佔了便宜之後先行消失在她眼前的人。原來他和郭瑤雙還有約,趕赴著與佳人共舞一曲,而這個什麼也不是的過氣學生,哪還需要他多費心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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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7 00:47:43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說她看見莫中耀和郭瑤雙在眾人面前共舞,展現他們獨特、契合的舞姿,而她卻沒有絲毫妒意,那是不可能的事。不過,在她發覺莫中耀偶爾會在郭瑤雙不注意的當口,飽含促狹之意地朝著她偷偷眨眼後,她更不敢就這麼甩頭離,深怕他發覺自己的不是滋味,反倒更滿足他那顆容易自滿、狂妄的心。

  因此說到底,她惟一能做的便是裝出一副評估對手實力的模樣,專注凝神地看著他們的腳步,搜尋他們完美之中的那一點疏失。在她眼裡,他們的默契毋庸置疑,他們躍動的身影是那樣投入與專注。若非莫中耀略顯飄忽的眼睛總是在不經意間轉向自己,今晚他們的演出可能比下午在舞場競爭時還要完美。

  她相信,下午的那場比賽,莫中耀並未展現全部的實力。或許他只求人圍總決賽。除此之外,還有—個更大的原因則是他要與郭瑤雙的舞齡相配合。因此,他降低了自己的水準,轉而與郭瑤雙相互搭配,才不致讓人覺得他們兩人的舞動產生差距感,降低了總鹹績。

  在眾多的掌聲中,他們結束了親密、熱情的墨西哥舞。揚起兩人交握的左右手,他們在由人群圍繞出來的圈圈裡向四周給予鼓勵的來賓行禮後,往角落退下。在場的來賓、選手們也在這場開幕舞之後紛紛走入舞池當中。

  該是她撤退的時候了。反正她對這種場合併沒有多大的興致,今天會加入也是衝著莫中耀而來。舞看完了,和他之間的開場白也說了,除了中間有些「狀況」沒能確切地掌控住之外,今晚她自認已完成了想做的第一步,再多佇留也沒啥意思。

  轉過身,她望向於孟非所站立的位置,並朝他比了個手勢,表示她要先離去之後,也沒看於孟非的反應,便自行走向宴會廳的出口處,打算上樓換下這身衣服。折騰了一天也夠累的,她沒那麼多精力像宴會裡的男男女女那樣,打算再通宵達旦地瘋狂玩樂下去。

  她走出地下樓,前往大廳的櫃檯拿回自己方才寄放的房間鑰匙之後,意興闌珊地往電梯的方向走去。又是一個寂寥的夜晚。每當她出國比賽時,那種空虛的感覺總是殘忍地向她襲來,讓她不禁暗歎自己到底是追求些什麼。

  跳舞是種興趣,一旦加入比賽,有了壓力之後,當初那股對國標舞的狂熱似乎一次次地退去。她自己心裡明白,若非有一個意念始終支持著她,早在大三出車禍的那年,她便因腿傷而早早放棄,又怎會有那堅忍的毅力讓自己撐到今時今日呢?

  不知不覺間,她走到電梯前。當電梯門緩緩開啟時,她走了進去。孰料就這麼巧的,讓她看見電梯裡那對正吻得火熱的男女,他們必定是從地下樓搭乘上來的。方纔她為了避免和莫中耀再有接觸,因而選擇攀爬樓梯來到大廳,誰知想逃避卻還是沒能如願躲開,甚至讓她看見他們熱情擁吻的畫面。

  她不想和莫中耀搭同一輛電梯,尤其此時他的身邊還有另一個女人。不過,一隻腳已經踏進電梯門檻,她不可能示弱地退出電梯,讓他們先上樓去。她只好拉下一張硬邦邦的鐵娘子面容走進電梯。按下十五樓和關門鍵之後,她的雙眸看也沒看莫中耀和郭瑤雙一眼,便直直地看著她正面銀亮的兩扇電梯門。

  她不想搭理莫中耀,而很顯然,他亦不把她的出現放在眼中。雖然他的唇和郭瑤雙相粘的唇瓣已然分開,不過,他也沒瞧她一眼,當然更別說是打聲招呼了。

  那倒好,誰也別理誰!

  只不過,一想到他的唇方才淺啄過自己,才只是相隔一支舞的時間,他又不甘寂寞地找了另一個女人,她的心裡就不是滋味。微微啃咬著自己的唇瓣,對自己唇上留下的那抹氣息深惡痛絕。現在,她只想回房裡漱口一百次!

  「中耀,晚上到我房裡來嘛!那個動作怎麼練都不搭,總決賽時再練不好,我怕真會影響成績。」

  他悶哼地笑著,連那笑聲聽起來都令人覺得曖昧。

  「痛死了!這麼捶我,看我晚上怎麼整你。」

  「笑得這麼邪惡!」說著,郭瑤雙吃吃的笑聲傳人蘇子嬙的耳內。

  她不屑地合上眼眸又抿了抿唇瓣,告訴自己不該生氣。不該生氣!也沒資格生氣!但是,為什麼胸口就是不停地起伏著,怎麼也平穩不下來?

  這該死的男人,他是故意在她面前這麼做的嗎?即使是在密閉的電梯空間裡,也還有其他人存在呀!真的這麼不避嫌?

  雖然他們的聲音不大,但是,她就是聽得見。讓她聽見就是不行!跳的是國際標準舞,卻對國際標準禮儀不懂,真是丟人!她冷冷地悶哼了一聲。

  大概是感覺到蘇子嬙身上散發出的強烈的鄙視意味,郭瑤雙推了推莫中耀的胸,低聲道:「別鬧了,待會再說。」

  誰曉得耳後又傳來「啵」的一聲,莫中耀又在郭瑤雙的粉頰上留下一吻。

  這是哪門子電梯?這麼慢才走到三樓!還是她太過心急想逃離此地才有這種感覺?

  二話不說,她伸出十隻手指頭,噼裡啪啦地將電梯的樓層按鈕全按了下去,一至三十層一個也不放過。五樓樓層率先到達,電梯停了下來,蘇子嬙快速地按下了關門鈕之後,從電梯將要合上的門縫裡衝了出去,擺著惡作劇的臉孔向關起的電梯門扉吐了吐舌頭。哈!大快人心!

  「中耀!我們遇到瘋子了!」郭瑤雙驚叫的聲音由門縫中傳了出來,沒多久,就被合上的電梯門給封閉。

  嫌時間不夠嘛!就讓你們倆處處留情,這下子愛吻多久就吻多久,連電梯都配合你們兩個。搭乘到你們所住的樓層時,恐怕嘴唇也吻爛了!

  她撥撥落至頰旁的髮絲,將柔軟的髮根劃過鼻尖,聞到了淡淡的髮香,皺皺微翹的鼻尖,俏麗的容顏上展露的是掩不住的捉弄笑意,然而,滑過心田的卻是只有她自己才能體會的悵然……

  ××××××××××××××××××××××××××××××××××××

  有時候整別人時,往往都得先想想這一步一旦做了之後,自己會有什麼後果。

  沒錯!他們兩人此刻也許因為在電梯裡等著電梯門一開一合而責罵著她這個淘氣又沒啥肚量的女人,不過,如果他們要是知道她因為穿著這一身行動不便的華服,在那攀爬著一層又一層的樓層階梯而累得氣喘如牛的話,可能就會較為原諒她的行徑了。

  長年練舞,對爬樓梯這項運動應是得心應手的,只是爬個區區十層樓而已嘛!有什麼了不起的?她本來應該可以輕輕鬆鬆邊吹口哨、邊享受著捉弄人的快感,而後愉快、迅速地回到自己的樓層去,無奈她這身衣服讓她在爬樓梯時,不可能一次兩階、兩階地爬,魚尾形狀又緊貼著曲線的下半身設計,迫使她必須每次只能踏一層階梯,穩紮穩打地爬完兩百多層樓階才能回到自己的樓層。

  當到達十五樓時,她早巳氣喘吁吁、香汗淋漓,忘卻今夕是何夕了!

  「搞什麼?到底是在整人,還是在整自己。」她喃喃地用著只有自己能聽見的語調低吟了一聲,說著,還彎下腰身輕輕地按揉著雙膝。

  垂頭喪氣地走回自己的門前,意外地看見一雙修長而筆直有力的腿輕倚在她的門畔,似乎正在等待著女主人的歸來。

  她逃避地不願抬頭,並將頭偏向一旁,暗暗地思索著自己下一步應該如何做,黑眼珠在眼眶裡溜轉著,頭顱赫然一揚,乾脆將眼前的男子當成幽靈般看不見也摸不著!

  她不疾不徐地掏出鑰匙,維持臉上一貫的冷漠,將鑰匙插人鍍金的喇叭鎖內,「喀」的一聲,房門被打開。她用眼角餘光瞥見那男人的臉上掛了一抹極具嘲諷意味的笑容。

  倏地,她用力推開他,打算借此機會衝入房內並將房門鎖上,誰知左手才伸去,他立刻靈敏地往後退了一步,她怔愣了一下,待他再闊步上前時,她的手肘已被他硬生生地扣制住,怎麼也甩不開。

  房門的確被她推開了,不過,進去的是兩個人,而不是只有她一個。蘇子嬙呀!你的如意算盤可打錯了!她自責著自己的不謹慎,進了房裡,門也鎖上了,不過,上了鎖的人也是他,而不是自己,方才在心裡的計劃,沒幾分鐘的時間便全付諸流水。

  笨!她從沒有一刻覺得自己的腦袋像現在這麼的不中用。

  她和他四日對視著,氣他所有的行徑,自然也包括方才在電梯裡的一切,但她寧願讓他以為自己只是在不高興他闖入了她的房內。

  「夠了沒有?!你到底想怎麼樣?」

  莫中耀聳了聳肩,打量著她放在梳妝台上的飾品,甚至拿起了桌上擺置的一對水晶耳環,舉高至眼前搖擺晃動。

  「你曉不曉得,這種耳環蕩呀晃呀的,很容易讓男人心猿意馬?」他的嘴角始終掛著那抹不經意的笑,誰也不知道他說這句話究竟有什麼意思,也或許一點意思也沒有,雙子情人是難懂的,她偏愛自找麻煩。

  她一句話也不說,只是瞪著他,等待他的下一步行動。

  莫中耀將耳環隨意地扔向一邊,它無聲無息地落在地毯上,蘇子嬙的眼神隨著耳環落地而轉移,不過,他的下一個動作卻在她稍微轉移了注意力的當口發生。

  他快速得令她無法招架,才跨了一步的距離,他的手臂便緊緊地箍在她纖弱的腰圍上,氣息吹拂在她的鼻,銳利眼眸緊捉住她怔仲的黑瞳。一切發生得太快,令她無法反應。當她想掙脫時,兩臂早已硬生生地被他環繞至身後,鉗制住,動彈不得。

  禮服低胸的剪裁在此時製造了效果,胸前的雪白春光,因情緒緊張而起伏不定。她發現他的眼光由她倉皇的面容上移轉向下,以極緩慢的速度,瀏覽著那片足以令聖人瘋狂衝動的「景象」。

  「你……你……放開我!」她的話顯得一點說服力也沒有,顫抖的唇瓣似期待又似怕受傷,聽入耳裡,反倒像是欲拒還迎。

  「子嬙……放輕鬆點……」他的唇在她耳畔輕聲明喃著,極力自制,卻也極力地在引誘著她。

  說她害怕是「真」,但說她對此時所發生的一切並無任何憧憬卻是「假」。早在當年和莫中耀相識之後,她就曾幻想過這一幕,只不過那時只是「想」而已,一旦將這一幕搬到了眼前,真實地發生在她的身上,那種感覺就不似用「想像」那樣唯美、那樣令人癡迷了。

  她緊張、害怕、恐懼,卻又期盼著,各種情緒在心裡頭掙扎,教她如何能「安定、放鬆」?

  當他的唇打算欺上來之前,她看見他的唇角還殘留著淡粉色的唇膏,腦海中突然浮現出電梯裡的那一幕影像。猶如當頭棒喝一般,她混沌的腦袋驚醒過來,不知是哪裡來的力量,她猛然一推,居然掙脫了他。

  「該死的你!你到底有什麼目的,來我的房裡做什麼?你該去找那個叫郭瑤雙的女人,她不是在房裡等著你……等著你和她共同『鑽研』舞步嗎?你來我這裡做什麼?還用那該消毒一百遍的唇吻我……」她語無倫次地對著他叫喊、宣洩,更氣自己在這種情況下依然被他吸引。

  她是愛戀他到不可自拔,是默默地守候著他沒錯,但是,他也不該在和另一個女人溫存後,以為她把才纔發生的一切不當作一回事,還會樂得接受他的吻呀!

  「子嬙,你的心裡有我,我看得出來……」他的眼眸一絲也不願放過地盯視著她,不讓她逃避。

  自大、狂妄、沙文豬……他憑什麼這麼說,還說得那麼理所當然?

  為什麼要在他心裡根本還沒有她的身影存在時,得先逼得自己承認這件事?她不是傻瓜,幹嗎沒事拿著自己的心在他面前廉價大放送?

  「你早點回去睡,看能不能讓美夢早日成真!」她冷嗤了一聲,對他的話絲毫不肯苟同,「真是笑話……我心裡會有你?」她冷冷地又乾笑了兩聲,像個女巫似的嘲弄著他的想法。

  他若有深意地看了她一會,直至她忸怩地想避開他透視般的目光後,他又笑了,笑得十分有把握。

  「要不要讓我證明給你看,讓你徹底明白自己的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他又向前跨出了一步,她驚得像只小兔子般往後又退了一步。

  她對著他叫嚷道:「別開玩笑了,我自己心裡有什麼想法自己清楚明白,你能證明些什麼?出去!你再不出去,我……我……」

  他搖搖頭,又向倉皇失措的她逼近一步,像是場遊戲般,他捉弄著一隻竄逃無門的小老鼠,一步步地將她逼往死胡同。

  「我說了,叫你不要再靠過來……」她伸出手指,虛張聲勢地叫囂。

  莫中耀像是玩上了癮。就算他現在對她並無特別的綺念,也不想對她做出逾矩的行為,但是光看她那副死命想守護貞操的模樣便倍覺有趣。他在十九歲就破了身,他不相信成熟、美艷的她,對性觀念依然如此保守,但看她驚慌灼表情和動作,他真懷疑她還是個處子之身。

  「子嬙,相信我,我會給你一個永生難忘的夜晚。」他故意露出邪佞的笑,再往前逼近一步。

  「啊!」就這樣一步一步,她不知不覺退往床緣,他最後一步的靠近,嚇得她無所遁逃地跌坐到床上。

  他像獵豹一般,直撲而上,將她的兩手手腕扣在兩旁,他昂然的體魄撲俯在她的身體上方。房內的冷氣被他們之間緊張的氣息溫熱,在他們身體四周流蕩的空氣灼燙熾熱得幾乎令人無法呼吸。

  「莫中耀,別玩了……再繼續下去你一定會後悔的。」她在他的身體下用言語傾訴著無力的掙扎,即使在他的蠻力壓迫之下,她還能從他的眼眸中看出那抹戲謔的眼神。

  也許在他的眼中,看她出醜只是一種遊戲;但是對她而言,她的人格卻彷彿已在此刻被他踏在腳底,無法翻覆。

  「你是在害怕你的男朋友突然闖進來嗎?男歡女愛是自然的、兩情相悅的,如果我們倆都願意這麼做,他是沒資格管的。更何況,我看得出來,你的心裡根本沒有他。」他故意濫情地說著。

  「可是我不要、也不願意!你聽明白了嗎?你可以去找那個在房裡心甘情願等著你的女人,為什麼要來這裡戲弄我?」

  「為什麼說是戲弄?如果我是真心的呢?真真切切被你吸引,甚至連靈魂都被你蘇子嬙勾攝到這來了!」

  她看著他的黑眸,企圖找尋他眼中的虛偽。無奈他說得如此真切,眼中的光芒那般誠懇,幾乎令她軟化而想相信他的一字一句。

  「我說得這樣坦白了,那麼你呢?你是否願意開口說出實話?今晚的見面,我的出現,是否曾在你的心湖裡投下漣漪?」他誘哄著她,好奇她心裡真正的想法是否會如他所猜測的那樣。

  蘇子嬙希冀能在那沉窒的空氣中找回自己的理智。他對她所散發出的魔力猶如催眠一般,的確令她難以抗拒。但是,這個秘密已經掩藏在心底多年,現在教她輕易地開口吐露對眼前這個男人的朝思暮想,卻是極為不易的事情。

  思索了許久,她還是搖了搖頭。除非她有必然的把握,否則,她絕不會出賣自己的心。

  「沒有?」他蹙起眉頭,懷疑地又詢問了一遍。

  她還是堅決地以搖頭作為回應。

  莫中耀又凝視了她好一會兒。他不相信自己的觀察竟會出了差錯,尤其是方纔她將電梯按鈕不經思考地全按了下去的行為,他更加肯定自己的想法和猜測。除了嫉妒之外,她沒必要這麼做。

  「我不相信。」他的臉朝著她的粉頰傾近,這句話,幾乎是貼在她的耳旁呢喃,他感覺到蘇子嬙微微地顫抖了一下。

  「你太固執了!我說的是實話,你不相信的原因只是你不願意承認自己的魅力也有失效的時候。」

  她將頭偏開,閃掉他溫熱的氣息。

  他的唇吻上她的耳朵,牙齒輕噬著她柔軟的耳垂,彷彿在向她的語言挑戰一般;他的左手鬆開了對她右腕的掌控,大手撫上她的粉頰,將她偏開的頭轉回貼近他的唇瓣。

  他根本就是在折磨她,誘使她的身體背棄她所說的一字一句。

  他明顯地看見她的改變。女人因愛而性,如果她真的對自己沒有一絲絲的情感存在,她怎麼可能讓自己對他做出這種親暱的行為?看蘇子嬙合上的眼眸,眉心緊皺在一塊兒,彷彿心裡正在情感與理智的邊緣相互交戰著,他的唇微微上揚,為了能再度擄獲一個女人的心而感到沾沾自喜。

  女人是種說謊的動物,他怎麼可能那麼容易便相信她們的話?

  他的唇由耳際一路吻上她的唇瓣。她身上所散發的淡淡香水味清新而不濃郁,和郭瑤雙喜愛大量使用的「毒藥」香水味大相逕庭。他汲取著她身上的馨香氣味,舌尖探人她的口中與她交纏,彼此分享著那股急湧而上的灼熱浪潮。她顯得被動、羞怯的熱情讓他心悸,令他的心臟狂跳。沒想到她在床上的反應是如此的動人,如此的令人著迷呀!

  他的手指輕柔、靈巧地滑向她的背後。「咻」的一道聲響,背後的拉鏈聽話地溜至她的臀線上緣,赤裸光滑的背部無瑕細緻。他的大手伸向她渾圓的肩膀,輕巧地撥開黑色晚禮服的肩帶,袒露了半片春光;雪白的肌膚是女人艷羨的光滑剔透,粉色的光澤則足以讓所有男人瘋狂。她怎會生得如此美麗,如此惹人犯罪?

  此刻若要叫他停下手來,恐怕會扼殺他無數旺盛的細胞。

  簡直像是一場夢!他的大手在她身上的每一處灑下了無數的火苗,迅速地讓她的身體和肌膚灼燙了起來;他的唇舌彷彿會勾魂攝魄一般,讓她心曠神馳。當他卸下她上半身的禮服時,她仿如聽見他難以言喻的讚歎和抽氣聲。這一切是如此的美妙,什麼理智、什麼矜持、什麼該死的抗拒早已在這一切發生之時,全被她拋至九霄雲外去了。

  「現在,你還敢說我的魅力對你蘇子嬙是失效的嗎?」

  怎知他的一句話,讓她像是被猛烈地澆了一盆冰涼透頂的冰水,狠狠地、不留餘地地撕裂了她的尊嚴,將方纔所有的迷幻和熾熱的火焰全都擊潰。她伸出長腿,踢開了緊貼在自己赤裸身軀上的莫中耀,在他跌下床之後,她迅速地將禮服由腰部拉起,兩臂套入肩帶中,匆忙得沒時間拉上背後的拉鏈。

  她狼狽不堪地對著他叫吼著:「滾!你滾出去,滾出去!聽見沒有?」她躍下那張被他們的體溫熨熱了的床,看著他由地上爬起,眼眸中閃著歉意地看著她。

  這種話他都能說得出口,又何必惺惺作態地裝出那副一臉歉然的模樣?她恨透他了!他怎能在自己全心全意想接受他的時候,說出這種話來羞辱她!他到底把她蘇子嬙當成了什麼?一個試驗品而已嗎?用來試驗他凡人無法抵擋的魅惑力?

  他站了起來,雖有著滿腔的抱歉,卻又滿意於眼前發生的一切。她現在也許恨他說出那句話,不過,一旦她平靜下來,知道在今晚迷迷糊糊地失身於他,那時,她才真正後悔莫及。

  他大可以就這樣佔有了她,何必自討苦吃地說出那句話,還得承受她那一記「無影腳」?懸崖勒馬的滋味難道那麼好受?他只是不想在這種情況下得到她。他知道她不是那種可以隨便玩玩就算了的女人,真的得到她,害得她完全付出真心之後他再抽身退出,那時對她的傷害才會更大、更無法彌補。

  從擁有第一個女人直至現在,他從沒有想安定下來的念頭。他喜歡自由,無法只對同一個女人專注。他曾經狂熱地愛上一個女人,為了她不顧一切,不參加比賽、不練習舞蹈,甚至以為可以就此停泊下來。可是,他還是失敗了,那顆不安定的心永遠無法平定下來。他在花叢中頻頻回顧,傷了無數女人的芳心。那個他曾誓言守候一生一世的女人,最後因為他的多情而走上最決絕的一條路,以結束自己的生命作為對他背叛的報復。

  他承認,蘇子嬙的的確確吸引了他的目光,但也因為如此,他彷彿又看見了三年前那殘酷的一幕。從方纔的試探中,他看見蘇子嬙隱藏在心底深處的情感,為了避免重蹈覆轍,為了不讓歷史重演,他只好在這時打斷她對自己感情上的牽扯。既然她不適合參與他的遊戲,他就不該自私地拉她下水,現在讓她提早覺醒,總比在她泥足深陷之後才後悔來得好。

  「老羞成怒了?凡事不要對自己太有把握,否則,你可能連怎麼失身的都不曉得……」

  「出去!出去!聽見沒有?」

  她以為他至少會開口道歉,但是,他沒有,甚至在她的傷口上又灑了一把鹽,讓她更痛、更難堪。

  他走到她面前,看見她揚起的巴掌,他迅速扣住她的手腕,直視著她極力隱忍住淚水的眼眸,說道:「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也知道你的心裡有我,」他的另一手手指劃向她的心窩,「但是你要知道,愛上我你的心會如同刀割,就像現在這種感受,很痛苦、很難堪,如果無法承受這種滋味,我勸你最好盡快作罷,不要再傻下去了。」

  「你……」她緊咬著下唇,深怕再多說一個字,便無法控制自己眼眶裡的淚水。她怕自己被積壓多年的感情吞沒,更怕在他面前展露出她在感情上的脆弱。

  「如果你只是想看見我的醜態,或是證實自己的魅力,那麼我告訴你,你已經做到了。現在,你也沒必要繼續待在這裡,因為我不想再看見你這張虛偽的面孔,也不想再聽見你的聲音,還有你費心編織出的謊言。」

  說著,她還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淚水自她的眼眶中流了出來,尚未滑至鼻翼,便被她的手背迅速地抹去;她隨手勾起床上的抱枕,往莫中耀所站的方向扔去,只是那顆小抱枕還沒命中目標就被他的手掌撥開,摔落在一旁。

  他也不明白自己究竟在堅持著什麼。該做的都做了,若說要傷蘇子嬙的心也傷得夠透徹了,他卻還是站立在原地,聽著她一遍又一遍趕他離開的聲音,腳步沒有絲毫想離開的意圖。

  她吼叫的聲音愈來愈大,眼淚也愈來愈難以掩飾,而往他面前拋來的東西也愈來愈多。她甚至走到他的身旁,推著他的身體,逼著他離開她的眼前。

  但他卻益發感到疑惑。她的反應為何會那麼大、那麼激烈?他們多久沒見面了?如果說他今晚真的羞辱了她,她也沒必要發這麼大的脾氣。而那一聲聲令人心酸的音調,似乎包含著太多不該存在的情感。他覺得她的氣憤似乎並不只是因為方纔他對她的冒犯,甚至還有其他的因素,像是心碎……

  「告訴我,為什麼?」

  他突如其來的問話令她停下了手邊的動作,她覺得自己像是透明了、無所遁藏了。莫中耀的問句直指向她的心,雖然是極為短促的問句,卻包含了太多的疑慮。她似乎過於激動地宣洩出自己的思緒和感情,才讓他看穿了一切。

  抹掉眼淚,她臉上的彩妝早被淚水洗淨,一張蒼白的素容展露出她的失落和心痛,再也無法掩飾些什麼。

  「為什麼不說話?子嬙,你像是在隱瞞著什麼——」

  他無心的一句問話直指她的要害,為避免他再繼續逼問下去,她想也不想地打斷了他接下去的話,生氣地指責道:「你要我說什麼?我們還有什麼好說的?我被你污辱得還不夠嗎?我不想看見你,再也不想,而你卻怎麼也不肯離開,像是在看戲似的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你到底要羞辱我到什麼程度才滿意、才開心?」

  「我不是那個意思,只是覺得你……」

  「出去!出去!什麼都別問了,什麼都別說了。今天晚上的事我們就當沒發生過,我會忘記、忘得一乾二淨的。你也不必擔心我會對你動情,像你這種男人,不值得我蘇子嬙為你多費心思。」

  他終於肯移動他的腳步了。莫中耀被動地讓蘇子嬙推至房門口,當她打算開門時,他還是留下了最後想說的一句話:「子嬙,不管你接不接受,我還是必須向你道歉,如果……」

  「別說了!現在說這話不嫌太晚了嗎?這場比賽之後,我們就各走各的路了,說不定連再見面的機會也沒有。」

  「我們……」

  他才剛開口,門鈴聲卻在此時響起。兩人目光相覷,他看見蘇子嬙的眼眸中閃過一抹倉皇,於是將原本要說出口的話轉為揶揄:「沒想到你一直要趕我走的原因竟是另有訪客。」

  蘇子嬙微抿下唇。時間已晚,這時候會來找她的人恐怕也只有於盂非了。她看見莫中耀在此時看了一下手腕上的表,當她瞥見上頭顯示的時間已超過十二時,再看了看莫中耀眼底閃過那抹「會意」的眼神,她知道誤會不必自己製造便再度產生。

  她吸了口氣,暗暗埋怨上天這麼整她。開門是誤會、不開門也一樣是誤會,除了面對之外,她還有什麼其他的選擇?

  當房門開啟,站在門外的於孟非在看見蘇子嬙房內「窩藏」著的那個男人之後,笑意頓時不再,沉鬱的臉色取代了一切。

  莫中耀和於孟非相互對視了一眼之後,刻意且令人措手不及地在蘇子嬙頰上留下一吻,率性而不顧一切地離開了她的房間,將所有的爛攤子全扔給蘇子嬙一個人去解決。

  「他是誰?」

  僵硬的一句話由於孟非的口中進出,繃緊的臉部線條極力壓抑住自己的不快。那該死的男人究竟是誰?他究竟是誰?這個問句像是爆開的炸彈,一遍又一遍地轟擊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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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7 00:48:10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看著那男人走進轉角之後,於孟非的視線才再度移回蘇子嬙顯得蒼白的面容上。他沒再開口,只是緊盯著她看,等待著她的下文。

  蘇子嬙轉過身去,走進房裡。背部因拉鏈只扣至一半而被於孟非一覽無遺,幾綹髮絲散在她的肩上。當她走近梳妝台時,索性讓綰起的秀髮解脫,烏黑濃密的髮絲披洩而下像股湍流一般流洩至腰部,恰巧遮掩住身後那片雪白無瑕的肌膚。

  於孟非走進她的房裡,看著她的一舉一動,深深為此而著迷,幾乎忘記了方才才有個男子由她的房內走出。

  當她用半濕的紙巾擦拭著臉上的殘妝時,眼眶裡的淚水在幽黃的燈光下折射出一抹晶瑩的光芒,平日的冰冷在此時已不復見,渾身只散發出一種女子的嬌柔和脆弱,惹人憐惜。

  「子嬙,你……你怎麼了?」

  看見她這副模樣,原本逼上咽喉的怒焰在轉瞬間被她的淚水消融,他一步步地靠近她,蹲跪在她的身旁,猶如古時忠心的戰士般,甘願為女皇效命至死亦在所不惜。

  「別問我,不要問我……」她的手肘倚在桌上,將臉埋人修長的手指中,緩慢而無力地搖著頭。

  於孟非站了起來。他什麼都不能問!什麼都不能說!從過去到現在,他和她相識了五年,然而,就因為她一直不願接受自己,更不願回答他的困惑,使他永遠無法探知她的心,也無法接觸到她的靈魂深處。即使到了現在,他明顯地感覺到自己一直畏懼、擔心的事發生了,甚至已經威脅到他的未來,她還是要他不要多問、不要多說。教他如何能接受這一切?!

  「那個男人出現了?」他的一句話令蘇子嬙一驚,由青蔥玉指中抬起了雙頰,怔忡地看著他。

  「告訴我答案,是或不是!不要再把我當成傻瓜!我也不想再像只鴕鳥般埋人沙堆中,自以為看不見一切,便等於一切都不曾發生。」

  蘇子嬙默然地垂下了頭。事情都擺在眼前,明眼人都能瞭解,為何他還要苦苦追問?

  「為什麼不開口說話?為什麼不回答我?」他伸手拉起了她頹然倚靠在梳妝台上的手臂,音量不自覺地提高。

  「你都看見了,還要我說什麼?」她撇開頭,不想看見他失去自制力的表情。壓抑太久的情感在崩潰時是無法控制的,也許於孟非便是如此。

  「我就是要你說!親口告訴我,向我坦誠。」他握著她手腕的力道愈來愈強勁,痛得蘇子嬙不得不離開座椅,站起身和他對視。

  「放開我的手!孟非,你的情緒太激動了,我們這樣談不出什麼結果的。」

  在他的面前,她就是有辦法讓自己的心變得像塊冰塊,堅硬且無堅不摧,冷得令人心寒。

  「我只要事實,不要結果、不要理智、不要那該死的風度!我就是對你太自製、太寬容,所以到了最後才連自己失去了什麼都不曉得,更無法挽救。」他像是發了狂般,放大音量對著她吼叫,宣洩著自己積壓了許久的怨氣以及對蘇子嬙的不滿。

  老天!她在心裡叫苦。手腕被握得很疼,甚至泛起一圈紅暈,但她卻不知該如何安撫他激動的情緒。

  他說得沒錯。的確是於孟非寵壞了她,讓她全然不在乎他的想法,將他的付出當成理所當然。但是,她也不止一次地勸過他,不要對自己放下太多的感情,因為她不會給他回報、不會同等地付出。只是他執迷不悟地堅持自己的想法,她說得再多也無法讓他看清自己不可能愛上他的事實。

  「好!我給你答案。你要問什麼、要知道些什麼,我全都告訴你,可以了嗎?但這是你自己要知道的,聽完之後,不要怨我、不要怪我,接不接受這一切事實都隨你,我也不想再對你隱瞞下去了。」

  他的手勁逐漸放鬆,也讓蘇子嬙的手腕得以從他的掌握中脫困。她甩了甩手腕,看著上頭那圈紅腫,無奈地歎了口氣。

  「那個男人——」他的第一個問句由口中迸出,蘇子嬙在他還沒完整湊出一個問句時,便毫不遲疑地以回答打斷了他的問話。

  「你該知道這些年來我不曾接受過任何男子的追求,沒有任何人例外。」她深深地凝望了於孟非一眼。當然,她口中的這些男子也包括了於孟非這個死心眼、的癡情種。她接著又道,「你也明白始終有一個人在我的心底深處,我隱藏得很好,沒有讓任何人知道,更在你的面前封鎖住過去。」她停頓了一下,彷彿在思索著什麼般,之後才又開口,「但是……」

  「現在這個人終於出現了?讓你無法再隱瞞、無法再自欺欺人?」他的心似乎已在淌血,但他只能用氣憤的語氣來遮掩住自己的心痛。

  蘇子嬙無奈地搖了搖頭,否定了他的話。

  「他早就出現了,一直在我的生活中,一直是我鎖定的目標。這麼多年來,我努力不懈地讓自己的舞技精益求精,為的就是希冀自己能和他站在同等的地位。我只想讓自己能跟他並駕齊驅,而不是永遠矮他一截、永遠無法跟上他的腳步。」

  於孟非聽著她的一番話,看見她眼眸中少見的神采。他未曾見過蘇子嬙只因提及一個男人,眼中便散發出那抹動人心魄的光芒,而這些話卻足以讓他心碎。

  想起方纔那男人的面孔,他像是明白了什麼似的,他在腦海中將幾個角色畫上了相關聯的線段。南部理事夫妻兩人和蘇子嬙談笑的畫面以及他們那對出色的兒女,下午以極高分數獲得優等入圍的那對男女,子嬙失落的面容和剛才那個得意、傲慢的男子……他們的影像在他腦中一再重複交疊,最後,他終於在恍然間明白了一切。

  「他叫莫中耀,一個存留在我心中七年的男子。這七年來,我清楚他的一切,也努力在他身後追逐著,追得好累、好累,卻心甘情願……而他卻全然不知,以為我的出現只是種巧合,只是種機緣,他根本不會懂得珍惜。」

  「他來你的房裡,你們兩個人……」他想到那個叫莫中耀的男人離開前刻意留下的那一個吻,不禁又妒意沸騰。

  她看了他一眼,打算以另一種方式回答他的問話。她不可能將她和莫中耀方才發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訴他。

  「我們之間只有爭吵,從過去到現在,很少有和平共處的時候,他不會把我當一回事。我知道喜歡他的女人很多,這些年來,他的緋聞在社交舞界被人津津樂道。」她自嘲地笑了一下,又接著說,「你以為我故作冷漠,對社交界的風花雪月之事毫不關心是嗎?如果我做得太明顯,又如何能隱藏自己,直到現在才出現在他的面前,得到他的注意?

  「我不可能愛你!我的心早就被他下了封印,除了他以外,沒有人能觸動我的情。我早就告訴過你,要你不要為我投入太多,但是你……」

  「夠了!不要說這些,我不要聽這些!」他朝她怒吼著。

  聽她訴說對另一個男人的愛意已足以揉碎他的心肺,接著她還要毫不留情地指責他對她的付出只是種愚昧,他真的無法接受。

  「你對他的認識有多少?七年前與七年後的改變你能有多大的把握?你怎麼知道他是否會被七年後的你吸引?你又怎能分辨自己在七年前對他的感情是否只是種盲目的崇拜?子嬙,你有沒有想過,或許你的堅持只是自己築出的幻影,是迷情而不是愛?」他對她丟下一連串的問句,試著擊潰她的自信。

  「你不能明白女人的執著足以令她付出一切而不後悔。我看得出他對我的感覺已和當年不同了。現在我是個女人,而不是他的學生,我相信自己能夠吸引住他的目光。」

  該死的!他是多麼愚蠢的男人,居然在這和心愛的女人討論著她要如何去吸引她的夢中情人。他簡直窩囊到了極點!

  「那麼我呢?我在你心中又是何種地位?我也為你付出了五年,無怨無悔,為什麼你到現在才告訴我這些?你明明知道我對你的心,就算我從未說出口,你也應該體會得到……體會得到我的心無可救藥地愛著你呀……」他在她的面前已毫無保留,連僅存的尊嚴也在開口說出愛她時全化為虛無了。

  就如他所想的,蘇子嬙對於他的表白沒有絲毫的撼動,只是淡然地一笑置之。她不會在乎他,也不可能體會他的感受。她的心似乎就如她自己所說的,真的被下了封印,沒有任何男人能夠觸動。

  「有句話我很久以前就想對你說了——對不起——我能說的就是『對不起』這三個字,今晚我將所有的心結都打開了,終於能敞開胸懷向你道歉——」

  「啪!」一巴掌打斷了蘇子嬙的話。她撫著面頰,撇過頭沒有看他,心裡亦沒有怨言。這是她欠他的,如果能得到他的原諒,痛一下也無所謂。

  他看著自己的手和蘇子嬙頰上的掌印,他不只心痛,甚至心疼萬分。

  「你怎能說得如此理所當然?我所做的一切難道只是『對不起』三個字就能抵得完的嗎?蘇子嬙,我從來不知道你的心這麼冷,我真懷疑你的血是不是冰的,或者根本沒有溫度!你到底把我於孟非當成了什麼?玩具嗎?供你玩耍,玩夠了就扔到一邊去,可以置之不理了?」他走近她,緊緊地扣住她的手臂,逼迫著她,令她無法承擔他怒氣騰騰的壓力而後退著。

  「不是的!我一直當你是朋友,也明白你對我一再地付出。如果沒有你,我早就失敗了,今日的蘇子嬙可能不會出現……」

  聽見她的話,他突然狂笑出聲,笑得幾乎落下淚水。直到現在他才明白自己的地位,知道自己在她的生命中扮演著多麼重要的「角色」!

  蘇子嬙看著他狂亂地笑著,笑得青筋都浮現出來,笑得眼球裡充塞著紅色的血絲。他愈來愈瘋狂的模樣讓她嚥了口口水,開始擔憂自己無法控制住於孟非奔亂的情緒。

  「我知道了!我全明白了!我像個傻瓜一樣,不只被你騙得團團轉,還像是被你下了蠱一般,付出的感情被你當成控制我的利器,讓我無怨無悔地供你利用……」他捏緊了她的肩窩,將她一步步推往落地窗的方向,讓她的背部緊靠在那一大片透明冰涼的玻璃上頭,無處可逃。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孟非,你知道我不是這種人!」她對著他叫嚷,推拒他的手臂,卻無法施展出多大的氣力。

  「不是嗎?你敢說我不是你一大盤計劃中的一顆棋子?說不定還是極為重要的一顆棋,好讓你玩弄在股掌之間。你只顧著自己,只顧著達成自己的計謀,根本忽略即使一顆棋子也有他的思想、他的感情、他的執著。你的心是冰的,根本是冰的!哪裡懂得什麼叫愛人,又怎麼知道如何付出!」

  「不要這麼說……孟非,求你別這麼說好嗎?我不知道……不知道你陷得這麼深,我以為自己控制得很好,以為……」

  「以為什麼?你根本以為自己像個神、像個主宰!可以什麼都不顧、什麼都不理睬,只是自私地想著自己,哪裡懂得玩弄別人的感情也是必須要付出代價的!」他暴戾地朝著她叫喊著,叫紅了眼,也喪失了所有的理智。

  他早已被嫉妒迷惑了雙眼,看不見蘇子嬙祈求的目光,忘了眼前的女人是他一直以來尊重、憐愛、寵溺至極的女子,忘了他所付出的感情只是一廂情願。現在,他只覺得自己被愚弄,被一個女子戲玩在一場情感遊戲當中,滿腔的憤恨無處發洩。看著蘇子嬙乞憐的模樣,他沒有心疼,只覺得激憤的情緒被填平。他喜歡看她失措、無助的模樣,看著她對自己終於不再冷漠得令人發寒,她求饒的嬌容令他渾身發燙了起來……

  他好想要她呀!從愛上她的那一刻開始,他沒有一天不想她。夜裡,她的身影像鬼魅般緊緊地纏繞在他的夢中,讓他不得不想她,也無法將她驅除於腦海之外。

  這個女人早已佔據了他所有的靈魂,充塞在他的心靈,她的一顰一笑早已深鏤在他的腦海之中,令他無可救藥地愛上了她。

  他多恨她愛上的人不是自己!他要得到她,他要蘇子嬙成為他的,在今晚成為他於盂非的女人,他不要讓她落人別的男人手中!

  莫中耀是什麼東西?他對蘇子嬙的心不及自己的萬分之一!他於孟非為蘇子嬙付出了那麼多,為何什麼也得不到?而莫中耀在這麼多年之後,莫名其妙地闖入了他們的生活中時,就可以輕而易舉地奪走一切,奪走他最心愛的女人?

  他不甘心!蘇子嬙是他的,誰也奪不去!誰也不能跟他於孟非爭奪。

  看著蘇子嬙嬌弱無助的容顏,所有的理智早已被他拋到九霄雲外去了。他只覺得自己渾身像是被烈火熾焰灼燒著,怎麼也無法降下溫度,而這一切全是眼前的女人所引起的,她必須幫助他熄滅這把怒焰,也只有她才能紓解他心裡壓抑了多年的憤懣!他拉扯著她黑色的禮服,半邊的肩帶被他拉扯下來,他只看見蘇子嬙驚慌無助的面孔,根本聽不見她一再求饒的聲音。

  「不要……不要啊……孟非,你放了我……我道歉,全都是我的不對,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你放開我……求求你、求求你……」

  淚水滿佈她的雙頰,她拼了命掙扎,拼了命地想掙脫他,但是她的力道根本無法抵制於孟非發狂般的力氣。現在的他跟一隻野獸沒有兩樣,他只想得到她的身體,發洩他的慾望,根本毫不在意她的想法。他一點一滴地在撕裂她的尊嚴,讓她無法逃脫。

  「子嬙……我愛你,你能明白我有多麼愛你嗎?而你居然說你愛那個叫莫中耀的傢伙!他是什麼東西?他拿什麼和我於孟非相比?我哪一點不如他?你寧願選擇他也不要我……子嬙,把你自己交給我,過了今晚之後,你才會知道……誰愛你愛得比較多,誰才是你心中的最愛……

  他將她攔腰抱起,像個沙袋似的往床上拋去,然後他的身體直撲而下,快得連讓蘇子嬙逃跑的時間都沒有。

  「嘶」的一聲,他用力扯下她上半身的黑色禮服。背後的拉鏈禁不住他的蠻力被扯壞了,也在蘇子嬙的背上割下一道傷痕。她想開口呼喊,誰知於孟非的大手在轉瞬間摀住了她的唇瓣,剩下的只是她的嗚咽聲……

  「放過我……不要……孟非,我求求你……放過我吧……」

  她的眼淚早已佈滿雙頰,她在他的大手下,依然努力地開口乞求他,希望還能夠喚回他的理智。她從沒想過平日溫文儒雅的於孟非會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變成另一個人。他拉扯著她下半身的禮服,因為是極為貼身的設計,在穿著時就已十分不易,加上蘇子嬙不停地掙扎,他想脫下它更加不容易,於是他索性使用蠻力撕開她身上這件難纏的禮服。

  「子嬙……給我吧……你可以放鬆一點,我也不想傷害你的……」

  蘇子嬙臉上的表情由原本的倉皇至極緩緩轉變為沉靜而安穩,她抓到了放置在床頭櫃上的檯燈,放手一擊……

  一陣聲響之後,一切逐漸歸於平靜。於孟非猙獰的表情漸漸消退無蹤,回復他一如往常的溫和、平靜。

  他伏倒在蘇子嬙赤裸的身體上,像是個嬰兒,不再具有威協性,也不再令人恐懼。

  ◎◎◎◎◎◎◎◎◎◎◎◎◎◎◎◎◎◎◎◎◎◎◎◎◎◎◎◎◎◎◎◎2

  回到房裡的莫中耀一臉的疲累。人人都說偷聽絕不會聽見好事,但這會兒他卻不知道方纔他聽見的事情究竟是好還是壞了。

  他叫莫中耀,一個存留在我心中七年的男子,這七年來,我清楚他的一切,也努力在他身後追逐著,追得好累、好累,卻心甘情願……

  他甩著頭,但蘇子嬙的聲音卻像是敲入了心坎一般一句句地冒了出來。七年呀!她究竟是以什麼樣的心情在愛著他?如果不是蘇子嬙的這一番話,他甚至想不起來他們已經相識了這麼漫長的一段時間。當年他根本感受不到蘇子嬙的心意,只是覺得這個學生似乎時常出現在他的身邊,吸引了他的注意。但是,若說她對他有情……這著實令他無法想像!

  她一向愛和自己唱反調,卻又總愛出現在他的視線範圍,甚至曾當著他的面取笑那些老愛和他親近的社團學員。他怎麼也想不到蘇子嬙竟對自己有意,還默默地為他付出了七年的感情。

  聽到這裡,他便離開了她的房門口。如果他不要那麼好奇地再折回去,也許永遠也不會發現蘇子嬙藏在心裡的秘密,不過,卻也因為他偷聽到了這個事實,才瞭解為何剛才在她房內時,她對自己的侵略會有那麼大的反彈,原來他傷害的不只是她的外表,而是徹底地傷了她的心。

  而他卻全然不知,以為我的出現只是種巧合,只是種機緣,他根本不會懂得珍惜……

  她的字字句句再度出現在他的腦海中,但是,他並非不懂得珍惜呀!對於她七年的情感付出,他的心裡確實翻湧出許多的感動。但是三年前的往事歷歷在目。那個直指他薄倖多情的女友,卻因他對情感的無法專一而喪失了生命。從此之後,他對感情望之卻步,遊戲在花叢之中,不願再輕易許下任何的承諾。

  這三四年間,他和歷任女友交往中早已不再談愛,雙方都只是玩玩罷了,沒有人會真的傻到付出真感情。一旦他發現自己投入太深時,便會迅速切斷彼此的交往,以免讓彼此陷入更深;如此一來沒有女人會再為他尋死尋活,他也樂得享受一次又—次不需負責的感情釋放。

  這種情感模式對他而言已經成為一種習慣,除非……除非他能說服蘇子嬙接受這樣的自己,否則他和她之間根本不可能會有多大的進展。叫他去傷害一個已經對他付出七年感情的女子,他如何下得了手?

  漫遊的思緒在一陣敲門聲中被拉回,莫中耀微攏眉心,有些不耐煩地走向房門口。才剛打開房門,那撲鼻的濃郁花香味立即衝進鼻中。這味道一出現,不必看見她,莫中耀也已知來者是何人了!

  「中耀……」柔柔軟軟的嬌嗲聲傳人耳中。

  他拉下扣在牆上的金屬環扣讓她進入房內。房門一開,郭瑤雙藕白的手臂便環上了他的腰,順便送上自己的香唇,在他的唇瓣上留下一吻。

  他微微拉開和郭瑤雙之間的距離,說道:「這麼晚了你還不睡?你不是時常開口閉口地說:失眠是女人青春的天敵嗎?現在都一點了……」他看了看表,接下去的話卻被郭瑤雙的紅唇堵住。

  郭瑤雙看莫中耀不再說話,才緩緩地離開了他的唇,舌尖微舔著下唇,彷彿像只偷腥的貓兒。

  「你也不想我睡得像只懶豬嘛!睡多了腦筋會遲鈍,而且還會影響我曼妙的身材。」她驕傲地說著,對自己極具信心。

  他審視著郭瑤雙。她的身材的確符合國際標準,輕盈豐滿、玲瓏有致,當初他也是因為這原因才會和郭瑤雙繼續交往。她是個聰慧的女子,明白自己的需要,也明白他的需求,是個十分合乎他口味的女人,這種女人才惹得起,至於蘇子嬙那種……他還是逗逗她便罷,不能太過認真。

  「笑什麼嘛!難道我說錯了?」她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身段,沒多一塊,也沒少一塊呀!

  「沒錯,你的身材的確很魔鬼,不過,這身體卻是我莫中耀所享有的,你說,我怎能不笑呢?」他的手臂突地扣住她的蠻腰,讓她貼近自己的身體,感覺到他身上的灼熱。

  方纔被蘇子嬙踢下了床,那股慾火到現在還沒完全澆熄。若說郭瑤雙的身材很魔鬼,那麼蘇子嬙的身材便成為主宰鬼魅的撒旦。不僅讓女人臣服,還讓男人趨之若鶩。還有她散發出的清爽香氣有如處子般令人迷惑,郭瑤雙實在無法與之相比……

  他在想些什麼?懷裡抱著的是郭瑤雙,腦子裡卻充塞著另一個女人的身影,他到底對蘇子嬙還存著什麼幻想?

  「你最壞了!就是吃定了我,所以我要你去我房裡,你才故意理都不理我對不對?」她在莫中耀的胸膛輕捶一記粉拳。

  「你是說要我去練舞,我想不出我們還有什麼必須加強的地方……」他故意逗弄著她。

  看見他眼中的驚訝,郭瑤雙輕笑著,笑得放蕩,惹得男人心煩意亂……

  ※※※※※※※※※※※※※※※※※※※※※※※※

  房內被肆虐得凌亂不堪,郭瑤雙伏在床單上微微喘息著,身旁的莫中耀率先起身,精瘦昂然的體魄真是令人不禁心動。他走人浴室中,不一會兒,浴間便傳來嘩啦的流水聲。

  她透過略顯透明的毛玻璃,隱約可見莫中耀在洗澡的身影,走下床,到他的衣櫃裡拿出一件睡袍隨便地穿上,衣帶在腰間打了個活結,她在他的房裡隨意亂晃,等著莫中耀從浴間出來。

  當他由浴間走出時,她對他露出一抹微笑。今晚的他精力充沛極了,彼此都得到極大的滿足。三個月以來,他對她的身體一直維持著濃厚的興趣,一年之後,就算他不離棄她,她也會自動離開。和一個男人相處太久,若沒有感情作為基礎,也是十分沒意思的一件事。

  「換你。」他在她的唇上淺啄了一下,也回給她—個笑容。

  當郭瑤雙打算走進浴間時,房間的鈴聲急促地響起。這麼晚了會有誰來?

  莫中耀看了郭瑤雙一眼,他也和她相同,眼中都載滿了疑惑。

  他對她聳聳肩,上前半啟房門,出現在眼前的竟是蘇子嬙憔悴嬌弱的面容。她站在他的門前,楚楚動人的模樣真是惹人心疼。

  「子嬙……你……」

  郭瑤雙走向前去,將房門上的環扣放下,蘇子嬙清純、脫俗的面容出現在眼前。她微蹙眉心,這麼美麗的女人怎麼會出現在莫中耀的門口?

  她將身體貼近莫中耀的手臂,微傾的身體隱約可由睡袍縫細中看見她白嫩的肌膚,兩人間的親暱因為她刻意的表現而展露在蘇子嬙的面前。

  「子嬙,你怎麼會來這裡,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他看著她臉上渙散、失落的神情,彷彿才剛打完了一場硬仗似的,落寞、無助的表情似乎極需旁人的呵護,而現在這種場面教他如何是好?

  「我……」她看見郭瑤雙出現在莫中耀的房中,蝕骨的痛源源湧上心頭,覆蓋住方纔的心慌和恐懼。

  她傻傻地看著眼前的景象,心彷彿被狠狠地敲碎。他就這麼不甘寂寞?方纔他在自己的房裡將她的感情當作遊戲戲耍著她,才多久的時間,他便和另一個女人共宿?為什麼?為什麼要這麼捉弄她?為何要用這種方式來傷害她?

  難道這是上天對她的懲罰?她傷害於孟非,就必須同樣被另一個男人傷害?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

  她低垂著頭,喃喃地在口中呢噥著:「我怎麼這麼傻?怎麼會找上你……對不起……沒什麼事,真的沒什麼事……」說著,她轉過身去,夾帶著滿心的不平和怨尤奔離他的視線。

  「子嬙,你去哪?等等……」他叫著她,但蘇子嬙充耳不聞,只是跑著、跑著,跑出他的視線範圍。

  他想跟著追出去,無奈卻被郭瑤雙緊緊地拉住臂彎,不肯讓他追過去。

  「她是誰呀?三更半夜的來你房裡找你……」

  追問的聲音在耳旁一遍又一遍地響著,然而卻始終得不到莫中耀的回應。他只想追出去,追去看那個女人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根本就不顧身旁的自己!

  「瑤雙,你讓我去看看好不好?回頭我再跟你解釋。」他想甩開她緊纏不放的手,誰知郭瑤雙卻迅速地關上房門,並上了鎖,扣上門鏈。

  「不管,你不跟我說清楚,我不讓你追去……你什麼意思?跟你上床好像是我的義務似的!做了就什麼都不管了,把我甩在一旁去追另一個女人,你不覺得自己太過分了嗎?」

  「瑤雙,你別鬧了好不好?你自己也看到了,她好像發生了什麼事,也許正需要別人的幫忙……」

  「是你自己多心!我看她好好的,一點事都沒有!她自己不也說了『沒事』嗎?你幹嗎這麼緊張替她窮擔心?」

  「不是這樣……」

  「我說就是這樣……」

  女人煩起來,男人根本無法招架。這一晚,就在郭瑤雙死纏爛打的逼問中度過了。最後,莫中耀還是沒能幫上蘇子嬙半點忙,反倒是整晚耳根子難以清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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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7 00:49:06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自那晚之後,蘇子嬙不曾再出現在他的面前。直至今晚的總決賽,場內熱鬧沸騰,在Cha  Cha、Rumba、Waltz、Fox  Trot、Tango舞比賽相繼結束之後,依然未見蘇子嬙的身影。這一場決賽,他和蘇子嬙兩隊同樣是選擇拉丁系的Jive作為比賽的項目。在Tango舞比賽結束之後,他和郭瑤雙已相偕步人比賽的舞場內,靜候音樂下達。他暗忖,她沒理由到現在還不出現,除非她不想比賽,打算放棄。

  「中耀,專心一點!」郭瑤雙看著他心神不寧的模樣,都已走入舞池中還張望著四方,不禁開口拉回他的注意力。

  就在此時,預備音樂由比賽場的音響內釋放出來,莫中耀這才將視線收回,專心地帶領著郭瑤雙,將應有的水準表現出來,展現出比預賽時更高水準的演出。一舉手一投足皆是有力而無瑕疵的動作,簡潔又不拖泥帶水,每個動作都極為利落、乾淨,加上幾個高技巧的表演動作,搭配上郭瑤雙輕盈、敏捷的舞姿,在數分鐘的舞曲結束之後,如雷的掌聲在他們的周圍響起。他們的演出博得評審委員讚美的笑容。在他們落筆評分時,莫中耀由他們的表情便能得知他和郭瑤雙的成績至少足以擠上亞洲前十強的地位。

  然而,莫中耀的臉上卻沒有預期的開心。在大會開始廣播下一組選手的號碼牌時,蘇子嬙的身影依然尚未出現。他蹙起眉心,猶豫了幾分鐘之後,率性地撒下了眾人和郭瑤雙,在一雙雙注視、驚訝的眼眸中往會場出口奔去。

  她不會來參加比賽了!幾聲的廣播結束之後,等於宣告了他們棄權。究竟怎麼回事?都已經到了決賽的重要時刻,她居然失蹤了!那天晚上她和她的拍檔在房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想起她那晚來到自己房中那副狼狽的模樣,他開始懊悔自己為何那麼容易便被郭瑤雙阻攔住,為何不堅持原本的念頭跟著她的腳步出去看看!依她那麼倔強的脾氣,如果不是遇到了無法解決的難題,怎會壓下自尊來他的房中尋求幫助?該死的!這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他沒預料到的事情?

  直奔下榻的飯店,前往櫃檯詢問才知道蘇子嬙早已在數日前便退了房,不知去向了。他算了算時間,發現她離開的日子就在那晚她倉皇地來到自己房間的隔日上午。他怔愣在原地,思緒一片混沌。

  他一臉憂鬱地走回自己的房裡,由心裡不知不覺所泛出的關心令他心慌。他的心竟繫在蘇子嬙的身上,從見了她第一面的那晚開始,她的身影總是在不自覺間浮現在腦海中。然而,他總刻意地忽略她的存在,一如多年前,他對她嬌美動人的身影視而不見一般,以為不去在意她的出現,便無法讓她觸動自己的心。那時的他,礙於師生的情誼而按捺下心中的蠢動,而多年後的今日,他又該以什麼理由來安撫自己再度為她而躍動的心跳?

  翻湧的悸動在心底掀起波濤,難以壓抑的情感漸漸在心頭蔓延,一時的衝動下,他開始著手收拾起帶來的行李、衣物,心似乎也已無法平靜……

  ××××××××××××××××××××××××××××

  由報紙上得知莫中耀以亞洲第六名的成績打敗許多強手,載譽回來,她的夢像是被一根細小的尖針戳破一般,在心底成了小小的泡影和一抹遺憾。本以為自己至少也能捧一個獎盃回來,和他站在相同的地位,在同一場賽事-上一爭高下,誰知這一切夢想全在一夜之間化為虛無。她傻在太早將實情告知於孟非,因而無法參與總決賽。那夜之後,她選擇在隔日搭最早的一架班機,撇下了一切,匆匆回來。彷彿是從一場最不可能實現的夢裡醒了過來,讓她看清自己、看清了一切。

  她虛偽、自私地利用一個男人,企圖達成那個遙遠、不切實際的幻想,她的確踏上了那個舞台,不過,夢想永遠只是夢想,不可能實現。上天給她的懲罰就是讓她在最接近彼端時,狠狠給了她一擊,讓她從雲端跌了一個大觔斗,從雲端落到原該屬於她的地方;回來之後,華麗的鳳凰變成了不起眼的麻雀,一個棄權的選手根本無法獲得任何的掌聲。腦海中殘留的喧鬧都只是一種虛浮的影像,甚至無法代表些什麼。

  下了表演舞台,她跟平凡人並沒有多大的差別,卸下繁重的舞衣裝束之後,出現在這些學員面前的她也只不過是個單純的舞蹈老師而已。

  「現在教你們第二課。一個恰恰基本步之後,女生將左腳移到右前方,身體側轉後往身後再踩一個基本步,再往前一個基本步一、二恰恰恰,對……女生以左腳為軸心往男方內側轉圈,而後雙方面對面……兩手相合,往身旁再作一個基本舞恰恰恰的動作……」她充當著男生,帶領著一個女孩子以分解動作解釋著一步一步的步伐,毅然將腦海裡的思緒全數拋開。

  她組織了一間小型的舞蹈工作室,一星期有兩堂課的學生主要是一些年輕男女,她指導他們一些基本的社交舞舞步,讓他們能在一些有需要用到社交舞的場合能靈活運用。學員通常都是相互介紹而來的。其實,國標舞較少有年輕人會去學習,而這個班的成立是其中有個叫小黛的女孩呼朋引伴招攬來的。然醉翁之意不在酒,她真正想學的應該不是國標舞,而是另有目的。

  對小黛,她總存有另一份特殊的感情,像是看見了過去的自己,傻里傻氣的模樣,只是,她比自己更勇於表達、更敢追求自己真正想要的。小黛的家境頗為富裕,因此,會和她一同前來學習的男女學員,家世自然不會相差多少。國標舞的學費並不便宜,小黛願意花這些錢來學習,如果沒能達到她的「目的」,她想小黛應該是不會那麼容易便放棄的。

  「你們先自行找舞伴練習剛才的動作,如果對舞步有問題,我待會過去的時候可以發問。」她鬆開了搭配自己示範動作的學員的手,而後開始在四周走動,一方面指導著他們踩亂了的步伐,另一方面眼神卻總是不經意地瞥向門口,找尋著是否有某人的身影出現。

  教室的四周環繞著清澈光潔的落地鏡子,其功用是在於矯正舞姿和動作。以往她和於孟非總是在這教室裡一同練習,互相指正對方的缺點,並尋找出最為契合的步履。這間舞蹈學苑登記的負責人雖然是自己,不過於孟非卻佔出資額的百分之六十。他們之間那種微妙而特殊的感情,絕不可能因為那晚的事情便了斷得一乾二淨。

  低著頭,由鏡中看見自己的側影,那身影顯得極為落寞,彷彿失去了一切助力。她好像在一夕之間失去了所有,即使身在此地,但那軀體裡卻似乎少了靈魂和活力,顯得頹靡。

  直至小黛的一聲叫喚,叫回了她低落的情緒。

  「蘇姐,於大哥呢?他沒一起回來嗎?為什麼今天他沒來上課?少了他,這堂課上起來好冷清喔!」小黛在一旁埋怨著,輕蹙著秀眉倚在桌邊,眼睛又不忘瞥了一眼門口。

  蘇子嬙輕扯唇角,給了小黛一個笑容,說道:「那我真要好好檢討了,少了孟非竟然會讓你的學習情緒變得這麼差,是不是想回去了?」

  「也不是啦!蘇姐,你不要這麼說,我只是覺得你一個人得教兩個人的舞步,替你覺得累而已,不是你教得不好啦!」

  蘇子嬙捏捏小黛的鼻樑,笑著回應道:「我曉得!你的心裡在想些什麼我會不清楚嗎?」她對著小黛眨了眨眼,好像真的看透了她的心事一般。

  「蘇姐,你在說什麼嘛廠小黛低叫著,心型的臉蛋飛上兩朵紅霞。

  「我沒說什麼呀!只是告訴你,孟非大概這幾堂都不會出現吧!」此話一出,小黛的瞳眸睜得像顆小鋼鈴似的緊盯著她。

  「為什麼?為什麼不會出現?他沒跟你一起回來嗎?」

  蘇子嬙聳了聳肩。那天她匆匆離開,對于于孟非是否亦跟著她回來根本無從得知,他甚至沒打過一通電話給她。那晚發生的事並不像寫在黑板上的字,擦去之後便不留痕跡。

  「是不是沒有孟非出現,你就不想學舞了,打算把這群學員一併解散,讓蘇姐討個清閒、快活?」她逗著小黛說道。

  「他們?你趕都趕不走了啦!我那幾個朋友,每次來上課,眼睛都是跟著你打轉的,除非你借我一支掃把,我才能幫你趕走這群發育未完全的小蒼蠅……」話還沒完整地說完,一雙厚實的手掌就掐在小黛的頸項上頭,勒住她的脖子不放,令小黛猛咳幾下。

  「誰呀!誰掐我?」轉過頭去,只見那個老愛跟她作對的劉勁谷就站在她身後。

  「黎黛,你說誰發育未完全?」一雙有力的臂轉而勒在她的腰上,如此親暱的舉動恐怕就只有小黛才會不知不覺地和劉勁谷打鬧。

  「誰呀?誰呀?蒼蠅通常都是心裡有數的,不然,你掐著我幹嗎?」她對著劉勁谷的鼻子噴氣叫嚷,一手忙著推開他有力的手臂。

  「黎黛,你看我饒不饒你!一定要你把話給收回去!」說著,兩個人沒個大人樣地在蘇子嬙的身旁追逐,大玩捉迷藏。

  「喂!你們兩個夠了沒呀?現在可是在上課,我還沒看過國標舞可以像你們這種跳法,這是新式的恰恰嗎?」

  說著,拉住劉勁谷的手,不讓他再玩下去,否則教室可真會被他們倆給鬧翻了。其實,他們的年紀和自己相差並不大,頂多三四歲的差距,要她擺出個LKK的模樣,拉下臉跟他們說教,實在挺怪異的。

  「哇……臉紅噦!臉紅噦!蘇姐,你看勁谷的臉像被燙到似的,很幸福的滋味吧?被夢中情人牽著小手……哈哈哈……」黎黛邊說邊笑著,笑得彎下了腰,早就罔顧他們倆之間的秘密。

  「黎黛,你再笑!」他先甩開蘇子嬙的手,而後捂上了黎黛的唇瓣,以免她再洩露出隻字片語。

  「我……我……」說不出半個字來,看見劉勁谷紅了的臉,雖然知道自己把他的心事給說了個大半,不過還是忍不住地直笑。

  沒結果的嘛!蘇姐的年紀比他們還大,哪可能看上劉勁谷這種毛頭小子!但她就不一樣了。於孟非年齡比她大是天經地義,做老師嫌太年輕、做大哥又嫌浪費,嘴巴上雖是尊稱他於大哥,不過她心裡想的可就不完全是那回事了。像於盂非這種男人,沒釣來做男朋友才真是可惜!

  只是,於孟非對蘇姐的心誰都看得出來,她這小妮子也只能在一旁瞎攪和著,夢想也終歸只是夢想,光看著流口水也就罷了,哪可能真有什麼進展?所以,她的情況跟劉勁谷其實相差不多,來上課只是讓心情稍微可以得到紓解,這功用在於能夠望梅止渴,以免晚上睡覺時口水流得滿枕,來不及擦。

  「你們倆可玩夠了吧?我繼續把剛才的動作做一個結束。」她拍了拍手,要大家集合,並勾起小黛的手,接著說道,「接下來的動作是接著剛剛那一步下來的。男方待女方轉圈面對自己之後,這時要使用到兩手的力道,左手先輕推女方的右手,側身後男方將左手向外伸展、女方將右手向外,男方必須用到右手的巧勁將女方拉回……連續三次重複動作!」

  分解動作完成之後,蘇子嬙到音響前放出CHACHA的練習音樂帶,回到教室中心拖起小黛的手細數著節拍,跟隨著旋律將方纔全部的動作完整地再重新跳了一次,讓學員能看見全部的步伐和位置。

  「大家各自找舞伴,把這個動作完成,再繼續下一課。」說著,她將小黛的手轉至劉勁谷的掌心。

  「啊!我不要跟蒼蠅共舞啦!」一句話沒說完,便被劉勁谷的手腕輕輕一拉,在他舉起的臂彎下轉一個圈。

  「還說我蒼蠅!黎黛,你看我等會兒會不會放你鴿子,讓你用走的回去。」

  「你威脅我?要不是我車壞了,我哪需要你這小蒼蠅的幫忙!」

  「你有求於人,還這麼惡形惡狀的!」他的兩手索性放至她的腰間,緊緊地把她鎖在懷裡,將她抱到角落去。要打架也不讓人看笑話了。

  「放開啦……有色的蒼蠅……你變態啊你!」

  這兩個寶貝!沒人會比他們更合適彼此的了,只是愛情……似乎總是容易讓人在原地打轉著卻始終不自知。

  蘇子嬙淺笑著,抬頭望向牆上的鏡子,由鏡中看見了那個遲到的身影。他夾帶著愧然的神態佇立在教室門口,用那雙黯然的眼眸緊緊地凝視著她的身影,不知已經經過了多少的時間。

  她看著鏡中神色黯然的他,輕吐了口氣,舉步往教室門口的方向移去。再怎麼尷尬都是得面對的,她總不能一逃再逃,更何況,該說的話她已說得十分清楚、明白,他也該瞭解自己不可能會為他付出些什麼。

  比賽結束至今,已經過了頗長的一段時間,今天他會來找她,她相信於孟非應該已經認清一切。只要他的心不要再為自己徒留空間,他一定能夠找到更適合他的女孩。

  她走到他的面前,沉默了半晌之後,對他扯出一抹顯得有些不自在的笑容,說道:「你遲到了!於老師。」

  「子嬙,我們能不能單獨談談……」他看著她,眼神載滿歉意。

  聽見他的話,蘇子嬙臉上的笑容頓時收斂。她輕咬著下唇,看得出來於孟非想為當晚發生的事道歉,而她卻寧願選擇忘記。

  「現在是上課的時間,你遲到了,還想要偷閒出去聊天?」

  「子嬙,那晚的事———」

  她迅速地打斷了他的話,擺明了不願再提:「我忘了!也不想記起來。」她撇開頭,秀眉輕顰。

  看見蘇子嬙憎惡而不願多說的表情,於孟非更加厭惡自己當晚的行徑。

  「這幾天我一直責備著自己……子嬙,你原諒我吧!我真的很後悔,我太衝動了,一時間沒辦法控制住自己……」

  「你有沒有想過,傷害已成才想要彌補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的一句「一時衝動」便想粉飾了他當晚的行為。她的情緒不禁又翻騰了起來。

  「我沒辦法控制自己,聽了你的話之後,不平和憤怒的情緒讓我失去了自制力……我真的很抱歉,子嬙,你原諒我、原諒我好嗎?」他捉住她的手腕,一臉愧疚地企求著她的原諒,然而,她卻輕輕扭動手腕,脫離了他的掌握。

  「你別說了好不好?如果你真心感到抱歉的話,就留點尊嚴給我!」他的話又將她的思潮帶到當晚。他嚴酷地撕裂她的衣服、侵犯她身體的暴行,沒有一個舉動能讓她將那些行徑跟眼前這個男人聯想在一起。和他相識這麼多年,她從不知於孟非因喪失理智而瘋狂的模樣竟是那麼駭人,如果他還想維繫他們之間的友誼,實在不該讓她再回憶起當晚發生的一切。

  「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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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叫聲迅速地打斷了他的話,說道:「我說過了!我不想再提,你聽見沒有?如果你執意要談這件事的話,就是打算將我們之間的友情逼到沒有退路。」她執意而堅決地不肯接受他的解釋,撂下話來。

  他搖了搖頭,知道這話題不能再繼續下去。他們之間的感情原本就脆弱得不堪一擊,如今即使蘇子嬙原諒了他,也不可能讓彼此的關係再回復從前那般,如果,他再繼續緊咬著這話題不放,恐怕真的連最後那一丁點的友誼都無法挽回了,而他不想他們之間走到那樣決裂的地步。

  「你那天並沒出席那場比賽……」

  「你以為我還會有心情嗎?我承認我失敗了,就算我真能搬個獎盃回來又如何?我還是我,依然還是那只不起眼的麻雀,妄想飛上枝頭。」

  「你和莫中耀……他……」他微微斂眉聽著蘇子嬙的口氣,猜測著她話中的含意。

  「我和他能如何?什麼都不可能了!這次出國比賽讓我看清了一些事實,也許從過去到現在,一直以來都只是我自己存著一個虛無縹緲的夢想,就算真能抱個獎項回來又如何?我真正想要的還是可望而不可及。」

  「他比賽之後,看見你沒出現在賽場中,他甚至連獎盃都沒領就回來了,我以為你們會在這裡會合。」

  她扯開一抹自嘲的笑意。那晚的她在被於孟非的行徑驚嚇後,早已不能再負荷更多的傷害,然而,莫中耀卻在她最脆弱的時分,再狠狠地加重了那一擊。

  在目睹了那令她心碎的一幕之後,她的夢似乎在恍然間覺醒了過來,覺得自己彷彿傻傻地追求著一個遙遠的夢想,一個根本不可能達到的目標。莫中耀竟能在對自己下了迷蠱,完全搗亂了她的心房之後,卻在轉眼間和郭瑤雙發生關係,令她不禁思索她的出現究竟能代表著什麼。這只是讓她明白了自己一味地付出只是一種無知的堅持,根本不可能得到任何的回報!

  「這場比賽讓我看清了很多事,應該醒過來了!也許你說得對,七年之間會發生的事情太多了,多到令人無法掌控,而我太自以為是了……」說到這裡,她搖了搖頭,不想再深談。

  「子嬙,我相信你不是個容易退卻的人,記得嗎?當時你還信誓旦旦,仍說自己一定能得到莫中耀,你說你為他付出七年的感情執意不悔,絲毫不曾顧及我的感受,現在你卻——」

  「別說了!我不想再提他了,聽到沒有?你來這裡,不會只是要質問我究竟和莫中耀之間有著多少牽扯吧?」她忿然地打斷了他的話,聲量卻也吸引了學員的注意。

  黎黛在聽見門口的騷動聲時,便撇開了劉勁谷,迅速地出現在他們倆的面前,看見他們一時尷尬的面孔,她適時地開口說話,以打破沉悶、詭異的氣氛。

  「於大哥,你來了呀?把蘇姐霸佔著,裡面的人都要開始造反了。」

  蘇子嬙輕攏一下長髮以掩飾不自在的情緒,露出一抹微笑看著小黛,並將注意力移回教室裡熱鬧喧囂的景象上,問道:「小黛,你們把舞步都練熟了嗎?」

  「踩熟了!踩得地板都要凹下去了,你和於大哥再不教新的舞步,今天好像就真的沒學到什麼東西便回去……」黎黛低著頭悄聲地埋怨著,不過,眼眸卻又不輕易地溜向站在一旁神色顯得頗為怪異的於孟非。

  「子嬙……」蘇子嬙打算進入教室,卻聽見於孟非的低喚。

  她轉過頭,對著他說道:「先上課吧!有什麼事我們下課之後再談……」

  看著蘇子嬙率先走入教室,黎黛望著於孟非高大的身材,嬌俏的臉蛋掛上一抹甜笑,說道:「對嘛,現在是上課時間,跳舞擺中間,雜事放兩邊。」

  現在可是她黎黛的時間。於孟非來教課了,她就自然可以甩了劉勁谷那只有色蒼蠅!走進教室裡,她故意朝劉勁谷做了個鬼臉之後,接下來的時間裡,黎黛的身影總圍繞在於孟非的身旁,看得劉勁谷氣得一張臉繃得死緊,彷彿是看見了畢生最具威脅力的仇敵出現一般……

  而黎黛則在一旁露出愉快的笑臉,真不曉得劉勁谷到底是在氣些什麼。不過,她就是喜歡看他——臉氣鼓鼓的模樣,那種感覺就好像有股莫名的勝利感在心底燃放,充塞在胸臆之間。

  ◎◎◎◎◎◎◎◎◎◎◎◎◎◎◎◎◎◎◎◎◎◎◎◎◎◎◎

  「蘇姐、於大哥再見……」學員一個個地離開了教室,蘇子嬙將音響的開關關上,教室頓時呈現出寂然。

  在黎黛和劉勁谷兩人打鬧的聲音逐漸遠離教室之後,寬敞的舞蹈教室就僅剩下蘇子嬙和於孟非的身影。她將錄音帶拿了出來,背著對於孟非,像故意拖延時間似的整理著一卷又一卷的舞曲練習帶。她雖感覺得到他注視著自己的目光,不過,她還是維持著那慢條斯理的動作,彷彿在考驗著於孟非的耐性。

  「子嬙,你肚子餓不餓?我們也許可以一起去吃頓飯,坐下來聊聊。」

  他的聲音由身後傳來,她輕咬著下唇,稍稍停住手上的動作,過了一會兒,才轉過身面對著他:「我沒食慾。」

  「是嗎?不是想逃避我?難道你覺得我們之間真的沒什麼好說的了嗎?」

  她輕歎口氣,微揚起頭看著他,回道:「有什麼事在這兒說也是——樣,孟非,我很難再用過去的態度面對你。」

  「因為那晚的事?」

  她搖了搖頭:「不是,我說過我寧願選擇忘記那晚的事情。只是,我無法再平心靜氣地面對你……」

  「那代表你根本不願意原諒我!子嬙,告訴我,我要怎麼做才能彌補、挽回我們之間的友誼?」

  「你不必彌補什麼,事實上,應該是我虧欠了你。」她蹙著眉心,無法再說謊欺騙彼此,「我承認我的確利用了你的感情,這麼多年來,我一直試圖將它合理化,一再告訴自己,你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心甘情願,我根本不欠你什麼,不過,很顯然地,我錯得徹底。」

  「別這麼說,子嬙!我早就知道你不可能對我產生別的感情,是我自己一廂情願,以為自己只要能死守著你,最後你便是我的人,你沒有錯,真正錯的人是我。」他不想看見她自責的神色,是他的莽撞摧毀了他和蘇子嬙間多年的友情,她實在不該將一切的過錯攬到自己的身上。

  「孟非,到此為止吧!」她不敢看著他,走離他的面前。她真的累了也倦了,不想再追求那無止盡的夢想,即使她幾乎就要到達目標。

  「什麼意思?什麼叫到此為止?」

  「過陣子我想解散這間舞蹈教室,我會將屬於你的盈收交到你的手上,這地方原本就不屬於我,我想將一切做個結束——」

  「你在說什麼?」他的一聲吼叫打斷了她的話。

  「說什麼?夢醒了!全都結束了,我不想再傻下去了,你聽不懂嗎?」看著於孟非被自己言語激怒的表情,她的音量不自覺地也跟著放大起來。

  「我不准!這間舞蹈學苑我也有權利掌管,我不准你解散它,聽見沒有?子嬙,為什麼要走到這麼決裂的地步?你如果真的那麼憎恨我當晚的行為,你可以用任何方式來處罰我,但能不能不要用這麼激烈的手段?」

  「這並不是你的因素!我真的只是累了,我想回南方自己的家,好好休息一陣子後再重新開始。這幾年,我都不知道我自己真正想要的究竟是什麼。抱著一個莫名其妙的理想,也不知道那是不是我真正想要的!然後,拖著你一起談女蹚這趟渾水,卻什麼都沒得到。夠了!我真的受夠這種自我折磨、驅策的時光,我真的很累、很倦了……你知不知道?」說完了話,她深深地歎了一口氣,疲累地倚在玻璃牆上。一身的疲憊加上沒有絲毫愉悅的面孔,讓她看起來少了以往光彩奪目的亮麗。她仰望著天花板,臉上的表情儘是倦怠和無奈。

  「子嬙,你想清楚再作決定,這種感覺人人都會有,對現實生活的形態不滿也許只是一時的,你不要這麼草率地就打算結束這間舞蹈教室好嗎?更何況,在這一行我們也打響了知名度,這也算是一種工作啊!你回到南方又得重新開始,不是更累?」

  這間舞蹈學苑是他和子嬙經營了三年的成果,也是他和她所共有的財物、一種聯繫。如果解散了,是不是就等於他和她之間不再有任何的牽連?是不是等於在他們之間就此劃下了句點?

  「或許我不再走這行了也說不一定,我只知道現在自己需要的是休息、好好地休息!過一種自己真正想要的生活。」說到此,她的唇邊似乎隱約地流露出一抹微笑。

  「那也不必要解散這間舞蹈教室,你可以放自己一段長假,這段時間讓我來管理這裡的大小事務,也許你去玩一趟回來之後會開心一點。」他見蘇子嬙一副不肯贊同的模樣,於是又堅決地道,「就這麼決定了!我不會讓你解散『戀舞』舞苑的。你要多久的假期?一個月?兩個月?或者……」

  「孟非,你有自己的生意要做,當初你只不過是玩票性地出資讓我開這間舞蹈學苑,現在我不想玩了,你也不可能會有多少時間來經營,與其如此,倒不如將它結束。」

  「我不會讓『戀舞』在我的手上垮掉,你放心去玩、去散心,我可以保證『戀舞』在你回來的時候還是好好的。」他對她保證。其實,他心裡明白只要不結束這裡的一切,蘇子嬙還是會回到這裡,不會捨得放下這一切不管。他絕不可能讓她就這麼輕易地解散戀舞學苑,否則,他就真的完完全全地失去蘇子嬙了。

  「你有沒有想過,或許我不會再回來這裡了?那麼,『戀舞』就只是個空殼子罷了,留下來又有何用?」

  「子嬙,這麼多年了,我還不瞭解你嗎?我相信你還是熱愛國標舞的,不可能單純為了一個男人而逼迫自己灑脫地放下這一切。」

  她垂下頭沉思著。於孟非的提議也不失是個好方法,也許她真的只是需要一個環境讓她冷靜思考,讓她忘記一些不開心的事情而已,等她看開一切之後,她還是會回到自己的工作崗位。

  她聳聳肩,不置可否。

  「子嬙,我知道自己和你不可能會有更進一步的發展了,如果你還當我是朋友,就聽聽我的意見好嗎?不要因為一時的衝動就結束這三年來為這裡付出的努力。」

  「就聽你的吧!」她抿了抿唇。這間舞蹈教室的股份比例原就是於孟非佔多數,他不肯解散,她也沒多大的權利決定。更何況,於孟非的出發點全都是為了她。雖然他口頭上說得輕鬆,明白他們之間不會有更進一步的感情發展,不過,他會願意替自己設想這麼多,卻也代表著他對自己依然執著的情感。

  說服廠蘇子嬙,他這才放鬆地輕噓了口氣,看了看表,對她說道:「真的沒食慾嗎?都這麼瘦了,現在又說要去南方度假,我真怕你回來之後只剩一把骨頭。」

  她扯出一抹微笑,搖搖頭說道:「我看是你自己肚子餓了吧?」

  「不管如何,陪我去吃頓飯應該不會拒絕吧?」

  「這……」她真的開始猶豫,孰料於孟非可不管那麼多,極為自然地勾上她的柳腰,引著她走出教室,彷彿又回復他們以往自在的氣氛。

  教室外面,等待許久的頎長身影在看見蘇子嬙出現時,立刻將手指間不知夾了多久的煙蒂捻熄,然邁開的腳步在看見於孟非緊接著出現的身影之後停頓了下來,顯得有些不耐煩的臉孔浮現若有所思的神態。他看著他們倆親暱而相偕離開的身影,眉心漸漸攏成了直線。

  之後,他似乎極為不屑自己的行徑,露出一抹自嘲的笑意。真不曉得他這些日子以來的擔心究竟是為了什麼。現在看見這一幕情景,他好像看見自己的臉正嘲笑、戲謔著他此刻的行為。在這裡等候了一個多小時,看到的卻是一對情人相擁離去的畫面,怎不令人笑話?

  莫中耀拉開跑車車門,坐入駕駛座內,踩下油門,率性地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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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將背在肩膀上的行李袋順手往後車車座扔進去之後,蘇子嬙兩手拍了拍,露出一抹自在而開心的笑容,而後坐人駕駛座當中,準備起程。雖然這一趟路大概得花去她三至四小時的時間,不過,太久沒回南方了,那種由體內不由自主泛出的喜悅令她恨不得在此刻就能飛奔回去,而不需經過這一趟漫長的路程。

  她拿起車上的行動電話,撥下一串號碼,響了三聲之後,對方接起話筒,發出含糊的一聲回應。

  「喂……我是於孟非,哪裡找?」

  「孟非,我是子嬙。」

  「子嬙?什麼事?」他揉了揉眼睛,看著手腕上表內的時針,才九點而已,她一大早打來找他,真令他吃了一驚,睡蟲也在這一瞬間被趕跑了許多,他甚至還開玩笑地回了她一句:「要請我吃早點嗎?」

  「不!不是,我只是想告訴你,我已經收拾好行李,我準備現在離開了。」

  「什麼?現在?」他從床上跳了起來,勾起一件薄衫準備穿上。

  昨晚他們去吃飯、去舞廳時也沒再聽蘇子嬙提起要離開的事,他以為即使她要回南方散心,多少也要再經過個一兩天,他昨晚甚至還在想著要用什麼方法勸她打消這個念頭而失眠。沒想到,他們才分開不到八小時的時間,她一大早就送了顆炸彈給他,震得他在短短一分鐘內就整裝完畢,打算衝出門去。

  「對呀!我昨天不是就告訴過你了?你答應要替我管好『戀舞』的,每個禮拜三和禮拜五你要記得去上課,不要放小黛他們鴿子,聽到沒有?」打電話給他的主要目的就是交代這件事,她也不能走得那麼不負責任。

  「你現在到哪兒了?」他用手倉促地扒理著頭髮,將一頭凌亂的髮絲稍微整理好之後,問了她現在的方位,打算追出門去。

  「我還沒出發,不過,已經在車上了。」

  「我去送你!」

  「不必了,我自己開車回去,你不必過來。」她說著.差點咬到自己的舌尖。

  「什麼?」於孟非在電話那頭發出一陣狂吼,「你要開車!蘇子嬙,你根本不會開車。」他急得在原地跳腳。

  「我會開車!是你自己覺得我不會開車,事實上,我會開車。」在T市街頭也竄得夠久了,塞車讓她無法享受馳騁的樂趣,現在好不容易可以有個「長途跋涉」的機會,豈能輕易放過。

  「我聽你在胡說八道,子嬙,我不准你自己開車回南方,交通工具很多,但絕對不包括你自己開車回去。」

  「我管不了那麼多!反正,你只要幫我把『戀舞』管好,不要讓它垮了就好;還有,不要不信任我的技術,我說過,我不是不會開車,我只是懶得踩煞車罷了。」她將手肘倚在車窗口上,慵懶地說著,而後右手扭動鑰匙發動車子的引擎,車子所發出「隆隆」的聲響傳入話筒中。

  「蘇子嬙——」於孟非在電話那頭聽見車子發動的聲音後,發出一道悶雷似的吼叫聲。

  「別擔心我啦!我會盡量讓我的腳多踩煞車踏板的。」她安撫著他的情緒。真搞不懂於孟非幹嘛這麼不信任她。命是她自己的,她怎會不好好愛護?不過是出了一次車禍罷了,學車的人哪個不會出點小事?偏偏他就是要這麼大驚小怪。

  「你……你……」

  「我出發了,你別再跑來我家,免得浪費你的油錢。如果快的話,說不定一個月後你就能再看到我出現了。」

  「如果你真的平安回來,我一定會拆了你車子的輪胎——」他的話只說到一牛,電話筒裡就傳出「嘟嘟」的聲響,他確定蘇子嬙沒聽見他的話,但他還是肯定地又說了一次,「我一定會拆了那四個輪胎!」

  按下OFF鍵之後,蘇子嬙露出一抹暢快的笑容,她踩下油門,車子迅速地往前奔馳而去……

  ※※※※※※※※※※※※※※※※※※※※※※※※※※※※※※※※※※※※

  很奇怪的感覺!真的很奇怪!

  她頻頻往照後鏡看。那輛天藍色的敞篷跑車始終跟在她的車子後頭,怎麼也甩不開。原先她以為只是恰巧,或許對方跟她的路徑相同,或許開一段路之後那輛車子就會消失。不過,已經來到中部了,她甚至故意走一些她自己都不太清楚的鄉間小路,而後再繞出去開往省道上,誰知那輛車卻死盯著她的車尾不放。如果不是知道於孟非並沒有這——款車型,她真的會懷疑是他從家裡追著自己出來,沿途護送著她,以免她又發生車禍。

  她緩緩地踩深油門,開始加速。

  也許是未逢假期的關係,因此這條路上並沒有多少車輛,能夠讓她在猛踩下油門時依然可以暢行無阻;但身後那輛天藍色的跑車也不甘示弱地緊緊跟隨在她的車子後頭。對方似乎是跟她「《丫」上了,一點也不肯放鬆,她怎麼也甩不掉那輛跑車。

  就這樣,兩輛車子像是在比馬力似的,在寬敞的大馬路上各自以幾乎接近一百三十的車速狂飆,目空一切地在風中馳騁;幾個大轉彎的弧度增添幾許驚險,但蘇子嬙仍是沒踩煞車,只顧盡情地享受那種刺激且令人心驚膽跳的超速快感。能有個人陪她玩這種遊戲簡直是大快人心!

  只不過,這種速度僅僅持續了將近十分鐘的時間而已,沒多久,眼前便出現了揮舞的紅色旗幟。在這裡可不比國外,就連在高速公路上也別想開出這種速度來,更何況他們這兩輛車子輪下的土地也只是一條寬廣的「省公路」而已,就算真「《丫」起車來,也沒什麼意思。

  就如同此刻,她也只能放緩車速,踩下煞車踏板,唇瓣一抿,將車子往路邊停靠,準備接受罰單;而緊跟在她車後的那傢伙,居然看見她被迫放慢了車速,早她一步踩下了煞車,讓車子保持在警戒範圍內的速度,好順利地在她被攔下時由她的眼前穿梭而過,安全地逃過了那張紅單。她這傻蛋就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輛天藍色跑車順利潛逃,自己卻留下來當替死鬼。

  她走出了駕駛座,忿忿然低聲咒罵著那輛揚長離去的跑車,而後才面對交通警察的質問,勉強地在臉上掛了一抹微笑。

  「女孩子跟人家開什麼快車?」手上拿著紅單的交警低聲斥責著。

  「行照跟駕照拿出來。」另一名警員接著又說。

  她還是只能賠笑,倚在車門旁,由車內拿出他們要的證件交到警員手中,眼神卻瞥向已開得老遠的一個藍色小點。

  喲!溜得可真快呀!她在心底冷嗤了一聲。這傢伙有膽激她開快車,卻沒種留下來陪她一塊兒受罰。

  「開快車?長得漂漂亮亮的,不曉得愛惜自己的生命,盡會找我們這些警員的麻煩。」筆桿在紅單上寫著,還有閒暇空出時間訓她,可能值班值得太過無聊了。不過,是少有人像她這麼蠢的,要超速也沒稍微注意一下四周的狀況。

  反正,紅單都開了,她也沒必要賠什麼笑臉,於是冷冷地回道:「我可是在替你們做業績,替國家開源節流。」

  「少說廢話了,小心下次又被我們逮到!拿去!」警員撕下紅單交到蘇子嬙的手裡,她微抿了抿唇瓣,接了下來。

  才離開T市幾小時就被開了三千塊紅單,她可真倒霉。

  「我可以走了?」她收回了行照和駕照,連帶著紅單一併扔進了車座裡,懶懶地問著那兩個警員。

  「你……」

  可沒等著那警員再開口斥罵,她便迅速離開他們面前,坐入車內,踩下油門之後,還心懷期待地希望能再追上方纔那輛藍色跑車。

  車子行駛在省公路上。這一回,她維持著速限,並且打開四面車窗,讓清新涼爽的氣流能夠灌入車內,享受著自然風的吹拂。髮絲隨性而凌亂地飄散在肩上、頰旁,撫拭著她的肌膚。她喜歡這種感覺,很自由、很暢快,彷彿像是解放了羈絆已久的束縛,在此刻終於得到了多年來的抒發。

  大概開了五分鐘的車程之後,她眼尖地看見路旁停放著一輛藍色轎車,卻不是敞篷的跑車;她放緩了車速由那輛車旁經過,仔細一看,她確定就是方纔的那輛車子,只不過已將車頂與車身合而為一罷了。

  蘇子嬙將車子停在那輛跑車的前面之後,走出駕駛座,移動腳步朝那輛車靠近,卻沒看見車內有人;她審視著那輛跑車,臉上帶著疑惑的神色,車子的主人到哪去了?不會是故意將車子停放在此處故弄玄虛吧?

  不一會,車子的另一邊傳來陣陣「嘎嘎」的聲響,她微蹙起眉心,循著聲源走向另一側。

  納入眼中的是一個大男人蹲著身體,正用一支螺絲起子輕敲車輪間的鋼板,專注凝視的模樣,根本沒有注意到她的身影已經走近他的身邊。低垂著的頭遮住他的面孔,她也僅能看見他濃密豐厚的黑髮服帖地附在其上。

  看來,他是遇上麻煩了。

  這算不算是報應?她的唇邊勾起一抹幸災樂禍的笑容,不作聲色地立在一旁繼續看著他在車輪上作怪,直至他頹然地將螺絲起子丟至一旁,站直昂然的身軀。

  赫然驚見那張過於熟悉的臉龐時,她嚇了一跳,連忙往後退了一步,轉身想要逃離現場。

  怎麼會是他?怎麼有這麼巧的事?

  誰知準備逃跑的雙腿還沒來得及行動,跨了兩步之後便被他厚實的右手扣住了臂彎,將她拉回了一步,強勁的力道讓她差點因失去重心而跌倒。她轉頭狠瞪了他一眼,無奈卻看見他眼底那抹彷彿計謀得逞似的笑意。

  「這位小姐,看見別人有難,光是杵在那兒看熱鬧好像有違人性哦!」

  「人性?人性本惡,我不覺得自己在這兒看熱鬧有何不對之處。」邊說邊甩動著自己的手臂,想脫離他的掌控。

  「即使你遵循荀子思想,也不該違反尊師重道這一項教條吧?」他看著她,像是貓捉著了老鼠,令她怎麼也無法逃脫。

  「莫中耀,你到底想怎麼樣,乾脆明說好了!」她不再扭動手腕,顯得有些忿然地看著他。

  「我能怎麼想?只想跟你借樣東西,不知道你有沒有?」他看著她的眼眸,故弄玄虛似的對她說道。

  「借什麼?蘇子嬙的眼眸流露出一抹慌張,彷彿他是要借她身上一塊肉似的。

  「備胎。」

  「備胎?」她懷疑地又瞄了他——眼,回問,「你的車怎麼了?」

  「大概是剛才開太快,輪胎好像出了點毛病。」

  「哈……,」她乾澀地笑出聲音,「這是不是就叫做現世報?」

  「隨你怎麼說了!我只需要你的『備胎』。」他揚揚頭,看了一眼停在他車前不遠處的那輛銀色小轎車。車子在陽光的反射下,纖塵不染似的閃著晶亮。他的唇瓣不禁微微揚起。

  「沒、有!」她故意跟他作對似的回應。

  難得能看到一向自恃頗高的莫中耀竟有需要求助於人的時候,就算她後車箱中安置了兩個備胎在裡頭,  她也不想這麼輕易地就借給他;並非凡事都那麼順他的意,他的車拋錨為什麼她就一定要幫他不可?她想看他狼狽的模樣不知等了多久,現在連老天都站她這邊,她也沒必要當「救難天使」,幫他安穩妥當地遠離災難。

  「你很少開車對不對。」這句話可不是問句,會開口這麼問,他自然有十足的把握。

  「我都可以跟你賽車了,難道你還懷疑我的技術?」蘇子嬙顯得有些做賊心虛又自作聰明地把他的話加以解釋,以為他也看出自己不夠純熟的開車技巧,因而替自己辯解。

  他露出一抹笑容,像是洞悉了她心裡所想的事情一般,若有深意地看著她。沒想到剛才開車超猛的蘇子嬙只不過是仗著那點勇氣和膽量,才敢跟他在省公路上狂飆,難怪她會在看見警員的車輛之後,不懂得做些應變反應。

  「我可沒說你技術不佳,不過,如果你自己要承認的話,我也沒理由反對,不是嗎?」

  七年前他對開車就駕輕就熟了。那時的他雖然才二十歲,卻已經開始兼任一些學校社團的社交舞課程,開車對他來說並非什麼大不了的事情;不過,蘇子嬙才一面對他提出的問題,便像個小刺蝟般像是在防備什麼似的反駁著他的問話,反而更加突顯出事實來了。

  「你……」看見他邪笑的面孔,她真是莫可奈何。他總是知道自己的想法,一直以來都是如此,即使在七年過後的今天也是一樣。

  「我什麼?」他的唇咧得更開,彷彿看見她不知如何回嘴的模樣顯得更樂。

  她看著他,恨恨地捏了捏拳頭。他的笑容似乎像是在嘲笑她,說著:蘇子嬙呀!你怎麼鬥得過我?

  「放開我的手!」不知該回他什麼話來堵住他那張利嘴,她只好又開始想掙脫他的控制。離他遠一點就什麼事都沒有了,別跟他鬥嘴她就不會敗下陣來,她由此得到的結論就是——這個男人真的不能靠得太近。

  「我要備胎。交出備胎,就把你的手還你!」他也耍起賴來,見她使力地想掙開他的鉗制,索性再伸出空閒的左手硬生生地捉住她的另一隻手臂,蘇子嬙踉蹌地跌入他的懷中,令他發出了放鬆的笑聲。

  這是什麼交易?這種話他也說得出來?交出備胎就把她的手還給「她」?但這兩樣「工具」都是屬於她蘇子嬙的耶!他憑什麼用這種方式跟她談條件?

  「虧你說得出這種話來!莫中耀,我要你——放、開、我——,」她憋著一口氣在他的胸前氣憤不平地低喊著。

  「我要備胎。」

  要死了!備胎、備胎、備胎,他要的還是備胎!

  蘇子嬙被他的話氣炸了,露出雪亮的白牙,低下頭想咬住他緊控制住自己的黝黑手臂。誰知他的反應出奇的快,好像根本就看透她的下—步似的將手腕壓至她的腹部。這下子,蘇子嬙更是緊緊地被他擁在懷裡,感覺到他的熱汗彷彿由他的胸前滲入她的後背。一股熱流灌人體內,傳達到她的心臟血管,令她忍不住發顫。

  「不公平……莫中耀,你真過分!」她的聲音幾乎哽咽了,但她就是不肯認輸,順了他的意。

  「我只是要備胎,你只要乖乖交出來就好了,我真搞不懂你到底在堅持什麼。只是幫我個小忙而已。」

  「我說了!沒有就是沒有!」

  「別騙我了!你的車那麼新,我看八成沒開過幾次,不可能沒有備換的輪胎。借給我又如何?犯得著鬧成這樣嗎?」他無奈地在她身後說著,氣息無意間吹拂過她的耳際,彷彿正在安慰著無理取鬧的女友。

  「你害我還沒回家就被開了紅單,白白損失三千元;再說,你的輪胎壞了我可以幫你,但是你卻用這種方式脅迫我,為什麼我就要這麼認栽幫你這個忙?」

  他的手臂陡地感覺到微涼,仔細一看才知是由她清麗的臉龐滑落下來的淚水,他微蹙眉心,漸漸鬆開圈在她兩臂上的鋼硬手臂,放她自由。

  他無奈地看著背著對自己的纖瘦背影,怔立在原地,讓沉默的空氣在他們之間流蕩著。終於,他還是開口道了歉。

  「SORRY,子嬙,我不是有意的,原本我只是開個玩笑而已,沒想到你的反應會這麼激烈。」他走到她的身後。

  她突然轉過身來,眼眶仍然微微泛紅,不過已不再有眼淚滑下,她對著莫中耀說道:「跟別的女人這樣開玩笑可以,但是我不行,因為我跟她們不同!」她斬釘截鐵地對著他說。

  至於什麼地方不同,只有蘇子嬙自己知道。這埋藏在心底七年的情感被他激發點燃時,也只有自己才能體會到那是一種多麼痛苦的感覺。他擁摟著她,卻沒有半點情感,只是那種對一般女人刻意做出的調情、逗弄,這種行為對她這些年所付出的感情簡直是一種羞辱,教她如何忍受?

  她寧願莫中耀和自己保持著一定的距離,也不要跟別的女人一樣擁有一個只有外表濃情蜜意、卻沒有真心的莫中耀。她不要自己因為無法控制的情感而淪喪了理智和那一丁點的傲氣。

  但該死的他卻連她這麼微薄的心願都要破壞!

  「要借備胎可以,但是,要有代價。」她走離一臉怔傻地看著她的莫中耀,來到自己的車前,將紅單拿了出來,而後再回到他的面前。

  「這筆罰款你替我繳!」拉起他結實的手臂,將紅單塞人他的手心中,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

  「子嬙……」他一時間沒法反應過來,也只能暫時收下那張紅單。

  「還有,備胎用完之後還要還我!」她一次交代清楚後,準備去自己的後車廂拿備胎。

  「等等……」莫中耀拉住她的手肘,止住了她邁開的腳步。

  「怎麼?覺得不公平嗎?這是救急,就算幫我交這罰款也不為過,更何況剛剛會超速明明就是你故意挑起的,為什麼我要莫名其妙地被罰這筆錢?備胎借你,讓你能順利開到目的地,總比你被困在這裡,還要去找拖車大隊來救你這苦難男子方便得多,才收你三千塊而已,算很客氣了。」

  也沒等他開口說話,蘇子嬙便又說了一大串,堵住了他的話,讓他一時啞口無言,不曉得情勢為什麼一下子全被眼前這個女子給掌控住了。

  瞧瞧她說得多有道理呀!但她怎麼沒想過為何他會這麼「湊巧」地和她對上?如果他沒一早就去找她的話,根本就不可能會跟著她來到這裡!目的地?他的目的地是哪裡還得問問蘇子嬙哩!他只不過是因為閒著沒事,想說陪著她兜兜風,怎曉得跟著跟著就愈來愈遠離了T市,並且來到中部。

  看著莫中耀一時呆立在原地反應不過來的模樣,蘇子嬙不知不覺地露出一抹淺笑,輕輕掙開他的手腕,兀自走向自己的車後,打開後車廂取出了備用的輪胎,再回到他的面前。

  「喏!拿去吧,換輪胎這事我可幫不了你,你自求多福吧!」將厚重的備胎扔到他的身上,一沒注意,險些掉到地下,莫中耀連忙接住,看著蘇子嬙離去的背影。

  他將備胎扔下,跟了過去:「喂!等等——」

  急促的叫喚聲留住了她的腳步,蘇子嬙回過頭,故意露出一臉不耐的神情,一雙明眸閃著亮熠熠的光輝,瞪視著莫中耀:「還有什麼事嗎?莫、老、師——」

  「你要去哪?」他理所當然地問著。反正都跟這麼一大段路了,做事可得有始有終,沒有必要「半途而廢」。

  真好笑!他問這話是什麼意思?

  蘇子嬙的唇角微微向上揚起,探索的眸光掃視著他的表情,一臉狐疑地望著他,說道:「我去哪裡是我的事,你問那麼多幹嗎?」

  「這……」他踟躕了一會兒,又連忙說道,「我總是要把備胎還你的不是嗎?你不告訴我地點,我怎麼還?」

  蘇子嬙偏過頭凝視著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他說的話似乎沒錯,不過總是讓她覺得怪怪的,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他真的只是為了還她輪胎而已嗎?但為何他臉上的表情卻讓自己感到一陣心悸呢?

  收回目光,她低垂粉頸,彷彿在思索著該不該讓他知道自己將回南方的事。

  「子嬙——」他叫了她一聲,看她怔愣出神的表情,真不曉得她神遊至何方了。她到底有沒有聽清楚他剛才所說的話?

  「啊?什麼?」她抬起頭,還是那一臉的茫然。

  「我問你要去哪,告訴我地方,我好將備胎還你。」他不厭其煩地將話重述一遍。

  「我要去南方。」她頓了一下又道,「有沒有筆?」她問他。

  莫中耀走回車裡,由隨身攜帶的小包包中拿出一支原子筆,再迅速回到她的面前,將筆遞給蘇子嬙。

  她接過原子筆,不再多猶豫地拉起他的手,在莫中耀的手心裡寫下了一連串的數字後說道:「這是我南方的電話,你打這個電話號碼應該都可以找得到我。」

  他看著手上的號碼,對她露出一抹微笑。誰知蘇子嬙卻連句再見都沒說,便倉皇地逃開了。

  她纖弱而迷人的背影,以及慌張的步伐,彷彿夾帶著羞怯。她甚至不敢再多看他一眼,便快速地離開他的勢力範圍,要不然,她會發覺莫中耀的眼眸中有著一抹因為她而興起的癡迷。一顆防衛過重的心在此刻漸漸開啟,誰也掌控不住流蕩在他心底深處,那由蘇子嬙所勾起的奔騰情緒……

  ◎◎◎◎◎◎◎◎◎◎◎◎◎◎◎◎◎◎◎◎◎◎◎◎◎◎◎◎

  下了高速公路之後,再開了二十分鐘的路程就到達老家。當門鈴按下之後,她的心開始狂跳,那種心境著實難以形容。這些年來,關於自己的一切,都是屬於北方的,離開家之後,除了電話的聯繫外,她就像是在外的遊子一般,獨自孤寂地奮鬥著。

  直到現在,她的心因受了傷而無法再繼續孤軍奮鬥了,才想到自己還有——個家、—個避風港,一個永遠接納她的地方。那股溫暖在踏上這塊熟悉的土地時立刻一擁而上,讓她的情緒激昂廠起來,眼眶亦不自覺地漸漸濡濕。直至家門緩緩開啟,看見母親慈善、溫婉的面容之時,難以控制的淚水奔流而出。她投入母親的懷中,感受著這麼多年來未曾再接觸到的親情。

  「子嬙,你怎麼回來了?」突然看見女兒出現,林若水似乎無法相信眼前發生的一切。

  蘇子嬙不聲不響地跑回來,可著實嚇了林若水一跳。她雖然明白蘇子嬙總是喜歡做些出人意表的行動,不過,這種驚喜可真是讓她一下子無法全然反應過來。

  「想回來就回來囉!」回答了一個不成理由的理由之後,她故意在母親的臉上用力地印下一吻,以表達這幾年來的思念。

  「你這丫頭,回來也不先打通電話。今天我沒去市場買菜,不然可以煮你最喜歡吃的麻婆豆腐讓你解讒。」林若水捏了捏女兒的臉蛋,又說道,「瞧瞧我女兒,才兩年沒見,變得這麼漂亮了,皮膚還是這麼水嫩。」

  「媽,你不也一樣,一點都沒老呢!」在母親的面前,蘇子嬙回復以往撒嬌的小女兒模樣。卸下了在城市中的孤傲不馴,此時的她看起來清麗而帶點樸實。

  母女倆邊說邊笑地走進了客廳。她將手上的行李袋放到沙發上,張望了一下四周,問道:「爸呢?」「出去了!你又不是不曉得你爸的毛病一輩子也改不掉的。」

  「又去打牌啦?真是的,回來也見不到他,他就是不會乖乖待在家裡陪你。」蘇子嬙輕聲地埋怨著。這兩年她沒回來,沒想到爸還是扔下媽一個人孤單在家。

  林若水看著女兒一回來就替自己打抱不平的模樣,不禁失笑說道:「我都習慣啦!你氣什麼?反正,你爸不打牌手癢,關在家裡看電視又只會睡覺,不去喝酒又說自己沒朋友,就順著他去吧!都這把年紀了,再玩也沒多少時日,我只是擔心他的身體受不受得了而已。」

  「他什麼時候會回來?」

  林若水聳聳肩表示不知道,後又補充一句說道:「也許晚一點吧!不然,你可以CALL他看看,說不定他會看在你這寶貝女兒的面子上離開那張麻將桌喔!」

  「媽,你真要管管他啦!」

  「年輕時都管不住了,現在怎麼去管?說不定硬把他留在家裡,他還要嫌我嘮叨呢!」林若水將蘇子嬙的行李拿了起來,準備幫她拿去房裡。

  「我一會兒自己整理就好,你不用忙了。」

  她連忙將行李袋搶了回來。兩年才回來一次,她可不希望自己的出現替母親多製造了麻煩。

  「你還跟我客氣什麼?」林若水白了女兒一眼,還是將行李袋由她手裡拿了回來,「你是開車回來的?」看見蘇子嬙點了點頭,她又笑了,「那你一定很累了吧?從T市回這裡至少也要四個小時吧!你還是先休息好了。」

  一種無言的默契在母女間流蕩著。即使兩年未見,那股濃密厚重的親情卻是時間無法抹去的。看著母親粗厚的小手提著那只行李袋,所傳遞出來的關心震入了她的心靈,一時的激動,使她的眼眶逐漸紅潤。

  她突然擁住母親嬌小豐潤的身軀,頭輕倚在母親溫暖舒適的肩頭上,呢喃著:「媽,我好想你,真的、真的好想你呀!」

  「傻孩子,媽也想你呀!誰讓你這麼狠心,也不常回來讓媽看一看。」

  聽見母親開玩笑的責備語氣,她的淚水流得更凶了,幾乎濕潤了母親肩上的衣服。她只能抽著氣,低訴道:「對不起,我也不想的,我也好想回來,只是……太多因素了。」

  她不想解釋太多。為了一個夢想,她放棄了所有的一切,除了練舞還是練舞,本來她以為可以帶著勝利回來的,誰知卻是承載了一身的失落。這兩年間緊鑼密鼓地訓練自己,希冀能達到最後的目的,以期品嚐到成功的甜美果實,誰知她竟然還是失敗了。回到老家不是回來宣揚可供讚道的事,卻是回來舔舐撫平滿身的傷口,她覺得自己真的敗得很徹底,不論是哪一方面。

  「我知道一定有原因的,媽沒怪你,只要別忘了這裡還有個家等著你回來就好了。別哭了,再哭變醜八怪了!」

  林若水稍稍推開女兒,手指輕拭著她的眼淚。她看得出來女兒有心事,但她懂事、長大了,應該知道事情必須如何處理。年輕人的事情,早已不是他們老一輩的人可以擅自插手的了。

  「嗯——」她點點頭,抹去淚水。

  「去洗把臉,休息一下吧!我CALL你爸,看他要不要回來。」

  將蘇子嬙推進房間,林若水看著女兒瘦弱的背影,不禁搖頭輕歎了一口氣。這孩子這一趟回來,似乎載滿了憂愁。她一向倔強、好強,始終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該做的是什麼,一直以來是讓她最放心的女兒。不過,看過今天落寞的她,她又不禁開始替她擔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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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7 00:50:36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一頓晚飯吃下來,花去了不少的時間。老爸還是固執地窩在麻將桌上。女兒回來隨時可以看得到,不過麻將可不能一日不玩。將母親煮的晚餐一掃而空之後,蘇子嬙倚躺在沙發上,嘴裡呼著氣,口腔中還有食物殘留的芳香,果真是有「媽媽」的味道。

  當林若水再端上一盤切好的梨子,放到客廳的玻璃桌上時,蘇子嬙忍不住地叫嚷道:「不行了、不行了,我再吃下去,可能會胖得跳不起舞來。」

  「吃點水果助消化。」說著,林若水率先拿了一片梨塞入嘴中,接著又幫蘇子嬙拿了一片,遞到她的唇邊。

  「媽……你真要撐死我呀。」她搖著手,躲避著眼前白嫩多汁的果肉。看起來很甜的樣子,只可惜她真的吃得太飽了。方才三碗白飯下肚,早已打破她這兩年來的少食習慣,現在再加個飯後水果,她真懷疑自己的肚皮怎麼能承受得住。

  電話在這時響起,蘇子嬙眼明手快地接起話筒,躲開了撐爆肚皮的危險。不過,這一接卻似乎又接近了另一個更致命的誘惑。

  「喂?」

  「子嬙嗎?」她才回應了一聲,對方便透過聲音猜測出她的身份。」

  「你等一下。」蘇子嬙看了母親一眼,扯了一個怪怪的微笑之後,走向房裡接聽這個電話。

  微合上房門,她才再度開口:「我是子嬙……」

  「我現在也在南方,而且已經把備胎替換下來了。」

  「那……」

  「你出來吧!不然,我怎麼把這備胎還到你手中?」

  「現在?」她遲疑地再問了一次。

  「不然呢?在這裡我可是人生地不熟的,得要你好好照顧我。」莫中耀在電話那頭隱忍著笑意,故意找她麻煩似的開口。

  「照顧你?莫中耀,你搞清楚情況再說話好嗎?」控制不住的音調高揚,傳人了話筒中,她索性將微合的房門直接關上,並上了鎖。

  「不然呢?在這裡我只認識你一個人而已,當然只好找你略盡地主之誼。」

  「你……」一時氣結,她竟說不出話來了。

  找她盡「地主之誼」?這話他也說得出口!她什麼時候答應過要招待他了?他竟然能說得臉不紅氣不喘,好像是她活該欠了他似的。

  「你到底出不出來?我現在連我自己站在什麼地方都不曉得,你至少也來幫我找間旅社暫住吧!」他以無奈的語氣騙取她的同情。他知道蘇子嬙不會就這麼棄他於不顧,他有十足的把握。

  「那你現在到底在哪裡?」她終於捺著性子勉為其難地問。

  莫中耀停頓了一下,好像在找明顯的路標,過了幾秒之後,他說:「我剛在一間車廠換好了輪胎,然後我就胡亂開著,這條路叫北路,這邊有一大排的書店。」

  「我知道了!那裡有間書局,去那邊等我,不要再亂跑,我二十分鐘之內過去。」蘇子嬙確定了位置之後,也沒多加考慮便作了決定。

  莫中耀在電話那頭得意地露出一抹竊笑。回到南方的蘇子嬙明顯地讓人感受到她在家鄉的熱情,彷彿卸下了在T市時故作堅強的防備,平易近人多了。

  雖然他曾一再地告訴自己不要去逗弄她的感情,也不要去勾引出她的熱情,然而,他的行為卻一再地背叛了自己的理智。有時候,情感的走向是無法由自己控制的,那種感覺就如同有著毒癮的人,明知毒品是萬萬不能觸碰的東西,但是卻怎麼也無法抑制住對它的需要,直到全然壓抑不住自己時,除了背叛理智,奪得他心裡真正想要的東西之外,便別無他法了。

  蘇子嬙的再度出現正如同那毒品一般,深深滲透他的心靈,讓他的心湖再度激起波瀾。幾經反覆思量之後,他決定投身入那陣陣的漣漪當中,讓情感得以獲得宣洩,淹沒住所有不該再繼續存在的理性。

  「莫中耀,你還在嗎?」

  「在,我會留在這裡,直到你來把失物招領回去。」他打趣地說著,引來蘇子嬙「噗哧」的一笑。

  「你小心我臨時改變主意,讓你露宿街頭。」

  「我知道你不會,因為——」他遲疑了一下又接著說道,「你捨不得我!」

  他的話引來一陣沉寂,過了數秒之後,蘇子嬙換了另一種語氣回應著他:「莫中耀,你少臭美了。」如果他要用這種不正經的態度面對她,那麼她也會有辦法應付自如;為了加強效果,她又再補充了一句,「我是捨不得我的『備胎』,一個也要不少錢的。」

  「子嬙,你真是傷我的心。」他似真似假地又回了她一句。

  「你的話十句有九句不能相信,不跟你閒扯了,我現在出去找你,你別再開著車亂晃,知不知道?」蘇子嬙像在叮嚀三歲孩童,她真以為莫中耀迷了路,只有自己才是他惟一的救星。

  「遵命!」他在電話那頭立即回應著。

  掛上電話之後,也沒向在房裡看電視的母親打聲招呼,人就衝出了大門外,那緊張的模樣就像救火隊一般。如果心裡沒有期待,也不可能讓她如此心急如焚。當感情已無法再多加克制時,被束縛了許久的兩顆心便會不顧一切地相契相傾,宛若磁石相異的兩端,除了受到對方強烈的吸引之外,似乎已沒有第二條路讓他們選擇了。

  七年後的再度相遇,除了人為的因素之外,又難道不是上天的巧妙安排嗎?緣分替他們兩人再次安排了新的地點,這一回,他們是否會把握住眼前的一切?抑或是如同多年前一般,讓機會在不經意間流逝?這恐怕就得讓他們自己去抉擇了……

  ××××××××××××××××××××××××××××××

  將車子停在書局門口,由車窗內張望,但是就是沒見著莫中耀的身影;她柳眉輕顰,努力地在人群當中搜尋著他高大的身影,但是卻怎麼也找不著;她索性下了車,走進書店之後,便一眼看到她找尋已久的身影。

  她走到他的背後,輕輕拍了拍他寬闊的肩膀,待他回過頭時,她略揚起唇瓣,給了他一抹責怪的笑聲:「喂!你可真不浪費時間,讓我一個人在外頭找半天。」瞄了瞄他手上拿著的那本書,好像是社交舞的指導書籍。

  「在看什麼?」

  「你看,」他指著書上的一個腳步圖形,說道,「他畫錯方向了,這個步是踩在斜右後方,不是左後方。」

  她翻了翻白眼,將那本書由他的手裡抽了出來,放到架上,說道:「你這麼閒,不會去外面等我,反而在這裡當起校稿人員來了。」

  「在外面等太無聊了,裡面有冷氣。」他猶豫了一下,又說道,「不過主要的原因是我的肚子實在太餓了,為了轉移注意力,所以才進來這裡看書。」

  「是嗎?」她看了他一眼,像是在猜測他話中的真實性。

  「這句話是十句中惟一正確的一句,相信我,oK?」他攤了攤手掌,似乎十分無奈蘇子嬙總是對自己防範過重。

  「好吧!姑且相信你一次,那現在——」

  「請我去吃頓飯吧!」他自作主張地要求道。

  她看著他,突然露出一抹笑道:「莫中耀,我怎麼從來都不曉得你是這麼『自動』的一個人?」

  「我只是代替我的肚子發出抗議之聲罷了!今天一整天我只喝了一盒牛奶而已,再不找點東西填飽肚子的話,可能真的會餓昏。」

  「誇張!」她嗔笑道,「不過,我已經吃飽了——」

  「喂!你不會真的打算讓我餓死在街頭吧?」他的眼眸盯住她粲笑的臉蛋,一時間恍惚了神智。他不曉得蘇子嬙笑起來的模樣這麼令人心動,如果可以的話,他真希望能一輩子看著她充滿笑容的面孔。

  一輩子?他怎麼會有這念頭呢?

  甩甩頭,他摟住她的腰,快速地帶著她走出了書局,排開腦海中這突如其來的想法也沒注意到當他將手臂摟在蘇子嬙的腰上時,她臉上泛起一陣紅潮,一時無法反應地跟著他走向了他停車的位置。

  等他開了車門,打算讓她坐進車裡時,她才回過神,對著他低叫著:「我的車怎麼辦?」

  「先停那兒好了,待會吃完飯再回過頭來開走。我們才兩個人而已,沒必要開兩輛車吧?」他理所當然地對她說道。

  「但是……」她還在回望自己停在路旁的那輛車子。

  「沒那麼多但是了。」他一改先前態度,不經意地展露出自己霸氣的一面,推著蘇子嬙坐入副駕駛座後,自己則繞過車頭,打開車門坐人車內。

  車子在大街小巷裡鑽來鑽去,蘇子嬙的臉色愈來愈不開心,過了十幾分鐘後,她終於冷冷地開口說道:「莫中耀,你跟我說你迷路了不是嗎?」

  「沒錯呀!是迷路了。」他轉動方向盤,又鑽人另一條巷弄中。

  「你別在那睜眼說瞎話了,你對這裡的熟悉程度,真是讓我『吃驚』呀!可不可以問問你,這巷子又是通到哪裡去的?」

  他轉過頭看了她一眼,聳了聳肩,對她的話沒有給予任何的答案。

  「你這騙子!」她忿忿然地說著,雙手交叉在胸前,一張嬌媚的臉蛋頓時蒙上一層陰霾。

  「你自己不也說了,我的話十句有九句都是謊言?」他的臉上居然浮出一抹微笑。

  看在蘇子嬙的眼中,她覺得那笑容彷彿是針對她無知地相信他所說的一切所給予的嘲弄,令她忍不住在心裡暗罵了自己將近上千句的白癡。

  「你不覺得自己太過分了?」

  他搖了搖頭,回道:「這只是在教會你一件事,當面對一隻狼時,千萬不要發揮自己的同情心,因為你不知道這隻狼何時會對小紅帽下毒手。」

  「別用那種三歲小孩的故事教訓我。」她忿然地對他低嚷。

  「那麼我說得更清楚一點好了!當一個獵人找到他的獵物時,是會不計一切手段以達到目的的。我如果是那獵人的話,獵物呢?除了你之外,應該不作第二人想。」他擺明了想捕獲她,想將她納為己有,所以他才會編出一堆謊言來欺騙她,讓她落入他的陷阱中。

  「現在你打算帶我去哪?」

  「吃飯。我剛才不是說得很清楚了?」

  「你的話還有哪句能信?」她冷嗤一聲,將冷漠的臉龐轉向窗口外那逐漸暗下的暮色。

  他笑出了聲音,右手再度靈巧地將方向盤轉動半圈,踩下煞車之後,車輪和水泥地板摩擦發出一陣刺耳的聲響,車子終於停了下來。

  他轉過頭促狹地貼近她的臉頰說道:「就是十句中惟一的那一句,我肚子真的餓了。」說著,他打開車門,走下車子,且維持著紳士風度去幫蘇子嬙開門。    不過,她可不稱他的意。當他將車門拉啟時,她在車內用力一推,狠狠地撞了他的肚子一下,看見他往後跌退了一步,糾結住五官,讓她心裡揚起勝利的喜悅。

  走下車後,她佯裝著一臉笑意走近他的身邊,甚至貼近他的耳旁,惡作劇似的對著他說廠一句:「你、活、該!」

  #######################################################

  電梯正直線上升當中,不怎麼寬敞的空間加上兩個人沉悶的氣息,有種令人窒息的感覺。電梯門上緣的數字以兩秒鐘跳動一次的速度不斷—上揚,緊張的氣流加上些許的不安令她覺得耳膜似乎被阻塞住一般,直到二十三樓時?電梯終於停了下來。走出電梯之後,蘇子嬙才發覺原來是一時間無法承受氣壓的上升,加上自己過於緊張的情緒,才產生了耳鳴的感覺。

  踏出電梯之後,她才赫然發覺這的確是一間餐廳,暈黃的燈光由餐廳裡流洩出來;她雖然住在這裡,但是對這間位於二十三樓的餐廳卻沒有絲毫的印象。

  莫中耀的手輕柔地搭上了她的腰際。蘇子嬙的身軀明顯地顫抖了一下,眼眸中帶著些許驚訝以及不知所措,她囁嚅著想開口說些什麼,卻不知該從何說起。餐廳裡的氣氛和莫中耀呼在她耳旁的氣息,令她茫然得不知如何是好。

  剛才還未上樓時,看見這麼一座高聳的建築物出現在眼前,她幾乎以為莫中耀又在耍什麼詭計,胡思亂想的腦袋迴盪他的話:「你再輕舉妄動,我一定會把你綁到我的房裡,好好懲罰你這頑皮的女人。」話後,她的一顆心就從沒停下紊亂的速度。她甚至以為他住在這棟房子裡,也沒想到這大廈到底是不是間旅館,只覺得自己的安危堪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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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7 00:50:53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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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誰知,她想了那麼多,卻還是被這男人給耍了一記。

  攬在她腰上的手,透過微薄的衣料傳來一股溫熱,她略微掙扎了一下,想拉開和他之間的距離,誰知他的大手索性加重力道,緊緊扣住了她的腰,更縮短了彼此間的緊密距離,令她幾乎要跌入他的懷中。

  揚起頭看見他臉上掛著得意笑容,她恨恨地瞪了莫中耀一眼,而後只得隨著他的步伐經過轉角處,走上一層層的階梯。他熟悉地摟著她走近一個座位,而後鬆開放在她腰上的手,幫她拉開了座位,讓她入座。

  待他亦坐定之後,她用嘲諷的口吻對著他說道:「現在才開始維持你的紳士風度,不覺得太做作了?」

  莫中耀沒理會她的話,兀自環顧著圍繞在這間餐廳四周、四十五度傾斜的強化玻璃,由裡到外,可以看見全市的夜景,各色燈火居高臨下,像極了繁星點點。他的臉上掛著笑容,另辟一個話題對她說道:「這間空中景觀餐廳的風景很不錯。」他轉而凝望著她。

  看著蘇子嬙氣得桃紅的粉腮在暈黃的燈光下顯得更加迷人,他的目光便怎麼也轉移不開;雖然他的嘴裡是在讚賞著這間餐廳的景致以及特色,不過他的眼神卻灼熱地膠著在蘇子嬙嬌妍的容貌上,絲毫不捨得離開。

  這七年來,她就像是由毛毛蟲蛻變出來的蝴蝶一般,由清純變得令人驚艷,由樸實嬌憨轉變成得高雅、性感。她已成為男人眼中的尤物,要忽略她的存在實在太難、太難了。

  他也不能例外地沉迷於她外在的容顏中,然而,他更期待能夠發掘存在於她眼眸中的純真,以及多年前他始終未曾發現的她對自己所產生的情愫。他要打破她的神秘面紗——這一切都成了他說服自己再次接近她的目的,挖掘出她心底對自己依然存在的感情,讓她的冰冷全然臣服在他的魅力之下。

  「你少在那顧左右而言他,我可沒多少時間跟你在這兒瞎耗著。」她將兩臂環在胸前,身體往後靠躺在籐制椅上,保持警戒的神態看著他。

  在燈光下,莫中耀的面孔顯得有些邪氣,又帶點揶揄,彷彿正在欣賞著一隻被活逮的獵物。她發覺他似乎十分樂於看見她如此失措倉皇的一面。隻字不語的他看起來冷酷且傲慢,而那一直是她深鏤在記憶中的模樣。

  難道真是男人不壞,女人不愛嗎?這麼多年來她腦海深處所存留著的影像就是現在他的這副模樣——冷漠、傲氣、不可一世,以及那足以洞悉她一切心事的銳利眼眸……這一切都成了她當初迷戀他的主要原因。

  即使在此刻,平靜的心湖早已被他搗亂,怒氣因他而高漲,但看見他那張足以令女人心碎的面孔後,她竟難以控制自己為他意亂情迷的心。

  她活該欠他的!這輩子,除了他之外,似乎沒有任何人可以像他一樣,如此輕易地就能夠挑動她的心。

  她深信自己的感覺,在第一次見到他時,彷彿就已經有一抹聲音在她的心底喧鬧著:就是他,不會錯的,就是他了!

  然而,她卻因宿命的安排白白損失了這七年的時間。面對再次的相逢,她卻因為膽怯和畏縮而不敢再度敞開心房。這分感情究竟必須延宕到何時才會有令人滿意的結果?

  「要點什麼?」莫中耀的聲音在離她臉孔不到十公分的地方揚起。她嚇了一跳,神遊的思緒一下子全拉了回來。

  服務生早已趁他們倆還未開始唇槍舌劍前將菜單奉上。她看了莫中耀一眼後,隨便地翻了一下,但她的眼睛沒盯在面前的菜單上,反而瞪著莫中耀,黑瞳中彷彿有團火球在閃爍。剛才的怒火沒得宣洩,看到他那副促狹的臉孔,新的怒氣又緊跟著上來,她覺得自己今天像是吃了炸藥般,一顆心從回來之後就一直沒平靜下來過。而她的情緒會如此失控,全是他招惹來的!

  「我沒胃口。」她簡單地說了四個字。

  「子嬙,看著你的眼神,我覺得你真正想吃的是我。」他的唇邊揚起若有似無的笑意,一語雙關地暗喻著。

  「你……」她忿忿地合上了菜單。

  他幫她將菜單一併收回,交給了一旁的服務生,替自己點了一份牛小排後,又另點了一杯水果茶給蘇子嬙。

  「我要回去了,你自己慢慢吃。」說著,她站起身,彷彿一刻也待不下去。

  莫中耀沒有行動,只是用著懶洋洋的語調說道:「這裡叫不到計程車的,你難道想用走的回去嗎?」

  「總比待在這裡接受你的嘲弄好!」她忿然地對著他說道。

  他聽了她的話之後,竟不禁笑出了聲音。

  「笑什麼?難道不是?」

  「我什麼時候『嘲弄』過你?」微瞇起眼眸,他搖搖頭,彷彿在說她無理取鬧。

  「沒有嗎?你說我想吃你!」她找他最後的一句話當把柄。

  「我以為你不只想吃我,還想啃我肉、吃我血,像是要把我千刀萬剮似的。」這會兒,他的語氣又跟方才大不相同。

  「你剛才不是這種意思,你像是在暗示著什麼……,」話說到這裡,她陡地咬住下唇瓣,說不下去了。

  他好笑地看著她,又是存心捉弄地說道:「暗示什麼?說下去呀!我很好奇自己的話傳達到你耳裡時是怎麼被『扭曲』的?」他離開了自己的位子,來到蘇子嬙的旁邊。他幾乎高過她一個頭,當他一靠近,壓力便隨之而來。

  他的大手放到她的肩膀上,稍稍一使勁便讓她再度坐回位子上。他微彎下腰,將頭貼近她的耳側,像是在她的髮鬢邊低語。他的氣息吹拂著她,讓她一時僵坐在椅子上,像是被他點了穴道,只得乖乖地坐在原位上,一動也不動地聽著他溫潤的嗓音低喃道:「乖乖的,人家以為我們在吵架了!」

  當他終於離開她的身旁,那股緊迫逼人的警鈴才解除。她真懷疑莫中耀是不是有學過催眠術。為什麼當他一接近她,她就四肢癱軟,無法控制自己的行為?

  「我們不是在吵架嗎?不然,你以為我跟你說那麼多做什麼?開玩笑是不是?」她顯得有些懊惱。

  「我倒寧願我們真的只是在開玩笑,子嬙,我根本不想跟你有衝突。」

  「是嗎?不過,你卻一直在製造衝突。從你再度出現在我面前之後,衝突就不曾停止過!」她撥開垂在頰旁煩人的髮絲。她以為逃回T市後,就能躲開他,誰知他會在那麼短的時間內再度出現在她面前。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以前是短髮。」看見她的動作,他像是想起什麼似的突然開口。

  她冷冷地揚了揚唇角,自嘲地笑著。真難得呀!他還記得她以前的模樣。

  「是不是又如何?」

  「只是髮型的變化,讓你看起來比以前有味道多了。」他喜歡她烏黑迷人的長鬈發,至少跟她的脾氣比起來柔順多了。

  她故意擠出一抹笑容,而後惡意地說著:「我會好好考慮明天去洗髮店剪下來送給你。」

  「哦?」他揚揚眉,他喜歡的東西她就不要,那麼……「我也喜歡你那雙修長的手、腳,更喜歡你身上的每一寸,你都願意『給』我嗎?」他不懷好意地打量著她。頓時,她的臉上飄起一抹紅霞。

  「你……你……」她氣得握緊拳頭,不知該接什麼話才好。

  「開開玩笑而已,如果你不願意的話,我也不會強迫你非送不可。」他老是在言語上佔她便宜,雖明白她的思緒無法跟上自己靈活跳躍的思考,但他真有點害怕,要是真惹毛了她,她說不定會對他由「愛」生「恨」。

  「你做夢!我還怕自己跟你多說話會染病上身,你這個人身上的細菌多到不可勝數。」想起這七年來他不知跟多少女人接觸過,她就感到噁心。思緒又飄到他和郭瑤雙同時出現在房內的那一幕,除了噁心之外,胸口還忍不住泛起一陣微微的痛。

  「這個不是問題,如果你想試試的話,我可以拿出健康檢查表給你。」他倒是愈說愈像那麼一回事。

  「下流!」她忿忿地低咒了一句。

  「喂!如果那晚我沒有緊急煞車的話,說不定你身上也染了病了。」他還是不能控制住自己去逗弄她,看她的模樣,愈生氣就愈顯得迷人。

  那是種心態上的平衡。雖然她老是嘴上不饒人,不過,她會生氣不就同樣代表著一種情緒,那就是——嫉妒!

  如果沒有這項因素的存在,她大可以不必理會他的話,何必對他的私生活流露出那種極為反感的表情?

  「哈!」她乾澀地笑了一聲,又接著說道,「我慶幸我那晚有及時清醒,否則我會悔恨終生。」

  莫中耀搖了搖頭,真不曉得那晚是誰「及時」清醒!如果他沒狠狠地在她胸口捅上一刀的話,她可能早在一個星期前便「失身」於他了,現在哪輪得到她在那說大話?

  「我現在後悔了,早知道就不該放過你!」他還故意地歎了口氣,彷彿放走了一隻細皮嫩肉的上選羊。

  「你、你、你……」又是一連三個「你」字,她再度陷入沒話反駁的窘境。

  她的食指忿然地指著正前方的那張臉孔。突然之間,一陣白煙在面前竄起,香味四溢。服務生端上桌的牛小排替他們這一回合的戰況來個「中場休息」。

  ################

  他吃得津津有味,熱騰騰的牛小排在四十分鐘後只剩下一塊塊凝結的醬汁沾附在鐵板上。他輕拭去唇角上殘餘的肉汁後,才抬起頭看著在一旁坐立難安的蘇子嬙。

  「你的水果茶才喝一半。」他看著放在她面前的杯子。放在裡面的水果幾乎沒動過。

  「怎麼?沒喝完不行嗎?」她眨了眨眼,偏著頭說半是質問的語氣。

  「這間餐廳早上來時可以看得到二十五景,只可惜現在不是白天,只看得到一堆車燈跟汽車賓館的水銀燈管。」他的手肘側靠在椅子的邊緣,讓自己的胃能稍作休息。

  她沒說半句話,只是故作不耐煩地看了看手錶。

  「不吵了?」他好笑地看著她將眼神調得老遠,就是不把焦距放到自己的臉上,因而又搖了搖頭。

  他真不懂她為什麼要擺出這一副「生人勿近」的姿態,如果不知道她為了他將自己的感情整整封鎖了七年,他真的會被她這副模樣給嚇跑。

  不想點出他當晚在門外聽見的事實。他相信以蘇子嬙如此倔強、傲然的脾氣,若由他的口中得知自己的心事早已被他所透析,他相信她會替自己再築一道更厚的牆作為防範他侵擾的禁區。他自然不會愚蠢到用這件事去逼她承認自己的心事。

  「你吃飽了是嗎?又可以開始耍嘴皮子了?我可是替你著想,怕你消化不良得胃潰瘍。」她又看了看表,將近十點了,才回家,就在外面摸到這麼晚,還不打半聲招呼就跑了出來,她真怕母親會亂想。

  「沒想到你還會關心我,真是榮幸。」他笑得一臉真誠,故意忽略她話裡的詛咒。

  「我要回去了。」她淡淡地說,但話中並沒有堅持。

  雖然和他在一起的這幾小時一直沒有融洽無爭的時候,但是,她還是有些捨不得結束這頓晚餐;爭吵雖然不斷,但是時間流逝的速度卻是令人無法掌控的快速,這種唇槍舌劍的樂趣卻是只有和他在一塊才會有的,她竟有點想收回剛才所說的話了。

  「把水果茶喝完再走吧!」

  蘇子嬙沒有再多加反對,開始低下頭默默地吸吮著插在杯子裡的吸管。吸了幾口之後,她停下動作,背靠在椅後,眼眸張望著四周,彷彿在欣賞著這間餐廳的裝潢擺設。

  幽黃的燈光,加上桌上的一點燭火,增添了浪漫的氣氛。這其實是個適合情人喁喁私語的地方,卻被她拿來當作吵架的地點,她真是個破壞高手。難怪總是不斷有人向他們倆投來注目的眼光,不論是否是因為他們都太過出色的外表所致,但她相信一定有絕大部分的人是想竊聽他們吵架的內容。

  她突然抿唇輕笑起來,眼眸看向莫中耀探索的目光。

  「我很不識相對不對?你一定在想,早知道就別帶我來這麼羅曼蒂克的地方。」她打量著他的眼神,想從中找到答案。

  他搖頭,對她的話表示不贊同:「我喜歡特別的事物,如果我只是想來這裡吃一頓『安靜』的晚餐,我才真的不會選擇這個地方。」

  「哦?」她輕佻秀眉,似乎懷疑他話中的真實。

  「你剛剛沒發覺我們倆都成了四周『注目』的焦點嗎?」

  「這樣你很得意?」她靈活的眼眸溜向他臉上的表情。

  「你想想,如果我現在跟你求婚的話,會嚇到多少人?」他對她露出一抹捉弄的笑意。

  「別開玩笑了!你如果真的敢這麼做,我們連朋友都沒得做了!」她相信他這個人說得出口,一定做得出來。

  「輕鬆點!我只是舉個例子而已。」

  「亂舉例也不行!」她瞪著眼警告他別輕舉妄動。

  「OK!那麼這樣呢——」他倏地站起身,另一手拉起她的手腕,讓蘇子嬙也無法避免地跟著他離開了座位。

  他的另一手伸往她的腦後,輕輕一使力,她沒來得及阻擋,兩唇便在轉眼間相合。他的舌尖撬開了她的唇瓣,侵入她的口中,汲取著她口內的芬芳。一時間,腦袋一陣轟隆,蘇子嬙怔愣地任由他的唇在自己的唇瓣上灼熱、狂野地磨廝著,而他的舌在自己的口中輾轉地翻覆著……

  所有的思考能力早在他猝不及防地吻上她的唇瓣時全部喪失。

  天啊!太瘋狂了!他真的讓她一點防範的餘地也沒有,而在這同時,那顆冰封已久的心也因他在這頃刻間帶給她的悸動而漸漸開啟。她的心在狂跳著,她的血液也因為他的一個吻而沸騰……

  這個霸道得不可一世的男人,徹底、徹底、徹底地——

  擊垮了她的心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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