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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李璇] [還君明珠][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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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心已然死寂。當年李陵教摯愛給痛擰了心,遠走青海;
今日,駱子菱的出現,卻更教他痛徹心扉,只因她竟有著與她神似的容貌?
而且他不想傷害子菱的,但他無法控制地想佔有她……
啊!真諷剌,若非她喚醒他內心的炙情,那份情債,他決計不討還。
駱子菱——黑王之女,年僅十八,卻擁有號令天下的「人間令」。
憑她的顯赫的背景,即使個姓再乖張、再任性,也輪不到臭李陵來斥喝她;
可這小子該罵的都罵了,該說卻一句也沒提……哇!她討厭他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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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9 10:58:5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寒風刺骨,伸手不見五指。自洞底吹來的冷風不僅凍人,還帶著淡淡的血腥味,讓拿著火把前進的她不由得打了個冷顫。

  實在是不應該進到這裡來的。

  舉高手中的火把,駱子菱皺起了眉頭。抬起被地面沾濕的腳,再次舉步向前。

  這洞裡的地不知怎的,跟平常的地面不太相同,濕濕黏黏的,踏上去像踩在一片軟泥上,站都站不穩。而偏偏,這鬆動的地看來又不像軟泥,倒像是一隻隻蟲子聚在一塊黑抹抹、軟綿綿,說有多噁心就有多噁心。

  她撇了撇嘴,強壓下心底那股反胃的感覺,跨大步子企圖減少和地面接觸的機會。

  嘖!要怪,就怪她那該死的好奇心吧!她暗罵自己。誰要她受不住誘惑,想進來一探究竟!結果呢?就給困在這兒了!也罷,既來之則安之,她總不能就這麼半途而廢!順手撥開了突然從洞頂掉下來的奇怪虱子,她心一橫,咬著牙繼續前進。

  她才不甘心就這麼放棄了呢!更重要的是,要是讓人知道武林盟主黑王的女兒、人間堡的女堡主駱子菱,就讓這樣一個小小的洞穴給嚇跑!那她的臉得要往哪兒擺啊!

  「哼!」不自覺地自鼻頭發出一聲輕哼,她硬著頭皮繼續深入洞中。

  三個月前,她瞞著爹娘、躲過人間堡那些老頭子的糾纏,一個人來到青海,好不容易才打聽出無量山的位置,其實就是為了想一睹傳說中的「冰火石」的丰采。

  傳說,這「冰火石」深藏在青海無量山中,通體透明,如冰亦如火,若是不懂武功的人摸著了,能治百病,延年益壽,若是學武之人得之,自會增加百年功力。

  對她來說,她並不在乎什麼功力不功力的,她只想,成為第一個看見冰火石的人!

  奇怪的是,雖然這冰火石是人間至寶,卻從沒有人看過它、當然就更沒有人能將它從無量山裡拿走。有人說,這是因為寶石有靈;也有人說,是有個怪獸在守著寶石,每年春夏之交,還有人信誓旦目一地說聽見自山裡傳來轟隆隆的吼聲。

  總之,眾說紛雲,而她要是不來這一趟,是絕不會甘心的。

  咻突來的一陣冷風將她手中的火炬吹熄,頓時,眼前陷入一片黑暗。

  「該死!」闃黑的洞中傳來一聲低咒。

  這下可好。她是要摸黑前進呢,還是回頭?她開始猶豫。

  打從進來到現在,她已經足足走了有一個時辰。但,仍然看不見山洞的盡頭。

  現在的情況呢,是進也不得、退也不能。乾脆!她席地坐了下來,待想清楚了再上路。

  唉!要是娘知道她現在的處境,恐怕又要哭了吧!地無奈地想著。可以想見,要是被爹逮著了,肯定又是一頓臭罵。

  黑王和紅莊美人的傳說可不是騙人的,她那個爹,平日表現出來的,全是威風凜凜、不假辭色的一面,可這些樣子,只要一見到她娘,就什麼都不管用了。

  打小,她就長得像娘。所以所有的人都讚她美。可惜,她的個性卻一點也不像娘。

  娘說,她這不服輸的個性,就跟爹一模一樣。還說、只可惜了她是個女孩兒家,否則,只怕也要像爹一樣做個武林盟主了呢!這話她聽起來倒是挺受用的,不過她爹可就不這麼想了。爹說,女人就該像娘那樣,溫溫柔柔、輕聲細語的,否則,根本就不算是個女人。擺明了是在刺激她!不過話雖這麼說,爹倒也還是挺疼她就是了。

  畢竟,像她這樣能光耀門楣的女兒可不多呢!才十八歲,就通過人間堡的重重考驗成了堡主,這可不是什麼人都辦得到的。當然啦!如果沒有那塊人間令,她也不會有機會成為人間堡的堡主。這都要感謝將人間令送給她的前任堡主李陵呢!

  想著想著,忽然,一聲震天大吼把她給嚇了一跳。她倏地站起,張望著聲音的來源希望能看出些端倪,但眼前卻仍然是一片黑暗,什麼也看不見。

  「什麼聲音啊?該不會是……那傳說中的怪獸醒了吧?」雖然她膽大包天,但在這樣的山洞裡聽見那樣的吼聲,她的聲音還是不由得微微發顫,手不自禁地攀住山壁,卻被山壁上的黏濕感覺給逼得縮回了手。

  老天!她是好奇。可她還不想讓好奇心害死自己呢!拍拍身上的灰塵,她終於作出了決定--回頭。

  好啦!這下可不能讓人知道她駱子菱在無量山裡落荒而逃。不!應該是不能讓任何人知道她來過無量山。

  好,就這麼決定!她一手握拳,擊在自己另一隻掌上。

  主意既定,她便毫不猶豫地轉身。幸好,這洞是筆直的,否則在黑暗中還真不知如何找到回去的路呢!

  未料,才踏出一步,方纔那震天的吼聲又再度響起,地表震動引得她腳下一個踉蹌。她穩住身子戒備,以防任何奇怪的東西出現。「我看,能發出這種聲音的非妖即怪。」她喃喃道。突然,眼前不遠處的地表出現一絲亮光,吸引了她的注意。

  「光?這地方怎麼會有光?」顧不得什麼危險,她在震天的吼聲和劇烈的地動中緩緩前行,想一探那光的來源。

  「什麼啊?」她趴了下來,將臉貼近光源,好奇地想瞧個清楚。未料,就在一瞬間,整個地表突然變得像流沙似的將她半個身子團團陷住,而且越陷越深。

  「啊!這是什麼?!放開找!」她奮力掙扎,身子卻再度下陷,根本無法逃離半步。「救...爹!娘!救-我-」話還沒說完,整個人已被流沙所吞沒。

  「啊-啊-呸呸-」隨著身子下沈的速度,她慌亂地大叫。

  一被拖入地底,她彷彿進到一個無底的隧道,不斷地往下墜,身邊還伴隨著細沙,沾得她滿身滿臉,當然,在尖叫時就被吃進嘴裡了,所以才會有呸呸的聲音出現。

  咚!終於落了地。她一個翻身,卸去落地時的力道,整個人在地上轉了個圈。

  叩!後腦勺硬是碰了個響。

  「噢!什麼鬼東西這麼硬?!」她轉過身子,探看究竟是撞著了什麼讓她頭上即刻腫起一個大包,還濕濕冰冰的。她摸著頭慢慢抬眼,這一看,卻讓她整個人都嚇傻了。

  一大塊冰!不!一大個冰人!不對不對!是一大塊冰裡冰著一個人?

  她晃晃腦袋、揉了揉眼,猜想自己必定是撞昏了。但再睜開眼時,那塊冰仍直挺挺地矗立在她眼前。

  嘩?

  她不由得發出了驚歎。眼前的情景讓她連自己身處險境該有的警覺全給忘了。

  這是個足足有七呎高的冰塊,裡面的男子,卻是她所見過最好看的男人!

  輪廓分明、英姿煥發,溫柔的神情中還帶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氣勢。他一手持劍、一手握著顆透明的冰球,像是正在審視手中的冰球時就突然被凍起來,所以他的表情寫滿了驚奇。

  雖然是在冰裡,卻是那麼栩栩如生。

  真可惜。她在心中暗歎。這樣好看的一個人,竟然就這樣死了。但……怎麼會這樣呢?他為什麼會在這裡?這是什麼地方?他又是為什麼被凍死的呢?

  一連串的問題在她心中出現。

  她環顧四周。好奇特的洞穴啊!

  方纔,一跌下洞就撞著了冰塊,完全沒注意到四周的景色,現在一看,這可讓她驚訝得不知該說什麼了!

  抬頭望向她所掉落下來的地方,不知何時,洞口早已密合消失了,只是,在那原先應該有洞的地方陸陸續續掉下沙石來,證明的確是有這樣一回事,除此之外,全然看不出這地方曾經發生過什麼。

  眼前一片寬闊,就好像以前讀過的什麼柳暗花明之類的地方似的,這兒,有花、有草、有湖,雖不見天日,可不知怎的,整個地方就像白天般明亮,而且,足可容下上千人。

  「真怪!」她上前接近洞穴中心那片湖,整個人跪坐下來。

  湖水相當清澈,卻似乎深不見底。

  這可是相當不合情理的事。這樣深的洞穴裡,難道還會有更深的湖底嗎?她伸手探至湖中,雙手捧趄湖水輕輕啜了口。「唔!好甜!」湖中反映出她的倒影。

  她朝著自己笑笑,拾起身旁一塊石子丟進水中。石子不斷往下沈,許久許久,仍聽不見回音。這湖,也太深了。她開始感到有些不自在。

  「喂--這裡有人嗎?」她朝著四周大喊,期望或許能得到些響應。

  回答她的是一片靜默,當然,除了她自己的回音之外。

  太詭異了。

  「嘿--我叫駱子菱,我迷路了,請問--這裡還有人嗎?」她再度呼喊。

  雖然可能性極小,但她能進來、那冰裡的人能進來,應該--也會有其它的人才對。不是聽說很多武林人士來這兒尋寶嗎?怎麼連個鬼影子都沒見著?該不會是真都成了「那個」了吧?

  越想越毛,她不由得縮起身子將自己環抱住。

  這下可好,她該怎麼出去呢?再次環顧四周,除了山壁,還是山壁,連個老鼠洞也沒瞧見。

  「吼--吼--」一聲聲巨吼再度傳出,整個洞因而劇烈震動,方纔,她落下的那個洞口因而再次出現縫隙,伴隨著更多的沙粒落下。

  毫不猶豫地,她縱身飛起,朝洞口直衝上去,企圖在洞口開啟的瞬間逃脫此地,但才騰上半空,就被大批沙石迎面擊中,硬是被逼得跌落地上。

  「啊!」她不顧身上的疼痛,再次躍起,因為她知道,這次若不成功,很可能不會再有機會了。

  瞬間,吼聲停止,洞口迅速地密合,一切又恢復到先前的樣子。

  「啊--」這次是沮喪地大叫。

  她終於知道她是怎麼跌下來的了。「該死!該死!該死的笨洞穴!」她氣極地跺腳,用力甩去留在她身上的沙粒。

  忽然,背後一陣悶風直撲她而來,讓她整個人打了個冷顫。她慢慢回身,轉向那奇異熱風的來源。

  「天--」她不由得驚叫出聲。

  偌大的湖裡,出現了約莫三人高的大怪獸,正朝她噴出一陣陣黑煙。

  她不自覺地後退了半步。「這個又是什麼?」豬不像豬、馬不像馬、牛不像牛,倒像是豬身馬嘴牛頭的大怪物。真巧,可什麼東西都教她給碰上了。

  咚!

  怪物一腳踏出湖外。

  她驚得往後一跳。「喓--喂喂,你……你可別吃我。我不是故意要到這來的……是那個洞……」咚!

  第二隻巨腳踏上了岸。那兩隻比兔子還大的牛眼緊盯著她不放。

  「跟……跟你說了我不是故意的啊,我警告你……你要是不講理,我……我就跟你拚了!」鏘!玉劍出鞘。「別怪我手下無情!」呼--呼--轟--話聲方落,對方冒著煙的鼻頭竟朝她噴出一呎長的火柱,輕輕鬆鬆地將她手中的長劍融個精光。

  「哇--燙、燙死我了!」她急忙甩掉手中的劍柄,縱身一躍,立即躲在那大冰塊後頭,被燙著的手在冰上止痛。「天哪,這到底是什麼怪物?這麼個玩法,豈不是要玩死我了?」朢著眼前巨大的噴火怪物,這可是她這輩子第一次明白什麼叫恐懼。

  咚--咚--轟--火柱再次噴出,直逼她而來。

  「啊!」她翻身躍起躲開火焰,火柱直撲上冰塊,她一陣心驚,腳下一踢洞壁,在空中幾個迴旋後,氣喘吁吁地落在噴火怪身側數呎。呼,好險。

  火焰消散,怪物移著笨重的身軀轉身找人。突然,一陣銀光覆滿全洞,怪物仰天長嘯。吼--待吼聲、銀光全都消散,眼前出現的,卻是令人不敢置信的情景。

  冰人動了!

  方纔那一把火,把冰塊給融化了,而原先被冰凍在裡面的男子,睜開了雙眼,一臉驚異地朝她大喊!「你?!」「小心!」顧不得他為什麼對她露出那樣的神情,眼見怪物朝他猛撲而去,地出聲示警。「大笨怪,快過來啊…欺侮一個剛活過來的人,你去不丟人哪!」她朝著怪物喊,亂蹦亂跳地企圖吸它的注意。

  轟!

  怪物轉了個身朝她噴出火柱。

  「哇!」她邊逃邊叫,還邊朝那剛復活過來的男人喊道:「嘿!你別淨站在那兒發愣,快想想辦法啊!我撐不了多久的!」這一叫,驚醒了他,隨即一運真氣,舉起長劍就要上前。「唔!」未料,才一運氣,竟覺氣血翻湧,手腳不聽使喚,哇地一聲噴出一口鮮血,單膝跪了下來。

  這是怎麼回事?!他以劍撐住身子,握住冰火石的左手同時傳來一陣炙人的熱,他驚得將它拋下,瞬間,真氣恢復了大半。

  跌落地上的冰火石仍兀自閃爍著銀光。

  冰火石!他想起來了!

  二話不說,他解開長衫,一把包起冰火石,再次提劍運氣,追上正在追逐中的一人一怪。「噴火怪!過來!」他大吼,想叫回她的注意,順手將手中的冰火球往空中拋。「姑娘!按著!」「啊!」駱子菱應聲躍起,機警地接住。

  噴火怪發出怒吼,將矛頭轉向撲住她身上的男人。

  吼聲震天!

  他手中的劍已結結實實刺入那怪物的身軀,引得它更加狂暴。無視於眼前怪物駭人的報仇舉動,他縱身躍上巖壁,一迥身,整個人如一顆快速轉著的陀螺似的,劍尖直衝怪物而去。

  「姑娘!我把它逼入池中,記住!我們一落入池裡,就將你手中的冰火石丟進去!分秒也不能差,懂了沒!」話未說畢,他整個人已筆直衝向怪物,長劍沒入怪物體內,順著那般劍氣,將怪物硬是逼著連連後退,在地上滑行數呎。

  了不得!駱子菱看傻了眼。

  「現在!」只聽得他一聲大吼,按著咚的一聲巨響,怪物連人剎那間全落入池裡,濺起巨大的水花,濕了她一身。

  她忙遵照他的囑咐高舉冰火石柱池子丟,未料手中傳來的炙人熱度卻令她驚得失了準頭,遠遠被拋成一個圓弧,眼看就要落至池子對面的地上。

  湖浪濤天,怪物和那男子仍在池子裡翻滾。子菱簡直嚇呆了,為了挽救自己的失誤,她運起真氣,飛快拾起丟棄的長劍劍柄疾射而出--當!

  正巧不偏不倚地打中在空中的冰火石,讓它在尚未落地之前轉了個方向,筆直地落入池中。

  而在池中纏鬥的一人一怪,也正好沈入深處,一切,就在冰火石落入池子的瞬間--完全封凍!

  是的!完全封凍!

  整個巖洞,包括池水、巖壁和她所站立的地面,全都在瞬間轉為一片冰原。

  老天哪!這究竟是什麼鬼地方?!子菱環住自己被凍僵的身子,完全無法置信。

  她走上前,用力敲擊湖面,手下傳來的回音顯示,這池子有多深,這冰就有多厚。

  這樣的認知讓她驚嚇了。這麼說--那冰裡的男子豈不--「不--」她吶喊。

  他是為她而死的!才剛復活的他,這回是永遠地被封凍了!

  她怎麼能、怎麼能讓別人為了她而犧牲!要不是她,他不會自那冰裡活過來,不曾遇上那怪物!更不會為了要救她而犧牲自己的性命!若不是她,說不定有一天他曾遇上某個高人將他自冰裡救出來,也不會落至今天再無機會生還的局面。

  這都該怪她!

  她沈痛地跪了下來,哀悼他的死--和他的英勇。「壯士,無論你是誰,我會永遠記得你的。只是……你的犧牲大不值得了。」她抬起頭。「瞧,這冰封的巖洞,什麼都沒有,而且凍得嚇人,只怕我在找到出去的法子之前,就要凍死在這兒了。」說到這裡,她的雙唇開始微微發顫,身上被淋濕的衣物更是像冰柱似的黏在她身上。「不過……我還是很感謝你的……」她顫抖著聲音道。「至少……我們倆還可以……死在一塊兒……那樣……我做鬼就不至於大無趣了……」她苦笑著。

  突然間,池子裡傳來一陣刮擦聲,越來越響、越來越近。就在她擔心是不是怪物即將要自池裡冒出的時候--砰!一個物體破冰而出,在急速旋轉中直衝上巖頂,隨即翻身躍下,輕輕鬆鬆地落在她身旁。

  「姑娘,你沒事吧?」一個低沉渾厚的嗓音在她耳畔低回。

  「你--」她倏地轉過身。「你沒死?!你沒死!」她驚異而興奮地歡呼起來,整個人雀躍地撲上他,「大好了!你真的沒死!真的……」恍如放下了一顆心,向來堅強的她竟不顧形象地伏在他胸前嚎啕大哭起來。

  他被她突如其來的舉動給愣住了。

  「嗚……我還以為……我們都要死在這裡了……」沒聽見他的聲音,她仍抽抽搭搭她哭訴著。那種面對極端絕望後的釋然,令她一時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

  「姑娘--你別怕,已經沒事了。」他輕拍著她的肩安撫她。一般人遇上這樣的事,是會害怕的,更何況是一個女孩。她的心境,他可以理解。

  他的聲音,彷彿催眠似的安定了她的心,漸漸地,她止住了哭泣,卻仍是伏在他胸前汲取他的溫暖。

  她身上好冷!驚覺到她低得出奇的體溫,他知道她必定是受寒了。他倆身上都已濕透,而洞內卻極為酷寒,這種情形下若不快些帶她離開這裡,只怕是鐵打的身子也承受不住。

  他一手摟住她,抬眼望向四周探尋出路。

  當初,他是自頂上那流沙掉落下來的,一進洞,就見著了冰封在湖面的冰火石,當時,他毫不考慮地上前挖起它,未料這樣的舉動卻讓湖水在瞬間解凍,驚醒了沈在湖裡的水怪,當他正要思索對策之時,卻感到握住冰火石的手上一陣冰麻,幾乎是同時,他整個人就在瞬間結凍,完全失去了知覺。

  幸而他還有時間以真氣護佐內腑,否則今日亦非死即傷。

  當時,他腦子裡最後一個念頭是--他就要葬身在這渺無人跡的巖洞裡了,然他並不怕,只是遺憾。遺憾在死前不能再見子京和雪凝一面,甚至,再抱抱邯可愛的子菱。

  想不到,他竟還有重見天日的一天!

  「姑娘,這巖洞越來越冷了。我們要從這流沙洞出去,否則時間一久,連唯一的出口都會被凍住的。」「唔!」她悶著聲回答,覺得身上忽冷忽熱,頭也有些昏昏的。

  「好。」他摟緊她的腰。「摟住我別鬆手,我這就帶你上去。」話畢,他一運真氣,直起劍尖,以他獨創的迴旋劍法,筆直地衝出了地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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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9 10:59:26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得救了!

  子菱打心底歡呼出聲。即便現在的她虛弱得被抱在他的懷裡,頭暈得想吐,她還是很高興自己能重見天日。

  望著頂上白晃晃的陽光,亮得刺眼,而映入她眼簾的除了陽光,還有一張俊得令人臉紅心跳的臉龐。

  在巖洞中一片慌亂,雖然在冰裡瞧見過他的樣子,但畢竟活生生的人和被冰在冰裡的人還是有很大的不同,眼前的他,除了如先前所見俊朗的面貌外,更添了股難以形容的男性魅力,霎時,她的心跳跟著漏了半拍。

  「謝謝你,壯士,可以放我下來了。」她細聲道,臉上出現平日少有的羞怯。

  「你--」他遲疑,望著她清麗的臉孔,怔住了。

  為著她與故人神似的相貌動容。

  這相貌、這氣質,不正是雪凝的翻版嗎?

  他凝望,心,不由自主地牽動。

  他本以為,世上不會再有第二個酈雪凝。他更認定,世上不會再有任何一個女子會像雪凝那樣令他心動。但眼前這女子,卻如此輕易地勾起了他的情絲與心緒。

  真諷刺啊!老天在他徹底絕望之後又安排了這樣的奇遇,是要給他另一個機會嗎?還是在嘲笑世間所謂的真情也不過如此。

  他暗暗自嘲,輕輕地將她放下。

  「呃……」被他瞧得有些下好意思,駱子菱不得不開口打破這令人尷尬的沉默,「子菱,我叫駱子菱。」說著,她攀住他的臂膀撐直身子,未料,突如其來的暈眩卻讓她整個人跌入他的懷中。

  「子菱?!」他接住落入懷中的人兒驚呼。

  駱子菱?!這名字令他震驚得無以復加。他收緊雙臂,摟住她纖細的雙肩。「你說你叫駱子菱?子京和雪凝的女兒駱子菱?!」他吼,聲音幾近狂亂。

  那對他永遠也忘不了的眸子,那纖細的五官,和酷似子京的神采,這一切,令他不得不相信眼前的事實。

  她是雪凝的女兒!

  面對他的激動,她的神經也在瞬間繃緊。

  這人認識她爹娘!甚至--還直呼她爹娘的名字。難道他--是舊識?不!不可能!她隨即推翻了這個想法。爹娘的友人她全見過,但,她從不曾見過他。他究竟是誰?

  「你你認得我爹娘?」她的腦筋一片昏鈍,身上的寒意令她打了個冷顫。

  天!聽見她的回答,他如遭電殛般鬆開了她,整個人連著倒退了兩三步。

  她是子菱!駱子菱!那個她甫出生時他就抱過的駱子菱!他的臉色刷地發白。

  不能置信地搖頭。

  如果她是駱子菱!他又是誰?!

  「子……菱……」他捉住她的手。「告訴我……你今年多大了?」她很困惑。他的語氣、他的神情,竟像是突然知道自己有個女兒似的。但,望著他如星的眼眸,她卻只能吶吶地答道:「十……八。」她不解,為什麼,他只這麼對她一望,她的心就怦怦地跳個不停,不僅如此,頭也跟著昏了起來,大概,她是真的有些不舒服吧!

  十八!那小小的子菱竟十八歲了!他瞪大了眼。

  這--不正意味著,他在那洞裡被封凍了十八年?!

  老天!他捧住頭,一時無法接受這殘酷的事實。

  是的,他是李陵。那個為情傷而出走的李陵,那個叱吒江湖的人間堡堡主李陵,那個把人間令交給一個襁褓中嬰孩的李陵。

  現今的他,仍是當年那年輕、英挺的二十八歲男子,然而,那時他懷抱著的女娃如今卻以一個女人的姿態站在他面前!

  他不敢相信,老天究竟在他身上做了什麼?

  看著他臉上不斷變幻的神色,她不明白他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反應,她張口,想問個清楚,但才一開口,卻只聽見自己微弱如飛蚊般的聲音道:「我不知道你發生了什麼事……但……我卻很清楚……我快要暈過去了…」話沒說完,整個人便「砰」的一聲昏倒在地。

  她的身子燙得嚇人!

  他在洞口升起了火堆,望著躺在火邊的女孩,皺起了眉頭。

  這無量山每到夜晚,正是毒蛇猛獸出沒之時。他很想即刻帶她下山為她找個大夫,但以他的腳程,要想下山至少也得一天的時間,他知道若就這樣帶著她趕路她是撐不到那個時候的。

  「子菱。」他抱起她,將方纔取來的山泉一口口渡進她嘴裡。

  她嚶嚀一聲,本能地吞嚥著。但身上未減的熱度卻令她不安地蠕動著。「好熱……我好熱……」她掙扎著要把身上的衣衫扯開。

  他握住了她的手,猶豫再三。

  他知道他必須怎麼做。

  雖然生起了火,但火堆的熱度卻不足以在短時間內烤乾她身上的衣物。而潮濕的衣衫穿在身上,只會加重她的病情。他得脫下她的衣裳。

  天!沒想到被封凍了十八年,頭一次醒來面對的竟是這般的考驗!

  一咬牙,他開始動手脫她的衣衫。

  一眨眼,她雪白晶瑩的胴體已毫不保留地展露在他面前。他困難地吞嚥了口唾沫,強迫自己別因此而分心。

  雖然知道她是子菱、雖然告訴自己她是子京和雪凝的女兒、雖然知道她是在病中,但他仍覺得喉頭乾澀,難以抵擋男人與生俱來的天性。尤其是,她與雪凝是如此的神似。

  他深吸口氣,閉上眼迅速地擦乾她全身。

  一個不小心,指頭坲過她高挺的乳尖,引得她一聲呻吟,卻也讓他倒抽了一口氣。「娘……好冷……」昏迷中,她顫抖地低喃,整個身子因抵受不住寒意而蜷成一團蝦球。

  該死的!李陵握緊雙拳。鬆開,又握緊。然後,幾乎是立即的,他將顫抖著身子的她迅速納入懷中,不讓自己再有任何考慮的機會。

  她的身子冷得像冰,而他,卻從未這麼火熱過。

  彷彿感覺到他的溫度,她像只小動物似地偎進他,汲取他的溫暖。

  她蠕動,將臉貼近他的頭窩,而那小巧冰涼的乳尖卻恰恰貼住他的胸腹,令他狠狠地倒抽一口氣。

  天!

  他閉目凝神,強壓下胸中的悸動,只是用雙手環住了她,繼續給予她所需要的溫暖。

  她好嬌小!聽著她漸漸穩定的心跳,他輕柔地拂開散在她頰上的髮絲。霎時,眼底多了一層溫柔。

  該拿她怎麼辦才好呢?他困惑。

  過了今日,他勢必要為她的名節負責的。但,她是雪凝的女兒!是他曾抱在懷裡的小女娃啊!這,教他如何是好?

  如今的他,不可能再是原來的李陵了。十八年,這中間會有多少的改變?他不敢去想。而唯一未曾改變的,卻是他的外貌。但,這又有何用呢?難不成也能以這樣的面貌去見故人?他們,又會記得他嗎?

  情何以堪啊!他搖頭,合上了雙眼。腦海裡出現的是雪凝和子京的身影。

  他苦笑。沒想到這樣離奇的遭遇會發生在他身上。誰會料到當年一別,竟會是這樣的結果。

  唉!他輕輕地歎了口氣。

  既然這一切都已與他無涉,那麼,就讓早在十八年前已消失的李陵,永遠地被埋在這人煙絕跡的無量山裡吧!

  一陣清脆悅耳的鳥囀吵醒了她。她煩躁地想抬起手來揮走那擾人清夢的聲音,卻發覺身子有如千斤重,半點力也便不上。

  這發現驚醒了她。

  她睜開雙眼,慌亂地掙扎要坐起,卻發覺眼前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見,而一陣突然襲來的微風,讓她發現自己竟然身無寸縷。

  她慌了。摸索著覆在身上的布料,認出是自己的衣物,她掙扎著將衣衫穿上,不管這舉動對現在的她來說有多困難。

  究竟是怎麼了?她氣喘吁吁地環顧四周,卻仍看不見一絲光亮。

  「別慌,駱子菱,別慌,你可是黑王的女兒啊!」她告訴自己,試圖鎮定下來,理出個頭緒。

  這是哪裡?她為什麼會躺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方?又為什麼身上……她環住微微發顫的身軀,將記憶拉回到更早之前--山洞--怪物--那男人--太陽……然後接下來是……一片黑暗……她想起救她的那個男人。

  「壯士!你在嗎?壯士?」沒有人回答。

  天!她摀住自己的口。那男人……該不會是死了吧?不!不可能!她隨即推翻這個想法。她明明記得他們已經出了山洞,而且見到了太陽。如果她沒死,他更沒有理由會死!

  那為什麼--意識到自己方纔的身無寸縷,她的恐懼更深。

  她不可能自己脫掉衣衫。唯一的可能就是--他!天!他把她的衣衫剝光,將她丟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山洞裡!他、他還對她做了什麼?!

  老天!她撐起虛弱的身子試圖站起,卻只能無力地跪坐地上,難以移動分毫。

  不!她搖頭,她必須設法離開這裡。透不進半絲光線的山洞令她感到不安。她不明白事情為什麼會演變成這樣。他不是冒著生命危險救了她嗎?為什麼--想起他的模樣,她實在很難相信他會做出這種事,但……眼前的一切卻令她不得不信。

  難道會是因為他知道她是誰?想起他知道她就是黑王的女兒時,他臉上那駭人的神情……是了,他一定是爹的敵人,所以,才會這樣待她!

  不行!她得在那男人回來前逃走,否則,她不知道會有什麼樣的後果等著她!

  一咬牙,她撐起虛弱的身軀,在無邊的黑暗中摸索、匍匐前進。

  「有了!」雙手碰著了巖壁,她一使勁,藉著巖壁的力量慢慢站起。才一站穩,她便覺得一陣暈眩,幾乎要支持不住。

  「該死!竟然對我下藥!」她恨恨地咒罵著。「只要讓我逃出這裡,我發誓,絕對要你好看!」勉強地移動步伐,她不知自己該往哪個方向前進,只能憑著天生的直覺。

  「這是什麼鬼地方,連個影兒都看不見。」雖然走路耗費她相當的精力,她還是忍不住地咒罵著。「等我出了這洞,非得教人封了它不可!」突然,腳下一個踉蹌,她整個人往前仆去。

  「子菱!小心!」一個渾厚的聲音出現在她耳邊,一雙大手輕巧地扶住了她。

  「你--你是--」完了!他回來了!

  她抬眼,卻看不見任何東西。奇怪的是,在這樣暗的洞裡,他如何瞧見她…「我是--「沈浩」,那個救了你的人。」李陵回答,卻因瞥見她的蒼白,一把將她攔腰抱起。「別擔心,一切都沒事了。現在你只要多休息,等體力恢復後,我們就可以下山了。」「沈浩」,這是他替自己起的名字。

  當他自池子裡看見自己絲毫未變的容貌時,他就已經決定拋開過去的一切了。

  畢竟,十八年前的人間堡堡主李陵,在踏入無量山洞的那一刻就已成為過去,十八年後,更沒有必要再被提起。

  從今天起,他什麼也不是,只是個行走江湖的武夫--「沈浩」。

  「放開我!你放開我!」她激烈地掙扎。

  「子菱,你怎麼了?」他被她的狂亂震懾了,更緊緊地環抱住她,深怕她因此弄傷自己。「子菱,你的病剛好,別這麼亂動,會傷了元氣!」他急切地道。

  「放開我!你這個惡棍、人渣、混蛋……別以為這樣我就會中了你的圈套!」她仍不停地掙扎著。「把你那該死的解藥拿來!讓我離開這裡!」「圈套?解藥?什麼解藥?」望著她沒有焦距的眼神,他開始有些憂慮。會不會是這場病讓她燒壞了腦子?

  「子菱,你別慌,要什麼慢慢說。」他放下她,讓她靠坐在巖壁上。

  她運起真氣,試圖以一記「玉龍掌」襲向他胸前逼退他,但沒想到才一出手,卻立即被他輕鬆地化開,反手扣住她的手腕。

  「子菱,別鬧。」她再這樣亂動,會更耗塤體力的。

  「你--」她後退,背脊緊緊靠著身後的巖壁。「你究竟是什麼人?為什麼設計我?」他的武功不弱,千萬不可小覷,她暗暗警惕。

  「我設計你?」「沒錯!」她朝著聲音來源以極強硬的語氣道:「你聽著!不要以為我今天落人你的手中你就可以為所欲為!既然你知道我是黑王的女兒,軌該知道得罪黑王會有什麼樣的下場!」她咬咬牙。「還有,順便提醍你,人間堡的女堡主可不是好惹的。你最好想清楚自己在做什麼!」威脅?他沒聽錯吧?她把他當成敵人來威脅?

  這真是天大的誤會。

  「子菱,你聽我說……」瞧著她充滿戒備的神情,他俊朗的臉上不禁泛起一絲笑意。

  也難怪她會這麼想。

  先前的熱度必定是讓她失去了意識,什麼都不記得了。而她一個弱女子,醒來時發現自己僅覆蓋著衣衫躺在山洞裡,換成任何人,都會有同樣的不安、甚至恐懼。她的反應是十分可以理解的。

  而事實上,他還認為她相當堅強。

  試想,一般女子若是遇上這樣的處境,只怕早已嚇得昏死過去,怎可能像她一樣鎮定地面對一切,甚至還威脅他!

  雖然,她眼底的倔強和慌亂是怎麼也掩藏不住的,但他不得不承認,她的確控制得很好。

  對於一個十八歲的女孩來說,她很聰明、也很有勇氣。他笑。

  是了,她不但擁有雪凝的柔媚,亦繼承了子京的傲骨。想到這裡,他不自禁地撫上她略顯蒼白的頰。

  「把你的手拿開!」她運氣、出掌。

  為了避免她浪費過多真氣,他立即縮回了手。「子菱,你誤會了,我並不是你的敵人。」他急急解釋。「你之所以會覺得全身無力,是因為昨日的風寒。」瞧見她滿臉的懷疑,他繼續道:「你受了驚嚇,而且身上全淋濕了,所以這病來得特別兇猛。我們昨日出洞口時,你是不是覺得暈眩、忽冷忽熱?」她猶疑了一下,然後點點頭。

  「那就是了。」他笑。「如果我真想害你,又何必等到現在呢?」他說得也沒錯。她皺起了眉頭。

  「但……我的衣物……」

  「這……很抱歉,你應該知道,我不能讓你在那樣的情況下仍穿著一身濕透的衣裳……」

  「噢!」聽見他的回答,她不禁挫折地呻吟出聲。想到他可能已看遍她的身子,她是既羞又惱,卻什麼也不能做。

  這麼說來,他不又救了她一次?但……那樣的救法……教她怎麼釋懷!

  「那你……你有沒有……」接下來的話,她是問不下去了。

  他當然明白她問的是什麼。憶起當時的情景,他的心不由得悸動,但還是直截了當地回答她的問題。「我只做了我該做的事。」她鬆了口氣。

  黑夜裡,看不見他的眼神,但他低沉渾厚的嗓音卻令她覺得值得信賴。

  她搖搖頭。想甩開心中的不安。畢竟,他曾冒著生命危險救了她,就算是看了她的身子,也是情非得已,她又怎麼能怪他呢?身為江湖兒女,是不該拘泥於這些禮教的。

  「呃--你說你叫「沈」--」她打破沉默,試圖將這事置諸腦後。

  「「沈浩」。」

  「「沈」大哥--很抱歉錯怪了你。」

  「沈」大哥。

  他輕歎。若非在此時此刻,她應該喊他一聲李叔的。

  「不。」他搖頭。「你沒有錯。」子京和雪凝把她教得很好。他在心中這麼想。若是一般女子遇上這種情況恐怕早已要尋死覓活了,但她卻相當鎮靜,而且,懂得保護自己。

  她沈靜下來,一時間氣氛有些尷尬,光是想起他看過她--她就不禁要臉紅起來,於是,她設法想出了個話題。「「沈」大哥,你和我爹娘是舊識嗎?」

  「我--」沒料到她會提起這事,他不由得愣住了,但隨即又恢復了鎮定。「不,我只是聽過他們的事跡,事實上並未見過。」是嗎?她懷疑。

  「可是,我聽見你叫我爹子京,還直呼我娘的閨名,這又是怎麼回事?」這倒問住他了。

  他停了一會兒才又道:「我相信是你聽錯了。」他看著她。「要不,就是因為我平日太熟悉黑王和紅莊美人的事蹪,所以一時間就這麼脫口而出了。」

  他笑。「你知道,像我這種浪跡天涯、默默無聞的一介武夫,對名震江湖的黑王是相當敬佩的。」

  「是這樣的嗎?」她挑眉。這謊說得實在是人不高明了,想騙過她駱子菱,還早得很呢。

  「那是當然。你想想,以找的年紀和身份,有可能會是黑王的舊識嗎?」他反詰。

  也對,她偏著頭想,是不大可能。但眼前這個自稱「沈浩」的人,實在是有太多神秘之處。他是誰?為什麼會被冰凍在無量山裡?又為什麼會認識她爹娘……太多大多的疑問讓她想得頭都疼了。

  算了。她搖搖頭。現在不是該擔心這些事的時候。重要的是,她得盡快下山,讓爹娘和人間堡的人知道她平安無事,然後再慢慢來探究這些問題。反正,她有的是時間!心意一定,她倒又恢復平日的輕鬆,臉上也泛起了微笑。

  瞧著她點頭又搖頭的困惑慔樣,他也跟著鬆開了眉頭。「子菱,你放心,等會兒天色全亮了,我再帶你下山,你很快就可以回到爹娘身邊了。」

  「天色?」她回過神來抬頭張望。「這洞裡黑漆漆的,什麼都看不見,你怎麼會知道天亮了沒?」

  「子菱--」她的問話讓他心頭一凜。他倏地捉住她,望進她的雙眸,隨即轉頭朢向洞外早已微熹的晨光。

  「你--你說你什麼都看不見?」他如便在喉。

  「當然是啊!」她笑,沒想到他會問這麼奇怪的話。「難不成你是貓啊?在這麼黑的泂裡也能瞧見東西?」她調皮地吐吐舌頭。

  頓時,她的話像一把利刃擊中了他。

  「子菱!」他喊,忍不住緊緊擁她入懷。

  「「沈」……「沈」大哥?」被他突如其來的擁抱嚇住,她反射性開始掙扎。

  她努力推擠著,卻發現他完全不為所動,只是緊緊地擁住她,像是在--安慰她?這令她覺得有些困惑,該推開他嗎?還是--就在這思慮間,她突然發覺自己似乎並不討厭他的擁抱,相反的,自心底湧出另一種奇特的感覺。

  他以一種很強勢的姿態抱住她,讓她的臉不得不緊貼住他的胸口。因而,鼻間充塞的全是他男性的陽剛氣味。而偎在她頰邊的寬闊胸膛,卻讓她感到異常的溫暖和--熟悉。於是,她停止了掙扎,只是任他這麼地摟著自己,嬌俏的小臉上,泛趄陣陣紅暈。

  「沈」大哥……你怎麼了?」她聽見自己問。柔得膩死人的聲調,完全不像原來的她。她的臉更紅了,沒想到自己會用這樣的語調說話。

  「子菱!」他放開她,捧住她的小臉。「子菱,我們現在並不是在洞裡……他不忍再說下去。

  嗯?她仰起頭。「不在洞裡?那是在哪裡?」她開始覺得有些不大對勁。怎麼他的口氣聽起來這麼沉重。

  「我們……」他按住她的肩,一手仍不忍地停留在她的頰上。「子菱,你聽我說……」她仰起小臉,等待他的話。

  「我們現在……在洞口,而大陽--正要升起--」太--陽?

  意識到他話裡所代表的意義,她後退,慌亂、不敢置信地搖頭。大陽?有光?

  那她為何什麼都看不見?「不可能的!」她緊扯住他的衣袖。「不可能!你一定是在騙我……對不對?」她喊,試圖睜大雙眼看清眼前的事物。

  他無法回答。「子菱!你冷靜點,這或許是暫時的--」一片漆黑。她什麼也看不見。連一絲光線也看不見!

  「不--」她伸出顫抖著的雙手,無法克制地揮舞著。

  「不--」淒厲的呼喊在洞裡迴響--迴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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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9 11:00:25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上山的路崎嶇難行,正如下山的路一樣,尤其是對失明的人來說更目如此。

  「啊!」一個步子不慎,她踩著路邊的石子,整個人便失去平衡地往前仆去。

  李陵不發一語,立即上前接住她,這才免了她一場皮肉之苦。

  「嗚!」她嗚咽出聲,靠在他懷裡勉強地壓抑著。

  「子菱--」他開口,聲音憂慮而沉重。「讓我扶著你走吧!」「不。」她堅定地拒絕。

  「「沈」大哥,我很好,你不用擔心,你只要告訴我該往哪個方向前進,我可以自己走的。」她勉強露出一個微笑讓他安心,卻不知這笑容在他看來簡直比見到她哭還令人心痛。

  說罷,她挺起纖細的雙肩,再次邁步前進。

  她並不是固執、也不是存心跟自己過不去,而是這下山的路對她來說,已經成了一種挑戰。至少,證明她不是一個無用之人。她告訴自己,如果今天能靠自己的雙腳走下山,未來的日子就算再痛苦、再難熬,她也要熬過去。但如果,她連這條山路都走不下去,她真不知道自己還有多少勇氣來面對往後的日子。

  所以,她咬緊牙關,在一次次的撲跌和令人恐懼的黑暗中一步步走下去。

  李陵歎息。

  他並不是不明白她的想法。只是,他不忍。每見她摸索著前進、每見她顛簸一次,他的心就跟著揪緊,深怕她跌傷、更怕一次坎的挫折會令她徹底崩潰。

  她太好強了。但,這樣的個性只會讓她傷得更重。

  望著眼前步履艱難的她,他一咬牙,邁步上前捉住了她,在她來不及反抗之前將她整個攔腰抱起,然後,不顧她的反對和抗議,將她緊緊鎖在懷裡,不容她再移動分毫。

  「放我下來!「沈」大哥,你放我下來讓我自己走!」她大喊,拚命掙扎。

  他停下腳步厲聲制止她。「子菱!你冷靜點!」這一吼,的確讓她靜了下來。

  「我會讓你自己走,但絕不是現在!」見她靜了下來,他才放低了聲音,對著懷中滿載著傷痛的小臉道:「現在,你什麼都別多想,什麼都別做,就讓自己好好地休息一會兒,等你的心平靜下來,我們再一塊兒想想未來該怎麼做,好嗎?」他的話,恍如一陣暖流緩緩流過。她原先在心中築起的堤防和緊張的情緒,就因為他短短的幾句話,在一瞬間完全潰決。

  突然,她哇地一聲痛哭出來,整個人埋進他的胸膛。

  為什麼?他為什麼要這麼溫柔?為什麼要對她這麼好?他知不知道,她是多努力才讓自己不被黑暗所吞噬、他知不知道她有多努力才能不讓眼裡的淚流下來,為什麼?他為什麼要說這些話,讓她好不容易築起的保護網在一瞬間全都崩潰,他好殘忍、好殘忍!

  他擁緊她。心上一塊石頭彷彿落了地。她的淚釋放了她的情緒,也連帶釋放了他的。

  自從知道自己失明以來,她始終沒有掉過一滴眼淚。她憤怒、恐懼、震驚,但就是沒有掉過一滴淚。

  這讓他感到極度的不安。

  「子菱,都哭出來吧!」他輕吻她的發低語。「別把事情都放在心底,相信我,哭出來會好些的。」他抱著她,走到一棵足以遮蔭兩人的大樹坐了下來。仍將她摟在懷中輕輕拍撫著。

  她未發一語,也沒有抬起頭來看他,只是緊捉住他的衣襟,聲嘶力竭她哭著。

  不知過了多久,她才漸漸停止了哭泣。待他抬起她的小臉探看時,卻發現她早已倦極而睡,臉上的淚痕仍留在頰胖。

  他輕歎,拭去了她的淚水。

  「別怕,子菱。我會一直陪著你的。」不知為什麼,他始終覺得自己對她有一份責任。或許因為她是子京和雪凝的女兒,也或許是因為他看過了她的身子,但在他內心卻有一個小小的聲音不斷在提醒他--這一切,無關乎責任。

  那是一種怎樣的感情呢?他無法形容。只知道自己在乎她、關心她。她的所有傷痛,他感同身受。

  望著床榻上睡得極不安穩的她,他不敢離開半步。深怕她一覺醒來面對無邊的黑暗,無法承受。

  「唔!」她轉個身,碰著了他的手,竟反射性地緊緊握住,原先糾結的眉心也在一瞬間鬆了開來。

  這無心的舉動震懾了他。

  她需要他!這認知像一道閃電擊入他的腦海〞

  一直以來,所有的人都尊敬他、愛戴他、欣賞他,卻從沒有一個人真正地需要他。雖然貴為一堡之主,他的感情始終極為貧乏。

  自小,他就是被義父收養訓練為繼承人的工具。雖然義父侍他極好,但那和真正的父子之情畢竟不同。義父待他好,是因為他足堪造就。而他,也達成了他的要求。當然,他仍是感謝義父的,只是,除此之外,他從未感受到親情的溫暖。

  他也從不奢望什麼,直到遇見雪凝。

  她的美,帶給他極大的震撼,而她的溫柔和善良,讓他第一次感到自己的情感原來也可以如此豐沛。然雪凝卻屬於子京。這令他黯然。

  沒想到,事隔十八年,過去的記憶仍未消散,他卻又被眼前這與雪凝有著酷似容顏的小子菱所吸引。難道就只是因為她貌似雪凝的緣故嗎?他問自己。但他知道,這並不是真的。

  雪凝柔弱,子菱卻堅強。雪凝沈靜,千菱卻活發。雖然她現在因這重大的打擊而消沈,但他卻仍可以從她靈動的雙眼看出,她的個性,截然不同於雪凝。

  但他又為何會受到吸引呢?他不明白、也不想明白。

  她是子京的女兒、雪凝的翻版,他無法容許自己對她有任何不該有的想法。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照顧她,讓她平平安安地回到黑風堡,回到爹娘安全的羽翼下。

  突然,門上的輕啄聲吸引了他的注意。他想起身,卻被子菱的手牢牢握住。於是,他輕輕抽出手,起身開門,進來的,是客棧的掌櫃。

  「大爺,您吩咐小的辦的事,小的都給您辦妥了。」見床榻上的姑娘似乎仍沈睡著,掌櫃放低了聲音。「城裡最好的大夫已經在門外等著了,是不是……」他偏過頭朢向床榻,半晌才道:「請他在樓下候著,等我妺妺醒了再請他上來「但大爺……大夫恐怕不能久候……」

  李陵不發一語,自衣帶中取出一錠白銀。「這應該夠了吧!」

  「夠、夠、當然夠!」一見到銀子,掌櫃立即露出笑臉,連連作揖。

  「好了,你下去吧:有事我會通知你的。」

  「是,小的這就離開。」說罷,帶著滿臉的笑關上了房門。

  李陵搖頭輕笑。

  「有錢能使鬼推磨」這話果然一點都不假。幸好在被冰凍的十八年裡,他身上帶的銀子全都完好如初,否則這會兒恐怕早已淪落街頭了.。

  以兄妹的身份住進客棧是最安全、也是最適當的方法。現在的她需要人照顧,怛,他必須考慮到她的立場,所以下山以來,他一直對外聲稱她是他的妹妹。

  他步回床邊,發現她的睡眠已然變淺,似乎正要醒來。

  然後,他看到她睜開雙眼。

  眼底先是一片茫然,然後驚愕、恐懼,最後又成為一片漠然。

  他上前一步。

  「誰?」輕微腳步聲引起她激烈的反應,她猛地坐起。「是誰?我在哪裡?」

  「子菱別怕,是我。」他上前握住了她的肩膀。「我們現在在青雲城的青雲客棧裡。你放心,你現在很安全。」

  「「沈」……大哥?」她間,搜尋著他的方向。

  「是的,是我。」他答,身軀靠近她。

  是了,「沈」大哥。他身上熟悉的味道令她沈靜下來。

  原來,這一切並不是夢。「沈」大哥仍在她身邊,而她的雙眼也依然什麼都看不到。

  她輕笑,粉頸低垂。「你知道嗎?「沈」大哥,我還以為,我作了一個好長的夢呢!」話裡的苦澀和自嘲,令聞者心痛。

  我也希望是夢。他在心中低語。

  「好吧!」她重重地呼出一口氣,打破空氣中的凝重。「幸好我不是這世上第一個看不見的人,否則還不知要有多難過。」她故作輕鬆地說著,跟著手探入衣襟像是在找些什麼。

  「我想,你應該是在找這個吧!」他拉過她的手,將一塊玉珮放入她的手。

  人間令。

  「這……」她驚訝地抬頭。「這玉珮為什麼會在你那兒?」這人間令她一向是掛在胸前的,怎麼會話一出口,兩人同時想起先前她在山洞未著寸縷的情景--

  「當時--我怕掉了,所以--」

  「好了,別說了!」她羞得耳根都紅了。

  「我--」

  「對了,我請了大夫來替你看診,現在正在樓下候著呢!」為了免除她的尷尬,他立即轉變了話題。「我這就要掌櫃的去請他上來。」說罷,他起身。

  「等等!」她喊住他。「為什麼要看大夫?」他回頭。「你受了風寒,又受到驚嚇,還有你的眼--」

  「我不要看大夫!」話還沒說完,她立即激動地截斷他的話。

  「不看大夫?為什麼?」他又走回榻邊。

  「不看不看不想看!沒有為什麼!」

  「子菱,你現在這種情況,不看大夫是不行的。就算是你的身體已經好了大半,至少得讓大夫看看你的眼睛。」

  「不要!」她搖頭。

  「子菱,別這麼任性!」他皺起了眉頭。

  「我任性?」她抬起頭。「你懂什麼?你什麼都不懂!我已經失明了、瞎了!為什麼還要讓大夫來告訴我?難道我自己不知道嗎?你說!你有見過哪個失明的人能再看見的?我不要大夫!不要別人來告訴我我是個瞎子!誰都不要!」她大吼,整個人埋進了被裡。

  她的這番話讓他愣住了。他沒想到她的不安會是如此強烈。

  「子菱--」他上前坐在床榻邊,經拍著縮在被裡的她。「很抱歉我沒有考慮到你的心境--」他拉拉她的被示意地出來,但她怎麼也不肯動一下,他只好隔著被子繼續對地道:「你聽我說,逃避不是解決問題的方法,如果,你的雙眼還有希望,我會盡一切的努力替你治好。如果沒有,最壞也不會比現在的情況更糟,你說是不是?」她微微震動。

  「還有,你得想想你的爹娘,就算不為了自己,也要為了他們,你忍心讓他們看到你現在的樣子嗎?答應我,讓大夫看看,然後我們再決定怎麼做,好不好?

  她自被角露出了臉。

  他笑。「來,梳洗一下,讓大夫看看可好?」她點點頭,臉上還掛著兩還掛的兩行清淚。

  「公子,令妹除了受到驚嚇和染了風寒外,其它一切安好,我開幾帖滋補強身的藥給她服下,不出三日就可以完全痊癒了。」大夫拿起毛筆,振筆疾書。「好了,等會兒你就照這藥單抓藥便成。」

  「多謝大夫,那舍妹的--」大夫撫著長髮搖搖頭,制止了他的問話,示意他到外邊再談。

  「大夫,您有什麼話就直說吧,我想,她有權知道自己的情況。」他望向坐在桌前滿臉焦慮的子菱。心裡知道,若不當著她的面把話說明是不行的。是好是壞,都要有一個明白。

  子菱點點頭,繃緊的臉上露出一絲笑意。

  「好吧,那我就直說了。」大夫清了情嗓子才又繼續道:「經過我初步的診查,她的雙眼應該是完全沒有問題……」

  「沒有問題?!」子菱驚呼。心底生起一絲希望。

  「是,沒有問題。」

  「但--」她搶著問。

  「這小丫頭的眼疾,據我診斷,是因為發了高燒,一時阻斷了視覺,所以才會突然看不見。我已經針對這點給她下了針,依理來說,應該是沒有問題才對,不過--

  「不過什麼?」李陵緊張地問。

  「不過,以我的醫術,下了針之後應當是看得見了……」

  「可是我還是什麼也看不見啊!」子菱大叫。

  李陵上前按住她的肩安撫她。「是啊!這是為什麼?」他問。

  大夫搖了搖頭。「至於為什麼還會看不見,這……恕老朽才疏學淺,實在是找不出原因啊!」大夫話才說完,子菱即氣得大罵。「什麼跟什麼?你這說了還不等於白說!」先是讓她的心吊了半天高,然後才說找不出原因!這算什麼大夫!根本是個庸醫。

  「子菱,不得無禮!」李陵出聲制止她。

  「你說我無禮?」她氣極了,眼眶立即湧滿淚水。「你自己聽聽他說的是什麼話,分明就在欺侮我是個瞎子,教人家有了希望,又重重地跌入谷底,你不罵他,反倒罵我!」說著,她終於忍不住哭了起來。

  「從一開始,你就管我這管我那,又罵我任性、還罵找無禮,原來,我就這麼討人厭,現在又變成了討人嫌的瞎子!好啊!你別管我!你們通通別管我好了!我瞎、我討人嫌,都不關你的事!」她站起來,摸索著前進。

  「子菱!你要上哪兒去?」她這一哭,頓時讓他亂了方寸,急急伸手拉住她。

  「別拉著我!我上哪兒去你管不著!只要是看不見你的地方,什麼都好!」她賭氣,邊拭著淚、邊推開他。「對了!我還忘了我壓根兒什麼都「看」不見!那好,我到一個「聽」不到你、碰不著你的地方好了!」不知為什麼,他的責罵比聽見大夫的話還令她傷心。其實,她曉得他是為她好,也知道自己不該這樣無理取鬧,但她就是無法控制自己、聽不得他說一句自己不好!

  「子菱!」他扯住她,將她拉進懷裡。「我不許你離開我的視線半步!」他半帶著威脅、實則更具關懷和佔有的口氣,令得她心上一暖,眼淚即刻控制不住地肆流而出。他還是關心她的。心裡這麼想,口裡卻仍抽抽搭搭地說著:「嗚……我就是要走……嗚……你管人家……」身子卻極自然地偎進他懷裡。

  「好,不管,我都不管。」他的大手順著她的髮絲,不斷地安撫她。

  「唉!我說這位姑娘啊!撒嬌也不是這麼個撒法,當心哦!別把人都給嚇跑了才是。嘖!是這愣小子才理你,換了我--哼!看你「寡婦死兒子--沒指(子)望啦!——在一旁觀察良久的大夫終於忍不住追出了自己的心聲。

  「你--」子菱極不甘心地朝大夫說話的方向瞪去。

  「喲!是看不見,眼神倒還挺靈活的嘛!」

  「子菱,收斂點。」他提醒她,跟著放開懷中嬌小的身子,扶她回桌前坐下。

  子菱還想說話,卻被接住肩頭,制止她再頂撞大夫。

  「不好意思,咱們兄妹倆讓大夫見笑了,捨妺年紀還經,有時候是--」他對大夫解釋,心中卻暗暗為自己方纔的舉動感到慚愧。

  子菱涉世未深,遭逢變故,情緒不穩是在所難免。而他,癡長她幾歲,行走江湖多年,由得她鬧也就罷了,還情不自禁地在旁人面前表露出心中的情感。希望這大夫沒察覺到什麼不對,否則,只怕又會惹上許多不必要的麻煩,「哈哈哈--」話還來不及說完,大夫卻哈哈大笑起來。「什麼妹啊哥的,分明就是郎有情妹有意。你們年輕人,省省吧!想騙我這個老頭子還早得很呢!」這樣露骨的話,說到兩個年經人心坎兒裡去,彷彿被人戳破了秘密,子菱臉上頓時一陣通紅,連李陵也是一臉尷尬。但,老人家的話卻似乎在這兩人心底生了根、發了酵。

  她微微瞥向他,想知道他的反應,卻懊惱著什麼也看不見。而李陵,卻為她的嬌羞怦然心動,兩眼根本就離不開她。

  「喂!小子,你發什麼愣啊!」

  「不、老人家您誤會了。」他這才回過神來,急忙解釋道:「實在是子菱需要人照顧,但我倆萍水相逄,亦非親非故,為了顧全大局,所以--」萍水相逢?非親非故?他真只是這麼想?他的話讓她彷彿被狠狠打了一巴掌,眼淚幾乎奪眶而出。

  在他心底,她的地位就只是那樣?

  「好了,你別解釋了。越說越糟,嘖!」大夫瞥過眼,只瞧見桌前的姑娘臉色一陣白,淚水已然在眼眶裡打轉。「我才不管你們什麼關係,反正,我只管醫我的痛就是了。」

  沒注意到子菱臉上的神情,李陵關切地問道:「大夫您這麼說,可是子菱的雙眼仍有法子醫治?」

  「法子是沒有,不過……」

  「不過什麼?」李陵急了。

  「我說年輕人啊!看你這相貌舉止倒也沈穩,怎麼說起你「妹子」的事,就這麼毛躁起來?真是--原來不過是虛有其表啊!」他刻意強調了「妹子」兩字。

  雖然心中難過萬分,但聽見老人這樣消遣「沈浩」,她卻又忍不住出聲幫他。

  「喂!你究竟說是不說,別沒事盡在那兒損人,大夫這城裡有的是,你別以為我非得靠你不可!」

  「子--」

  「小伙子,你別叫她。」大夫非但沒生氣,反倒笑嘻嘻地道:「我老實告訴你吧!你們今天可真是找對人了。我這人,什麼嗜好都沒有,偏偏呢--就喜歡難纏的女人。」他指指臉色已十分難看的駱子菱。「這小姑娘的脾氣正合我胃口!簡直比我家那婆娘還厲害!」他拍拍手,笑得更開心了。

  「小姑娘,別說你不想聽,就算你摀住了耳朵,我還是非說給你聽不可!」

  「當今世上,就屬我的醫術最了得。應該是沒有我治不了的病的。他清了清喉嚨自滿地道,卻引來子菱一聲冷哼。但他不理,仍繼續說下去。「但小姑娘這眼疾的確有些奇特。這樣吧!我知道有個女人,她的醫術並不在我之下,只是我倆研究的方向不同。你們去找她試試,或許她能看出個究竟也說不定。」

  「女人?請教大夫,她是何方高人?現居何處?」李陵急急地間。

  大夫沒有回答他的話,只逕自說道:「打青海向西走,有個天倫山,上了天倫山再往北走,你們會看到一片竹林,進了竹林,找著個寫著「無良居」的竹屋,同裡面那女人報上我的名號就行了。其它的,就得看你們的造化了。」李陵和子菱皆滿臉錯愕。

  大夫笑笑,收拾起醫具打開了房門。「記住啊!我的名字叫甄無良。無良老人就是我。」說完,大笑著離開了客棧。

  「「沈」大哥?」半晌,千菱才開口。「這無良老人--究竟是什麼人?」

  李陵上前握住她的手,卻未回答她問題,只是低沉著聲音道:「子菱,你的雙眼,可能有救了。」

  「只是可能。」聽見這樣的訊息,她似乎沒有半點欣喜。因為現在的她,被一個問題不斷地困擾著。

  「「沈」大哥,你真的--只是拿我當妹妹看待嗎?」她低垂著頭,令人看不清她臉上的神色。

  雖然,他們相處的時日並不長,甚至,她還曾經誤會過他。但她不知道為什麼,很自然地就依賴著他,好似已經認識他一輩子了。

  這些日子以來,他待她細心、溫柔,她頭一次感受到來自一個男人的溫柔。當然,這和爹爹待她的感覺是完全不同的。她不明白這是種什麼樣的情感,只知道自己在乎他,甚至,永遠不想離開他。她對他的感情,不只是兄妹之情,也能感受到他那份柔情,但,那真是對妹妹的感情嗎?他只是把她當成妹妹看待?

  「我--」當然不是!他愣住了,口裡想回答,一句話卻便在喉嚨說不出口。

  他該怎麼解釋自己的感覺。妹妹?不!他絕不是把她當成妺妺。那--他把她當成什麼來看待呢?自相遇的那一天起,他就被她深深地吸引。她就像顆磁石,緊緊地捉住他的目光,她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甚至是生氣時的小臉,都深深牽動著他的心。

  他知道不該,所以極力在控制自己。但現在,她的問題,在一瞬間衝破了他費盡心力所築起的防線。

  她會這麼問,是因為對他也有相同的感覺嗎?他不敢想。

  他的沉默,引出了她的淚水。「對不起,我知道這麼間令你很為難。我--就當我沒說過這話。」她不該問的。一陣羞愧襲上心頭,她突然覺得自己好像是個被人丟棄的布娃娃,還逼著別人要撿回她!

  笨子菱、傻子菱!她在心裡罵著自己。為什麼耍這麼自作多情!你以為你們認識多久?你忘了自己是個瞎子嗎?你以為--像他那樣的人真會愛上一個瞎子?駱子菱,你真是大自不量力了!

  她暗暗拭淚,背轉過身吸了口氣鎮定自己,然後才開口道:「如果--你認為照顧我是你的責任,那大可不必,就算是瞎了,我也可以過得很好,就像你說的,我倆萍水相逢、非親非故,你不必為我的雙眼負責任。」她黯然。

  「不,子菱!你誤會了!」他沒想到她會這麼想。為什麼?他做了什麼讓她會這麼想。他一個箭步上前,握住她的雙肩,將她扳過身來面對自己想要解釋,但在看到她臉上泫然欲泣的表情時,卻愣住了。

  她真為他說的那番話如此傷心?他不覺一震。

  「子菱,你--我--」他急著解釋,卻有些慌了。「子荾,我先前所說的那些話,全都是為了掩人耳目,怕刖人誤會我們的關係才不得不這麼說的!我從來就沒有那樣想過!」

  「怕人誤會?對你來說,我是這麼見不得人嗎?」他這麼急於撇清兩人的關係,是在--嫌棄她?

  「不,不能怪你,是我自己自作多情--我根本就配不上你--」她哽咽。

  「該死的!子菱!」看見她的淚水令他心慌,他想解釋,卻又不知該從何說起。「你--你在我心裡--有很重要的地位。我--不可能不在乎你的!」這樣的說法,已是他能表達的最大極限。他不知道該怎麼說才能向她解釋她在他心裡的重要性。

  他的話,在她心底燃起了一絲火焰。

  她抬起眼。「你是說--你在乎我?」她閃著淚光的小臉迎向他,令他怦然心動。他的眼神更柔了。再開口時,已不由得放低了聲音。「傻丫頭,我當然在乎你。」他捧住她心型的小臉,無法將眼光移開。

  看見她閃著希望的雙眸,他什麼也顧不了了!他只知道,他在乎子菱!他愛子菱!一看見她的淚,他所有的顧忌、一切的擔心全都被他拋諸腦後!他失去過雪凝,不能再失去她!

  「像……在乎一個妹妹那樣的在乎嗎?」她充滿希望的眼底又蒙上一層陰影。

  「不--」他搖頭,深深地歎息。他無法再欺騙自己了。

  他靠近她,在她額前印上一吻。「子菱,我從來就沒把你當妹妹看待,我不能。」

  「那--是什麼呢?」他的氣息貼近她的,令她喘不過氣來,他未吐出的答案讓她的一顆心怦通怦通地跳,聲音之大,連她自己都能聽見。

  他笑,是那種充滿魅力、能震動她心魂的微笑。

  然後,他的唇,情不自禁地印上了她的。

  天!然後,她整個人就像跌進一團雪裡,分不清方向、看不見一切。她完全無法思考。他的唇、她的舌,他充滿陽剛的男性氣息,完全充塞在她胸臆,她屏住了呼吸,深怕這一切就在喘息間溜走。

  「閉上眼,小傻瓜。」他命令。聲音低沉而沙嗄。

  她聽話地閉上眼,但這一閉哏,所有的知覺彷彿在一瞬間變得極端敏銳。她感覺到他的大手在她身上游移,所到之處,像燃起一團團火焰,她幾乎要被燒灼,卻又渴望被那燙人的熱度所灼傷。

  她感覺到他身上揉著汗水和青草的味道,隨著他的吻,在她身上流動。而他的唇,噢!她低吟出聲。她從不知道,一個吻可以是這樣的感覺。

  「啊……」她聽見自己呻吟。那是她的聲音嗎?她不敢相信。那是--全然滿足的,聽起來……好羞人,但,她什麼都顧不得了,只是緊緊地、緊緊地環抱著他的頸項,不再鬆開。

  老天!他忍不住低吼出聲。她柔嫩的唇瓣被他舔吮得紅腫,她丁香般的小舌生澀地學著他的律動。而她的手,緊緊攀住他的頸項,彷彿隨時都會癱軟在地。他無法克制地攬住她的腰,加深了那個吻。她柔軟的身軀,焦躁地緊貼著他移動,讓他幾乎要崩潰。她的婉囀呻吟,收進他耳裡,根本就成了讓人發狂的催情劑。

  她的心跳如擂鼓,無法再承受任何一個刺激。否則,他真會當場要了她。

  他收回了他的吻,卻引得她再度呻吟出聲,地無力地攀附著他,喘息聲清晰可聞。他深深地吸了幾口氣,試圖平復內心的渴望,卻只能挫折地低吼出聲,緊緊地將她揉入自己懷中。「天哪!子菱!看看我對你做了什麼!」她嬌羞地倚偎著他,雙頰如火燒般滾燙。她沒有想到,他竟會這樣表達她的感情,輕觸自己被吻得有些疼的嘴唇,她羞得往他懷裡鑽去。

  「噢!」他挫折地呻吟,再開口時,聲音低沉而沙嗄。「老天!子菱,請你別再這麼動了,否則,我沒有把握自己會再做出什麼事。」「唔!」她低吟,像只傭懶而滿足的小貓。

  他笑,將懷中的她攔腰抱起。引起她一陣驚呼。「「沈」大哥?」

  「還叫「沈」大哥?」他輕點著她朱紅的唇。「叫我「浩」。」望著她酡紅的雙頰,腳下邁著大步接近床榻。

  「浩」。這名字,她已不知在心底喚了千百次,但買到了嘴邊,卻是那麼羞於啟齒。

  他走近床榻,輕陘地將她放下,而他,則撐起雙臂半伏在她胸前,整個身軀籠罩住她。「叫我。」他命令。

  彷彿被催眠似的,她聽見自己的雙唇輕輕地吐出:「「浩」--」他滿足地笑了,再次地吻住了她,良久--才緩緩放開。

  「浩」。

  這不是他的名字,但,在她這麼叫過後,他彷彿覺得,「沈浩」這兩個字重新有了意義--從現在起。

  「我喜歡聽你這樣叫我。」他又再輕啄了她一下,然後起身離開床榻。「休息一會兒,我去準備些上山的事,乖乖待在這兒等我回來,知道嗎?」她拉住被褥,露出半個小臉幸福地道:「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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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二十八年來,他的感情第一次有了歸屬。(或許該再加十八年?他在乎。)但對於禾來,他卻還來不及想該怎麼做。這一切都發生得太快了!

  他不知道該不該告訴子菱他的真實身份?該不該兒子京和雪凝一面?而他和子菱的未來又該如何?他全無頭緒。

  面對子京和雪凝的憂慮,始終在他腦海裡盤旋不去。他不知該如何面對他們,更怕子菱知道他的真實身份後,不知會有什麼樣的反應。

  在這之前,他以為自己可以壓下那份情感,將子菱平安地送還子京,然後,遠走高飛,讓李陵永遠地消失。但現在,他無法再作任何決定。

  他愛子菱。無法自拔地變上了她。雖然連他自己無法解釋,這樣狂猛又激烈的感情為何會發生在他身上?但它就是發生了。如今他才知道,當年對雪凝的愛只不過是一種迷戀;雖然,剛開始他是被子菱醏似雪凝的容貌所吸引,但在他內心深處,卻清楚地知道,子菱早已緊緊地捉住了他的心。

  她是那麼美、那麼純真。她身上有著雪凝的柔、卻也有屬於她自己的溫柔和堅強。而她的活潑、她的俏皮,更溫暖了他冰封已久的心。

  或許,在治好子菱的雙眼後,他會想出解決的辦法來。

  眼前他必須做的,就是先治好子菱的雙眼。

  如果必須告訴她真相,他希望是在她看得見的時候,因為他不知道這件事會對她帶來多大的影響。但他不想冒險,他不希望她是在最脆弱的時候知道這件事。

  至於其它,就交給時間來解決吧!心意既定,他揚手揮鞭,催促著馬兒加快腳步朝天倫山前進。

  動身之前,子菱托他差人送信息給遠在黑風堡的子京和雪凝,告訴他們她一切平安,只因喜歡上青海的景致,所以想多待些時日。

  她不想讓爹娘擔心。這樣的作法他可以理解。換作是他,可能也會這麼做。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幸好他能待在她身邊照顧她,否則,以她倔強的個性,可以想見,就算沒人陪她,她還是會僱人送她上山的。所以他只得陪著她。

  對於自己和子菱的境遇,他感到極不可思議。若是在過去,他絕不會料到自己曾遇上這樣的事,更不可能會變上子菱,更不可能想到,在遭遇那樣的一切後,竟會在這樣偏遠的小鎮裡,遇上三十年前譽滿江湖的神醫--無良老人。

  他和子菱的這番際遇,真是大奇妙了。

  三十年前,無良老人以一身絕妙的醫術行遍天下,先是治好了天元莊主身上的奇毐、再是讓已死三日的北城派少夫人呂玉蟬起死回生,因而聲名大噪,在江湖上可說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而他替人看病的規矩也是奇怪得很。天氣不好不看、心情不佳不看、重金禮聘者不看……反正只要他不想看,什麼理由都掰得出來,也不管病人是不是情況危急。所以,他雖然身為神醫,救人無數,但恨他入骨的人也不在少數,無貝老人的稱號就是由此而來。

  但,不知為了什麼原因,在他救活呂玉蟬之後,竟然就失去了蹤影,跟著,呂玉蟬也失蹤了。當時有人懷疑是不是這兩人另有姦情,被人發現之後便私奔去了,但後來又有人說看見他帶著妻子出現在東北、南海、各個地方,時日久了,人們也就漸漸忘了世上還有這個人。

  沒想到,今日會在青海巧遇,還指引了他們一條明路。

  只是他很好奇,連無良老人都無法醫治的病,究竟是什麼人可以辦到呢?當時能與無良老人的醫術齊名的,只有北城派少夫人呂玉蟬。但呂玉蟬精通的是毒,也已失蹤多年,不可能會是她。那--又會是誰呢?

  想到此,就被子菱的夢話給打斷了。

  他坐在馬車的駕駛座上,望著倚車邊猛打瞌睡的駱子菱,不禁搖頭笑了。笑裡似有些無奈,實則卻是滿滿的寵溺。這丫頭,在說些什麼呢?是夢見他了嗎?

  咚!

  馬兒踢著了顆大石子,車子稍稍顛簸了一下,把她給震醒了。

  「唔!」她伸了個懶腰,手碰著了柀大陽曬得發燙的車頂,才記起自己身在何處。

  「「沈」大哥,我們到了什麼地方?」邊說,手還揉著迷濛的睡眼,「出了城不過十里。」他答,邊注意著她的行動。

  「子菱,坐好別亂動,當心摔著了。」還叫他「沈」大哥,看來,一時是改不了口了。

  「才不會呢!」她皺皺鼻頭,摸索著爬近他身邊,一屁股坐上他身旁空著的位子。

  「我雖然看不見,可沒缺手缺腳的。」經過了昨日,她的頑皮裡都帶著一絲嬌磌。

  「你真是的。」他搖頭,轉身探入車內,取出了頂笠帽道:「來,戴上它。」說罷,硬是將笠帽往她頭上戴去。

  「討厭,熱死人了!」抱怨歸抱怨,她仍是很開心地接受他體貼的照顧。

  她好幸福好幸福,幸福得像快要死掉了。老天爺會不會嫉妒她的幸福呢?她這樣想著。啊!呸呸呸,胡思亂想什麼!她甩掉了不好的想法。

  「熱死總比被曬死好吧!」他拍拍她的頭,替她把斗笠綁緊。

  她吐吐舌頭。卻不知道這神情有多誘人,險些讓他失了心跳。

  「「沈」大哥,我們還要很久才會到嗎?怎麼我覺得睡了好久,才不過離城十里而已。」她東張西朢,自然是望不見什麼東西,但那姿態卻煞是天真。

  他忍不住笑了。「是啊,你是睡了很久了。想想,好像自我見到你以來,你就一直在睡夢中。」

  他停了停。「不過--照我們前進的情形看來,你大概還睡得不夠久吧!」

  「啊--」聽出他是在調侃她,她不依地抱怨著。「你笑我!我是個病人耶,病人當然比較容易想睡覺啊!」

  「是啊!」他笑著接下去。「不知是哪個病人在三天前說她的病全都好了,悶得快昏了,還逼我早點動身呢!」

  「這--我不理你了。」她賭氣,咚地一聲跳回馬車裡。

  男人就是這樣壞,才對他好,就欺侮起人來了!哼!她嘟起嘴,不再說話。

  哈哈哈--他朗聲大笑。「小睡豬,下回別再這麼跳來跳去,萬一跌下馬車,只怕你又得多睡個三、四天了。」回答他的是一聲冷哼。

  他笑笑,繼續策馬前進。

  沒想到她能適應得這麼好。這讓他稍稍放下了心。

  自無良大夫走後,她就很安分地吃藥、休息,彷彿是在為即將到來的天倫山之行做萬全的準備。兩地的情緒也漸漸恢復了平靜,甚至,還透著欣喜。似乎已不再在意自己看不看得見的問題。這是因為知道能有法子可治,還是--因為他?他私心這麼想。

  「「沈」大哥,你在想些什麼啊?」見他半晌都不說話,她又探出頭來問。

  「哦!沒什麼,不過是些往事罷了。」「往事?」他的話讓她驚覺到,雖然她是這麼地愛他,雖然她覺得自己似乎認識他一輩子了,她卻發現,除了他的姓名,她對他一無所知!

  但她又想,這一點也不重要!她告訴自己,只要知道他愛她、在乎她,這就夠了!想到這裡,她臉上不自覺地露出了幸福的微笑。但她還是忍不住問了句:「你……在家鄉有……很重要的人在等你嗎?」她擔心,他是不是……早已經有了婚約。現在才想到這個問題,她是不是有點笨?但,還是得問問看。就算有,她還是會把他搶過來的。她可不能容許別的女人和她一起分一口小他的愛。

  瞧見她臉上的凝重,他不禁笑了。「如果你說的是有沒有情人在等我,那答案是-」

  「是什麼?」

  「我什麼都沒有,只有你。」他摟過她,將她自車內抱進自己懷裡。

  他的話,讓她既窩心叉心疼。「可是,你的家人呢?你被冰在地洞裡,難道沒有人找你嗎?」

  「我沒有家人。」他答。聲音裡並沒有洩漏大多的情感,好似這是件很平常的「沒有家人?」她有點後悔自己間了不該問的話。

  「嗯!」他點頭。「從小,我就是個孤兒,不知道家人在哪兒。十歲在街上遊蕩時,遇到了願意收養我的義父。於是,我跟著義父讀書習武,直到他去世。」除了姓名,他所告訴她的一切都是真的。

  「所以,你在你義父去世後就出來遊歷,不小心進入無量山遇上了怪物,所以就被凍住了?」

  「不,我義父去世時我才十八歲,那已是十……不二十八年前的事了。

  「二十八年前?!」她驚呼。「胡說!你看來也不過比我大不了多少,怎麼可能跟我爹一樣大!」

  「是啊!」他苦笑。「如果你被冰凍了十八年,醒來時看起來也不過是十八歲「天!」她驚得摀住了嘴。

  他就這樣被冰凍了十八年?!

  「十八年……」她急急摸索著捉住他的臂膀,問:「邯你為什麼會被冰在洞裡?被封在冰裡的時候,是不是還有感覺?看得到東西、聽得到聲音嗎?」如果在被封凍的十八年裡還有感覺、還有思想,那豈不是大可怕了?

  「當年,我是為了找尋傳說中的冰火石才進入無量山的。沒想到一進洞裡就看見了冰火石靜靜地躺在湖心的冰柱上,整個洞穴是一片冰封的景象。我當時太過欣喜,只顧著要取冰火石,沒想到才將它移開湖面,整個湖水竟立即解凍,頓時手上一陣冰麻,後來,就是你見著我的情景了。」

  「天哪!那……會不會恨痛?」她蹙起小臉,好像被凍著的人是她似的。

  「幸好,沒有任何感覺,這十八年對找來說,只是一片空白,」

  「一片空白。」她復頌著他的話。「聽起來似乎很孤單。」想到這裡,她不免替他心疼起來。

  「也許吧!」他笑笑。「幸好我並沒有感覺。」她不知他是真這麼想,還是在安慰她,所以沒有答話,只是低下頭,玩著他胸前的衣襟,以一根指頭捲起,又放開,衣裳都被她弄得縐了。

  「子菱別鬧。」他忍不住捉住在他胸前不安分的心手。她究竟知不知道,有幾個男人能忍受這樣的挑逗,若再不制止她,他可不能保證會發生什麼事。

  沒察覺到他變得沉重的呼吸,她乖乖地縮回手,改將小手平放在他的胸膛。耳朵靠近傾聽他強壯的心跳。

  他的呼吸,越見急促。

  「「沈」大哥,你的心跳得好快呢!」不待他回答,她又皺了皺眉頭道:「真是好可惜,好不容易找著了冰火石,卻又帶不出來。「沈」大哥,你會不會這麼覺得?」他深吸了口氣,待心中的蠢動稍稍平息後才答道:「我想,或許那東西原本就不屬於我們。就讓它隨著那怪物冰封在湖底也好,否則,又不知要有多少人因此而遇害。」也是。她偏過頭想。「那怪物實在是大厲害了,就罰它被封在湖底一輩子好了不過,她私心又想,如果不是那怪物,她也不會遇見「沈」大哥,或許也該感謝她呢!

  罰它?說得好像它是什麼寵物似的。這話也只有她說得出來。

  「「沈」大哥,那你往後打算怎麼辦呢?」沒了親人、沒有了家,十八年前的朋友恐怕也跟她爹一般年紀了。要是她,怎麼地無法接受這樣巨大的轉變。比起他的遭遇,她的失明還只是件小事,但……想到自己這些日子來這麼倚賴他,只想到自己受的苦,卻椳本沒有考慮過他的心境,她--好難過。

  往後該怎麼辦?她的問題,他沒有想過、也不敢想。

  「我不知道。」他誠實地回答。「一切,等你的雙眼醫治好了再說吧!」「「沈」大哥,如果……如果我沒有瞎……」她抬眼間。「你是不是會在我們出了無量山後就這樣走了?」他沉默,不再回答。

  或許會、或許不會,他不知道。見到子菱他是開心的,但事隔十八年,他無法想像當子菱知道他就是李陵,子京和雪凝認出他的情景。

  十八年前,他什麼沒有。十八年後,一切自然都不會一樣。就算,人間堡仍活著的弟兄們承認他是堡主,那又如何?這一切對他跟本就不再有任何意義。

  但現在……他望著眼前的子菱,無法掩飾對她的滿腔情意。

  見他不再出聲,子菱也跟著靜默下來。

  「算了,你就當我沒問吧!」她垂下頭,告訴自己別再多想。

  「子菱。」他突然又接下她的話道:「那時的我,的確有可能那麼做,但現在的我--卻捨不得離開你了,」他撫著她柔細的髮絲。

  她笑,將臉揉造他懷裡。

  「「沈」大哥……如果我的眼睛治不好……」他會因此永遠留在她身邊嗎?

  「不會的!」他的反應,比她料想的還激動。「一定可以治好的。子菱,我保證,一定會讓你的雙眼重見光明。」

  「嗯!」她點點頭。不敢問的是,若是治好了呢?

  他會什麼也不說的離開她嗎?

  突然她發覺,自己並不是這麼熱切盼望能重見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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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雪凝,我有子菱的下落了!」一個極具威儀的嗓音自房門外傳出,幾乎是同時間,房門應聲而開,「雪凝!」

  倚在窗邊的美婦人猛然回頭,絕美的容顏上掛著兩行淚滴,在聽到丈夫的話後,隨即破涕為笑。自女兒出走後,想念幾乎成了她生活中唯一重要的事。

  「雪凝。」駱子京低聲輕喚,一個大步上前,立即把淚眼婆娑的妻子緊緊擁入懷中,「不是說了別再站在窗口呃?為什麼不聽?」聲音裡,有著些許的慌亂和焦若非親眼看見這二來,很難想像如此偉岸霸氣的男子,在面對自己心愛的人時,會是如此深情和溫柔。

  「子京--」酈雪凝抬眼望向夫婿,兩人的目光緊緊交纏。

  她知道他擔心的是什麼。

  當初,她曾為了逃離他而自窗口躍入江中,險些葬身江底。雖然經過一連串的波折,兩人還是在一起了,但他始終不能忘記自己曾帶給她的傷害,更對那讓她幾乎喪命的窗口耿耿於懷。曾經一度,他還命人對了那扇窗,但因她喜愛窗外臨江的美景才又開了另一扇窗。只是這回,他要求他不在的時候,不許她靠近窗子,是以當看見她又倚在窗邊時,就又引起他的不安了。

  傻子京。她帶著笑撫上他的頰。事隔多年,難道他還不明白她的心嗎?有了他、有了子菱,她怎麼可能捨得再次離他而去。

  子京握住了她的手,偏過頭弳啄著她的手心,彷彿知道她的心意般,柔聲道:「找明白,我郡明白--我只是害怕,雪凝,你不會知道我有多在乎你。」「我怎麼會不知道呢?」他的所有舉動,早已說明了一切。她輕靠在他胸前溫柔地道:「子京,我愛你,我重視你和子菱更基於我的生命,這輩子,我是怎麼也離不開你了。」他撫著她的長髮,輕輕吻了她的額。

  「雪凝,青海的分部送來消息,說子菱到無量山去了,前些天才派人慱了信息回來,說是愛上北地的景色,所以會在那兒多侍些日子,要我們別擔心。」他拿出懷中的飛鵨傳書遞給妻子。「喏,這下你總可以放心了吧?」「青海?無量山?」雪凝接過書信,驚異地抬眼。

  「沒錯,就是李陵失蹤的無量山。」他接下了她的問題。

  李陵。

  提起這個名字,夫妻倆同時沈靜下來。

  十八年了。

  十八年前,李陵成全了他們,帶著破碎的心遠離家園。臨走前,還把象徵人間堡堡主地位的「人間令」送給了小小的子菱。

  他們本期望李陵此去能有一番際遇,找到屬於他的最愛,但他們怎麼也沒想到,這一去竟成永別。

  這些年來,他們不斷派人遠赴青海打探李陵的下落,卻音訊全無。這麼多年,他們也不抱任何希望了。因為,李陵若是活著,絕不會避不見面,他不是那樣自私的人。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他已經不在人世了。

  雪凝低垂粉頸,眼眶整個紅了起來。在她內心對李陵始終有著一份虧欠。

  「別再想了。」眼見妻子的難過,駱子京拍拍她的背。「我們只要知道子菱平安就好了,對不對?」「嗯!」她輕輕地點頭。

  她的聲音,不斷在他心中縈繞。

  雖然相處的日子並不長,但他卻覺得她早已成了他生命的重心。若不明白的人看見他倆,可能會以為是她在依賴他。但事實上,他自己心裡很清楚,如果沒有遇見她,十八年後重回人世的生活,長日漫漫、人生寂寥。或許,連生存的意念都會消散。

  「「沈」大哥,你睡了嗎?」她自馬車裡探出頭來輕聲地間。

  李陵用木棍撥了撥火堆,讓人生得更旺。「還沒。」他睡不著。很難睡著。

  「那--我可以出來跟你說說話嗎?」她小聲地問,生怕他會拒絕。

  白天的日子過得很快,夜晚卻相當難熬。雖然現在的她什麼都看不見,地無法分辨白天或黑夜。但當夜深人靜時,看不見的恐懼卻讓她怎麼地無法入睡。她好想有人在她身旁,陪她說說話。

  「睡不著?」瞧著她映在火光下的小臉,晶瑩剔透,嬌小的身子裡著毛毯半探出車外,彷彿惹人愛憐的心動物般,格外令他心動。他起身,將她連毛毯整個地抱了出來。「大概是白天睡太多了吧!」「啊!」她驚呼!察覺自己是被他抱在懷裡,才嬌羞地垂下眼踕,道了聲:謝謝你,「沈」大哥。」對他的關心,她實則是欣喜多於羞怯的。

  一直以來,因為她的相貌和身份,追求者始終未曾間斷過。但,從沒有一個人讓她看得上眼。或許是爹爹太優秀了吧!她緦覺得,那些人一點也不像個男人,自己不思長進,只想靠著祖蔭度日,那樣的人,就算長得再好、再有才學,她都不會喜歡的。

  但,她遇見了他。

  他的正氣凜然,令她心儀;他的溫柔體貼,令她心動;而他寧願犧牲性命只為了救她的舉動,更深深撼動了她所有的情感。自他救起她的那一刻起,她的心,早已淪陷。

  只下知……他也和池一樣,有那麼多、那麼濃的感覺嗎?雖被他溫柔地抱在懷裡;雖然,他吻了她,她還是不禁要猜測:他喜歡她嗎?有多喜歡?是否像她對他一樣?她好想聽他親口說出答案,但,她不敢。

  「來。」他將她安置在自己身邊,前方是溫暖的火堆,右側是足以遮風避雨的馬車,提供了她最安全舒適的環境。

  「還害不害怕?」他問。低沉的嗓音和溫熱的氣息掃過她耳畔,引得她一陣輕顫。

  他的所有舉動,就是這麼不自覺地牽動著她。

  「會冷嗎?我把火生得大些。」誤會了她的反應,他彎身撥弄著火堆。

  「不,「沈」大哥,我不冷。」她偎近他,卻又不敢靠得太近。「有你在我身邊,我就不怕了。」沉默了一會兒,她又繼續道:「「沈」大哥,你會不會覺得老天的安排真的很奇怪,竟然會讓我們這樣相遇,又這樣地聚在一起。」他歎了口氣,將她擁進懷裡。「是啊!」他低聲地答。

  也只有在這樣的夜裡,他才敢放縱自己的情緒。

  仰望滿天星空,天地間彷彿就只剩下他兩人。「子菱,如果有一天……我不是你所認識的那個人,你會不會恨我?」他突然開口問出了這話。

  她皺眉,不懂他話裡的涵義。「你不是我認識的那個人?我不明白。」她愮搖頭。「我只知通,你是「沈」大哥,照顧我、待我好的「沈」大哥,我怎麼可能會恨你呢?」她永遠不可能恨他的。

  「有時候,世事難料,將來會發生什麼事,誰也不知道,你說是不是?」「這我是明白,但……我不懂,你這是在暗示我什麼嗎?」他的話,讓她有些不安。

  他經撫她秀髮道:「沒什麼,我只是有感而發,隨便說說罷了,你別當真。」「哦!」雖知他的話裡儘是破綻,但她還是不想說破。如果「沈」大哥真有什麼難言之隱,就算逼他,他也不會說出來。不如,就讓一切交給時間來證明吧!想苦想著,她偎進他胸前柔柔地道:「不管你足什麼人,「沈「大哥,我永遠下可能討厭你的。」這是她給他的保證。

  夜色、星空、一對彼此心儀的男女,什麼話都沒有再說,卻透過晚風默默傳遞著情意。

  天意若要他們相逢,應該不會這麼殘忍地要把他們拆散吧!她這麼想著,漸漸地,進入了睡夢中。

  她睡了,他卻異常地清醒。

  軟玉溫香,說的就是懷中的玉人兒吧!他苦笑。她對他的信賴,在他來說是種幸福,也是一種痛苦。幸福的是,知道自己能如此獲得她的信賴,痛苦的是,她不明白她的親近和碰觸,對他來說是多大的誘惑。

  他不是柳下惠,坐懷不亂絕不是他的作風,對她與日俱增的情感,更令他越來越無法克制自己。他擔心再這樣下去,有一天會完全失控的。

  小傻瓜,我該拿你怎麼辦呢?

  「小菱,前面馬車無法通行,恐怕接下來的路得靠步行了。」來到天倫山腳,他停下馬車探查前方的路,卻發現山路陡峭且窄小,別說馬車,就算是兩人並肩而行都有困難。這樣的路要子菱走上去,實在是人危險了。

  「步行?沒關係,只要有人替我引路,我可以自己走。」其實,她並不是那麼嬌弱,況且,她不想再增加她的負擔。

  他步下馬車,按著抱下她。他的動作極之自然,像是做慣了似的,卻依然惹得她臉紅心跳。待她站走後,他才放開她。「你在這裡待會兒,我上去探探路,一會兒就回來。」他輕撫她紅通通的臉頰道:「有什麼事就大聲叫我,知道嗎?」她點頭。

  「好,你在這兒等我。」說完,咻的一聲三兩步便消失了蹤影。

  一陣風襲來,帶來些許涼意,卻令她下寒而慄,下知道為什麼,地總覺得有一個視線,不懷好意地盯著她,盯得她頭皮發麻。

  但明明沒什麼事,她又不敢隨便大叫,只得靠近馬兒,環住自己的雙臂。

  一直以來,她都是獨立而堅強的。但,自從發生了這些事,她變得越來越依賴「沈浩」,好像只要他一不在,她就變得不安起來。這真是不好,她暗暗告訴自己,這樣,會替他帶來大多負擔的。她不希望成為他的負累。

  突然,馬兒不安地嘶鳴起來,她全身戒備,卻探不出讓馬兒騷動的來源。「馬兒乖,別怕,我會保護你的。」話才說完,一陣風掃過她身旁,突然間,她整個人動彈不得,連半點聲音也發不出來。

  她被人點穴了!

  一陣惶恐襲上她心頭。「沈」大哥!「沈」大哥你在哪兒?她在心裡呼喊,希望他能聽到。還來不及多想就感到後頸遭到一個重擊,她立即陷入無邊黑暗之中。

  「沈」大哥!「沈」大哥!

  他猛一回頭,好像聽見子菱在叫他。但再仔細聆聽,卻又聽不見一絲聲音。

  望著前面崎嶇的山路,他開始心神不寧。不管是不是子菱叫他,還是先回頭看看比較安心。心裡這麼想,腳下一踏,很快地朝山下的路飛奔而去。

  才到山腳,看見馬車孤零零地停在原地,他的心踉著揪緊,加快了腳下步子。

  為什麼看不見她?會不會是躲進馬車休息去了?不,她一定不會有事的。他不是說過,有什麼事就叫她放聲叫嗎?

  「子菱!」他疾步來到馬車旁,掀開了布簾。「小菱?!」不在裡面。他慌了。

  「子菱!你在哪兒!我回來了。子菱!」回答他的,是一片靜默。

  該死的!他的胃開始抽痛。

  馬車連同那匹馬被遺忘在山腳下,李陵飛也似地奔向山裡,尋找子菱的蹤影。

  原本,他是要回頭去找的,因為他自山上下來便不見了子菱的蹤影,所以子菱若要上山,沒道理他會沒見著她,唯一的可能就是她往相反的方向走了,但在慌亂間,他卻看見子菱身上的碎布被勾在上山的小路上。分明是有人要他跟著往上走。

  但,他為什麼沒有發現呢?

  他心急如焚。

  子菱不可能不告而別。但--她初到天倫山,會有什麼人要對她不利呢?

  都怪他!不該留下她一人待在那兒。他深深地自責。

  又一塊碎布!他幾乎是跟著對方所留下的線索上山的。山徑越來越窄,他不明白對方要如何帶著子菱一塊兒上山,縱然他自認輕功不弱,但要在這狹窄險峻的山路上行走也有其困難,但是帶走子菱的人似乎輕而易舉就通過山徑,而且速度相當快。

  這令他憂心。

  疾走間,路徑豁然開朗,一什竹林突然呈現在眼前,蒼翠的竹間,矗立著一座雅致的小屋,亦是以竹木搭成,屋樑上清清楚楚一塊竹匾寫著--「無良居」。

  而子菱身上的碎布正高高地掛在屋前的竹枝上。

  看似典雅的竹屋,在隱隱間卻透著一絲詭異,林間散發出的香氣,不似竹香、亦非花香,讓人有些眩惑。而籠罩在屋前的,是一抹輕紗似的薄霧,美則美矣,卻是種森冷的美。

  他凝住了呼吸,邁步上前。

  既然對方有意引他來此,他何妨大膽前行。就算眼前是龍潭虎穴,為了子菱,他亦在所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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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9 11:02:47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呵呵,大英雄,來得很快啊!」才一進門,一個清麗的女聲立即在他耳邊響起。

  他愣住了,沒想過見到的會是這樣一名女子。

  年紀約莫四十上下,美艷絕倫,全身裡以一襲黑紗,端坐在廳前竹椅上,整個人就像這竹屋給人的感覺一樣,美則美矣,卻是一種森冷、詭異的美。但,不難想見此女年輕時必是風華絕代、傾國傾城的美人兒。

  無良老人要他們找的,會是眼前這個女人嗎?

  她的手輕輕一揮,自屋後走出一個極魁梧的壯年男子,約莫五十上下,面貌雖不起眼,但神情流露的儘是梟雄的英氣。

  令人奇怪的是,這樣一對出色的男女竟會隱居在此深山之中,實在讓人不解。

  而且,據他判斷,這兩人間的關係相當耐人尋味。

  李陵雙手抱拳一揖道:「在下「沈浩」,冒昧前來尋找舍妹,不知兩位前輩是否見過?」

  子菱的安危全繫在他們手中,他不能輕舉妄動。

  「找妹妹?孟秋,你說……他要找的是不是那個瞎眼的女娃啊?」女子轉頭對身旁的男子露出一個嬌艷的微笑,隨即捧住自己的雙頰逋:「他叫我前輩耶,我看起來真有這麼老了嗎?」

  這舉動、這神情,好似她自己才只有十八歲,令人覺得有些詭異,「不,少夫人永遠年輕美麗,一如往昔。」叫孟秋的男子雖面無表情地回答,但雙眼不自覺洩漏出的憐惜與愛慕卻沒有逃過他的硍睛。

  少夫人?李陵皺眉。二十年前或許是吧!

  這叫孟秋的男子尊稱她一聲少夫人,可見,是她以前的屬下,只是,這兩人的感覺,並不像普通的主僕。

  「唔,你就是懂得討我歡喜。」她開心地笑了,頰上還泛趄陣陣紅暈。「我就知道,我一定比那個女人還美。」

  這女人--不大對勁!聽她的口氣,子菱應該在他們手中,他必須謹慎行事。

  「孟秋,去把那個女娃兒帶出來!」她一個命令,他立即轉身進屋,不一會兒,手中便抱著動彈不得的子菱出現。

  「沈」大哥!

  動彈不得的她,在心中呼喊。「沈」大哥真的來救她了!

  「子菱!」他一眼即看出她被點了週身大穴,他上前,卻被對方以單手輕鬆地挌開。然後放子菱直挺挺地站起,一手置於她的頸間。

  「前輩,請把子菱還給我。我們兄妹倆與你無冤無仇,你為何要擄走子菱?」

  「噢,好感人的兄妹之情!孟秋,你瞧見了沒?」她吸了吸鼻子,又正色道:「小伙子,仇,我們當然是沒有,找也不是要孟秋擄走你妹妹,嚴格說來,應該是我要救這個小娃兒才是。」

  救我?子菱不懂。既然要救我,為何又要用這種方法?這女人的話聽起來沒頭沒腦的,究竟是敵是友還不清楚,她可不敢指望她。

  「救她?」他不明白。

  她風情萬種她笑著。「當然,那小丫頭的雙眼,普天之下,除了我,沒有第二個人能救!你說對不對?孟秋。」

  「那是當然,少夫人的醫術無人能敵。」孟秋答道,語氣裡儘是崇敬。

  這話讓子菱驚喜,豎起了耳朵繼續聽下去,「你是說……你可以治好子菱的雙眼?」

  「沒錯!」她笑。「這丫頭因高燒和過度驚嚇導致雙眼失明,本來,要是由我來治療的話,不出三日,我就能讓她恢復視力。只可惜,你們之前找了大夫給她下了針,雖然打通了她的眼穴,卻忽略了她因受到驚嚇而滲入眼、腦的毒氣,以致延誤了時機。」

  「那--」李陵擔心地問。

  「不過話說回來,要查出這病因,普天之下除我之外,恐怕也沒有第二個人了,所以,算是你們運氣,碰上孟秋下山,否則,這丫頭得瞎一輩子了!」說完,她自得她笑了起來。

  李陵喜出望外。「多謝前輩出手相助,在下感激不盡!無良老人說的果然沒錯,只要找到少夫人,子菱的雙眼就有救了!」

  「你說什麼?!」他的話,讓這被稱為少夫人的女子突然尖叫出聲,眼底浮上狂亂的神采。「你剛才說什麼?什麼老人?」

  糟了!

  聽見她的話,子菱不由得打心底涼了上來。那無良老人究竟是怎麼回事?怎麼會要他們來找他的仇人求醫,這不是要他們來送死嗎?

  「無良老人!無良老人!」她自座位上站起,焦躁地踏著步子,口中不斷地喃喃自語著。「說!你說!無良老人是不是就是那個該死的甄無良!是不是他教你來找我的?」

  聽見她這話,李陵立即全身戒備,準備隨時奪回子菱。

  「少夫人。」孟秋的聲音透著焦急、眼底亦充滿了憂慮。「「沈浩」,你還不快回答少夫人的話!」話聲才落,置於子菱頸問的手隨即收緊,威脅著她的生命,不!「沈」大哥!你快走!她在心底呼喊,希望他能聽見。

  「住手!」李陵這一吼,制止了對方的力道,但那孟伙的手卻仍握著子菱的頸子不放,「說!」孟秋低吼。

  「的確是甄無良指引我們來的。」他話還沒說完,就聽得那少夫人一聲尖叫。

  「啊--啊--我找他找了三十年!他終於出現了!」她捉住自己的頭髮,歇斯底里地喊。「他知道我在這兒!既然知道,又為什麼、為什麼不來見我!」

  孟秋見狀即刻拋下子菱,飛奔過去抱住失控的夫人。

  說時遲那時快,李陵身形一閃,移步摟住了子菱,順勢解開她身上幾個大穴,連抄帶抱地將她攔腰抱起,腳下一踏,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飛出門外。

  「哪裡走!」孟秋見狀,身形一凌,自屋頂衝撞而出,恰恰落在李陵跟前。「沒有少夫人的允許,你們別想離開無良居半步!」說罷,伸手就去抓子菱。

  「「沈」大哥!」子菱驚叫,伸手推他。「你別管找!快放下我!你快走!」

  伳若帶著她,是絕對逃不出這裡的!

  「你胡說什麼!我絕不會去下你不管的!抱緊我!」他雙手抱住她,在這樣的情況下,只能以腳下功夫應敵,但雙腳難敵二拳,更何況對方功力似不在他之下,若是單獨應戰或可勉強打個平手,但眼下懷裡抱著子菱,又怕她被拳腳所傷,是以節節敗退。既然不能力敵,他試圇躍出竹林,眼看就要成功,卻次次都被孟秋擋了下來。

  「孟秋!住手!」聲音自竹屋裡傳出,少夫人緩緩步出屋外,神色、語氣彷彿都已恢復了鎮定。

  這又是怎麼回事?子菱仔細地聽著。

  「是!少夫人。」孟秋退回主人身邊。

  「「沈」公子、「沈」姑娘。」她再說話,聲音已回復親切動聽,臉上亦寫滿了笑意,「我這無良居--可不是任人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啊。」她扶著孟秋的手臂走近他倆,姿態步伐與她看來的年齡極不相襯,就像是--年逾六十的老人。

  「前輩難道想強留下我們不成?」說話間已把子菱放下,護在自己身後。

  她攀住他的肩,為他的心思感動。

  「那倒不是。」她緩緩地走到他面前,停了下來。「只是,你知道嗎?」她又笑了,笑得讓人毛骨悚然。「我找甄無良幾乎找了一輩子,如今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快說!你們是在哪裡見到他的?老實告訴我!或許,我還可以放你們一條生路!」

  「「沈」大哥,不能告訴她!說了,她一樣不會放過我們的!」子菱窩在他身後警告。

  李陵握住她的手道:「你放心,我不會讓她傷了你的!」就算是一死,他也要把子菱安全地帶離這裡。

  「死丫頭!你給我閉上嘴!」呂玉嬋尖聲大吼。「你以為你不說,我就拿你沒法子了嗎?」她露出邪惡的笑。「看來,你們還不清楚,我呂玉嬋,除了是天下數一數二的名醫外……使毒的技巧,可也是無人能敵呢!」

  糟!察覺到她話裡的殺機,李陵立即大喊:「子菱!快屏息、護住心脈!」

  呂玉嬋?!當年失蹤的北城派少夫人呂玉嬋?難怪那孟秋會稱她一聲少夫人。不對!如果她真是呂玉嬋,那--她豈不是六十有餘了,怎麼會?!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她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和甄無良之間又有什麼恩怨?

  「哈哈哈--別白費力氣了!現在運功看看,是不是使不上力啊?」

  他聞言立即暗暗運氣,沒想到才一催動,體內真氣竟像是洩了氣似的盡數流失,旋即收住真氣,但同時想起子菱功力尚淺,一時必收不住真氣的流失,心下一驚,遂回身出掌,護住了子菱的心脈。

  「「沈」大哥!快住手!」她雖不懂得毒性,但卻知迶,在守不住真氣的情況下勉強催動真氣,是會傷了內腑的。

  果不其然,讓住子菱的心脈後,李陵跟著自嘴角溢出濃稠的黑血。濃郁的血腥味刺激著她的嘄覺。

  「你流血了!「沈」大哥!你--」她緊緊地抱住了他,摸索著拭去他嘴角的血,卻被指間大量的血嚇著了,「不要--」她淚流滿面。

  「不礙事。子菱,我沒事,只不過流了點血罷了,你別擔心。」他環抱住她。

  她心疼。一股怒氣自心頭湧上,轉身怒罵道:「你這妖女!想幹什麼就衝著我駱子菱來好了!不要牽連「沈」大哥!」

  「子菱!」話已出口,他根本來不及阻止她。

  「「駱」子菱?「沈」浩?」呂玉嬋低喃著。「你們--不是兄妹?你們--」她睜大了眼,來回地觀察著他們。「是情人?」

  「是又怎麼樣,不是又如何?就算是死,我也死得比你幸福!」雖然看不見,千菱仍是朝對方吼了回去。「我雖然年輕,但至少死的時候有一個愛護我、願為我犧牲生命的「沈」大哥陪在我身邊。而你呢?像你這樣的人,別說犧牲了,以你這妖女如此陰毒的性情,誰會願意和你在一起!就算是死了,也不會有人替你收屍的!還有,你聽好!我就算是死,也不會把甄大夫的下落告訴你的!你別想再去多害一個無辜的人!」

  「你--你--」她激動的發抖。

  子菱的每一句話,都正巧說中了她的痛處。

  「我?我怎麼樣?」事到如今,她什麼也管不著了!只要能跟「沈」大哥在一起,她死亦無憾!她轉頭對著他道:「「沈」大哥,如今,我們大概都活不成了。

  雖然如此,但我……很高興有你陪著我……」

  「別說了,子菱。」他緊摟住她。明白她的心意。

  他又何嘗不是如此呢?對他來說,能遇見子菱已是他今生最大的幸福。只不過,他深深自責,對不起子京和雪凝。因為,他保護不了子菱。

  「子荾,原諒我不能保護你--」

  「不,別這麼說。「沈」大哥,我不要你保護我,我只要你能陪在我身邊,那就夠了,」她說著,低垂下了眼睫道:「到了這個時候,有句話我一定要告訴你……」

  「我在聽。」他溫柔地答。

  無論她說什麼,他都會聽的。

  她深吸口氣,再抬起眼時,已充滿了淚水。「「沈」大哥,我……愛你……」

  她的表白旋即震撼了他!她……愛他!從來、從來沒有人對他說過這句話。

  「噓--你別回答。」她伸手摀住了他的唇。「我只希望,你能答應我一個要求……」她垂下了眼睫,兩頰泛起紅暈。

  「子菱!你知道,無論你要求什麼,我都會答應的。」他憐惜地撫上她清麗的容顏。

  人生得此伴侶,夫復何求?

  她笑,仰趄小臉,閉上雙眼道:「我要你--再吻我一次。」

  吻我。他知道,他無法拒絕她的任何要求。

  她的話、她的人、她的唇,讓他在一瞬間完全失控。他摟過她,一手環緊她纖細的腰,一手捧住她的後腦,唇,需索的印上了她的。

  這是一個傾注所有情愛、憐惜,甚而生命的一吻。

  頓時,天旋地嫥。

  他無法相信,光是一個吻就足以奪人心魄。她的唇,甜蜜而濕潤,口中淡淡的幽香侵襲著他。「天!子菱!」她是這麼的甜美,令他無法自持。

  他的心跳劇如擂鼓,撼動著她的身、心。

  她不知道、她不知道和一個自己所愛的人相擁而吻,會是這樣激切、這樣駭人。先前的那一吻,已足以讓她縈繞心頭良久,而這個吻,卻更是深深地震撼了她的靈魂。

  他的吻,幾乎要奪去她的呼吸,他的氣息和著她的,他的雙臂擁著她的,她的身子貼著他的,彷彿兩人的身軀和靈魂在這一吻中合而為一,直至永恆。

  「子菱,我愛你。自第一眼見到你開始,我就愛上了你!」他急切地告白,雙唇流連在她的額、她的眼、再回到她的--唇。

  她震懾、搖頭。淚水立即奪眶而出。「「沈」大哥--」她撲進他的胸膛,緊緊環抱住他堅實的腰身。「今生……不能做你的娘子,我們來世……再做夫妻。」

  天哪!她在心中呼喊。為什麼讓我遇見了「沈」大哥,卻又要這樣殘忍地剝奪我們的幸福!我多希望--能成為他真正的妻,就算只有片刻,死而無憾。

  「別哭!看見你的淚,會讓我心疼。」他捧起她的小臉,一一吻去她臉上的淚珠。「無論今生或來世,子菱,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夠了!夠了!你們全都給我住口!」目睹眼前的這一切,呂玉嬋終於忍受不住。她從來沒有得到的愛,為什麼這個丫頭如此輕易就得了!她恨、她不甘心!帶著滿腔的恨意,她飛身躍起,一掌震開了交纏著的一對愛侶。

  她好恨!恨天下所有相愛的情侶!她詛咒他們!

  三十年前,她的性命被甄無良所救。

  她因鑽研醫理毒術而身中劇毒,本已回天乏術,但甄無良的出現救了她。

  自此,他倆日夜相處、切磋醫道,又因醫治她的病而無法避免肌膚之親,使兩人做出了越軌之事。但她並不後悔,相反的,她愛上了甄無良。

  那時的他,已有妻室。但,在多少個夜裡,他曾信誓旦旦地說要婜她,帶她遠走高飛。而她,也為了這份愛願意拋棄北城派少夫人的地位。為了他,她甘冒著不貞、背叛的罪名,也要與他雙宿雙飛。

  然而,就在他倆決定要私奔的那晚,甄無良竟然帶著他的妻子出現。告訴她,他離不開他的妻。

  那樣大的打擊,讓她幾乎當場崩潰。

  她是那樣傾注了所有的愛,只為與他長相廝守;她是如此地決絕,就算被她的夫婿所殺也在所不惜,她的未來,全都投注在他一人身上。而他,竟是以這樣殘忍的方式負了她!

  她沒有殺了他。可悲的是,就算他如此對待自己,她還是不忍下手。她轉而奪他妻子的性命,但更令她憤恨的是,他竟然以生命護衛他的妻!

  她恨、她不甘,帶著悲憤離開了地無法再待下去的地方。此生,她會帶著對她的恨和愛,永遠地活下去。

  她的保鏢孟秋,自願跟隨她。

  她沒有拒絕。有個忠心的奴僕跟在身邊,好過一百萬個說著虛偽愛情的負心漢!她要靠她的醫術和使毒的絕技,讓自己青春永駐,待再和甄無良相見的那一日,他會知道他當年所作的選擇,會是他今生最大的遺憾。

  「子菱小心!」呂玉嬋的出手讓李陵無力招架,先前因中毒內力已失,如今這一掌更出乎意料,他小一橫,運起最後的真氣轉身替子菱擋下了這一掌。

  這樣的情景讓呂玉嬋更加憤恨,當年,甄無良就是這樣替他妻子擋下一掌!一瞬間,時光彷彿回到當時。

  「「沈」大哥!」子菱驚叫,兩人雙雙跌坐地上,經脈受損,「你們這封狗男女!別再癡心妄想了!今生你們做不成夫妻、來世我也要你們永無相見之日!」呂玉嬋瘋狂地斥罵,眼底浮出的血絲清晰可見。「我先殺女的,再把男的做成藥人!十年、二十年、三十年,直到我死,你們都不會有機會相見!

  今生?來世?哈哈哈--一切到此為止!」

  這女人瘋了!徹徹底底地瘋了!子菱不敢相信這樣的事會發生在他們身上。她不甘心,好不容易得到的幸福竟要葬送在這瘋女人手裡,難道,就因為她自己的不幸,要讓全天下的人來替她受過嗎?

  「事到如今,要殺要剮就隨你吧,我們不怕!」子菱拭去嘴角的鮮血,捉起衣角再輕輕地擦掉李陵臉上的血跡,李陵反握住了她的手。「呂玉嬋,我們不知道你和無良老人之間有什麼恩怨,也不想知道你是不是被他拋棄所以發了瘋!可是你這樣殺害無辜的人,你的良心何在?為了自己的恩怨犧牲別人,你又得到了什麼?這樣陰狠的女人,難怪甄無良會不要你!你以為,把這兒取名叫無良居,殺盡所有走進無良居的情侶,他就會因此而回頭嗎?」她緩緩地搖頭。「呂玉嬋,你真是天底下最可笑、最可悲的女人!」

  彷彿被重重擊了一拳,呂玉嬋踉蹌地連著退了三、四步。孟秋緊跟著上前扶住她。

  「住……住口!你給我住口!」

  子菱笑笑,不再多說,只是轉身貼近李陵懷裡,汲取他身上的溫暖,享受這最後一刻。而他,亦深深地環抱住她。

  「少夫人,請保重自己。」孟秋扶著臉色蒼白的呂玉嬋,心中不忍。

  突然間,呂玉嬋大笑起來。

  「好!說得好!」她轉向孟秋道:「把他們兩個都給我打昏。」

  「少夫人!」

  「什麼都別問!就照我說的去做!」

  「這--是。」

  孟秋得令,一步步上前,靠近了緊緊相擁約兩人。

  然後,一切都陷入黑暗之中。

  她可以不殺他們。

  但也絕不會讓他們好過。

  竹屋的藥室裡,瀰漫著濃濃的煙霧。

  望著眼前半人高的木筒裡坐著的駱子菱,她的笑意更深了。她在等她醒來。

  愛情是最經不起考驗的謊言。它包著重重的糖衣,只為吸引無知的女人陷入其中無法自拔。這是她的切膚之痛。

  你相信愛情嗎?她笑。駱子菱,我會向你證明,你所謂的愛有多麼可笑!

  好痛!

  子菱眉心糾結著。不知是誰,像在她身上潑了滾燙的水一樣,從頭到腳,她全身沒有一個地方不感到疼痛。她想動,卻無法移動任何一個部位。連想撐開眼皮都覺得相當困難。

  雖然明知看不見,但她還是睜開了雙眼。或許,一時間很難改變這習慣吧。

  亮光?她突然驚覺到納入眼簾的,竟是微弱的光線和一片模糊的景致。她看得見了?她不敢置信,睜大了雙眼努力探看眼前的一切。

  一間封閉的密室、一團火,還有一個女人!

  天!她看得見了!

  她幾乎要尖叫出聲,但喉問的痛楚,卻讓她只能發出沙啞的聲響。她開始有些心驚。這是哪裡?「沈」大哥呢?她為什麼動彈不得、也說不出話?眼前那模糊的影子又是誰?

  「駱子菱,你醒了?」一個清麗的女聲傳入她耳底。

  這聲音……「呂玉嬋?!」她以沙啞的喉嚨喊道。「你--你把我怎樣了?「沈」大哥人呢?」

  「別急,小丫頭。」呂玉嬋冷冷她笑著。「怎麼,不先感謝我醫好你的雙眼嗎?」

  她的雙眼?「我--是你治好我的眼睛?」

  她不是恨她入骨,甚至要殺了她嗎?為什麼--還替她治好雙眼?

  「你究竟想幹什麼?「沈」大哥呢?你把他怎麼了?」看不見他的身影,她好心焦,此刻,她根本無心考慮到自己的情況,只想趕快見到「沈浩」,知道他平安無事。

  「嘖嘖嘖……看來,你還是這麼執迷不悟啊!」呂玉嬋站了起來,給屋裡的爐火添了些柴。「你的「沈」大哥啊--被我泡在另一個桶子裡呢。」她敲敲右方的牆。「喏,就在那裡。等你泡夠了,他那兒也該差不多了。」

  「桶子?什麼桶子?你究竟想對我們做什麼?!」

  「做什麼?哼!」她沒回答,只是走近仔細地觀察著她,然後喃喃地道:「好了,好了,這真是太完美了!」

  她的興奮,讓子菱不覺寒毛豎立。也看清了她的臉。她的長相正如她想像中的一樣,雖然美,但透著詭異,讓人不寒而慄。

  「你--你想怎麼樣?」

  她拿出了一面銅鏡,移到她面前,經聲細語地道:「駱子菱,現在都看得見了,對嗎?」不待她回答,她又繼續道:「想知道我是怎麼打算的嗎?你自己來看看吧!」說著,把銅鏡移到她面前,正對著她。

  子菱小心翼翼地探頭,朢進那面銅鏡裡。

  「啊--」她驚聲尖叫起來,「怎麼樣,還滿意嗎?」呂玉嬋對她的反應相當開心。「這可是我自己最滿意的傑作呢。不知道,那個叫「沈浩」的男人見了,會有什麼反應呢?天哪,我真等下及譔你們兩個見面了!」

  「不--不--」子菱搖頭,眼底寫慲了驚懼。

  銅鏡裡,是一張--不,是半張如鬼魅般扭曲的臉孔。

  她的右臉,似是被活活剝去了臉皮般的醜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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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9 11:04:17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子菱!子菱!」,佛聽見子菱的叫聲,李陵自混沌的睡夢中驚醒。醒來時,但並未看見子菱的蹤影他起身想尋找子菱,卻發現自己全身虛弱無力,動彈不得。而一隻厚實的手掌押住了他的肩。

  「藥性還沒過,你怎能起來?」聲音低沉而森冷,是孟秋的聲音。

  「子菱呢?你們把她怎麼了?」他心如擂鼓,胃一陣陣抽痛。「快把她還給我!」

  「你不必急,你們馬上就可以見面了。」孟秋依然冷冷地回答。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呂玉嬋呢?她是不是和子菱在一起?」李陵撐住床沿,勉強起身。對了,藥!「你剛才說什麼?藥性?你和呂玉嬋對我們下了什麼藥?」

  他緊捉住孟秋的衣襟,「孟前輩,你明知道呂玉嬋已經喪失了心智,為什麼還要為虎作倀,難道你不明白,你這麼做,根本就是害了她!」

  「這不是她的錯!」孟秋突然激動起來,「少夫人喜歡研究藥理,這並沒有錯!怪只怪你們自己送上門來,正好拿來試她的新藥!」

  「藥材?!所以你擄走子菱,又叫我上山,就是為了要拿我們當藥人?」他勒緊他的衣襟。「該死的你!」

  「放開我!」他甩開李陵。「本來,少夫人只準備試完藥就放你們走的。但是你--卻偏偏在她眼前提趄甄無良!你知不知道,在你們出現之前,她一直是很平靜、很快樂的!是你!是你讓她又想趄痛苦的過往,是你讓她瘋了的!」

  「她是瘋了。既然你知道她瘋了,為什麼不阻止她?為什麼要賠上我和子菱的性命?」

  孟秋搖頭。「你放心,沒有人會死。而且,少夫人會治好她的雙眼。」

  「什麼?!」

  「你沒聽錯。少夫人會治好她、解了你們身上的毒,然後--放了你們。」見他滿眼的不置信,孟秋又繼續道:「運功試試,看是不是全好了?」

  李陵依言運氣吐納,竟發覺體內的力量漸漸恢復了。他驚異地抬眼問道:「為什麼?是什麼讓她改變了主意?」

  他不明白,那樣一個瘋婦為什麼會這麼做?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我從來就沒有改變主意!」呂玉嬋的聲音自門外傳出,跟著,踏進了密室。

  「「沈浩」,你真以為我會這樣輕易就放過你們嗎?」說著,反手一推,將柀麻繩捆綁的子菱往他眼前一堆,她整個人撲跌在地。「好好看清楚,這是不是你所愛的子菱「妹妹」!」

  「子菱!」他一個箭步上前,將被推倒在地的子菱緊緊擁入懷中。雙眼怒視著眼前的瘋婦。

  「別儘是盯著我瞧啊。」呂玉嬋笑著響應。「仔細看看你所愛的人吧!」

  他無心再與她鬥,一心只想著子菱的安危,他小心地解開捆住她的麻繩,邊查看她是不是受到了傷害。「子菱,你還好嗎?孟秋說你的眼睛看得見了,是不是真的?」發現她無恙,他才安下了心,順手抬起她的下巴,想好好看看她。

  「別碰我!」子菱吶喊,獲得自由的手腳用力地將他推開,整個人蜷縮在床邊,用手將自己的頭臉緊緊抱住。嘁出的聲音,竟沙啞得如一隻備受傷害的小動物。

  「子菱!」他不明白她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反應。她怎麼了?那瘋婦對地做了什「子菱,別怕,是我,「沈」大哥啊!」他靠近她,她再次迅速地躲開。

  「駱子菱,讓他看看你啊。你不是很想見他嗎?」呂玉嬋看著眼前的情景,掩不住滿心歡喜道:「怎麼了你,剛才不是嚷著要見他,這會兒,又蒙著臉不敢見人了?瞧,你的「沈」大哥多關心你啊,快別讓他失望了!」說完,竟自顧自地放聲大笑起來。

  「子菱,你別怕,現在已經沒事了,來,讓我看看你。」他靠近她,伸手撫上她的肩。

  未料,她卻像是受驚的小鹿般,瘋狂地逃開,口中還不停地大叫著:「不!不要!別碰我!不要看我!」

  他忍住想摟她入懷的衝動,慢慢地收回手,緩緩站起。

  「呂玉嬋,你究竟對地做了什麼?」他雙手握拳,指節格格作響。

  子菱不會無故拒絕他的。

  「我?」她指著自己。「我不過就是醫好了她的雙眼--」她停了停。「當然,還做了點修飾。」

  聽見這話的子菱,明顯地瑟縮了一下。

  「修飾?」瞥見她的反應,他知道問題就出在這兒。「那是什麼意思?」

  呂玉嬋沒答話,只是朝孟秋揮了揮手。在他還來不及反應之前,孟秋就以迅雷下及掩耳的速度捉住子菱,迫使她抬頭面對著他。

  「不要--」子菱尖叫。

  「這就是--我所謂的修飾。」

  老天!他握拳,整顆心彷彿在一瞬間被人狠狠地剖開。

  「該死!該死的你!」他吶喊!怒吼著撲向在一旁發笑的呂玉嬋。「我要你付出代價!」

  「你殺啊!」呂玉嬋並不吃驚,反而阻止了孟秋的出手相救。「扼死我好了。

  我會保證你永遠也走不出這扇門。而這醜丫頭--」她指指低頭飲泣的子菱。「會極痛苦地死去!」

  他咬牙,雙手停在她的頸上無法移動。

  她竟敢這樣對待子菱!她不是人!那根本就不是人會做出來的事!

  「放開她。」孟秋的聲音傳入他耳中。「放開她,你們還有活命的機會。」

  李陵心痛如絞,他瞥向趴俯在地上的子菱,然後,鬆開了扼住呂玉嬋的手。.

  「子--菱--」他呼喊,聲音卻已哽咽。

  「不要……不要看我……」她泣不成聲。

  他心痛地合上了雙眼,遏止不受控制的淚。

  他好恨!眼見她遭受這樣的對待,自己卻什麼都不能做!他還曾經信誓旦旦說要保護她!老天!為什麼要讓她遭遇這麼賤酷的事!

  「如何?這可是我三十年來的傑作呢。」呂玉嬋放肆她笑。「不是說生死相許、情比石堅嗎?想想,要踉這樣的一張臉過一輩子,會是怎樣的感覺?我真想知道,你們男人所謂的愛情,在這樣的情況下會有什麼改變。」

  「你竟為了這樣一件事毀了子菱的容貌?」他不敢置信。「你這個瘋婦!喪心病狂的魔鬼!」他恨不得親手扼死她!

  「隨你怎麼說。我只想知道,看著那張臉,你還會愛她嗎?還敢親吻她嗎--還願意與她共結連理、廝守終身嗎?」她問,然後轉身問子菱。「而你,醜丫頭,你會不會因為自己那張醜惡的臉,開始覺得配不上他、會不會害怕他不敢看你、不敢再吻你?會不會……」

  「住口!」李陵狂吼。

  「怎麼?說中了你的心事了?她那張臉,讓你害怕了嗎?」她笑。「你知道嗎,一個女人的容貌幾乎是她的全部,如今她變成這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醜模樣,你還要她嗎?還是……我可以好心地給你們一個機會。」

  「什麼機會?」李陵問。但不相信這女人會有這麼仁慈。

  「供出甄無良的下落,或是--」呂玉嬋挑起一周,邪邪地道:「拿你的命,來換回她的容貌!」

  「什麼?!」,這女人!真是徹底地瘋了!

  子菱渾身一震,不敢相信她竟會這麼說。她絕不可能讓「沈」大哥為她犧牲!

  但呂玉嬋卻誤會了她的反應,大笑道:「小丫頭,心動了嗎?怎麼樣?你是想帶著那張臉過一輩子,等他拋棄你呢?還是--要我替你殺了他,還你一張漂漂亮亮的臉?我,會很樂意替你動手的!」

  「夠了!夠了!不要再說了!」子菱已無法忍受地站起,尖叫著衝出了竹林。

  「子菱!」李陵一驚,緊跟了上去。

  「別走!」站在一旁的孟秋見狀,隨即也準備跟上逮人,但,呂玉嬋卻阻止了他。

  啊!經不起考驗的愛情啊!她會等著知道結果的!

  當然,這對小情人的反應她並不滿意。本來她預期可以看見更刺激的情景,至少,那男的也該表現出一些害怕、厭惡的表情才對,只可惜,反應不如她預期。

  不過沒關係,她可不會讓事情這麼簡單就結束了。她相信,她所說的每一句話,會在他們心裡發酵,每天面對著那張臉,耍不了多久,再堅固的感情也會有潰潰的一天,更何況,他們也活不了多久了。

  「少夫人?」他不明白,夫人究竟想做什麼?不是該關住他們嗎?

  她明白他的疑惑,卻只是自得她笑笑。「不必管他們。如果他們真的相愛,還有活命的機會。但如果--我是對的,那麼,這世上很快又會多兩具屍體。說不定,在他們將死前,還能替我把甄無良給帶來呢!」說完,她大笑著走回了無良居。

  她瞭解甄無良的個性。如果他曾醫治駱子菱,還要他們來找她,就不可能對她置之不理!她有把握,他會來找她的!

  啊!好久,都沒這麼快活了。她心裡這麼想著。

  「子菱!別走!你等等我!」李陵加緊腳步,企圖追上狂奔的子菱。

  由於她的體力仍未完全恢復,自然跑不過武功原就比她高強的李陵,才沒多遠,她就被他一把自後腰抱住,再也無法逃跑。

  「放開我!讓我走!」她蒙住自己的臉,不停地掙扎。

  現在的她,是多麼的醜惡,連她都不敢正視自己,她怎麼能讓他看到這樣的她!為什麼?呂玉嬋為什麼要這麼對她?如果,她的雙眼是要靠她的容貌來換取,她寧願一輩子看不見!

  想起自鏡中看見的自己,她不禁悲鳴出聲。那是怎樣的一張臉啊!她感到那醜惡的半張臉孔自皮肉底下隱隱作痛,但雙手摸上去,卻毫無感覺,彷彿摸著一團粗糙的內團,而那徹心的疼痛,是從骨肉裡發出來的。

  這樣的她,要如何面對世人?這樣的她,要如何能和他共度一生?

  她悲泣。

  「子菱,求求你別逃。」他自身後摟住她,緊緊地將她抱在懷裡。如果,他可以代她承受這一切,他情願。「不管你變成什麼樣子,你永遠是我心中最美的子菱。

  「住口!我不要聽!這是謊言--這一切都是謊言!」這樣的她,是永遠也不可能再美麗了。

  「不!子菱!我愛你!」他埋入她的頸項,痛苦地低語。「我愛你,更基於愛我自己!如果你真如此在意你的臉,我願意用我的性命來換回你原來的容貌!」

  「不!你胡說什麼!我不會讓你這麼做的!」

  「傻子菱,你為什麼不相信我仍愛你!我的愛,不會因你的面貌而有所改變啊!」

  她動容,但卻無法面對。

  「你不會再愛我了。」她嗚咽,深吸了口氣,緩緩轉身。「看看我!你看看現在的我!」她仰起臉,露出那不願讓任何人看見的一張臉。「然後,再看著它告訴我--你愛我、願意和我共度一生!」

  他以為他可以忍受?她不相信。讓這樣的一張臉再次呈現在他眼前,對她來說,簡直比殺了她還要令她難過。但她必須這麼做。她要讓他明白,現在的地有多麼醜陋、多麼駭人!連她自己看了都會害怕,怎麼能企朢他會接受!這是不可能的!

  「子菱……」他如星的雙眸映入她眼底,在他眼裡,沒有恐懼、沒有驚慌,只有濃濃的愛憐與不忍。而他的一隻大手,輕經地,怕觸痛她似的,撫上了她的頰。

  「疼嗎?」他問。

  這樣一句話,讓她徹底地崩潰了。

  他擁住她虛軟的身子。

  「原諒我。」他輕吻上她顫抖的雙唇,一次又一次。「原諒我不能保護你,原諒我讓你遭受這可怕的一切,我愛你,子菱,無論你變成什麼樣子,我愛你。」

  他發自心靈的呼喊震動了她。她的淚如泉湧,模糊了視線。

  「如果--你在意自己的臉,那麼,我會帶著你找遍名醫,直到治好它為止。

  但,我要你知道,我並不在意,我唯一在意的,只有你。子菱,只有你!」

  「不。」她搖頭,心中仍在抗拒。就算他說的是真的,那麼十年、二十年後呢?他仍會愛她嗎?就算他不在意,但有她這樣的伴侶,旁人又會說些什麼呢?他英俊、挺拔,必有年輕美麗的女子愛慕他。而她,只是個見不得人的怪物,到那時,她怕,怕自己會再也離不開他、怕又會再次忍受椎心的痛楚。既然如此,她寧可在這一切發生之前就阻止它!

  「不,別對我說不。聽著,我不要你現在胡思亂想,也不許你在這樣的情緒下作出任何定!我只要你記住我愛你。我不在乎你是美是醜、不在乎你的雙眼是不是看得見,我就是愛你!懂嗎?」他搖晃著她,像是要搖去她的恐懼與慌亂。

  然後,他將她攔腰抱起。「現在,我們回青海。去找無良老人。」

  她埋進他懷裡,不再說話,也不想讓他再看見她的臉。

  她相信他所說的一切都是真的。但,當她連自己都無法面對的時候,又如何能面對他呢?

  「甄無良!無良老人!請快開門!」回到青海,李陵將不願出門的子菱留在客棧,一個人依店掌櫃給的地址找到了無良老人的住處,用力地敲著木門。

  「誰呀!誰敢直呼我的名號,還這樣無禮地敲門!是活得不耐煩了是不是!」

  惱怒的聲音自門內傳來,然後,木門應聲而開。「咦,是你?」

  「大夫,請跟我走一趟!」一見到他,李陵二話不說,立刻拉他的衣袖就走。

  「哎哎哎……你這年輕人是怎麼回事?見了什麼話也沒說就硬是要我跟你走,你是吃錯了什麼藥啊?」甄無良被他拉著都快跌跤了。「喂,你停一停啊,我老人家快喘不過氣來了!」

  驚覺到目己的行為,李陵立刻放開了他。「抱歉,找只是--一時心急。請你踉我到客棧一趟看看子菱,我不希望讓她等得太久。」

  這一路來,子菱的情緒仍十分不穩定,她用紗巾遮住臉,說是不想嚇壞了人,口氣雖還算平穩,但從她不敢正視他的眼神裡,他知道這事對她的影響有多深!甚而,她在失明時都沒有這樣沮喪過。不,不應該說是沮喪,而是絕望。

  他替她擔心,卻知道她需要時間來調整自己。但在這之前,他不想讓她一人獨處,因為他不知道現在的她會做出什麼樣的傻事。所以他必須盡快。

  「子菱?啊,你說那個漂亮的小娃兒啊!怎麼?你們找到她了嗎?那小丫頭的眼睛是不是治好了?」

  他知道甄無良說的「她」,指的就是呂玉嬋。

  「你為什麼不告訴我你和呂玉嬋有恩怨未了?」他拉過老人,疾步前進。

  「你……怎麼知道?」他像是十分驚奇。「那已經是二十年前的往事了啊。」

  李陵擰起眉心。「對你來說只是段往事,對她來說,卻是永遠無法忘記的仇恨!你知不知道,你所謂的「往事」,讓我們險些命喪黃泉!而且,還害慘了子菱!」

  「這……怎麼可能?」難道,她還在恨他?「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不會的。事情都已經過了三十年,她應該明白,當年他並不是不愛她,只是他不能拋下他的妻子、不能讓她背負著不貞的罪名。作出那樣的決定,他也是不得已的啊。他知道她最後還是離開了北城派,也輾轉得知她定居在天倫山,但,一切不是都過去了嗎?他們這把年紀,還圖些什麼呢?

  「這是事實!她瘋了,因為恨把她逼瘋了!我不知道你對她做了什麼,但她因此而傷害了子菱。解鈴還需繫鈴人,甄大夫,我需要你的幫助!」

  「姑娘、姑娘,外頭有兩個人,好像是要找你的。」掌櫃在屋外敲著門,朝屋裡通報著。「姑娘,要不要我替你請他們土來?」

  坐在銅鏡前的子菱默不作聲。

  「姑娘、姑娘,你在裡面嗎?」掌櫃又繼續敲門。口裡喃喃地道!奇怪,進去了就沒見她出來過啊,應該是還在才對。

  那「沈」公子臨出門前曾交代他,要人別打擾她,卻又要他留心房裡的姑娘,說是她的眼疾剛治好,得小心照料。本來嘛,他就想那麼美的姑娘瞎了也是可惜,要是看得見了,不知會有多少公子追求,可奇怪的是,這姑娘瞎了的時候還挺活潑的,可是治好了回來,不但沒見她開心,反倒整天臉上蒙著條頭巾,不說半句話,也不肯出來見人,真不知是發生了什麼事?

  更怪的是,這姑娘分明姓「沈」,可樓下來了對來頭似乎不小的夫妻,硬說什麼分舵說他們的女兒在他客棧裡,還說她姓駱。他店裡分明就沒有姓駱的姑娘啊。

  這想來想去,符合這兩夫妻要找的十八歲姑娘只有這個。他才大致說了一下,那兩夫妻就硬指這「沈」姑娘是他們要找的人。他可給弄迷糊了。

  要不是那夫人還算明理,體諒他這店東的難處,讓他先上來問問免得得罪了客人,否則,那聲勢挺嚇人的客倌老爺可早就要衝上來了!

  「姑娘,你要是不應聲,我可要自己開門了。」那「沈」公子交代的話他也不敢輕忽,萬一在他店裡出了什麼事可就糟了!

  「不准進來!」一個女聲自屋內傳出。聲音聽來像是哭過似的。

  「姑娘,你還好吧?「沈」公子去給你找大夫,應該馬上就要回來了。你好生保重啊!」他有些擔心地叮嚀著。「哎,對了,樓下有對姓駱的夫婦說是要找女兒,我都跟他們說你不是了,他們還不信,是不是…要我替你請他們上來,讓他們見一見也就信了。」

  姓駱的夫婦?!子菱驚起,打翻了桌上的胭脂。

  「姑娘?你怎麼了?你沒事吧?」聽見眶啷聲音,掌櫃的可急了,姑娘,你別慌,我這就進來幫你!」說著,三兩下就開了房門。

  「別進來!」子菱還來不及反應,掌櫃就已衝了進來,而她反射性轉身,一時忘了臉上的紗巾已經摘下。

  「姑……」看到眼前這一幕,掌櫃全呆住了。「你……你……鬼啊!」她根本來不及阻止,他早已連滾帶爬地衝出了房門。

  「鬼?」她撫著自己已上妝的臉。「我……像鬼……」淚,無法控制地滴落地上。

  聽見掌櫃的驚聲呼喊,待在慺下等得已經有些心焦的黑王立即摟住妻子拾級而上,察看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

  一進房門,就看到自己的女兒背對著房門,雙肩頹然地下垂,光是看見這一幕,就足以讓酈雪凝心酸。她太瞭解自己的女兒,若不是真的發生什麼事,她絕不會有這樣傷心的舉動。她的女兒,怎麼了?

  「子菱?」出於母親的呼喊,她的心整個兒都要碎了。

  娘?是娘?她想喊,但不敢回頭。

  「子菱你怎麼了?你娘在喊你呢!」駱子京跟著開口。

  爹!爹和娘一起來了。這是當然,爹和娘總是離不開彼此的。但,她的雙肩開始劇烈地顫抖。她怕、她好怕!她根本還沒準備好要面對這一切啊。爹娘為什麼要在這個時候來到青海?她該怎麼辦呢?

  「沈」大哥!他為什麼還不回來?她一個人無法獨自面對爹娘啊!如果他在這兒,或許,她可以不必這麼害怕。他為什麼還不回來!

  噢!娘要是看到她--一定會心碎的。她怎麼能、怎麼能讓這樣愛她的爹娘看見這樣的她!

  「子菱?」這孩子是怎麼了?酈雪凝上前扳過她,她卻像只受驚的馬兒似的,慌亂地避開了。

  直到現在,她才真正確定子菱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了!

  她看看夫婿,心裡忐忑不安。「子菱,你有什麼事跟娘說,別把事情悶在心裡好嗎?」她繞過女兒身後,來到她面前。「子--子菱?!天!子京!」面對女兒的臉,她不由得驚呼出聲。

  「怎麼了?」駱子京即刻上前來到妻女身邊,映入眼簾的,卻是令他既悲又痛的情景。「誰?是誰?是誰這樣對待我的女兒?」他怒吼。

  「喔!天哪!我可憐的子菱!」雪凝抱住女兒,忍不住淚流滿面。

  「娘--」親情的呼喚,讓她撲進母親懷裡,放聲哭泣。

  爹娘畢竟是爹娘,他們並沒有因為她面貌的醜陋而驚嚇,甚或是嫌棄她,相反的,他們對她臉上的傷,幾乎是感同身受,這樣的親情,讓她感到自己備受關注。

  雖然「沈」大哥疼她、愛她,但那畢竟和爹娘給她的愛是不同的。

  「該死的…是誰做出這樣殘忍的事?子菱,你不回黑風堡,就是因為怕我們知道你--」駱子京心痛如絞。這些日子以來,她是怎麼過的?「子菱,快告訴爹,是誰這麼對你?」

  誰傷害了他的家人,他絕不會輕易放過他!

  子菱搖頭不語。「知道有什麼用,難道,我這張臉就能恢復了嗎?」她雖恨呂玉嬋,但她知道,她只是個被恨意逼瘋的女人,找她報仇又如何?能挽回什麼嗎?

  「不管是誰,我鄐不允許他傷害我的女兒!」駱子京義憤難平。「子菱,發生這種事,你怎麼能不告訴我和你娘!你知不知道,你娘有多擔心你!你知不知道我們有多心疼!」

  「子菱,你的臉--還疼不疼?」雪凝哭著撫上愛女的頰。「為什麼?是誰把你弄成這樣的?」

  「是我的錯!」李陵帶著甄無良,一腳跨進了房門。

  他沒有想到會在這種時刻見到子京夫婦,就在他踏進房門之前,他猶豫著。害怕見到故人、也害怕子菱知道真相之後會有什麼反應。但,他更知道自己不能再逃避了!本來,他想等待一個適當的時機向子菱解釋,但事情發生得如此突然,他必須強迫自己提早面對這一切,既然如此,那麼,該來的就讓它來吧。

  遲早,他都得面對這一切的!

  熟悉的聲音傳入子京和雪凝耳裡,令他們震懾住了。他倆緩緩轉身,眼前出現的,竟是他們以為早已不在人世的好友李陵!

  更令他們驚訝的是--那熟悉的面孔,十八年來,竟無一絲改變?

  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但見到故人的驚喜掩蓋了其它的一切。

  他沒有想到,十八年後,竟還能看見李陵!

  駱子京既驚又喜,一個箭步上前握住了李陵的雙臂。「老天!你沒死!你這可惡的小子!竟然讓我們替你難過了這麼久!你知不知迶,我和雪凝找你找得有多辛苦!」

  他瞥過眼望見雪凝。她清麗依舊、貌英依然,只是,多了一份成熟婦人的風韻和幸福的丰采。那樣的美,讓他更確定自己當年的決定沒有錯。她,過得很好。

  「很抱歉,讓你們為我擔心了。」他笑著握住了子京和雪凝的手,感激之情,溢於言表。

  本來他以為,十八年過去了,所有的人早已經將他忘掉。但他沒想到,這些年來,子京和雪凝竟仍在為他的安危擔憂,這讓他感到溫暖。

  原來,面對故人並不如他想像的可怕,「子京、雪凝,謝謝你們。」說話間,他瞥見子菱的疑惑和不安,於是,他走上前去,很自然地擁住她。

  這樣的舉動,讓滿腹疑雲的子京和雪凝相視而朢,卻又不知該從何問起。

  「爹、娘,你們和「沈」大哥原就認識嗎?」她下懂,為什麼他們互相說話的樣子,看起來竟像是認識多年的老朋友!為什麼爹娘從未對她提過,而「沈」大哥也沒說呢?難道,他在騙她?

  「「沈」大哥?」駱子京突然一個大步上前,捉住了李陵的衣襟道:「李陵,你究竟在搞什麼鬼?什麼「沈」大哥?你的年紀都活到哪裡去了?為什麼和十八年前沒有兩樣?還有,子菱為什麼會和你在一起?她臉上的傷又是怎麼回事?」

  一連串的問題衝口而出。

  「子京,你先別急,讓他好好說話。」雪凝拉住夫婿,試圖緩和緊張的情緒。

  李陵?!

  這兩個字聽入子菱耳中,彷如睛天霹靂。他--不是「沈」大哥?他是--李陵?那個她自小就聽爹娘提起,將人間令送給她的人間堡堡主李陵!

  她不敢相信,他竟然一直都在騙她!她搖頭,後退,「你--不是「沈」大哥!為什麼?為什麼要騙我?」

  他拉住她,表情是不捨與焦急的,「子菱,我是你的「沈」大哥!十八年前,我是叫李陵,但自你把我從山洞救起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經拋棄了過去。還記得我曾對你說過的那些話嗎?你說過你不會恨我的!子菱,有好幾次,我曾想告訴你,但這些日子來,你已經歷了大多事,我實在不忍心讓你再受到任何打擊……」

  她搖頭,無法接受他的解釋。欺騙就是欺騙,她這麼信賴他,他怎麼可以--突然,她像是想起了什麼,看向了娘,然後,將目光緩緩地移回他身上。眼底寫慲了哀傷。「你說你愛我?」

  「我當然愛你啊!」

  「那麼我娘呢?十八年前,你不就是為了我娘而出走的嗎?還是……因為我長得像娘?」她的聲音幾乎像在哀鳴。

  不是這樣的!他話還沒出口,子京就以一記重拳打斷了他的話。

  「該死的你!」駱子京一聲暴怒,毫不留情地往李陵臉上重擊而去。「你對我女兒做了什麼?」

  他不知道他和子菱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他只知迶,他欺騙了子菱!傷了她的心!更背叛了他和雪凝對他的信賴!難道他不知道,子菱是他和雪凝的女兒!他怎麼可以--怎麼可以和她--「「沈」大哥!」

  「子京!」

  子菱和雪凝同時驚呼出聲。

  李陵被擊倒在地,血自嘴角滲出,但他亳無怨言,因為這是他該受的。他不該欺騙子菱、更不該對子菱產生愛意,但,愛她,又豈是他的心所能控制的?他並不後悔愛上子菱,就算他必須承擔這一切。

  但他必須要子菱明白,他愛的是她,不是雪凝!

  子菱雖然傷心欲絕,但看見自己心愛的人受到傷害,卻仍為他呼喊出聲。她明白自己不該如此軟弱,但她就是身不由己!她捨不得他!然而,想到這些日子以來,他都是透過她來思念她娘,她的心,就不由得陣陣抽痛,他怎麼可以這樣對她!

  她是那麼地變他啊!

  他為什麼不解釋、不辯駁呢?只要他告訴她,他愛的是她,她會相信的!但,他為什麼一句話也不說?

  「李陵!你給我站起來!無論如何,今天你要給子菱和我們一個交代!」駱子京握緊雙拳,再次襲上他胸前。「枉費我視你如兄弟!你竟然這樣對我!」

  一個拳頭直撲上他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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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爹!不要!」就在他的拳頭即將擊上他時,子菱大叫。雪凝也衝上前抱住了子京的臂膀。

  「子京!你別衝動!或許事情並不像我們想的那樣啊!李陵--他不會背叛我們的。是不是,李陵?」雪凝勸解。一雙眼,乞求地望向李陵,希望他能提出一個好的解釋。

  一時之間,她實在無法接受他和子菱……「雪凝,子京,我恨抱歉……背叛了你們對我的信賴。但….」他縳身面對子菱,直視著她垂淚的眼道:「我愛她,我愛子菱!」

  他握緊了她的雙肩。「子菱,經過這麼多的困難,我們都能堅持對彼此的愛,難道現在,你卻不相信我了嗎?」

  她別過臉,不敢迎視他逼人的目光。

  「子菱,你看著我!」他握著她的下巴,強迫她面對自己。「我承認,以前,我的確曾對雪凝有著特殊的感情,也因此而遠離家鄉。我曾經以為那就是愛,但自從遇見了你--子菱,我才明白什麼叫愛!」他凝望著她。「子菱,我愛你,我也曾苦苦掙扎,我隱瞞身份,就是為了不想讓自己涉入太深。但沒想到,我還是愛上了你、無法自拔地變上了你!」

  她無言相對,卻明白了他的心。

  「你知不知道,當我發現你就是子京和雪凝的女兒,那個我曾親手抱過的小子菱時,我多受衝擊!十八年哪!我就那樣被封凍了十八年,卻是你--把我喚醒。

  子菱!你喚醒了我、也喚醒了我的靈魂!我不能沒有你,子菱,我愛你!」

  「你這個混帳!」李陵的一番話讓駱子京怒火中燒,他竟然還敢說他愛子菱!

  他衝上前去,狠狠地揪住他,眼見拳頭即將落下,卻被妻子硬生生攔住。而更令他吃驚的是,子菱竟然以自己的身體去保護那個混帳!

  「子菱!你走開!」他推開妻子、拉開女兒,卻被妻女雙雙阻擋住。「你們這是幹什麼?」他朝著李陵狂暴地吼著,「你欺騙子菱,玩弄她的感情,竟還敢說愛上她!十八年前,你和我爭雪凝,十八年後,你竟然搶我的女兒!你知不知道,她是你當年抱在懷裡的小娃娃、是我黑王的女兒!甚至,你若沒失蹤的話,她也會是你的義女,而你竟然對我說你愛她!」

  「是,我愛她。」他無懼於子京的怒意,再次表達了他的心意。子菱則是深深地凝望他。「十八年前,我的確曾經對雪凝有一份特殊的情感,也為此而遠走他鄉。但直到遇見子菱我才明白,若真愛一個人,是絕不可能輕易放棄的!就像你,子京,你會因為我而放棄雪凝嗎?」

  這番話,讓駱子京愣住了,他,真的愛子菱?

  「子京……」雪凝倚近他。

  「子菱,你相信我嗎?」他撫上她那受傷的臉頰。

  她瑟縮,怕他會害怕她的醜陋,但他只是用更溫柔的撫觸使她安心。

  「「沈」……李……」她困惑了。「我該叫你什麼?」

  「「沈浩」、李陵,什麼都好,只要你記得我是愛你的,那就夠了!至於你喜歡怎麼叫我,我都樂於接受。」

  她笑。「我相信你。陵,我可以這樣叫你嗎?」

  陵!他的心彷彿要躍出胸口。「子菱!」他摟住她,全心全意地,再也不願放開。

  這……事情怎麼演變成這樣?子京和雪凝瞪視著眼前的這一對璧人,不知該作何反應?該拆散他們,還是祝福他們?身為子菱的爹娘、李陵的至交,他們該怎麼面對這段感情呢?

  李陵他….真的愛上了子菱!他們相信這是真的。因為若不是愛,他不可能無視於她臉上那駭人的傷疤撫摸她!若不是愛,不可能以那種充滿愛意的眼神包圍她。而子菱,想當然地,在這段期間歷經了許多苦難,她應該是憔悴而虛弱的,但除了臉上的傷,他們所看見的,卻是一個被愛充滿幸福的小女人!

  這樣的愛,他們……能給她嗎?他們,該怎麼做?

  「爹、娘!」良久,子菱才轉過身來輕喚,「你們別怪他。這一切,是早就注定的了。當我在無量山洞裡險些被怪物殺害時,是他不顧自己性命地救了我;後來,我瞎了,他為了醫治我的雙眼,冒著被毒殺的危險也要救我,我倆歷經這麼多的生死患難,早已離不開對方。我相信他所說的一切,也相信--他是愛我的。」她將這些日子以來所發生的一切,包括無量山中的初見、洞中的失明,及天倫山上所發生的一切,全都源源本本地告訴爹娘。

  駱子京夫妻相對無話。

  沒想到,這一切竟會如此曲折。而他倆,的確經歷了一般人所無法承受的痛苦。若不是愛,又是什麼能支持他們活下去?

  「子京,我瞭解你的心情。」李陵開口道。「對子菱,我又何嘗不是歷盡掙扎。但最後我才明白,我怎麼都無法抗拒自己對她的愛。你愛雪凝,應該能瞭解我對子菱是怎樣的心境。不管你答不答應,子京,我都要娶子菱為妻!

  娶子菱為妻?

  所有的人都震懾住了,包括子菱自己。

  一時之間,誰也接不上話。

  突然,一個聲音在沉默中響起。

  「咳!對不起,我知道不該在這個時候打斷你們……」站在門旁已久的甄無良終於開口了。「但事關重大,你們必須先讓我看看這姑娘臉上的傷,如果事情真知你們所說的,那麼我只怕--呂玉嬋不只是想毀了她的容貌,恐怕,還會害了這丫頭的性命!」

  「大夫,情況如何?子菱她……還好嗎?」甄無良仔細觀察子菱之後竟皺起了眉頭,讓李陵開始擔憂起來。

  「呂玉嬋她……的確瘋了。」

  這話一出口,所有人的臉色沈了下來。

  「丫頭,你先告訴我,你是不是覺得這半邊臉熱熱燙燙的,而且是從骨子裡發出的熱度,隱隱作痛?」

  子菱點點頭。

  「還會疼?」李陵一聽,立即上前撫住了她的頰。「你為什麼不告訴我?」語氣雖是嚴厲,但明顯的關懷卻逃不過眾人的目光。

  她無辜地瞥向爹娘,垂下頭。「我……不想讓你們擔心。而且……」她抬起眼激動地道:「並不是很痛的。真的!只是會有些不舒服罷了。」

  她這麼說,無非是想讓他們安心。而且,那樣的痛,她還可以忍。

  「丫頭,你知不知道這種毒是會先侵蝕你的皮膚,然後是肉、骨,最後把你整個腦袋都給化掉,你竟還說不是很痛!」

  聽見這話,雪凝的眼淚忍不住奪眶而出,「子京,你快想想法子啊!」

  「甄大夫,這毒可有藥救?」駱子京沉聲問。

  「只怕--無藥可救。」甄無良搖頭。

  李陵抱住了顫抖的子菱。

  她以為,她只是被毀了容貌,沒想到,那呂玉嬋竟是要致她於死地!

  「這毒,應該是無藥可解。三十年前,找就已知逜呂玉嬋在鑽研這種名叫「比翼鳥」的毐,那時她就曾說,此毒是她耗費十年功力方才研究出一絲頭緒,若要再研得解藥,只怕花上二十年、三十年,都不一定能成功。而若她的瘋症真像你們所說的那麼糟,我不認為……她找出了解藥。」

  比翼鳥?這麼可怕的毒,竟會有這麼美的名字。研究這毒的人,究竟是怎樣的一副心腸?她真不明白。子菱擰起了眉心。

  「但這也不表示她沒有解藥!」李陵作下判斷。「我可以再上天倫山!」

  「不可以!」子菱堅決反對。「我不許你去送死!呂玉嬋的狠毒我們都見識過,如果再回去,她會殺了你的!」

  「我也不贊成。」駱子京雙手環胸,眉心糾結地道。

  他直視子京,伸手握住了子菱。「如果子菱死了,我也不願在這世上苟活!橫豎是一死,不如上天倫山找她要解藥,或許還有一絲希望!」

  「你--」駱子京為他的話動容。

  「如果菱丫頭死了,他也決計活不成的。到時,連送死都不必了。」甄無良語重心長地接下了他的話!

  「這是什麼意思?」

  眾人滿臉疑惑。

  甄無良清了清喉嚨才又道:「你們有所不知,「比翼鳥」這毒,是得同時下在一對戀人身上才會生效的,此毒還分陰陽,中毒者,女的會從外表開始腐爛,男的則是由內腑開始被侵蝕,等七七四十九天一周,兩人會同時毒發身亡。所以,才叫做「比翼鳥」。」

  在地既是連理枝,在「天」,自然就是比翼鳥了。

  「這麼說,李陵身上也被下了毒?」子菱急問,害怕聽到她不想知道的答案。

  甄無良不答,只是點了點頭。

  現在想起,早在三十年前他就該知道她的腦子有問題了。有哪個正常的女人會想出這樣可怕的毒來?只是當時他沖昏了頭,還以為這是她對愛情至死不渝的看法,因此也沒特別在意,如今想來,卻是令人膽寒哪。

  「不!不能這樣!李陵他不能死!」

  她只想到他不能死,卻全沒想到自己!

  「誰也不許死!」駱子京說出了心裡想說的話。「一個是我黑王的女兒、一個是我的至交,或許……還可能成為我的女婿。你們誰也不許死!」

  一句話,等於承認了他們的關係。

  「爹--」子菱動容。

  「是啊!誰死了都不值得。」無良老人同意地點頭,「這樣吧,我看就由我到天倫山走一趟。畢竟解鈴還需繫鈴人,事情既是因我而起,就該由我來收拾。如果運氣好,或許我的出現,可以稍稍喚醒她的良心。」

  「不可能的!她是那麼恨你,甚至連聽見你的名字就已經發狂,你這樣去,豈不是白白送死!」子菱反對。

  李陵點頭道:「沒錯!我們不能要你替我們送死!就算這件事跟你有關,但卻都是呂玉嬋一人所為,你不需要為我們這麼做!」

  「不!這是我的原則!」甄無良態度強硬地道。「菱丫頭是我的病人。只要是我看過的病人就是我的責任!更何況,是我要你們去找她的,我必須為這件事負責!」

  子菱突然沉默下來,像是在思索些什麼。「我明白了!這就是呂玉嬋的目的!

  」她恍然大悟。

  「目的?」甄無良不解。

  「你們想想,呂玉嬋肯放我們走,這不是很奇怪嗎?以當時的情況,她大可以殺了我們,為什麼還要費心在我們身上下毒?事實上,因為她大瞭解甄大夫約為人,所以,她知道放我們回來,就可以引出甄大夫!」

  「我?」

  「是的。這是個一石二鳥之計!她知道我們一定會再來找你,而她認定你絕不會就此放手不管!她萛准了你會去找她!而她,就可以乘機殺了你!另一方面,如果她真的失算,她也不會有任何損失,因為,最後我們仍會死在她的毒下!」

  「子菱說得沒錯!如此一來,我們更不能讓甄大夫去冒險!」李陵握住了子菱的手。「不能再有人犧牲了!」

  甄無良眼裡有著一份感激,但他仍搖頭道:「年輕人,你不明白。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對玉嬋,我始終有著一份虧欠。當年,若不是我負了她,她也不會成為今天這副橖樣。於情於理,我都該走這一趟的。」他歎了口氣。「我的年紀大了,老伴也已經死了三年。現在的我,無牽無掛。若是能在死前了卻這樁心事,也算是替自己過去的荒唐贖罪吧!」

  「甄大夫--」子菱喊著。

  「菱丫頭,你就別再勸我了。我老人家再活也活不了多久,就讓我解決這一切吧,否則,不知還要有多少無辜的人死在她手下。我不能讓她再這麼錯下去了!」

  所有的人都沉默下來。

  他說得沒錯,不能讓呂玉嬋再這樣殘害無辜了!

  半晌,李陵才打破沉默道:「我和你一起去吧!」

  「李陵!」

  「陵!」

  駱子京和子菱雙雙喊出。

  「既然甄大夫堅持要去,我們就一塊兒去吧。我不能讓你一個人去冒險!」

  「但陵--」

  李陵握住子菱的手,不讓她再多說。「子菱,你就和爹娘在客棧等我們的好消息,我答應你,一定會平安回來的。」

  「李陵,我們--」一旁的雪凝忍不住開口。

  「事已至此,我看大夥兒就別再多說了。」無良老人打斷了她的話。「時間拖得越久,對他們小倆口越不利,我看我們明天一早就動身,不能再耽擱了。」

  「也好。」駱子京接上了他的話。「大家早點休息,明天一早,我們一塊動身。雪凝,你和子菱留在客棧裡等我們回來。」

  「爹!」

  「子京!」

  「夠了!誰都別再多說!我駱子京決定的事,誰也不能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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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夜涼如水。

  本該是個寧靜安祥的夜,卻沒一個人能平靜入睡。

  「子京,如果你們--」坐在門前的長階上,雪凝憂心地望著身旁的夫婿,心中的忐忑,已無法用言語形容。

  「沒有如果!」他肯定地回答,一手環住她的雙肩,給予她溫暖。

  「但萬一--」

  「噓……雪凝,難道你不相信自己的丈夫嗎?」他托起她的臉,眼底寫滿了愛憐。「你的夫婿是黑風堡的黑王、是獨霸武林的盟主,你認為,我還有什麼做不到的事嗎?」

  「當然不是,我只是擔心……」

  「別擔心這麼多了。我看,從現在起,你應該想想怎麼替子菱辦一場盛大的婚禮才是。嗯?」

  雪凝垂下了粉頸,點了點頭。

  叩叩--叩叩--聽來有些猶豫的敲門聲在李陵房門外響起。

  「是誰?」尚未入睡的李陵立即翻身而起。

  「是我。」她的聲音小得幾乎聽不見。

  子菱?!她怎麼會在這個時候來?

  他起身,打開了房門。

  門一開,銀白色的月光就如流水瀉地般潑進了房裡,流轉在這對有情人的臉上、身上,映出了一室光輝,也映出了兩顆真情摰愛的心。

  「子菱,很晚了……」他看得癡了。

  她穿著一身銀白,走進他眼底,在月光的映照下,她曼妙的身段、清靈的氣質,就好像月中仙子來到了他身旁,而她的臉上,仍遮著一層輕紗,這紗,卻是紅色的。他伸手想去拉她,生怕她會在這一瞬間消失掉,她卻只是微微一笑,眼底有些緊張、也有些猶豫,但隨即,她閃過身子進入了他的房內。

  「我知道很晚了。但……你不是也沒睡嗎?」她勉強鎮定自己,淺笑道。「好冷。你這樣讓門開著,不冷嗎?」

  「啊?哦!」察覺到她穿得並不多,於是他關上了房門。才一轉身,卻險些撞上她。他迅速地扶住她。「小傻瓜,怎麼站得這麼近,不怕被我撞壞了?」他摸摸她的額頭。順手揭開了她臉上的輕紗。

  她退縮,但他卻捉住了她。

  「在我面前,你不需要掩飾什麼。」他看著她,眼神深情而專注。「你知道嗎?再多的傷痕,都不會讓我少愛你一分。」

  「我--」雖然他一再保證,但她的心仍始終惴惴不安。

  「不信?」他挑起眉一笑。要我證明嗎?」眼底、話裡,有著明顯的挑逗。

  「不……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她被他瞧得慌了,兩頰飛紅。「你知道的……」

  他這個樣子,教她怎麼進行她想做的事呢?

  「是嗎?」他上前一步貼近她。「為什麼我卻覺得自己什麼都不知道?」

  「你--」她又羞又急。「我不理你了。」

  「那怎麼行!」他雙臂一伸,將她整個人圍在懷裡。「我這輩子都離不開你了。」他低頭,埋入她雪白的頸項,輕輕咬囓。

  如果他能活下去的話。

  「「沈」大哥,別這樣……」她躲避,他灼熱的氣息噴在她耳畔,教她同樣心癢難耐。

  「還叫「沈」大哥?」他揚起濃眉。「叫陵。」

  「陵。」她柔順地服從,他滿意她笑了。「李陵、子菱,你知道嗎?你是為我而生的。」

  「陵,我……」她似有話想跟他說,卻說不出口。

  「你怎麼了?想踉我說些什麼嗎?」看見她明顯的憂慮,他不由得也跟著皺起了眉頭。他轉身走近桌前,替她倒了一杯熱茶。「來,先喝杯茶暖暖身子再說。」

  沒想到,才一轉身,他手中的杯子險些落了地。眼前見到的,竟是將自己衣衫褪盡、嬌羞地站在他面前的子菱。

  「子菱你--」他愣了一下,立即上前一步抱住了她,反射性地以自己的身體擋住了她的裸露,然而,雖只瞥見一眼,但他的心跳卻在瞬間急劇加速。「你這是在幹什麼?」

  她滿臉羞赧,卻仍鼓起勇氣道:「陵,我要你……讓我成為你的妻子……今夜,她已準備好,要將自己給他。

  「你--你說什麼?」她的話,讓他險些喘不過氣來。他設法讓自己保持理智,卻發現根本就不可能!她溫潤的胴體、觸鼻的幽香,全都在誘惑著他,他完全無法思考!

  她仰起臉,激切地摟住他。「陵,我怕,過了今夜,就再也見不到你了。所以我來……」

  她不想留下遺憾。

  「子菱……我不能這麼做……」他困難地回答。

  「為什麼?難道你--不想要我嗎?」她後退,碰著了桌子。

  看見她眼底的退卻,他知道她定是想偏了。「不,你怎麼可以這麼想!我要你、我當然要你!」

  他想要她想得都快瘋了!她難道不明白嗎?但他不能,在還沒給她一個正式的名分之前,他不能毀了她的清白。說他迂腐也好、愚蠢也好,他寧可忍受著不能擁她入懷的衝動,也不能這麼做!

  他要她成為他正式的妻。

  「既然你要我,為什麼……你可知道,我是鼓起了多大的勇氣才來找你!陵,在天倫山上生死交關的時刻,我早已把自己許給了你。如今,你要再上天倫山,會發生什麼事,誰也無法預料,我不要再承受一次可能失去你的痛苦!今晚,是我們相處的最後一刻,陵,別讓我們彼此留下遺憾,好嗎?」她的眼眶盈滿了淚水。

  「子菱--」他將她按入懷中,卻仍未有更進一步的行動。

  「陵,你是因為--害怕我這張臉嗎?」她在他懷裡輕聲地道,話語裡隱含著不安。

  「當然不是!傻子菱!若今天換作是我,你會因此而害怕、嫌棄我嗎?」

  她急急搖頭。

  既然不是,那--「陵--」她婉囀低吟。雙手攀上他的肩,將他拉下,然後,將自己柔軟的唇瓣送上,極誘惑地貼近他耳畔呢喃:「要我。」

  她採取了主動。

  剎那間,他所有的理智彷彿在瞬間瓦解。他反手摟住她纖細的腰,滑膩的觸感讓他渾身一震。

  該死!他一咬牙,將她整個攔腰抱起。深邃的雙眸望進她眼底,載滿了濃濃的愛慾。

  「子菱,你--不後悔?」他的聲音因慾望變得低沉而沙嗄。

  她揚起手,指尖描繪著他的唇型,姿態雖仍生澀,但她的熱情卻足以讓一個男人為她燃燒!「陵,我--是為你而生的。」

  一句話,解除了他所有的防備。

  「子菱!」他低吼。將她帶回了床榻。

  天!她是如此美好!她雪白的身軀橫躺在床榻上,因嬌羞而泛起陣陣紅暈,而她的一隻藕臂,就橫抵在那堅挺的雙峰上。他幾乎為之瘋狂。她低垂的眼睫輕顫,不敢接觸他灼熱的眼光。彷彿,他眼中的熱度能讓她在瞬間燃燒。

  天!他再次低吼,無法讓自己的目光離開她片刻。

  「子菱--」他喚。唇,輕輕地貼上她的,又一次天旋地轉。

  他的吻,是猛烈而激切的。他撐起她的後頸,將她按向自己,唇舌在她口裡不斷翻攪,吸吮著她誘人的香氣。但他發覺這並不夠,不足以滿足他對她的渴望。他移開了唇,卻引起她不滿的呻吟。

  他笑了。笑得像只愉了腥的貓。舌,舔吮上她的耳,輕輕地在她耳邊挑弄。

  「嗯--」她低吟,想逃開這難耐的折磨,卻被他緊緊捉住。頑皮的舌,自耳垂移向粉頸,流轉間,留下一道濕痕,引起她一陣輕顫。

  他挑起一道眉,揚起唇色,帶著一抹邪邪的笑,低頭,吻上了她胸前小巧的蓓蕾。

  「唔--」她驚呼,反射性地伸手去擋。

  他對她搖頭,帶著笑,拉開了她橫隔在胸前的手,頑皮地,再次舔吻了她已然挺立的嬌嫩。她無法克制地弓起身子,卻讓他握住了腰,旋即,他滾燙的氣息、火熱的唇舌,來到她小巧的肚臍,輕經地撥弄。

  「陵--不要--」

  無視於她軟弱的抗議,他的吻,繼續往下……「啊!」她忘情地尖叫出聲,無法制止他。

  他喘息著,回到了她身上,伸出手摀住了她的唇。然後,他俯身,迅速地除去身上的衣物,讓自己貼近她的。

  「噢!」瞬間肌膚相親的熱度,讓兩人都無法自制地發出滿足的低喊。

  她的身子,不安地扭動著。

  老天!他明顯地倒抽一口氣,沙嗄地吼:「別動,子菱!求求你,別動!」

  她想聽話,但他堅實的胸膛緊密地貼著她的,那如遭電擊般的麻癢觸感,讓她忍不住弓起了身子,卻也因此,更貼近了他的。她驚喘。而他的一隻大手,卻在此時按住了她的腰臀,引起一陣酥軟,這從未經歷過的戚覺,讓她不安地蠕動著。她停不下來。

  「陵!」她無助地呼喊。「我--好難受--」

  「我知道。」他低喊,我又何嘗不是!但,這是她的第一次,他必須強迫自己慢下來,否則,他怕會傷了她。

  「陵--」

  他沒有回答,卻以吻吞下了她的低吟。她的唇,緊貼住她的,兩片唇瓣輾轉舔吮,像是再地無法分開。而他的舌,侵入她的,熱切地與她交纏。她生澀地響應他的,雙臂也不自覺地勾住了他的頸項。

  他貼近她,一手撐住自己,一手滑進她腰際,將她的身子壓近她的。她明顯地一縮,感受到他漸脹的慾望,羞澀不已。「陵--」

  「別怕。我知道你已經為我準備好了。」他強壓下高漲的慾念,細心地帶領她、誘惑著她,讓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喜悅。然後,在她無法停息的嬌喘中,他,讓自己要了她。

  「子菱,我愛你。」他的聲音,縈繞在她耳畔。

  三更。

  夜深人靜。

  子菱不安地挪動著身軀,似在找尋一個令她感到安全的地點。

  李陵撐起半邊身子,支著頭,將她攬進自己胸前。或許是他的體溫,或許找到了依靠,她竟露出了滿意的笑容,窩進他懷裡安穩地睡著了。

  子菱!他看著她,眼底滿是疼惜與愛憐。他伸手,輕撫著她如雲的髮絲,眷戀著她身上的香氣。是他的錯覺嗎?他情不自禁地吻上她的頰。似乎,她受傷的那半邊臉頰,漸漸地有了血色。是錯覺吧!

  他輕吻著她的秀髮,將被子蓋上她纖弱的雙肩,輕輕地、不吵醒她地,離開了床榻。

  和她一樣,他對這趟天倫山之行毫無把握。知道自己此行若不成功,必會死在呂玉嬋手中的事實並不讓他害怕。但,只要想到她可能會因而毒發身亡,甚至在死前都無法見他一眼,他的心痛如絞。

  他曾想,如果此毒真是無藥可解,那,他是不是該好好把握他倆僅有的一小段

  時間,把一切事都拋諸腦後,共度餘生。

  但他不能!他不忍讓她帶著那樣的傷痕死去,他知道她在意。他更不能忍受,她因毐發所承受的種種痛苦!所以,即使再難、機會再小,他仍不願退縮。

  不知有多少次,他好想緊緊地擁她入懷,讓她成為他的。不知多少次,他強壓下洶湧的情慾,只因為不想嚇著她。萬萬沒有想到,他竟會在這樣的夜晚與她結為一體。

  子菱帶給他的,不只是愛,她的出現,填補了他自幼以來無人能補的空虛。他感覺到被愛、被需要,也感受到愛她的幸福。他不願這已到手的幸福就這樣從他身邊溜走!他必須奮戰!為子荾,也為他自己而戰!

  他穿好了衣裳、提起劍,準備獨自前往天倫山,這是他和呂玉嬋的爭戰,不想有太多無畏的犧牲。無良老人贖罪的心意他明白、子京救女心切的舉動他更瞭解。但,多一個人同行,便是多一份犧牲,他不願冒險。相信子菱若是明白,也會同意他的作法的。

  黑暗中,他走近床榻,望著榻上自己深愛的女人,良久。

  然後,他低下頭,最後一次,深深地,印上她的唇。

  「子菱!子菱!」門外嘈雜的聲音讓這小客棧的清晨顯得相當慌亂。

  一大清早,雪凝在房裡找不到子菱之後,慌得亂了手腳,叫出了子京、喚出了無良老人,齊齊尋找子菱。

  「李陵!子菱在不在你這兒?」駱子京砰地一聲將門打開,踏進了李陵的房中。「李--」眾人在看見床上的子菱後,全都愣住了。

  子菱她--在李陵的床上?!

  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駱子京一股怒火冒了上來。「李陵!你竟敢對我女兒「唔。」子菱翻過身,被這聲音猛然驚醒。爹?!她猛地起身,被褥跟著滑落下來。「啊!」她驚呼,立即捉住了被褥,緊緊裡住自己。

  「子菱你--」雪凝上前捉住女兒的手,替她擋住了身子。

  「你--李陵他人呢?」他怒不可抑。「敢做不敢當?我非把他大卸八塊不可!」

  陵?這時驚魂甫定的子菱才回過身來。他人呢?她迅速地掠過房裡的擺設,卻發現,他的劍也跟著失蹤了!他該不會--「天!他走了!」她滿眼慌亂。「他--他一個人到天倫山去了!」她抬起頭,緊緊地捉住娘的衣袖。「爹、娘,你們快阻止他!」

  經過昨晚,他怎麼可以這樣拋下她一個人走!她知道他不願多牽連其它的人,但至少,他應該帶她一起走啊!她已經是他的妻,他怎麼可以、怎麼能就這樣拋下她!

  「什麼?」子京和甄無良同時喊出,互相交換了神色。

  李陵竟然一個人上天倫山?

  「事不宜遲,甄大夫,我們立刻啟程!」

  甄無良點頭,轉身就要離開。

  「等一等!我跟你們一塊兒去!」子菱呼喊。

  「子菱!不可以,你--」雪凝拉住女兒想要阻止她衝動的行為,但在看見她露出的臉蛋,整個人都愣住了。「子菱!你的臉--」

  「別管我的臉!它現在變成什麼樣子我都不在乎了!我要去找李陵!現在就要!」她怎麼可能還有心情管心她的臉。李陵如今命在旦夕,她滿腦、滿心都是他的形影,連爹娘和甄大夫在房裡,她也顧不得什麼禮儀名節了,裡著被褥跳下床,迅速地穿上衣物,只想盡快趕上他。

  「天!甄大夫!你快過來看看子菱!她的臉--」雪凝拉住女兒,焦急地喊著大夫和夫婿。「子京,你快看哪!」

  「娘!求求你別拉著我!再晚就來不及了!」

  雪凝突然抱住她,滿眼淚痕。「子菱!你的臉--全都復原了!」她不敢相信這竟是真的!

  子菱的臉--復原了?駱子京簡直不敢柑信自己親眼所見。

  「我的臉?」子菱摸著自己的右臉,滿眼的不敢置信。「我的臉--全都好了?」

  「讓我看看!」甄無良上前拉過她,細細地襝視。

  「甄大夫,情況如何?」駱子京憂心地問,心中既期待又害怕。

  甄無良反覆地察看,口裡喃喃自語道:「真令人不敢相信!她做到了!她竟然真的做到了!」

  「哪個她?做到了什麼?」駱子京不解。

  甄無良抬起頭,眼底有著興奮,「呂玉嬋!她在下毒的同時,竟然也將解藥下在裡面了!」

  「什麼?這是什麼意思?」

  「「比翼鳥」!還記得嗎?這毒是陰陽並存,解藥也必須陰陽並存,然而,她在下藥時把男方的解藥注入女子身上,女方的解藥則存在男子體內,如果,被施毒的男女無法忍受容貌的劇變而毗離,最後就是死路一條,相反的……」他看向子菱。「如果雙方愛得夠深,仍能結合在一起,那麼,「比翼鳥」的毒也就不藥而癒了!」

  他沒有想到,呂玉嬋的心思竟如此之深。她這麼做,豈不是在考驗世人的愛情?而經不起考驗的人,必死無疑?

  「你的意思是……子菱和李陵身上的毒……已經完全解除了?」

  「沒錯!至少菱丫頭身上的毒性已經完全消散了!」

  「子菱!這真是太好了!」雪凝喜極而泣,緊緊地擁住女兒。

  駱子菱愣住了!他們身上的毒,竟會因他們--在一起而解開了!那陵他--「糟了!」駱子京低喊。「李陵他--已經往天倫山取解藥了!他根本不知道他和子菱身上的毐已經解開!」

  這下,真的是去送死了!

  「雪凝,你和子菱留在這兒,我立刻去追他!」說完,他提起長劍踏出門外,一眨眼就已不見蹤影。

  「子京,你快先去把他攔下,我隨後就跟上!」甄無良見狀,朝著門外大喊,跟著,也消失在門外。

  「娘。」看見爹和無良老人先後而行,子荾再也忍不住了。「我不能留在這兒,我要去幫他們。」她心急如焚,一刻也待不住。

  「不行!子菱,聽爹的話,他們會平安地把李陵帶回來的。」雪凝安撫女兒。

  「不!您不明白!娘!我必須親眼見到他平安無事才能放心!求求您,娘!讓我跟他們一起去!」

  望著女兒焦急的神情,地無法狠下心來拒絕她。「那--我跟你一起去好了!

  」要她在這兒等,她也放心不下。

  「娘!不成!您不會武功,跟著我只會增加危險。您就待在客棧裡等我們,我們很快就會回來的!」說完,根本不等她的回答,立刻就頭也不回地衝出了房門。

  「子菱!」她留不住她,只能一個人心焦地待在房裡守候著。

  老天爺!求求你保佑他們都平安無事吧!她雙手合十暗禱,誠心地乞求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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