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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1
三月二十七日晚上八點半,鄭紹德和同事們道別,走出三民分局門口。他不由自主地伸了
伸懶腰,因為剛剛才開完一場長達兩個多小時、沒有中場休息的搜查會議,感覺十分疲倦。
騎上自己的摩托車,紹德並不打算直接回家睡覺,他和劍向約好了,等搜查會議一結束,
就馬上到醫院來看他。
劍向住院觀察的醫院在中華路上,離分局並不算遠,紹德騎著機車,不需二十分鐘即可抵
達。
兩天前,劍向在進入鍾思造密封的公寓後,遭到食屍怪鼠的襲擊。當其他房間的員警聽到
激烈的打鬥聲,迅速趕到現場主臥室時,怪鼠已經皮破肉綻、奄奄一息了,而劍向則失神地坐
倒在一旁,手上持著一根滿是血跡與毛屑的警棍。
巨鼠趴在地板上的身軀如任意堆棄的被毯一樣扭曲成團,顯見體內有多處骨折出血,怪異
的將死姿勢格外觸目驚心。
劍向很可能是由於驚嚇過度,以及長時間因工作一直沒睡,所以當時的意識相當模糊。他
的衣服被巨鼠抓破,身上有多處老鼠的抓傷與咬痕,左手前臂的內側有一道較深較長的傷口,
鮮血從裂縫處汩汩流出。
同事見狀連忙通力合作將劍向抬出臥室,一名經驗豐富的警員隨即以乾淨的布塊簡單包紮
他的傷口。劍向被送到四樓走道後,高組長亦立即通知救護車,讓劍向能在最短的時間內獲得
治療。
劍向在救護車到達醫院後仍然意識不清,急診處為他的傷口消毒止血,並注射血清。考量
到巨鼠可能是多種傳染病的帶原體,醫生決定讓劍向留院觀察,做進一步的檢查,必須確定沒
有遭到感染才能出院。
醫生同時告知,劍向先前超過二十個小時完全沒睡,加上進行長時間的搜查工作,體力早
已透支,住院的時飪s怞n能在兩天以上,讓體力能完全恢復。
就在劍向住院休養的這兩天之間,三民分局的刑事組對「鍾思造命案」全力展開調查。紹
德知道四零一室的屍體既然是劍向以推理而發現的,他必然十分關心案件的後續發展,所以也
想藉探望的機會向學長報告辦案進度。
「紹德,你來了!」
劍向看到紹德開門進房,便舉起他沒有受傷的右手向他打招呼。
「學長,沒事了吧?」
「沒事。」劍向回答:「明天醫生應該會准我出院。」
「太好了,那麼明天起你就可以幫我們抓兇手了。」紹德一面說,一面拉了一張放在牆邊
的椅子坐下來。他抬頭看看這間清靜的病房,感覺到劍向在這裡的恢復狀況應該十分良好。
「––已經確定是命案了?」劍向問。
「嗯。現場那隻包裹在被單裡的右手,雖然已經快爛光了,但經過法醫的鑑識,可以確定
屬於衣櫥裡的死者所有。
「另外,從關節處的斷面仍然可以鑑識出來,那是被人以利刃用怪力斬斷的。現場發現的
水果刀,刃部留有許多缺口,和手骨斷面的比對之下相符。最重要的是,以斷面的切截方向來
看,兇手可以判定為左撇子,因此,不論是以角度及力道來看,死者自斷右手的可能性都非常
小。
「然而,無論兇手的慣用手為何,這都無法改變一個根本性的邏輯矛盾:命案的現場是自
內密封的。除了四零一室的鐵門被櫃子整個堵死之外,各個房間裡對外的窗口都釘上重重木條
,根本不可能有給兇手逃逸的出口。」
「所以––這是密室謀殺案了?」
「沒錯。」紹德點了點頭。
「我以為我一輩子不會碰到這種命案。」
「我也是,」紹德繼續說:「可是,搜查小組也做了命案的現場重建,結果顯示只要是在
室外,就不可能以任何方式讓現場形成我們發現的密閉狀態。更何況,學長你也曾經檢查過四
樓走廊監視器的錄影帶,命案發現前六天以來,沒有人和鍾思造一起進入四零一號房,更沒有
人偷偷離開。
「雖然我認為這麼奇怪的事件一定有某個合理的解釋,但––實在是太困難了!怎麼想都
想不透!學長,你在那天露了一手精采絕倫的推理,破解戈太太家為何出現老鼠的謎團,那你
對這個密室有什麼看法?」
「事實上––」劍向勉強輕笑一聲,「我還在住院呢,你就想讓我腦袋累得更出不了院呀
?」
「不是、不是啦!對對對,我這次來,其實應該是來報告搜查進度,而不是來問問題的。
」紹德不好意思地笑一笑,「另外,死者的身分確認為鍾思造本人無誤,是根據他的身體檢查
資料。
「房東持有的房屋租賃契約上,所附的身分證影本上有鍾思造的戶籍地址。根據戶籍地址
,我追查到他住在鳳山市的老家。他的父母親都已經去世,唯一的親人是他的姑姑,她很樂意
協助警方辦案,花了不少時間才翻出鍾思造十八歲左右的牙醫就診紀錄。根據這份紀錄,可以
得知鍾思造的左側下顎第一小臼齒是銀鈀材料製成的義齒,這一點和四零一室的屍體相符。
「除此之外,輔以屍體的性別、身長也完全無誤,所以更可以確定死者為鍾思造了。」
「那麼,能夠確定鍾思造死亡時間的範圍嗎?」
「法醫在高組長的逼問之下,最後說出來的結論是三月十九日至二十二日間,也就是鍾思
造最後一次出現在大樓監視器當天起算三天內。
「由於死者屍體的重要臟器都被那兩隻噁心的大老鼠吃光,法醫沒有辦法從胃腸內的食物
決定死亡時間,只能從那隻被床單包裹的右手臂來猜測。不過,因為那隻右手包著床單,腐敗
現象所產生的熱氣加速臂肉的腐爛,大幅影響判斷的範圍。
「從四零一室的廚房裡找到一大堆肉類罐頭,以及幾個大垃圾袋,裡面裝滿吃剩的空罐殼
與飯、麵等速食調理包的廢棄塑膠袋。由這些垃圾的數量來看,鍾思造在四零一室裡足不出戶
已經待了三週左右。我們另外在臥室裡找到一疊郵局提款存根與統一發票––在這段時間內,
他使用僅存的郵局存款購買大量的食物、家庭木工材料與工具等,獨力建築完全封閉的空間,
不知目的究竟為何。
「還有,原來他所任職的視聽器材行,我們也從四零一室客廳裡置物櫃的攝影機包裝外殼
上找到地址。然而,前去調查的結果卻出人意料之外––那家視聽器材店雖然確實位於三多路
上,老闆卻聲稱鍾思造在去年十月開始工作,只做了一週就竊取店裡昂貴的攝影機失蹤。老闆
雖然立刻報警,警方卻發現他在店內所登記的所有個人資料都是假的。」
「有這種事啊?」
「也就是說,當鍾思造搬進四零一號房時,其實他早就不在視聽器材店上班了。大概是房
東或管理員問過他的職業,他才偽稱剛找到工作不久的吧!當我們問起鍾思造的交友狀況,老
闆只說一無所知。」
「我想,從他的姑姑那裡,一定也沒問出什麼東西了?」
「正是如此。鍾思造真是一個很會找麻煩的死者。若非他在房東那裡偶爾表現出誠實的一
面,我們恐怕也沒辦法在租屋契約上找到他的戶籍地址––」
「四零一室裡有沒有找到通訊錄或電話簿一類的東西?」
「沒有。」
「我就知道。」
「客廳置物櫃裡除了有一架昂貴的DV數位攝影機之外,還有一台錄放影機,以及一箱總
共二十幾卷拆封過、未貼標籤的錄影帶。我和立為學長檢查過這些錄影帶的內容,但裡面全都
是雜訊––立為學長說,他認為這並不是沒有使用過的全新空白帶,而是有人將錄影帶裡的內
容洗掉了。
「鍾思造的行動不僅十分神秘,而且他也刻意不讓人知道他的交友狀況,更詭異的是,在
死前他甚至藏匿或銷毀其個人通訊錄,錄影帶的內容亦很有可能是他自己洗掉的,對警方而言
,這簡直是有心在製造無頭懸案嘛!」
「確實很古怪。」劍向沉思一陣,「對了,紹德,據管理員說,鍾思造生前曾有一個偶爾
會到他住處的女朋友,能夠找到她嗎?」
「這是組長今晚所決定的兩個未來偵辦方向之一。不過,我們翻遍整個四零一室,沒有發
現任何照片。雖然有同事去詢問各住戶以摹畫女子素描,但證人們的說法之間有很大的出入,
應該是印象模糊所致,目前能確定的只有,女孩子的年紀在二十歲左右、長髮、眼睛很大、身
材苗條等,她的身高範圍在一百五十五至一百六十公分之間,經常穿著白色套裝。」
「另外一個偵辦方向呢?」
「鍾思造的收入來源。」
「組長果然敏銳!」劍向說:「長時間沒有工作的鍾思造,他的生活費究竟從哪裡來?–
–這是一個很有價值的偵查方向。」
「我也這麼覺得,」事實上,刑事組長高欽福一直是劍向與紹德兩人良師般的長官。雖然
年紀已近退休,但辦案經驗豐富,縱使缺乏年輕人神來一筆的巧思,不過偵查方向的切入角度
常具備高度的洞悉力。「高組長說,清查現場所有的統一發票與郵局提款存根,核對日期與金
額,這樣才能界定出鍾思造生前外出的活缺範圍是在哪一帶,另外,我們也必須去訪查他曾經
購物過的店家。」
「等我出院以後,馬上就可以加入大家了。」
「可是––」紹德低聲說:「組長在搜查會議散會以後,私下告訴我其實還有第三個偵查
方向––這是一個怪異的偵查方向––」
劍向以眼神表示不解。
「已判處死刑的連續殺人狂––『噬骨餓魔』洪澤晨。」
2
一八八八年八月七日,英國倫敦東區(East End)爆發了白教堂(Whitechapel)血案,一名
妓女慘遭利刃割破喉嚨,全身刀傷共三十九處而亡。此後兩個月內,東區繼續發生多起同樣以
妓女為殺害對象、手法同樣殘暴的連續兇殺案,造成當地居民人心惶惶不安,倫敦蘇格蘭警場
(Scotland Yard)大為震撼。
當時的倫敦東區其實是個龍蛇混雜,貧民、惡徒及娼妓聚居之處,治安狀況不佳日久,倫
敦警方也因對這一連串的的謀殺案毫無頭緒而飽受指責。
案件急轉直下的關鍵出現在同年的九月底,當時一家報社接到一封署名「開膛手傑克」(
Jack the Ripper)的來信,內容以紅墨水書寫,信中明白表示自己是白教堂以降的連續謀殺案
真兇,信末並且蓋上指印。十月初收到第二次來信,從信中非下層社會的用詞研判,顯為同一
人所為,並充滿挑釁意味。
於是,經由媒體的大肆披露,開膛手傑克成為全英國人恐懼的神秘潛伏者。在佈滿濃霧的
倫敦,隱藏著一個神出鬼沒、嗜血成性的殺人魔。
開膛手傑克的殺人行動並未停止,接著又犯下慘絕人寰的最後一案––瑪麗.凱里(Mar
y Kelly)命案。瑪麗.凱里在十一月九日被房東發現遭分屍橫死於租屋房內,不僅被剖腹取出
子宮,兇手還割下她的耳朵與鼻子,切除她的乳房,並將這些器官排列成人臉的模樣。
警方研判,瑪麗在死亡前慘遭長達三小時以上的虐殺。然而,就在警方認為開膛手傑克將
進行更殘暴、規模更大的兇殺計畫時,傑克的行動斷然中止,自此永遠銷聲匿跡,徒留世人不
曾停息的猜疑。
連續殺人魔的歷史自十九世紀末起,至今大約一百二十年左右,以社會現象的角度來看,
應是發展腳步太快的工商業都市裡,使人際關係過度的冷漠與疏離;而價值觀的模糊化與複雜
化,則形成對道德的質疑和無視。
再加上多元媒體的興起,導致了個人的精神狀態異常、心智發展扭曲、主觀意識伸張,終
於引發了陌生人之間的暴力衝突。
繼開膛手傑克之後,連續殺人魔如時尚流行般地在全球各地肆虐。一八八零年代波士頓的
哲西.帕莫洛殺害二十七名兒童、一八九零年法國的「剃割狂」法海爾犯下十一件虐殺案、德
國的佛利茲.哈爾曼為二十四起命案的兇手、有「都瑟多夫吸血鬼」稱號的彼得.柯頓、「山
姆之子」大衛.波克威茲、日本的宮崎努、中國大陸的劉叔寶等等––
這些滿手血腥的魔鬼,無一不逞其變態至極的殺人手法,並以平庸凡俗的常人身分隱蔽在
人群之中,遁形於警政系統的恢恢法網之隙。
而,高雄市可說是台灣的「首惡之都」,也許是因為民風剽悍野放、氣候炎燥炙熱,容易
激起人類衝動亢奮的一面,因而各類大小刑案不一而足,成為台灣人印象當中治安最差的城市。
事實上,在高雄市內亦曾經有過一個震動華人世界的連續殺人狂,他就是在一九九五年槍
決的洪澤晨––外號「噬骨餓魔」。
一九九四年夏天,以高雄市新興區為主要範圍,擴及鄰近的三民區與前金區等地,三個月
內一共發生了十二起手法兇殘且相仿的連續命案。和外國大多數連續殺人狂命案的主要不同點
在於,被害者並不是幼童或婦女,卻清一色全是老年人。
這些老人的共通點是獨居、年紀都在七十歲以上,而且都有相當不錯的生活水準與教育程
度。他們靠退休金的利息及收入豐渥的兒女匯款,過著無憂無慮的日子,卻沒想到竟橫遭血腥
戮殺。
命案全章sㄤo生在午夜。更令人感到毛骨悚然的是,平均每週一次的老人虐殺命案,兇手
皆以長時間進行屍體的肢解作業。他除了以利刃割斷被害人的喉嚨之外,並且斬斷其四肢,以
刀片刮除其上血肉,並在暴露的骨骼上留下咬痕。
殺人後割肉啃骨的行為實在過於駭人聽聞,高雄市因此完全被腥風血雨的恐怖氣氛所籠罩。
兇手還蘸上死者的血,在命案現場的牆上寫著下流鄙俗的髒話,以及對警方緝捕的挑戰詞
句。
「我知道,警察也有老年人!下一個就是這些人了!哈哈!」
然而,就在高雄市警局束手無策之際,一封提供命案關鍵線索的來信改變了警方的窘境。
這封來信,是當時旅美返台的精神科醫師李敢當所寄。
這封長信明白指出兇手是典型的精神病患,經常進出醫院,且具有十分強烈的反社會人格
。他的年紀在二十五歲到三十歲之間,童年曾經被成年人虐待,受過高等教育,單身獨居,沒
有固定、長期的職業,在工作上也表現平庸,充滿挫折感。
他的工作與老年人息息相關,卻將他們視為洪水猛獸。殺人的手法雖然慘無人道,但在犯
案時皆經過細密的計畫。
來信內容給高雄市警局無比的震驚,市警局總局長立即拜訪李敢當醫師。李敢當醫師旅居
美國多年,與當地犯罪學家研習先進的罪犯側寫(profiling)偵查技術,並十分樂意協助警方
辦案。
對當時的台灣警界而言,罪犯側寫是一項既陌生又新奇的辦案方法,不少人對其成效深感
難以置信,但這卻是世界上能夠對付這種身分不明的連續殺人兇手之唯一途徑。
事實證明,在清查過高雄市內各大小醫院的精神科病患資料後,警方終於縮小了嫌犯範圍
,最後逮捕了讀過大學、在老人之家當義工、並且經常受雇於富有老人病痛臨時看護的二十九
歲青年洪澤晨。
洪澤晨的身材頎長、面貌清秀、言行舉止彬彬有禮,與一般人心中連續殺人狂披頭散髮、
目露兇光的刻板印象截然不同。但是,無論從齒模的比對或命案現場的模擬,都罪證確鑿地指
出他就是唯一的兇嫌。
在精神科醫師李敢當對他的數次訪談中,洪澤晨坦承犯下這十二起血案。他自稱在幼年時
期父母雙亡,並曾經遭到老人性侵犯,從小就十分厭惡這個毫無生產能力卻又佔用社會資源的
年齡層。
上了大學以後,他的人際交遊因為兒時的陰霾而難以順遂。洪澤晨沒有志趣相投的朋友,
他也不願改變自己去融入人群。相反地,他耽溺於童年的傷害,難以克制地接近老年人,發展
出幽微痛苦的自虐情結。
隨著這種扭曲的情感像癌細胞般增長擴大,洪澤晨終於開始發狂。他根據自各老人安養機
構竊得的資料選出合適的對象,於午夜時分入侵被害者家中,進行殘暴的殺戮行為。
關於割肉啃骨的變態舉動,洪澤晨對李醫師的說法是,唯有如此,才能排解他看到老年人
的嘔吐感。但李醫師卻指出,這其實是一種混合暴力發洩與性愛結合的行為。
他更渴望的是,能夠得到全國矚目,並讚許他清除社會無用渣滓的義舉,但顯然全國的反
應與他的期盼截然不同,這也是他不斷持續犯案的另一動機。
洪澤晨在一年內求處死刑,並在隔年農曆春節前槍決,但高雄市民們驚惶的餘悸仍久久未
定。
3
劍向從病床上醒過來,才察覺到自己剛做完一場惡夢。
惡夢的畫面十分逼真,他在一條漫長的馬路上,追著一名長髮飛揚的白衣女子,那女子不
曾回頭,持續地向前奔去,一直跑到一個紅色房門的屋子才停下來。
女子的臉側著,好像在偷偷瞟看從後跟上的劍向,但劍向仍然看不見被烏黑直髮遮掩的臉
孔。女子不待劍向靠近,她隨即打開房門進入。
劍向趕到以後,他發現紅色的房門門鎖根本打不開,他著急地拚命旋轉那只喇叭鎖握把,
但門把絲毫不為所動。
然後,他發現整只門把都是鮮血。他的手流著血,門把也不停滴著血。
就在這時候,門鎖突然開了,他立即開門進入,想追上那位神秘的白衣女子。劍向發現白
衣女子就蹲踞在門後走道的盡頭。
他慢慢走過去,看見白衣女子回頭。但,隱藏在烏黑長髮後的臉孔,卻是一隻老鼠的臉,
老鼠正在享用屍肉,牠的雙手黏滿腐肉敗血。
巨鼠在一瞬間轉身飛撲朝他而來,劍向下意識地舉起警棍反抗。一陣纏鬥之後,他定睛一
看,看到了遭木棍擊斃、血肉模糊的人臉。
那張女人的臉鼻梁歪折、唇齒暴裂,在他懷裡,以誘惑的眼神不斷發出陰冷的笑聲––
醒了。
劍向的額頸滿是汗水。原來自己正置身病房。
他想起在醫院會客時間即將結束前,與紹德最後的對話。
「你知道法醫和組長私交很好。他在驗屍後私下告知組長,說鍾思造的身軀雖遭老鼠噬食
,但事實上他透過顯微鏡,在死者的骨骼上發現許多細碎的刮痕,綜合物證後他判斷應是兇手
為割除屍體血肉所致––為免造成不必要的負面影響,法醫沒有將這一點寫在供專案小組同仁
參考的報告中。
「當然,首先要排除洪澤晨犯案的可能性。第一、洪澤晨已經死了,第二,他憎恨的對象
全是老人。然而,除此之外,一切的殺人手法皆與「噬骨餓魔」如出一轍。
「說實在的,我不相信有誰的精神狀態會異常到去學習洪澤晨的殺人手法。況且,若是真
有某人有心模仿,他也不可能根據警方公佈的有限線索加以全數模擬。當時為了保護被害人的
尊嚴及隱私,命案現場有不少細節被予以保留或隱瞞,直到現在也未曾披露,這是鍾思造命案
的兇手沒辦法得知的。」
「組長很看重你,所以將這條線索交由你全力負責。」
「不,他希望由學長你來全力偵查。」
「哦?」
或許高組長早已看出,自己對這個案件的熱衷程度?––劍向這麼想。其實這也是警界傳
統的良好慣例:案子是由誰挖掘出來的,最重要的偵辦方向就由誰來負責。如此可以避免爭功
的後遺症。
所以說,高組長認為從「洪澤晨案」著手,是最可能找到出路的方向了。
那,高組長並非親自告知,反而請紹德轉述––這又是為什麼?
組長在擔心我!
一定是。一直以來都是這樣。
和立為的隨性淡然不同,劍向與紹德,都是高組長眼中推理能力既強、辦案態度更屬於窮
追不捨型的組員。但兩人之飪s怳j的不同點,是紹德比劍向冷靜多了,他很少將情緒置入案件
中。
––紹德對我在戈太太家中提出的意外解答,並導出四零一室內有一具屍體的推理嘆為觀
止。因為他一直對自己的推理能力有很強的自信心,甚至可以說是自負亦無不可。
––所以他才會這麼在意我的推理。
事實上,劍向有一件事一直沒有說出口,那就是他能在瞬間推導出戈太太患有夢遊的真正
原因。
那根本就不是推理––那只是因為––因為––
––我在小時候,也曾經患過夢遊。
所以劍向才能說出「夢遊,正式的醫學名詞叫睡遊症」這樣的話來。「以兒童與女性罹患
的可能性較高」,他在國小時曾得過為期一年多的睡遊症。
不是推理,而是知道。
劍向也十分在意自己恢復了童年對夢遊的記憶。這又有另外一個理由,而且是他兩天以來
仍然無法釋懷的。
突破四零一號房後,他立刻進入鍾思造的臥室––為什麼?
彷彿早就預設好目的地一樣,彷彿早就知道鍾思造的臥室位置一樣––更甚者,他居然在
尚未拍照存證前,就伸手拉動床底的被單?
破壞現場是辦案的禁忌,而他竟然毫無猶疑地這麼做?
––然後,我看見那頭食屍巨鼠,不,應該是那頭食屍巨鼠看見我。我記得曾與牠有過激
烈搏鬥,但細節完全想不起來。
就好像是在夢遊一樣。
––也就是說,這卷錄影帶是我在那個時候拿到的––
劍向所指的,是他制服口袋裡的錄影帶。
那是DV攝影機專用的錄影帶:長六.六公分、寬四.八公分,薄薄一片。它可以輕易隱
藏在上衣口袋裡,而不會被發現。
坐起身來,劍向從衣櫥內的上衣口袋中拿出那卷DV帶,他以拇指與食指捏起這個黑色的
小立方體,舉在面前端詳。
比起V8、Hi8或D8攝影機所用的八厘米錄影帶,DV所用的錄影帶寬度只有六.三
五厘米,相形之下顯得輕巧許多––劍向不知道這卷錄影帶是何時放進口袋裡的,唯一能想到
的,只有打死巨鼠以後的空白時段。
在巨鼠倒地死亡和同事趕到之間,劍向的意識消失了。他現在明白,這卷錄影帶是從鍾思
造的臥室裡拿的。但,他為何這麼做?
這卷DV錄影帶是否和紹德所提過的、放在客廳置物櫃的那箱錄影帶不同,裡頭藏有破案
的線索?
紹德在場時,他沒有把錄影帶的事情說出來。當時,也許是他還沒有清楚地認知到自己真
的拿了錄影帶。
因為剛做過惡夢。夢境和現實那時還有點混淆。
劍向忽然想不起他到底是在紹德來訪以前或是之後做的惡夢,他甚至開始連做了幾回惡夢
都分不清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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