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古靈 ]【你是我爸爸】[全文完]

又靜

　　兩小無猜的愛情真的能持續到永遠嗎？
　　她是他一生中最愛的女人，
　　只是，當兩座活火山撞在一起談戀愛的時候，
　　那種爆發力及破壞力著實可以用風雲變色、日月無光來形容！
　　所以，兩人會談一輩子的戀愛？
　　哼！才怪！
　　然而，當兩人分手後多年，
　　突然有一對活潑可愛、人見人愛的雙胞胎上門來敲敲門，
　　還用一副“他很笨”的不屑表情鳥他，
　　並心不甘、情不願地說“你是我爸爸！”的時候，
　　彷佛天空有一道雷劈到他頭上，地上有原子彈炸到他的腳般，
　　轟得他一時之間分不清東南西北中發白，
　　只能像白痴似的看著眼前目中無人的兩個小惡魔，
　　口裏喃喃自語：那個該死女人……

又靜

　
楔子

　　彷佛，
　　青天霹靂，
　　他，
　　年輕有為、英俊瀟灑的他，
　　居然有了一對雙胞胎？

　　七月初夏，炎炎烈日正準備要開始展現它真正的威力，特別是針對那個已經過午，卻還死賴在床上，屁股翹起半天高呼呼大睡的男人，它更是卯足了勁兒用力的給他曬、拚命的給他曬，曬到那個男人終於忍不住在睡夢中摸摸自己發燙的屁股，再懶懶地翻過身來，雙眼不情願地瞇開一條縫，與從露臺公然穿射進來的陽光頑強地對抗著。

　　雖然只是一條細縫！但那雙奇特的金榛色眼眸在艷陽的輝映下仍然閃耀著黃金般的色澤，或許沒有日光那般狂猛，卻不肯屈服地散發出冷冽與犀利的獨特光芒。

　　然而，不過片刻後，他就嘆了口氣坐起來，背對著陽光把雙腳無力地放到地毯上，邊打著呵欠，邊搔抓凌亂的金棕色頭髮。他的頭髮與雙眼一樣，彷佛都閃耀著金色的光彩；而避開陽光的金榛色眸子在黝暗的陰影下，卻又透露著少許的棕、綠及灰色星點光芒！還有逗趣的神彩。

　　全身赤裸的男人又懶洋洋地伸了一個超級大號的懶腰後，才起身走向浴室。 他的五官富有一獨特的魅惑，體型也超乎常地高聳挺拔，幾近於兩百公分左右，身材然瘦削，結有勁，在慵懶中散發著純粹的男性魅力和自信力量的內在特。

　　一如往常的假日，他總是睡到中午過後才起身沖浴、刷牙，然後，像個頹廢的老人一樣虛度過每一分、每一秒。而且，曾經信誓旦旦地說除非變成女的，否則絕不下廚的他，也只有在假日才會走進廚房親手做餐點。

　　這是他十多年來的習慣，在他的休假日裏，就算是英國女皇召見，或是柯林頓總統邀他一起打高爾夫球，甚至是他所居住的大廈即將要倒塌了，他都不會予以理睬。

　　所有認識他的人都知道，在他的休假日裏，他是絕對不允許任何人騷擾他的！

　　可是，他才剛沖完浴正在刷牙的時候，門鈴卻很不識時務地響了起來，他當作沒聽到。

　　圍著一條浴巾走出浴室，隨手再抓起另一條大浴巾揉擦著過肩的頭髮走出露臺，門鈴依然響著，但他還是很用力的假裝聾子，並若無其事地往下觀賞著人車絡繹不絕，蓬勃繁榮的尖沙咀景象。

　　徐徐地瀏覽著道路兩側的高樓大廈，酒吧、餐廳、飯店旅館、夜總會、高級商店和琳琅滿目的招牌下往來穿梭的雙層巴士及如洪水般的人潮，這條彌敦道大概是九龍最繁華的街道了，他暗忖。

　　可惜，他這種悠然無事的態度並不能保持多久！當斷斷續續的門鈴聲逐漸發展為又臭又長的空襲警報時，他終於忍不住忿忿地扔開大浴巾，黑著一張臉去開門。

　　他準備開門揮出一拳後就可以關門了！

　　可是──他困惑地看著門前兩個長相一模一樣的少年和少女，大概十三、四歲吧？他想，而且很面熟，相當面熟……奇怪，他確定自己沒見過這樣一對漂亮的雙胞胎，如果有的話，他一定會記得的。雖然這陣子工作的確是累了點，但他確定自己還沒有退化到出現記憶衰退那種老年痴呆的徵兆，那麼……

　　他們是像某某人嗎？

　　「請問你們找誰？」他疑惑地問。

　　少年和少女沒理他，只是互覷一眼，然後就徑自耳語討論起來了，那聲量剛剛好夠讓他聽見。

　　「是他吧？」

　　「唔……應該沒錯，跟照片一模一樣，只是有點大象皺紋。」

　　大象皺紋？男人不敢相信地摸索著自己的臉。昨天有蚊子，或是蒼蠅不幸被他夾死而從臉上掉落下來過嗎？

　　「可是，照片裏的人好象比較高大魁梧耶，你應該記得的，當時你還說他很像是摔角選手喔！」少女很不客氣地評判道。

　　「拜托！他還不夠高嗎？」少年仰起腦袋瞄著男人，然後又往下打量他的身材。「至於魁梧嘛……嗯！是少了一點……呃！好吧！應該說是很多肌肉的，已經不像是摔角選手了，我想，大概是年紀大了，有點萎縮了吧！」

　　萎縮？男人不由自主地順著少年的視線往下瞪著自己的下半身。

　　請問你在看哪裏？麻煩你說清楚一點好嗎？「萎縮」這種敏感的字眼是不能對男人亂說的耶！

　　「那應該是他吧？」

　　「應該吧！雖然有點老了，但九成九是他沒錯了！」

　　老了？男人驟然抬頭，不可思議地瞪著面前的少年和少女。

　　他老了？不會吧？他才三十三歲耶！正值身強體健、精力充沛的壯年期，不要說「有點」老了，就連「老」這個字他都還不太認得，怎麼可能跟他扯上任何關係呢？

　　強自壓下心頭的不快，「請問你們到底要找誰？」他悶悶地問。中國人說「唯女人與小人難養也」，所以，他忍耐著不跟「小人」計較！

　　兩人又相覷一眼！然後少女才說：「找你。」

　　「我？」他驚訝地指著自己的鼻子。怎麼不是找錯門嗎？「請問有何指教？」

　　「指教？」少女聳聳肩，瞥一眼身邊的少年。「其實也沒什麼事要你指教啦！反正你也指教不了我們。」一旁的少年沒出聲，但也很慎重的點點頭，表示非常贊成少女的意思。

　　他……呃！的確沒資格指教他們！

　　男人覺得自己的耐心快要用罄了。「見鬼，你們這兩個小鬼到底想幹什麼？」

　　少女驀地張大了眼。「哇～～他的脾氣不太好耶！」

　　「少來，妳哪有資格說他呀！妳不也跟他一樣嗎？」少年說話慢吞吞的，聲音比少女的機關槍要低沉柔和許多。

　　然而，即使少年看起來似乎比少女要來得穩重懂事一些，不太像是那種喜歡搗蛋捉弄人的小鬼，但男人已經認定這對小鬼只是純粹來作怪的，平常時候或許他還會和他們鬧一鬧──他並不討厭小孩，相反的，他還很喜歡小孩。

　　但今天不行！今天是他的休假日，沒有人可以破壞他的假日，上帝不行，眼前這兩個無聊到想找死的小鬼更不行！

　　所以，他很快地退後一步便想把門關上，卻沒想到那對雙胞胎竟很有默契地四隻手同時抵住門板，並不約而同地叫了起來。

　　「喂、喂！你對自己的女兒（兒子）是這種態度的嗎？」

　　女兒？兒子？

　　開什麼玩笑？

　　他正想喝叱他們，可就在張口的那一那，他突然僵住了。

　　等等、等等，他們……上帝耶穌！難怪他覺得他們很眼熟，他們就跟他在九年級時照的那張相片裏的那個蠢家伙一模一樣嘛！特別是那兩雙眼睛……老天！他是白痴瞎子嗎？那兩雙閃耀著棕、綠及灰色光點的金榛色眼眸，不就跟他如出一轍嗎？

　　除了他們的頭髮是黑色的。

　　錯愕地呆了半晌後，他情不自禁地在心裏暗暗詛咒著，天殺的女人，原來她並沒有真的把孩子拿掉！

　　同時，那對雙胞胎彷佛透視得到他的思緒似的，露出頑皮戲謔的笑容來。

　　「猜對啦！老頭子，你是我們的爸爸！」

　　老頭子？SHIT！

　

又靜

第一章　一吻定情

　　就是是他了
　　衝動的一吻，
　　讓彼此的心交接，
　　愛情的大門開啟了，
　　幸福的種子萌芽了。


　　從 1848年鄰近的沙加緬度市內華達山麓處的瑟打磨坊發現金礦，因而形成1849淘金熱，同時美國恰好開始接掌西岸，於是在1869年，舊金山就成為美國著名的國際城了。 隨著人口遞增，城市也逐漸西進，直到填滿整個狹窄的半島，而纜車的發明也克服了陡峭的山丘，華麗的維多利亞式住宅紛紛建起； 1906年的大地震雖然毀去大半的城市，卻毀不去其精神。

　　儘管經歷過這些磨難，舊金山依然保有其獨具的特色及無窮的活力。

　　太平洋岡是一個獨立社區，位於高出市區一百公尺的山坡上，在綠樹成蔭的街道邊點綴著一整排裝飾繁複的維多利亞式房舍，大多為私人所有！這就是舊金山最獨特的建築景觀。

　　太平洋岡的核心街區介於艾塔廣場與拉法葉公園，街道寧靜整潔，沿途淨是華廈，其中不乏19世紀末的古屋，但大多為1906年火災後所建。

　　然而，無論是哥德復興式、意大利式、棒棒屋、安女王式或混合式，這些維多利亞屋大致上都很相似，骨架採木造，再以大量生產的裝飾品裝點得富麗堂皇，它們大都建於狹長型的地面上，樓面格局大同小異，但在門面上卻各有樣貌。

　　戴波尼家就住在拉法葉公園旁的一棟哥德復興式白色華宅之中，斜山型的屋頂、有紋飾的屋檐板、尖拱的長窗，以及與建築物等寬的門廊，從正中央的階梯可登上門廊。屋前還有一片專供小孩嬉戲的磨石子空地，兩旁是繽紛的花圃！看得出來戴波尼家很謹慎地照料著這棟舊式建築。

　　此刻，空地前的道路邊席地坐著一個十一、二歲左右的男孩，他滿臉期待的眺望著道路的那一頭！那雙金榛色，閃著灰、綠星芒的瞳眸盈滿特異的光彩，雙手不安地拉拉T恤、扯扯短褲，再抓抓淺金棕色的短髮，最後不耐煩地嘆了口氣。

　　他身後一個跟他同樣髮色、眼色，姿色不減、風韻猶存的中年女人有趣地摸摸他的腦袋，跟著也在他身邊坐下。

　　「等急了？」

　　男孩依然緊盯著道路盡頭，「媽咪，妳確定爹地會幫我帶一個妹妹回來？」他不答反問。

　　「這個……」中年女人──蘿莉．戴波尼想了想。「其實，她也不能算是你妹妹，雅珊的姑姑只是把她的監護權轉交給你爹地而已，並不是要正式領養她。但是雷伊，我希望你能把她當親妹妹看待，而且保護她、照顧她。我聽你爹地說，過去她吃了很多苦，所以，我希望她能在這兒得到補償。」

　　男孩雷伊．戴波尼拉回視線，轉而詢問地盯在母親臉上。

　　「吃了很多苦？什麼苦？」

　　蘿莉摟住雷伊。「她母親在她出生時就去世了，而她父親也在兩年前死於地震災難中，雖然她父親把她委托給她姑姑照顧，但她姑姑對她卻相當苛刻，她姑父還常常打罵她。你爹地就是在這次的探望中看到她身上一大堆新舊創傷，所以才決定全力說服她姑姑把雅珊交給我們照顧的。」

　　「哦，」雷伊又轉回去盯著路口。「爹地也跟我說，他和雅珊的爹地是很好的朋友，而且，雅珊的爹地還幫過他一次大忙，所以要我幫他好好照顧雅珊。」

　　蘿莉不覺笑了。「是啊！那個大忙就是雅珊的爹地幫你爹地追到了我。其實，我和你爹地剛認識時，雖然你爹地很喜歡我，但我並不太喜歡他那種明明高大得像棵樹，卻又木訥老實得像只老鼠的家伙，是雅珊的爹地想盡辦法撮合我們，最後還陪著你爹地一起跪下來向我求婚的，當時我真是哭笑不得，你爹地求婚！他幹嘛一起跪呀！他卻說兩個人一起跪，我就不好意思拒絕了。」

　　「耶？真的是那樣嗎？」聽起來倒很像是個挺會搞笑的家伙。

　　「白痴，哪可能真是那樣！」蘿莉笑罵。「其實是因為你爹地當時實在太過緊張了，連戒指都掉了兩次，他怕你爹地因此而搞砸了求婚，所以儘量想緩和氣氛而已。」

　　「所以媽咪就答應了爹地的求婚？」

　　「廢話！」蘿莉敲敲雷伊的額頭，隨即又黯然地嘆了口氣。「沒想到像他那樣開朗風趣的人卻走得這麼早，當你爹地聽到他去世的消息時，你爹地還抱著我大哭了一場呢！」

　　雷伊頓時驚訝地張大了嘴。「咦？爹地大哭？掉眼淚嚎出可怕聲音的那種大哭嗎？」真可惜沒看到請想像一個超過兩公尺高的巨人大哭的景像！

　　蘿莉竊笑著點點頭，希望老公不要怪她在他背後揭他的底。「是啊！雅珊她爹地是你爹地這輩子最要好的朋友，當年他到美國來留學時，因為他是東方人，多少會被人排擠，但他以他樂觀的天性主動去接近所有人，到最後大家都不能不喜歡他了。

　　「可是這樣還不夠，他看不慣你爹地那副木頭人的個性！老是一個人孤獨地躲在角落裏，所以沒事就硬拉著你爹地到處胡鬧。要不是他，你爹地也不會像現在這樣開朗，甚至你爹地也不可能和我結婚了。」

　　「也就是說，」雷伊喃喃道。「如果不是雅珊她爹地！也就沒有我的存在！」

　　「答對了，小伙子」蘿莉笑著拍拍他的腦袋。「還有，她不懂英文，所以你要儘量多幫她一點，知道嗎？」

　　「不懂英文？」雷伊一臉訝異。「那我怎麼和她溝通啊？」

　　「你這麼聰明，」蘿莉親愛地摟摟他。「我知道你會有辦法的，不是嗎？」

　　雷伊不由得翻翻白眼。「是喔！你們大人嫌麻煩的就推給小孩，真狡猾！」

　　「所以我們是大人啊！」蘿莉說著，指著道路那端。「哪！他們回來了。」

　　「咦？真的耶！」雷伊凝望著那部熟悉的積架興奮地跳起來，恨不得跑過去幫他們把車子推快一點。

　　獨生子雖然能獨佔父母的疼愛，但從另一方面來講，也因為父母太多的關懷，多少會有被限制的感覺。而且，對活潑外向的他而言，看到同學有弟弟妹妹可以疼愛，他實在無法不羡慕。

　　所以，一聽說父親將會帶個妹妹回來讓他帶去向同學獻寶時，他差點跳起來高呼萬歲，而且從接到父親電話的那一天開始，足足有一個多月的時間，他都像只蚱蜢一樣坐立不安。

　　可是，此刻當他終於看到那個跟著父親身後下車的小女孩時，他的笑容卻愣住了。

　　他並不像有些同學那樣排斥有色人種，反正都是人類嘛！當然，他也不希望妹妹太漂亮，否則，保護起來就很麻煩了；而且，他也不認為妹妹要有多可愛、多乖巧，要是來個像洋娃娃一樣的妹妹，那就太無趣了，不如自己去買個遙控機器人來玩算了。

　　但面前這個……不會差太多了嗎？

　　先不提她那陰沉的臉色和又幹又瘦又扁的小身軀──簡直就像是發育不良的四季豆，光是她那兩顆大得驚人的眼睛就夠令人張口結舌了，因為那裏面盛載的不是乖巧寧靜，也不是活潑頑皮，而是強烈的頑固倔強和戒備，那窺視他們的眼神裏甚至還帶著一點敵意。

　　哇～～爹地幹嘛帶隻刺蝟回來給他當妹妹？

　　「哪！雅珊，她就是蘿莉。」足足有兩百零三公分高，體型高大威武，卻一臉溫和老實的肯恩．戴波尼蹲在小刺蝟身邊指著蘿莉介紹著，他說得很慢，彷佛怕她聽不懂似的。「還有那個男生，他是雷伊。」然後又轉向雷伊。「雷伊，她就是雅珊，才八歲，我能夠信任你會好好照顧她嗎？」

　　雷伊沒有回答父親，一徑無措地看著小女孩──艾雅珊。半晌後，「呃……嗨！雅珊。」他試著打招呼，但是！小女孩卻只是瞪著他。大概她聽不懂吧！他想。考慮片刻後，他決定來個國際共通語言。

　　於是，他上前一步，在小雅珊還沒有意會到他要做什麼之前，就一把抱住她，並緊緊摟了一下，然後又在她小小的紅唇上啵了一記。

　　「哪！我們是一國的，這樣妳該懂了吧？」

　　小雅珊驚訝地捂著嘴，所有的敵意和戒備在他吻上她的那一瞬間便不翼而飛了。

　　很好，她懂了！

　　雷伊滿意地笑了。

　　很多年之後，他才知道這倉卒短暫的一吻，竟然在他們之間點燃了一簇小小的戀情之火。

　　　　一般來講，要學習新的語言，最快的方法就是把學習的人扔在當地不管死活，只要他沒有餓死，或者是被搶劫、被強暴，甚至被殺死，那麼他一定會以最快的速度學會當地的語言。

　　特別是小孩子，他們學習的速度和適應環境的能力更是會讓大人慚愧，如果把他們丟在豬圈裏，搞不好他們也能學會豬語也說不定。

　　所以，才八歲的雅珊不到半年就能說得一口流利的英語了；再過兩年，當一開始的陰森乾扁小刺蝟！在戴波尼一家人的寵愛關懷之下，逐漸流露出她開朗活躍的本性而進化為頑皮可愛的小貓咪的同時，她的中文也變得有點不靈光了。

　　雷伊很喜歡他這個黑髮黑眼的小妹妹，也喜歡她的調皮刁鑽，更喜歡她的慧黠聰敏；可是不喜歡她的倔強好勝，也不喜歡她和他同樣狂野的火爆脾氣，更不喜歡她太過美麗的長相──這會讓他保護起來加倍吃力。

　　不過，就整體而言，他算是非常滿意這個妹妹，即使兩人常常因火爆脾氣同時發作而吵得天翻地覆、地動天驚，甚至從屋裏打到屋外、從家裏打到學校，但他還是很疼愛這個妹妹。

　　或者，她老是抗議他像隻老母雞一樣看得她太緊，同時一再強調她有能力照顧自己，然而，他還是很保護這個妹妹。

　　抑或是每次他約了女朋友出去玩，她就故意纏著要跟他一起去，然後一路盡情搗蛋作怪，直到他每一任女朋友都被她嚇跑、氣跑為止，他依然很寶貝他這個自東方來的妹妹。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他真的很寵愛這個妹妹，而且，寵愛的程度達到被人嘲笑有戀妹情結的地步。

　　不過，在他眼裏，她始終是個小妹妹。

　　直到那一天，他十八歲，而小雅珊剛滿十五歲沒多久的某一天晚上，肯恩帶蘿莉出去參加朋友的聚會，正打算查資料以便完成作業的雷伊突然想到百科全書被雅珊借走了，於是，他如同以往般，連門也沒敲就直接撞進雅珊的房裏到處尋找百科全書。

　　從隱約的水聲，他知道雅珊正在洗澡，然而，當他終於找到百科全書正欲離開之際，雅珊就從浴室裏出來了。

　　也許是沒想到房裏會有別人，所以！雅珊的浴巾並不是圍在身上，而是包在頭上的。

　　驟然驚見雷伊，雅珊脫口便是一聲刺耳的尖叫，因為她是一絲不掛的；而兀自看得雙眼快掉出來的雷伊也立刻被那聲媲美「聲聲尖叫１、２、３」的尖叫聲嚇得連聲說抱歉，並馬上奪門而出，一步也不敢停留地沖回自己的房裏，砰一聲關上門，然後背靠在門上喘息。

　　上帝，「小妹妹」何時長大了？何時變得如此豐滿、如此迷人、如此艷麗了？就從那日起，雷伊開始有意無意地悄悄偷瞄著雅珊，不管是在一起上學途中、吃飯時、教她功課時、嬉戲時、一家人一塊兒看電視聊天時，他總是偷偷瞄著她，而且讚嘆著。

　　原來東方人也可以擁有這種身材啊！

　　雖然還不是很成熟！但從她那細緻的肌膚、凹凸有致的曲線、含苞待放的風情，他可以預料，當她完全成長後將會如何迷人到不行。

　　尤其她的雙眸如星辰般閃亮！她的鼻子小巧又可愛，她的唇瓣看起來比蜂蜜還甜，她的雙頰嫣紅如花朵，她那烏溜溜的長髮如黑雲般亮麗，她的嬌笑聲比瑪丹娜的歌聲更悅耳，他一向就知道她很漂亮！卻沒發覺她竟然漂亮到這種教人流口水的地步。

　　而這一切又都與她活潑俏皮的個性搭配得毫無破綻，似乎有這樣的外表原就該有這樣的個性，哪一個不對，就全都不對味了。最後，他終於很不情願的對自己承認！其實，雅珊那些他不喜歡的部分才是他最喜歡她的地方──只要她那副火爆脾氣不要老是對他發作的話更好。

　　然後有那麼一天，他發現自己竟然在家人面前興奮了，因為雅珊穿著一套布少得幾乎遮不了幾根毛的背心T恤和短褲在他面前晃來晃去，於是，他急忙沖回房裏自己解決那份困窘。

　　見鬼的不妙了！他怎麼會對雅珊產生這種反應呢？

　　他苦惱地暗忖著，接著又想到他好久沒有對其他女孩子產生興趣了，大概就從不小心瞥見雅珊的裸體的次日開始的吧！

　　真是該死了！他現在好像只對雅珊有興趣了！

　　然後，當他第二次對雅珊產生不可告人的反應時──好像是不久之後，他不禁抱頭對自己哀嚎。

　　天殺的，老爸老媽要是知道了，肯定會親手宰了他的！

　　於是，他開始設法控制自己，但沒有多久之後！他就明白自己完全沒有辦法抑制腦子裏對雅珊的遐想，和對她越來越明顯的迷戀。

　　媽的！他是變態嗎？她不過才十五歲而已！而且她是他的妹妹呀！

　　哦！好吧！她不是他的親妹妹，但她可是他從小呵護到大的寶貝，如今他是想親手毀了她嗎？

　　哈哈！這叫肥水不落外人田！SHIT！他在想什麼呀？無論如何，她才十五歲！所以……唔……記得婷娜第一次和他上床時才十四歲吧……上帝耶穌！他現在又是在想什麼呀？不行！不行！他快失去理智了！從明天開始，他得把眼光放在其它女孩身上，努力加強對其他女孩子的興趣才行！

　　他嚴厲地警告自己，但是……

　　沒想到無論他如何自立自強，他竟然再也無法對其他女孩子產生任何興趣了！！

　　真是狗屎！居然連摸一下那些可愛臀部的興致也沒了！

　　　　他終於注意到我了，吾家有女「半」長成的小雅珊喜孜孜地暗忖，同時偷眼覷著雷伊苦惱的神情。

　　雖然方法有點驚人，但效果滿好的不是嗎？否則，無論她如何誘惑他、如何破壞他和那些女友的交往，他始終都用那種寵溺小妹妹的態度縱容她的一切胡作非為，從來不拿她當女人看，讓她恨得牙痒痒的，可是又不想直接挑明了講。

　　她怎能告訴他，從她八歲那一年他吻了她之後，她就愛上他了？

　　那樣她不是很沒面子嗎？就算她還不夠大，她也知道男女之間先表白的那一方就可以算是自願居於劣勢，即使她再喜歡雷伊！也不想被男人牽著鼻子走，所以，她絕對不做這種事！

　　但她真的很愛他，愛到無論如何也不想放棄他，從他們初見那一吻時就開始了。也許對雷伊來講，那一吻實在不算什麼，但對她而言，意義卻很重大，因為那是她的初吻。

　　她對爸爸已經沒什麼印象了，可她唯一記憶深刻的就是爸爸告訴她關於他和媽媽相戀的故事。

　　「現代的女孩子已經沒什麼道德觀念了，不要說初吻，連貞操觀念都淡薄得很！妳可千萬別學她們呀！寶貝女兒！」艾爸爸對才六歲的小女兒喃喃叮嚀著。

　　「看看妳媽媽，她初吻的對象就是爸爸我，從頭到尾，她的心裏只有我，這樣的女人才值得我為她付出一切呀！」

　　是的，爸爸愛死媽媽了，愛到雖然他也愛女兒，卻不太願意看到她，因為媽媽是因為生她而難產死的，而且，大家都說她很像媽媽，所以，看到她便會讓爸爸想起媽媽是怎麼死的，也會讓他想起他和愛妻曾經有過的恩愛生活。

　　因此，爸爸把她寄養在姑姑那兒！一個月去看她一次，而每一次看到她時，也總是不厭其煩地一再述說他和媽媽的往事，述說到她都會背了。大家都說爸爸是個很爽朗快活的人，但媽媽的死卻帶走了他所有的生命力。

　　因此，她童年的記憶，除了爸爸一再述說他對媽媽深摯的愛意之外！就只是姑丈常常應酬到很晚才回家，而且每次都喝得醉醺醺的回來大鬧，為了保護自己的孩子，姑姑總是把她推出去讓姑丈出氣。

　　當然，這些在她刻意的隱藏下，爸爸都沒有察覺到，因為姑姑警告過她，若是這件事被別人知道的話！她就會被帶離開姑姑家，然後被送到孤兒院去，到時候她連爸爸的面也見不到了。

　　這當然是騙小孩的話，但是，當時她深信不疑，因為她就是小孩嘛可一年才來看她一次的肯恩叔叔卻細心地察覺到了，而且，毫不猶豫地付出一大筆錢讓姑姑把她的監護權轉移給他，她真正的童年是在那之後才開始的。

　　雖然有點晚，但總比沒有好。

　　不過，剛開始肯恩叔叔要接她到美國來的時候，她還是戒備心滿重的，不曉得肯恩叔叔是不是要把她帶到孤兒院或什麼地方，一路上，無論肯恩叔叔如何逗她，她就是不理他。

　　直到她見到了那個大她沒幾歲，個子跟肯恩叔叔一樣高大（以小孩的眼光來看），有著一頭金棕色頭髮和一雙金榛色眼睛的大男孩，她聽不懂他在講什麼，卻感覺得到他的善意。

　　然後，他親了她！

　　在震驚之餘，當下她就決定要效法媽媽，這輩子只愛這個得到她初吻的男孩。

　　當然，感情的事並不是說要如何就能如何的，只是，要愛上像雷伊那樣的男孩並不是一件很困難的事。

　　他不但高大英俊、開朗活潑又風趣，而且腦袋聰明，運動又好！從他八年級開始，就有不少女孩子在倒追他。這點她倒是無所謂，有女孩子追表示他很受歡迎，再說，她佔盡天時地利人和，隨時都可以把那些騷包趕入冷宮去，老實講，嘿嘿！

　　這也是個很有趣的遊戲。

　　比較令人困擾的是，他的體型似乎太大了一點，不但直追乃父兩公尺的身高，還為了踢美式足球而把身體練得跟捧角選手一樣，有時候看著看著，真讓人懷疑他會不會把她給壓死！

　　而且，他的脾氣就跟她一樣火爆，兩人若是同時發起飆來，那真是有得拚了。

　　聽說這跟蘿莉的蘇格蘭血統有關係，那她又是跟什麼有關係才會擁有和他同樣火爆的脾氣呢？

　　母老虎血統嗎？

　　不過，撇開前面兩個小缺點不論，雷伊真的是個很教人窩心的男孩子。他很疼愛她，該體貼的時候就很體貼，該溫柔的時候也很溫柔，有必要時，他的耐心也不會比別人少。

　　譬如當她傷心哭泣的時候，他會溫柔地把她抱進懷裏呢喃安慰，當她沮喪的時候，他又會裝瘋賣傻來逗樂她；當她任性霸道時，他也會好脾氣地容忍她；當他有好處時，也絕對不會忘了她那一份；不管到哪裏玩，他都會帶著她，而且讓她摻一卡，除了足球之外。

　　但當她頑劣不聽話，或者是無故對他亂發飆的時候，他也是會……呃！比她更兇狠地飆回來，甚至還會打她屁屁！

　　然而，要說他們像兄妹，不如說他們像兩小無猜的青梅竹馬還比較貼切一點。

　　所以，當她決定要愛他一輩子時，或許當時她只是心裏這麼想而已，其實對他根本還沒有半點感情。若換了對像是其它人，可能到最後，這個偉大的決定只會淪落為一個幼時無知的誓言，然後被扔到垃圾桶裏去飲泣。

　　但是，因為對像是雷伊，一個迷人帥氣的男孩子，一個對她比任何人都要好的男孩子，所以，當年的誓言就隨著時光荏苒而逐漸成為事實了。

　　問題是，雷伊似乎一直拿她當妹妹看。以前她不怪他，因為她還小，可現在她長大了，為什麼他對她還是視若無睹呢？呃……其實，也不能說是視若無睹，應該說是他根本不把她當女人看！這就讓人有點著急了。

　　因為過完暑假之後，雷伊就要上大學了，雖然他要上的是本地的大學，並不會跑到別州去流浪，但大學生活可又比高中要豐富多了，天知道他會被哪裏來的騷包給迷惑去。

　　因此，她必須提醒他的時候到了，提醒他她已經長大，而她就在他身邊。

　　不過，那次的「穿幫」意外絕對不是預先計劃好的！而是她很機警的利用了那次的偶發狀況給他一些震撼性的刺激，但效果卻比她想像中的還要理想，她可以感覺得出來雷伊困擾的眼光和對她態度的改變，她甚至知道，最近有兩回他慌慌張張地跑回房去幹什麼。

　　看樣子，他的確已經「體會」到她長大了！

又靜

　
第二章　 逃避

　　不可能
　　她是妹妹，
　　是他呵護長大的寶貝，
　　不是情人，
　　不是愛侶，
　　更不會是他的妻。

　　六月，雷伊高中畢業了，之後他就開始天天和不同的女孩子出去。他也不太清楚自己為什麼要這麼「放盪」！也許是他想要嘗試另一種「生活」，也或許是他在……逃避？

　　一如以往，雅珊賴著也要跟他去，可是與往常大相徑庭的是，雷伊竟口氣嚴厲的拒絕了。

　　「為什麼我不能去？」雅珊大聲抗議。

　　「因為這是兩人的約會，妳去幹什麼？」雷伊冷靜地說。

　　「可是以前你就讓我去。」雅珊反駁道。

　　「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我已經高中畢業了，我需要一點私生活，這樣不行嗎？」

　　雅珊咬著下唇。「那我怎麼辦？」

　　「妳長大了，不應該老是跟在我後面！以後妳就自己去找朋友玩，別再纏著我了。」雷伊毫無轉圜餘地的說。「就算妳再纏也沒用，以後我絕對不會再讓妳跟著我了！」

　　雅珊雙眼冒火地瞪著他，雷伊以為她就要發飆了，沒想到她卻猛然轉身就走。

　　「好！那你以後都不準管我了！」

　　之後一個星期的某天晚上，往常都是過十點才回來的雷伊不到九點就到家了，因為他越來越覺得跟那些女孩出去實在很無聊。

　　他很沒勁兒地晃進起居室裏，「我回來了！」他咕噥著把自己扔在長沙發上躺下，然後抓起遙控器打開電視。正在看報紙的肯恩只是瞄了他一下又回到報紙上，忙著編織桌巾的蘿莉則頗意外地放下鉤針和織線。

　　「今天怎麼這麼早？」

　　雷伊聳聳肩繼續轉臺。「小鬼呢？不會又在跟同學聊電話了吧？」小鬼是他對雅珊的專用昵稱，從她第一次和他打架開始就沿用至今，只有他會用，也只有他能用。

　　「雅珊？」蘿莉和肯恩互覷一眼。「呃！她出去了。」

　　「和同學出去？」

　　蘿莉又和肯恩交換了一下眼色。「是同學，而且是男同學，事實上，她每天都和不同的男同學出去。」她輕聲地說。

　　轉臺的動作突然頓住了，雷伊驚訝地轉過眼來，「男同學？她從來不和男同學出去的！」他抗議似的說。事實上，是他不準。

　　蘿莉輕嘆。「從來不，並不表示絕對不，雷伊。」

　　雷伊愣了片刻，而後神情開始不對了。「媽，妳是說小鬼真的和男孩子出去，妳沒有看錯？」他說著，慢慢坐起來。

　　「你媽我還沒有老花眼，怎麼會連男生和女生都分不清楚。」

　　雷伊的臉色更陰沉了。「每天不同的男孩子？」

　　「是，每天都不同！而且……」蘿莉遲疑了一下。「她每天都跟你一樣晚回來！頂多只比你早十幾分鐘而已。」

　　「什麼？」雷伊驚叫。「那麼晚？妳為什麼不阻止她？」

　　「阻止她什麼？」蘿莉看了一下已經放下報紙的肯恩。「阻止她和男孩子出去？還是阻止她這麼晚回來？」

　　「都是！」雷伊一說，蘿莉和肯恩便不約而同地用一種很奇怪的眼光盯住他。

　　「為什麼這樣看我？」

　　「因為……」蘿莉慢條斯理地說。「她說，你能和女孩子出去，為什麼她就不能和男孩子出去？你能那麼晚回來，為什麼她就不能那麼晚回來？了解了吧？我無法阻止她，因為你帶頭在前面做。」

　　「可是她才十五歲呀！」雷伊叫道。

　　「是啊！她是十五歲，可是，雷伊，」蘿莉無奈地說。「你也是滿十五歲之後，我們就因為信任你而不再給你門限，記得吧？」

　　雷伊窒了窒。「我是男孩子嘛！」

　　「她說她會中國功夫，可以保護自己。」

　　「什麼中國功夫？」雷伊嗤之以鼻。「那不過是學校社團教的花拳繡腿而已，她以為能幹嘛？男孩子要是用起強來，就是飛機大炮也阻止不了！」

　　蘿莉點點頭，「好，那就讓你去跟她說吧！」她很乾脆地把責任推給他，然後繼續鉤她的桌巾。一開始，她打得就是這個如意算盤，因為雅珊那個倔強性子，大概也只有雷伊才可能壓得住。

　　雷伊沒說話，只是陰著臉色看看手表，再瞄一下窗外，然後繼續轉臺；不一會兒！又看看手表，再瞥一下窗外……他不停反覆做這些動作，直到大門門鈴響起，他立刻跳起來衝出起居室。幾乎是立刻，蘿莉和肯恩便聽到雅珊的聲音。

　　「我回來……啊！」

　　「小鬼，站住！別逃！」

　　然後是兩個人砰砰砰一前一後追上樓的聲音，蘿莉和肯恩互視一眼，隨即各自回到自己的報紙和編織上。

　　「大概又要打一場了。」

　　「讓他們自己處理吧！」

　　「哦！那……耳塞在哪裏？」

　　一見到雷伊居然已經先回到家了，而且臉色可以媲美蘇維士火山爆炸前夕，雅珊溜得很快，但還是沒有雷伊追得快，她才剛沖回房裏要把門關上，門就被硬生生的推開了。

　　「妳幹嘛跑這麼快？」雷伊低吼。

　　知道他會生氣，可是沒想到會這麼生氣，雅珊一時之間不由得有點膽寒，不覺畏縮地往後退了兩步。

　　「我……我累了，要睡了嘛！」

　　雷伊冷笑。「玩到這麼晚當然會累，妳怎麼沒想到要早點回來？」

　　「我……」雅珊正想反駁說「他不也是這麼晚才回來」，可是轉念一想，她會這麼做的目的不是為了說這些吧？於是，勇氣又回來了！她馬上把纖巧的下巴往上一抬，傲然地轉口道：「我玩得太高興了，不想太早回來，不行嗎？」

　　雷伊聞言，立刻危險地瞇起雙眼。「玩得太高興了？妳到底跟那些小鬼們玩了些什麼？」

　　雅珊聳聳肩。「我又沒有問你和那些騷包玩些什麼，你憑什麼問我？」

　　雷伊握緊拳頭。「我是擔心妳會吃虧。」

　　「才不會呢！」雅珊故意露出滿臉甜蜜陶醉的神情。「他們都那麼溫柔體貼，我哪會吃什麼虧呀！」

　　雷伊氣得差點咬碎牙根。「妳這笨蛋，男人都是先禮後兵的，妳不知道嗎？」

　　「那又怎麼樣？」雅珊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就算真的兵來了，我照樣打得他們落花流水、全軍覆沒！」說著，她還擺出一個中國功夫的架式來！還滿帥、滿象樣的呢！

　　雷伊捏捏鼻樑，自覺耐性已逐漸達到飽和點，瀕臨崩潰的邊緣了。

　　「妳真是隻愚蠢的笨豬，妳以為妳那幾下三腳貓的功夫真能幹什麼嗎？打死蒼蠅蚊子或許夠格，想扁人啊？下輩子吧！」

　　雅珊哼了哼，改為雙手扠腰，不可一世的氣焰讓人看了就想海K她一頓。

　　「那是因為你沒試過！試過你就知道我的厲害了！」

　　雷伊終於用上最後一分的耐心了。「我不管妳厲不厲害，」他狠狠地說。「總之，妳以後再也不準和男孩子出去，要騷包等妳上了大學之後再說，就算和女孩子出去也不準這麼晚回來，最晚到八點，明白了嗎？」

　　下巴一揚，雅珊從鼻子裏哼給他聽。「誰理你！」

　　雷伊驀地低吼，「妳說什麼？」

　　「我說啊！」雅珊毫不畏懼地提高了嗓門。「你可以和一大堆女孩子出去玩，我當然也可以和一大堆男孩子出去玩；你可以沒有門限，那我當然也可以沒有門限；就算我要跟那些男生做愛做的事，你也管不著，因為你還不是和那些女孩子在做愛做的事！」

　　做愛做的事？一聽，雷伊霎時臉一歪，扯出一副很恐怖的神情來，「什麼？妳這個小鬼！」

　　他怒吼著作勢要撲上來抓她。

　　雅珊見狀，就知道她的屁屁恐怕遭遇到空前的危機了，她趕緊拉好架式要反擊。「你別過來喔！你過來的話我就踢你、揍你、踹你喔！」

　　雷伊冷笑。「妳試試看！」

　　第一聲砰砰巨響剛傳到樓下，起居室裏的蘿莉便拿遙控器把電視聲音開大，跟著又繼續編織。接著，第一聲尖叫傳來，蘿莉和肯恩同時拿起早已準備好的耳塞戴上去，然後若無其事地繼續看報紙、編織。

　　如往常一般，雷伊一抓住雅珊，雅珊就不知死活的猛踢雷伊一腳，然後回身就跑，雷伊則怒吼著在後頭追，從雅珊的房裏追到肯恩的房裏，再追到客房裏，雅珊一路尖叫著抓到東西就往後扔，雕像、花瓶、書本、梳子……

　　可是，一跑進雷伊的房裏後，雅珊就不再客氣了！她看也不看的把所有的東西都拿來往他那邊丟過去，包括手提電腦。

　　「妳敢……」還沒說完，手提電腦已經向他飛過來了。

　　雷伊氣急敗壞地接住、放下，再往雅珊那邊猛撲過去；雅珊尖叫著跳上床！打算從另一邊跳下去，然後逃出雷伊的房問，可是雷伊這次裏的是火大了，他沒讓她逃掉。

　　雅珊剛一跳上床，腳踝就被雷伊抓住，她尖叫著面朝下撲倒在床上，旋即翻過身來打算給他「致命」的一腳，卻沒想到雷伊已經不假思索地壓上來，並緊緊地將她的雙手箍在她腦袋的兩側。

　　「妳這不知死活的小鬼！」他咬牙切齒地罵道。「還不給我安靜一點？別再像巫婆一樣尖叫了！！」

　　「放開我，不要像山一樣壓著我！」雅珊尖叫得更大聲了，並且死命掙紮。

　　「我沒有錯，你可以做的，為什麼我就不可以做？」

　　「因為男人是佔便宜，女人是吃虧！」雷伊口沫橫飛地怒吼。「我絕對不會允許任何人佔妳的便宜！」

　　「別噴我口水。」雅珊繼續尖叫。「我說過我會保護自己，不會隨便讓人家佔我的便宜的！」

　　「保護妳自己？」雷伊很誇張地哈了一聲。「別再像蛇一樣扭了！妳已經被我抓住不能反抗了，妳還能怎樣保護自己？」

　　「別哈我酒氣！」雅珊還在尖叫。「我還能這樣！」說著，她突然抬起腦袋往前撞過去。

　　沒想到雷伊早有準備，略一偏頭就閃過去了。

　　「我沒有喝酒！」雷伊得意洋洋地冷笑。「還有嗎？還有什麼招數嗎？」

　　「當然有！」雅珊驟然張口往雷伊的肩膀上咬下去。

　　「SHIT！」雷伊忙用左手抓住她兩隻手，右手空出來想要扒開她死命咬住他的腦袋，沒想到她卻咬得更緊，他痛得直吸氣。「妳這小瘋狗，還不快放開！」

　　可是，雅珊不但不放，甚至還咬著他的肉說了一句只有她自己聽得懂的話，不過，從她得意的眼神裏，他也可以猜到她大概說了些什麼。

　　大概是「怎麼樣，你認輸了吧」之類的。

　　她這樣咬著他的肩膀「說話」，雷伊覺得她好象在咀嚼他的肉似的！痛得眼淚差點掉出來；再加上她的眼神示威，更覺得心頭那一把火好象被淋了一桶汽油般轟地燃燒了起來，把他的理智全給燒光了。

　　就在這種失去理智的情況下，他一把就抓住雅珊的頭髮往後猛力一扯，令雅珊痛呼一聲鬆口口，他隨即攫住她的下巴粗魯地捏著！隱隱約約可以看見她唇邊有一絲血跡。

　　「妳這個小笨蛋，妳以為男人會這麼輕易就屈服嗎？告訴妳，妳不要把男人看得太簡單了！」他惡狠狠地說。「特別是那種半大不小，容易昏頭的小毛頭更是可怕，因為他們完全不懂得如何控制自己，妳認為他們會就這樣跟妳玩玩就算了嗎？再告訴妳，不會！既然已經弄成這樣了，他們絕對不會放過妳的，他們會把妳吃得連骨頭都不剩，就像這樣！」

　　說著，他粗魯地扯開她的上衣，並俯下腦袋在她的頸項間粗暴地吮吻，不顧雅珊的驚喘與掙紮，他輕咬著她的耳垂，在她潔白的胸脯上留下斑斑點點的激情痕跡。

　　雅珊不停的尖叫，並且對他又捶又咬。

　　然而，不過一會兒，雷伊似乎就忘了自己原先的目的，他的動作逐漸從一開始的懲罰性質轉為溫柔的旖旎纏綿，他的親吻彷佛誘惑的蝴蝶在她身上翩翩飛舞般，他的手也開始不安分地伸進她的衣服內撫掌揉搓，相反的，他的呼吸卻漸漸粗重起來，眼神也仿佛罩上了一層薄霧般蒙矇矓。

　　最後，他微微抬起頭來俯視著雅珊，而雅珊不知道在何時早已停止了掙紮、停止了驚呼，她緊閉雙眼，呼吸急促，雙頰嫣紅，好似醉酒一般嫵媚誘人。在他的凝視下，她緩緩睜開雙眼，眼神與他同樣矇矓，隱藏著無法掩飾的激情。

　　好似才過了片刻，又好象經歷了永恆，他慢慢地鬆開她的手，她則無意識地伸出舌頭來舔了一下幹澀的唇瓣，當她要收回舌頭時，他立刻俯下唇去攫住，並溫柔地卷進自己嘴裏品嘗，雅珊不覺嘆息地將雙臂圍在他頸後，用力的、緊緊的，並笨拙地響應他……

　　也不曉得過了多久，突然一聲驚喘「My God」雷伊猛然彈開來，就好象剛剛有人在他的屁股上點燃了一串鞭炮似的。

　　他瞪著自己剛從雅珊的短褲裏抽出來的手，滿臉的震驚與不敢置信。「我在做什麼？」他喃喃地咕噥著跌下床，再踉踉蹌蹌地撞出去，留下一臉茫然的雅珊。可是不過十幾秒後，他又回來了。

　　「抱歉，這是我的房間。」他面無表情地說。

　　「啊！」雅珊忙拉好衣服，低著頭爬下床，慌慌張張地從他身邊閃出去。

　　十秒後，兩人各別在自己的房間裏，同樣趴在床上，並且把枕頭壓在腦袋上面，而且同樣喃喃自語地低呼著。

　　「Jesus Chris」

　　　　翌日，整夜都在數綿羊、山羊、黑羊、白羊的雷伊一大早就黑著眼眶下樓到餐廳來，正在用早餐的蘿莉和肯恩見了，不由得感到訝異，因為自從畢業之後，他都是睡到近午才起床！吃過中飯後再出門約會的。

　　「早上有事嗎？」

　　「沒有。」

　　雷伊信手拿個杯子倒了滿滿一杯咖啡，卻連看也不看一眼一整桌的土司、煎蛋、火腿，蘿莉不贊同地看看他的咖啡，再看看他的貓熊眼。

　　「你現在適合喝咖啡嗎？」

　　雷伊先喝了一大口，並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下。「媽，我們早就說好了不是嗎？十五歲後就沒有門限，高中畢業後就可以隨意喝咖啡和啤酒，烈酒就要等到大學畢業後，不是這麼說的嗎？」

　　蘿莉搖搖頭。「不是不準你喝，只是說，你現在好象不太適合喝而已。」

　　雷伊沒有回答，只是又喝了一大口給她看，然後放下杯子，掃了桌上的食物一眼，沒有胃口地又拿起咖啡。

　　「小鬼都什麼時候出門？」

　　「跟你差不多吧！」蘿莉拿起土司咬了一口。「她也是吃過中餐後才打電話找人來接她出去玩的。」

　　雷伊低聲的詛咒一句，肯恩瞄他一眼，再看看手表，隨即起身準備上班。

　　「準你喝咖啡啤酒，可沒準你說髒話詛咒人。」

　　雷伊翻翻白眼，然後捻起一片火腿塞進嘴裏。

　　等肯恩出門後，蘿莉馬上就問：「昨天的結果呢？」

　　雷伊有點不安地低下頭去猛喝咖啡。「沒結果，不過，我會盯著她的。」

　　「好吧！那就交給你了。」蘿莉輕嘆。「我一直想公平的對待你們！不想讓她覺得在這個家裏她的地位有什麼不一樣。不過，說老實話，對雅珊我還真有點擔心，她的個性實在是太莽撞了，可她又聽不進去大人的叮嚀，幸好你還壓得住她，否則，都不曉得該如何處理這種狀況才好呢！」

　　真的壓得住她嗎？

　　直到用午餐時，雅珊才姍姍的下樓來，可是她和雷伊都不說話，也不看對方。

　　蘿莉也沒說什麼，因為他們在大吵一架後通常都會這樣，不過最多兩天後就會自動和好了。

　　當然，她不知道這回那兩個人心裏都有鬼。

　　用過午餐後，蘿莉和鄰居出去買東西，雅珊又上樓去了，雷伊依然留在樓下起居室裏看電視。

　　沒多久之後有人按門鈴，雷伊正要去開門，雅珊卻衝鋒陷陣地沖下樓來，雷伊立刻知道又有男生來接她出去了，於是，兩大步搶在她之前把門打開，而且用碩大的身子擋住門口，雅珊驚呼一聲，撞上他的背，他卻文風不動。

　　果然是個滿臉雀斑的小鬼！

　　「做什麼？」

　　雷伊用他最兇狠的表情、最兇狠的聲音去對付那個膽子可能只有一克重的小鬼；而那個雀斑小子一開始就因為雷伊高大的身材而吃了一驚，緊接著又被雷伊的神情和聲音給嚇得差點跌坐到地上去，只見他仰起腦袋、張著嘴，傻傻地看著雷伊，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雷伊，滾開，他是馬克，我們要一起出去玩啦！」雅珊在後面又推又捶的叫著。

　　「不準！」雷伊冷冷的，斬釘截鐵地說。「從今以後，妳不準跟任何男生出去！所以，小子，你可以滾了！」最後一句是用吼的。

　　雅珊在後面又尖叫、又抗議，可是卻阻止不了那個雀斑小子慌慌張張地逃跑！

　　雷伊看著他在樓梯最下一階跌了一跤，隨即狼狽地爬起來，以更快的速度跑去牽起腳踏車邊跑邊騎上去，晃了兩晃後就消失不見了。

　　真快！

　　雷伊這才退回去關上大門，並若無其事地對雅珊說：「以後我會盯著妳，不會再讓妳和男生出去了！」語畢！他就回到起居室裏繼續看電視，沒瞧見雅珊在聽到他的話後，驀地咧出一朵大大的笑容的表情。

　　很好，可以進行下一步了！

　　雖然有點冷，但只有那樣對雷伊才有效，反正，就算她真的感冒了，到時候她還是可以吵著要雷伊照顧她，那不更好？

　　嘿嘿！雷伊，你等著瞧吧！看你能正經到什麼時候！



　　對雷伊來說，這一年的夏天真是有始以來最恐怖難熬的暑假。

　　突然發現自己對一向視為妹妹的雅珊產生異樣感情，而且，無論他再去找多少女孩子也沒用，這個還沒什麼，最可怕的是，他真的差點對雅珊下手了！

　　要是真的那樣的話，老爸一定會……唔！他記得老爸好象有買一把手槍防身……天哪！老爸一定會把所有的子彈統統送給他的！

　　而最可惡的就是那個混世小魔王，為了看緊她，他只好留在家裏不出門，整天對著她坐立不安，為了壓抑越來越控制不住的情欲，他幾乎是用盡了所有的精神。

　　這已經夠痛苦的了，但那個小丫頭卻一點也不懂得要體諒他，雖然夏天穿少一點是很正常的，可也別穿那麼少嘛！幾條布條能遮住什麼？舊金山的氣溫從來不曾高過攝氏迎22度以上，難道她就不怕感冒嗎？ 還有，她總是把長長的頭髮綁成一條高高的馬尾，故意露出優美的頸項來誘惑他；喝水的時候也老是喝得滿胸都是水，濕淋淋地透出背心T恤內的胸罩，害他欲火高張得快要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人類，還是野獸了！

　　真該死！他到底是怎麼了？難不成他真是畜生嗎？

　　不，不是！如果是的話，他找任何女孩子都可以不是嗎？為什麼一定要是她？為什麼現在只有她能勾起他的欲望？為什麼聽到她和其它男生出去玩的時候！他心裏竟然產生某種類似吃醋的感覺？為什麼當她吼著要和男生出去玩的時候，他竟然想獨佔她，不願意讓別人碰觸到她？

　　難道他喜歡她嗎？

　　不，不對！他喜歡過別的女孩子，知道喜歡的感覺是什麼，所以，這絕對不是喜歡，絕對不是！也許很類似，但不是……呃……或者是不只……

　　哦！見鬼了，明明就是喜歡嘛！

　　他一直是最喜歡她的不是嗎？比任何人都還要喜歡的喜歡她，而且在他心裏，她也一直是最重要的不是嗎？只是現在的喜歡似乎有點變質了……唔……或者不是變質，而是……哦！老天，他已經搞不太清楚自己的思緒和感覺了！

　　僅隱約明白自己確實是喜歡她，而且不是單純人與人之間的喜歡，或許是從很早很早以前就開始了，也可能是現在才出現變化。他也明白自己想保護她，不讓她被那些莫名其妙的小鬼佔便宜，有部分是單純的保護親人心態，然而，大部分卻純然是他自已的佔有欲作祟。

　　記得她十一歲時，有男同學邀她去他家做功課，被他一口就否決掉了。現在想想實在不太自然，到同學家寫功課是很正常的呀！他幹嘛要那麼生氣的否決？而當時、心裏那種極度不舒服的感覺，不就是嫉妒和吃醋嗎？

　　哦！真是該死了，他是真的喜歡她，而且是男孩子對女孩子的那種喜歡。老天知道究竟是什麼時候開始的，或許是第一次見到她滿眼的戒備和敵意時就開始了，也可能是一點一滴累積下來的，但他是真的喜歡她不是嗎？

　　甚至早已超過喜歡與愛的那條界線了？

　　所以，他雖然喜歡其它女孩子，卻總是不能越過喜歡與愛的那條界線；所以，他會對女友說出「喜歡」兩個字，可是那個「愛」字卻從來不曾出口過；所以，他的女友雖然老是被她趕走，他卻不怎麼在意。

　　因為，在他心裏早已經有個雅珊了，只不過因為她還小，因此，自己都不曾注意到那份純純的感情，以為那只是哥哥對妹妹的親情。直到他驟然發現她已經長大了，內心的那份感情才爆發開來。可是……

　　天哪！老爸一定會親手宰了他的！



　　雖然沒有百分之百的肯定，但也有七、八成了雅珊如此認為。

　　雷伊一定對她有某種特殊的感覺了，否則不會老是用那種熱情的眼光窺視她，也不會因為和她處在同一個房間裏，就滿頭大汗、坐立不安，甚至避她遠遠的不敢碰她一下。不過……

　　為什麼不敢碰她呢？

　　因為蘿莉和肯思嗎？

　　可是，他們又不是真的兄妹，即使脾氣溫和的肯恩在交代雷伊要好好照顧她的時候神情特別嚴厲，甚至語氣還有點警告意味，但這並不表示他們不可以在一起吧？蘿莉和肯恩一向都很好說話的不是嗎？

　　好吧！既然雷伊怕肯恩──肯恩大概是他唯一會害怕的人！而她不怕，那麼，就讓她來承擔這份責任吧！

又靜

　
第三章　分道揚鑣

　　倔強、傲慢，
　　是我掩飾傷心的保護色，
　　在重重的失望情緒背後，
　　有著更多的留戀與不拾，
　　問我愛你嗎？
　　答案你應該最清楚。

　　這是夏末的某個周末夜，肯恩和蘿莉到東岸去看肯恩的叔公，那是個非常嚴肅傲慢的老人！對有色人種極為排斥，是標準的三K黨後代。所以，肯思從不帶雅珊去承受侮辱，而雷伊自然是留下來陪她了。

　　在周六清晨黎明前最黯黑的那一刻，一道耀眼的閃電過後，突然下起雷陣雨來了，雷伊立刻驚醒過來，並不是他怕打雷閃電！而是雅珊怕。

　　聽說她曾經被酒醉的姑父在傾盆大雨的夜裏趕到屋外去，在打雷閃電中驚怕地哭了兩個、三鐘頭，自那之後，她便非常害怕打雷閃電。即使長大後！她一再聲明自己已經不怕打雷閃電了，但每一次真的碰上了，剛開始她還會勉強忍耐，只是偷偷顫抖著，可只要一超過三分鐘以上，她就會突然大哭起來。

　　果然，恰恰好三分鐘後！他的房門被撞開！滿臉驚恐的雅珊抱著一顆枕頭逃到他這兒來了。他一聲不吭，如往常一樣地掀開被子，雅珊馬上一溜煙地躲了進去，雷伊立刻把她冰冷顫抖的嬌軀攬入自己的懷裏，並溫柔地在她耳畔呢喃。

　　「噓～～別怕，雷伊在這裏，妳什麼都不用怕，我會保護妳的！乖，別怕，別怕喔……」

　　逐漸的，在他宛如催眠般的低吟下，雅珊的顫抖慢慢消失了，她的身軀也不再那麼冰冷，即使又有一聲雷電劃破夜空，她也僅是抬起烏溜溜的雙眸悄悄瞅著雷伊；雷伊的呢喃悄然而止，彷佛受到巫女的蠱惑般，他被她眸中比閃電還要耀眼的光彩給迷惑住了。

　　在逐漸升高的緊張氣氛中，兩人似乎可以聽到彼此急遽沉重的心跳聲。

　　片刻後！雅珊突然眨了一下眼睛，而後又伸出舌頭來舔了一下唇瓣，於是再一次，雷伊搶在她縮回去之前咬住她的舌頭，她也自然而然地抱住他的頸項，在他口中吐出滿足的嘆息……

　　處在這種天時地利人和的情況下，男人總是很難保持理性的。

　　雨停了。

　　在晨曦的拂照下，雷伊憐惜地吻去雅珊眼角的淚水。他知道她一定很痛，但從頭至尾，她一徑噙著淚水，帶著微笑忍耐他如狂風暴雨般的侵略，一聲不吭，連一咪咪的反抗掙紮都沒有，只有從她抓在他手臂上的力道，可以感覺得出來她有多痛。

　　而當他終於得到滿足之後，她甚至還溫柔地攬住他的腦袋，似乎也得到了同樣的滿足，但事實上，她什麼也沒得到，除了被侵略的痛楚之外。

　　在雷伊急著宣泄出積壓已久的欲望時，也根本顧不得是不是會傷到她！或者她是不是得到滿足了。

　　「對不起，還很痛嗎？」他歉疚地低喃。

　　「不要緊，我早就有心理準備了。」雅珊卻很勇敢地笑了。「我那些有經驗的同學告訴我，有的人第一次不會痛，有的人會！可是，我想你體型這麼高大，我大概會很痛，所以，早就準備好了。不過，還好只有第一次會痛，否則每次都這麼痛的話，我大概不會想再做了。」

　　雷伊微蹙眉。「妳這麼說……妳不會是……」他懷疑地看著她。「不會是……」

　　「沒錯，就是你想的那樣。」雅珊很坦然地承認了。「我一直在勾引你、誘惑你，為的就是能早點得到你，因為我不希望在你上大學之後被哪個騷包拐去了，你要知道，從你第一次吻我的那天開始，我就決定要愛你一輩子了！」

　　第一次吻她？

　　難不成是……

　　不會吧？是她八歲那一次？雷伊不敢相信地瞪著懷中的雅珊，她笑得可狡詐了。

　　「賓果！」雅珊得意洋洋地彈了一下手指。「就是我八歲時那一次！」

　　「可是……」

　　雅珊不讓他說下去，她緊緊地抱住他的腰。「無論如何，你是我的，我不會讓給別人的！」

　　雷伊不禁傻了眼。天哪！原來……好吧！既然已經成為事實，他再抗拒也沒意義了。不過，重要的是……

　　「這件事暫時不能讓老爸和媽知道。」

　　「為什麼？」

　　「這還用問嗎？老爸肯定會立刻宰了我的！他可是鄭重其事的一再交代我要好好照顧妳，現在我居然把妳照顧到我床上來了，他要是知道的話，妳看著好了，他一定會毫不猶豫地剝了我的皮去掛在他的書房當戰利品！」

　　「安啦、安啦！」雅珊倒是輕鬆得很。「肯恩叔叔很好說話的啦只要我們說清楚，他會很高興的接受才對。」

　　「才怪！」雷伊馬上翻白眼給她看。「老爸沒對妳兇過，所以妳不知道，其實他在發脾氣時才可怕呢！」

　　「會嗎？」雅珊想了想，隨即又猛搖頭。「不會的啦、不會的啦！」

　　不會才怪！他只是沒告訴過她，當他六歲時為了貪吃冰淇淋，曾經去偷過老爸一塊錢美金，結果老爸知道後，居然拿著切肉刀要把他的手砍下來的事之後，他才知道在老爸溫和的面貌底下，其實也有一副驚人的脾氣。

　　現在，他可不只偷老爸一塊錢，而是偷走在老爸庇護照顧之下的那個女孩子的貞操，這回恐怕不只會砍掉他的手，搞不好連他的腦袋和小弟弟全都要壽終正寢了！

　　「無論如何，現在絕不能讓老爸知道，否則我絕不會再碰妳了。」

　　「這樣啊……」雅珊不情願地瞅著他。「那什麼時候才能讓他們知道？」

　　「至少要等到妳高中畢業！」雷伊斷然地道。「到那時候，他們就會認為妳已經夠大到可以自己做理性的選擇，而不會認為是我存心誘拐妳的。」

　　「高中畢業啊？那還要好久耶！不過……」雅珊輕嘆。「好吧！那現在先不說就是了嘛」

　　雷伊疼愛的親親她的唇。「我向妳保證，等妳高中畢業之後，我一定會和老爸說清楚。」

　　「真的？」

　　「我發誓！」

　　雅珊笑了。「好，我相信你！不過……」她突然嬌媚地勾住了他的脖子。「現在你是不是應該讓我了解一下真正做愛的感覺到底有多銷魂了吧？否則，同學要是問我的話，我說不出來可是很丟臉的耶！」

　　雷伊愣了愣，而後失笑。「妳這小鬼！」

　　老是叫人家小鬼，其實他自己不也還是個小鬼？



　　瞞著蘿莉和肯恩，雷伊和雅珊開始祕密交往。

　　當兩人一起出門時，蘿莉和肯恩都以為和過去一樣，是雅珊纏著要去做雷伊和女友的電燈泡，卻沒想到，雷伊的新任女友正是雅珊。而且，就像一般美國青少年一樣，他們也會趁蘿莉和肯恩不在家的時候，在雷伊的房裏纏綿，或者在肯恩轉讓給雷伊的舊車裏克難地做愛。

　　直到開學後，雅珊升上高中，而雷伊開始上大學，因為能相處在一起的時間減少了，所以，兩人更是積極地把握能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刻。但即使是熱戀時期，這一對同樣不成熟，而且脾氣暴躁的小情侶，也因為有「將來會一直在一起」的認知，而產生不少摩擦。

　　因為，雙方都要求對方配合自己，而且誰也不肯讓步。

　　其實，大部分時候雷伊都會儘量滿足雅珊的要求，但雅珊卻完全沒有「自己有時候也需要稍微妥協一下」的概念，因為她被寵壞了。由於雷伊是以足球獎學金進入大學的，所以，他必須花很多時間在足球隊裏，這點雅珊就很不能諒解了。

　　「你明明說這次一定會陪我去看電影的呀！」雅珊怒吼。「你已經爽約幾次了？每一次都臨時取消，到底是足球隊重要，還是我重要啊？」

　　「對不起啦！小鬼，」雷伊低聲下氣地道歉。「我是拿足球獎學金的，不能不聽足球隊的安排呀」

　　「我知道，可至少假日要陪我吧？」雅珊大聲抗議。「你每天練球練到那麼晚我沒話說，但至少假日應該是屬於我的吧？可你看看，開學到現在，你有幾個假日是留在家裏陪我的？一個也沒有！」

　　雷伊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能說什麼，因為雅珊說的是事實。

　　「還有，」雅珊又猛戳著雷伊堅硬如鐵的胸膛。「我真的真的很討厭你為了美式足球把自己的身體練成這樣，好象一隻大猩猩似的，你知道每次你壓著我的時候，我都快喘不過氣來了嗎？」

　　雷伊只能嘆氣。

　　「我沒有辦法叫你矮一點，可是……」她往他肌肉糾結的胸肌上猛捶一拳，旋即痛得直甩手。「不需要這麼多肌肉吧？老天，你好象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肌肉男一樣，看起來真的很蠢耶！」雷伊忙抓來她的拳頭心疼地親著吻著。「我喜歡高高瘦瘦，看起來瀟灑一點的人，你就不能是那樣子的嗎？」

　　雷伊苦笑。「我要是那樣子的話，人家輕輕一撞我我就倒了，這樣我還能踢足球嗎？」

　　「那你去踢足球，不要踢美式足球嘛！你看看你，撞斷過幾次骨頭了？那樣還不夠嗎？」

　　「我喜歡美式足球嘛！」雷伊小小聲的嘟囔。

　　「你就不肯為我放棄美式足球嗎？」雅珊不滿地噘高了嘴。「你呀！你是個了不起的四分衛！可是卻是最差勁的男朋友！」

　　雷伊忙將她抱進懷裏，並陪笑道：「對不起啦！我發誓，下個星期一定陪妳去看電影……」

　　「那時候我要看的片子早就下片啦！」雅珊抱怨。

　　「那我們租vcd來看，而且……」雷伊賊兮兮地一笑。「媽說，下個周末她要老爸陪她去洛杉磯參加同學會，所以，只有我們在家喔！」

　　雅珊雙眼一亮。「真的？太好了！那你下周末絕對不能再爽約了喔！否則我就發飆喔！」

　　「是，遵命！」

　　雷伊真的沒有爽約，雖然明知道之後會被教練罵個狗血淋頭，可他還是沒有去參加練習，專程留在家裏陪雅珊，沒想到這樣還是有問題。

　　蘿莉和肯恩是周六到洛杉磯的，當天，雅珊只要把蘿莉準備好的食物稍微熱一下就可以吃了，可是，隔天就需要他們自己動手了。

　　「喂！我餓了，」窩在起居室裏的沙發上看 VCD的雅珊用手肘頂頂身邊的雷伊。「昨天是我弄的，今天該輪到你了吧？」

　　「咦？」雷伊一臉的啼笑皆非。「昨天是妳弄的？妳弄什麼了？妳只不過是把媽烹調好的束西熱一下而已嘛！」

　　「我不管！」雅珊又習慣性地耍起賴來了。「反正今天輪到你就對了！」

　　雷伊聳聳肩，然後起身。「好，那我去叫披薩。」說著，他轉身就要去打電話。

　　「站住！」雅珊一把抓住他。「為什麼要叫披薩？」

　　雷伊愣了愣。「我們不都是這樣的嗎？以往爸媽不在的時候，我們都嘛是叫披薩或吃漢堡的……啊！我知道了，妳不想吃被薩嗎？那我去買漢堡好了，炸雞或中國面也可以。」話落，他就要先上樓去拿錢。

　　「Stop！」雅珊又叫了。「誰要吃漢堡炸雞中國面？我說的是，冰箱裏有食物，為什麼你不去煮來吃？」

　　「耶？妳叫我去煮？」雷伊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想都別想！除非我變成女的，否則休想叫我下廚！」

　　雅珊睜大雙眼。「你是說，將來我們要是結婚的話，就算我病得快死了，你也會叫披薩、買漢堡來給我吃，而不會想要自己去煮一些易消化的食物來讓我的病早點痊愈？你是這個意思嗎？」

　　雷伊笑了。「妳的身體這麼好，不會生病的啦！何況，就算妳真的生病了，我也可以請媽煮一些妳愛吃的東西來給妳吃啊！」

　　雅珊聽得直翻白眼。「拜托！現在是男女平等的時代你不知道嗎？下廚已經不是女人的專利了，男人也要會下廚，否則就不叫平等了嘛！」

　　雷伊不屑地哼了哼。「男女是不可能真正平等的，否則，為什麼是老爸去上班工作，而媽就留在家裏煮飯？各司其職而已嘛！」

　　雅珊倏地瞇起雙眼。「你是說將來我不能出去工作？」

　　「我不是那個意思，妳要工作當然可以，可是家裏的事還是要妳做，我頂多幫妳丟垃圾、洗碗、搬動大家具或整理院子，就跟老爸一樣。想教我下廚？下輩子吧！」

　　雅珊頓時氣結。「你……你是沙豬！」

　　雷伊雙眉一挑。「妳是說老爸是沙豬？」

　　「那不一樣！」雅珊辯駁。「蘿莉阿姨沒有在工作啊！所以，她擔負起所有的家事是很正常的嘛！可是，將來我也要工作，這樣家事就要平均分攤了呀！」

　　「可以啊！家事一人一半，可是妳負責下廚，就這樣！」

　　「為什麼一定要我下廚？」

　　「因為我討厭下廚！」

　　「那……假日你幫忙一、兩餐就好了。」

　　「好，我幫妳吃。」

　　「隨便做個沙拉或三明治也不行嗎？」

　　「果醬三明治倒是可以。」

　　「果醬三明治？那根本不算嘛！」

　　「我也可以烤麵包啊！」

　　「烤麵包？哈！那以後我天天都烤麵包夾果醬給你吃就好了」

　　「那可不行，我很討厭吃果醬三明治的。」

　　「要吃別的就自己做！」

　　「喂！將來我們要是結婚的話，妳就是我老婆！老婆煮飯給老公吃是天經地義的事，妳憑什麼叫我自己做？」

　　「因為你是個大混蛋！」

　　「妳……」

　　於是，那天晚上，當肯恩和蘿莉回來的時候，看到的是變成中東戰場，滿目瘡痍、一片狼藉的起居室，和各據兩方默默吃著漢堡及沙拉的雷伊和雅珊，兩人不由得相視苦笑。

　　又來了！



　　聖誕節前夕，學校開始放假了，雖然美式足球隊的訓練和大學間的比賽暫告一段落，但美式足球的職業超級杯卻正熱烈。

　　此聖誕節雖然過得甜甜蜜蜜！可是一過聖誕節之後，雷伊就整天窩在電視機前，又是４9人隊，又是公羊隊的！結果，到一月底開學前整整一個月，雷伊不是和肯恩守著電視、守著超級杯，就是和雅珊的抱怨抗議開戰。

　　跟著下學期開始了，足球隊又開始辛苦操練，雅珊簡直想去放個核子彈到他們足球隊裏。

　　正當雅珊又想爆起另一場大戰時，她突然發現一件令人既震驚又慌張的事。

　　她懷孕了！

　　躲著蘿莉和肯恩，兩人窩在雅珊的房裏焦急地討論著。

　　「shit！怎麼會這樣？」雷伊不知所措地猛抓頭髮。

　　「我想過了，」雅珊喃喃地咕噥。「最有可能的就是那次你說太晚了，懶得出去買保險套，就拿那個大維給你的，可是你懷疑他是不是要整你！所以一直不敢用的保險套來用。我想，他是真的要整你的吧！」

　　「那個混蛋，我明天就去殺了他！」雷伊咬牙切齒地罵道。

　　「現在就算你把他分屍了也沒用啊！」

　　雷伊咬了咬牙。「妳打算如何？」

　　雅珊瞅著他，「你呢？」她反問。

　　雷伊很認真地想了想，然後說：「我喜歡孩子。」

　　雅珊笑了。「我也不想拿掉你的孩子。」

　　「可是，小鬼，妳才十六歲，」雷伊擔心地端詳她的神情。「真的願意現在就做媽媽嗎？」

　　雅珊聳聳肩。「我不在意，我還是可以一邊念書、一邊照顧孩子啊！現在很多人都這麼做嘛！更何況還有蘿莉阿姨幫我，我想應該沒問題的。」

　　一提到蘿莉，雷伊就想到肯恩，他的兩道眉毛立刻緊緊地糾結了起來。

　　「該死！這種事要怎麼告訴老爸呢？」

　　雅珊立刻舉手自告奮勇。「我去告訴他們好了！」

　　「不必、不必！」雷伊忙道。「我自己來就好，不過！我得先想好怎麼說，再找個好時機開口，免得還沒說完就被老爸宰了！」

　　其實，怎麼想都得照實說，可偏偏他們運氣不好，肯恩最近正被公司裏的一件案子搞得焦頭爛額，不但每天都要加班到很晚才回家，而且臉色更是陰鬱到連蘿莉都會自動閃邊兒的程度，所以，雷伊很謹慎地決定等天氣晴朗一點再說。

　　可是，一個月過去了，肯恩的臉色不但沒有恢復晴天，甚至有趨於暴風雨的傾向，而一向沒什麼耐性的雅珊已經等得不耐煩了。

　　「你到底什麼時候才要說呀？」她的口氣就跟她的臉色一樣不耐煩。

　　「妳沒看到老爸最近心情都很不好嗎？」

　　「可是，不管他心情好不好，這種事一定要早點講的嘛！」

　　「要是現在去說，他會立刻殺了我的！」

　　「那我去講！」

　　「不行，我會被殺得更慘！」

　　「那你到底什麼時候才要講嘛？」

　　其實，雷伊自己也很著急，如果他不先講，而是讓他們自己看出來的話，情況會更糟糕。可是，他也知道現在絕對不是公佈這種「好消息」的最佳時機，搞不好老爸一火起來，會叫雅珊把孩子拿掉，這也不是不可能的。

　　所以，他最壞的打算就是拖到沒有辦法拿掉孩子後，就算老爸火得要雅珊把孩子拿掉也不行了。

　　可是，當他正想把自己的想法告訴雅珊時，雅珊卻因為看他神情猶豫地沉吟半天！以為他開始後悔要留下孩子了，在心慌之餘，心頭更是一陣火起。

　　「你是不是不想要孩子了？」

　　雷伊皺眉。「我哪有？」

　　「那你為什麼一直拖著不肯講？」雅珊咄咄逼人地質問。

　　雷伊翻翻白眼，又無奈地嘆了口氣。「我說過，現在不是告訴他們的好時機嘛！我是想……」

　　可是雅珊已經聽不下去了。「我不管，我再等你三天，如果三天之內你還不說，我就去把孩子拿掉，這樣你滿意了吧？」語畢，她掉頭就走，雷伊想阻止都來不及。

　　三天？拜托！明天足球隊就要出發到猶他州去和當地的大學比賽，整整一個星期他都不會在舊金山，他要怎麼說啊？

　　算了！反正她只是一時生氣而已，她不會，也不敢真的去拿掉孩子的。

　　雷伊是這麼想的。

　　但是，當他從猶他州回來後，才剛扔下旅行袋，疲憊地將自己扔上床，雅珊便突然闖進他的房裏，面無表情地告訴他。

　　「我已經拿掉孩子了！」

　　一說完，她就立刻離開了他的房間，雷伊錯愕地呆了幾秒，隨即跳起來要追上去，可是就在門口處，蘿莉卻急匆匆地擋住了他。

　　「快！你叔公快死了，他要我們全都過去。」

　　雷伊傻了，怎麼他的孩子剛沒了，叔公也要死了？

　　「小鬼也去嗎？」

　　「不，那邊說不要雅珊過去，我想讓雅珊到隔壁去住兩天。」

　　於是，匆匆忙忙的，雅珊被送到鄰居那兒，肯恩就帶著蘿莉和雷伊飛到東岸去了。在飛機上，雷伊還躲到廁所裏用手機和雅珊聯絡，希望能把事情搞清楚，可是不過談了幾句，兩人又開始大吵起來了。

　　「反正你根本就不想要這個孩子對不對？搞不好一開始你就只是想和我玩玩而已也說不定，還說得那麼好聽！要跟我結婚？哈誰信你啊！什麼都把我放在第二位，你根本就不是真的在乎我嘛！告訴你，我昨天和查理約會了，他就比你體貼多了！」

　　「妳……妳這個該死的小鬼，我才不在一個禮拜而已，妳就勾搭上別人了？好，既然如此，妳就去找妳的查理，我也要在這邊找個比妳這個瘋小鬼聽話的女孩子！」

　　就這樣，他們結束了最後的談話。幾個鐘頭後，飛機在降落時，因為導航系統故障，導致飛機降落失事，全機有三分之二的人罹難，包括肯恩和蘿莉。雷伊雖然倖免於難，卻昏迷了三個多月才醒來。

　　等他清醒後，頭一個就是想去找雅珊，可是他叔公這邊的人卻告訴他，雅珊自願回到臺灣，而且還留了一封短短的信給他。

　　雷伊：既然肯恩叔叔和蘿莉阿姨都不在了，那我留在美國也沒什麼意思，所以我回臺灣了。

　　請你不要來找我，既然我會拿掉孩子，你就該明白我不想跟你在一起了，我覺得還是中國人比較適合我，如果你不再來煩我，我會很感謝你的，即使你厚著臉皮來找我！我也不會見你，所以，請不用多事地白費功夫了。

　　雅珊他不想相信雅珊會就這樣輕易地離開他，仍然無法離開醫院的他只好打長途電話去臺灣她姑姑家，可是她姑姑卻告訴他，雅珊不想接他的電話，因為她已經有一位很要好的男朋友了。

　　雷伊頹然地扔開電話。

　　沒想到一場空難，就讓他沒了父母、沒了孩子，也沒了心愛的女孩！

又靜

　
第四章　厘清誤會

　　原來，
　　所有的一切，
　　是你的錯，
　　也是我的錯，
　　因為，
　　我們都不夠信任彼此。


　　雷伊靠在落地窗邊猛抽香煙，同時專注地看著那對一模一樣的雙胞胎各抓著一塊豬扒狼吞虎咽。

　　「你們住在哪裏？」

　　「我們才剛下飛機就直接到這兒來找你了。」少女艾夢口齒不清地說。

　　雷伊翻翻白眼。「我不是說你們現在，而是說你們的家。」

　　「哦！紐約。」

　　「紐約？」雷伊一臉的驚訝。「怎麼跑到紐約去了？」

　　艾夢聳聳肩。「本來我們是住在丹佛，可是因為媽咪工作的關係，所以才搬到紐約去的。」

　　丹佛？紐約？這是怎麼一回事？

　　「你們不是住臺灣嗎？」

　　「臺灣？」艾夢詫異地看他一眼。「為什麼要住臺灣？」

　　「因為……」雷伊頓住了！看樣子，問他們也沒用，還是去問那個女人吧！於是，他改口問：「你們是專程來找我的？」

　　「廢話！否則我們幹嘛撒下漫天大謊，再老遠的從紐約跑到香港來，還浪費了我們整整半年的打工費呢！」

　　「撒謊？」雷伊微一挑眉。「妳媽咪不知道你們來找我嗎？」

　　「當然不知道，我們才不敢告訴她呢！」

　　「是嗎？」雷伊沉吟了一會兒。「那你們是怎麼知道我在這裏？」

　　「誰不知道鼎鼎有名的戰地記者雷伊．戴波尼不是住華盛頓，就是住香港？我們只要打電話到CNN去問就好了，詳細住址，還有你什麼時候會在等等，都立刻知道得一清二楚。」

　　雷伊皺起眉頭。「他們怎麼會隨便把這種資料告訴人家？」

　　艾夢詭譎地笑了。「因為我們是小孩子啊！有時候小孩子反而比較方便喔！你瞧，我們只要明說我們是你的私生子，他們自然就會急著告訴我們了！」

　　「私生子？」雷伊哭笑不得，看樣子，雅珊是把所有的事都老老實實地告訴他們了。「你們真是……真是……」

　　吃完了，艾夢從一旁的紙巾盒裏粗魯地抽出一長串紙巾插手，雷伊還以為她打算一次就把整盒都給拉出來呢！

　　「難道不是嗎？」艾夢又拉出一長串給弟弟艾克。

　　雷伊無奈地搖搖頭。「為什麼現在才來找我？」

　　「這個嘛……」艾夢和艾克互覦一眼。「因為媽咪終於打算要嫁人了，如果她真的結婚了的話！我們大概要等到成年後才能來看你了，到時候啊！恐怕我們也沒那個興趣來看你這種老頭子！」

　　這個小鬼真毒！

　　雷伊默默地看著艾夢兀自打開冰箱翻找飲料，片刻後，他突然間：「妳媽咪愛那個要和她結婚的人嗎？」

　　艾夢回頭扔給艾克一罐飲料。「一點也不！」

　　「那她為什麼要和那個人結婚？」雷伊詫異地問。

　　艾夢又拿出一罐打開，還用腳踢上冰箱門。「為了我們。」

　　「為了你們？什麼意思？」

　　艾夢坐回艾克身邊，並瞥了他一眼，艾克立刻會意。

　　「因為媽咪的公司狀況不好，已經正式宣佈要裁員了，很不幸的，媽咪就在第一批裁員的名單中，大概月中就得離職了。」艾克說。

　　「雖然她已經找到另一份工作了，但那份工作的薪水卻比以前少了至少一半，而且還要到十月的時候才能開始上班。想想，以前她的薪水也只剛好夠生活而已，如果只剩一半的話，怎麼夠呢？

　　「雖然她還是繼續在找，看看能不能有更好一點的工作，但你也知道，現在這種經濟景氣，能找到工作就算不錯了，誰會特意留個好工作給她呀！

　　「媽咪說，如果只有她一個人是無所謂，可她希望能讓我們過好一點的日子，也許你可以想像得到，這些年來她一個人獨立養活我們真的很辛苦，狀況滿拮據吃緊的，好多生活上的必需品都是撿人家不要的呢！

　　「而且，她也希望至少要能提供我們完成大學學業！其實，我們都有把握拿到獎學金，可她說她有一個很愉快的童年，一直也希望能讓我們擁有那種美好的回憶，而這次的裁員好像是上天給她的提醒，所以才下定決心要嫁給那個追了她四年的賽門。」

　　「那個賽門沒有辦法幫她找個比較好的工作嗎？」

　　「應該可以，但是……」艾克兩手一攤。

　　雷伊明白了。「他不願意？」

　　艾克笑笑。「答對了！如果他真的另外幫媽咪找到比較好的工作的話！媽咪大概又會讓他繼續遙遙無期地等待下去了。」

　　雷伊點點頭。「我會去找你們的媽咪談談，不管是找工作或是錢的方面，我都可以幫忙。」

　　一聽，姊弟倆頓時眉開眼笑。「那最好。」看樣子，這才是他們真正的目的。

　　雷伊把煙屁股扔在露臺上，然後用鞋底使力踩上去，狀似漫不經心地問：「你們也不想那個賽門和你們媽咪結婚嗎？」

　　「倒也不是。」艾克隨口應道。「其實，我們好久以前就覺得媽咪早該結婚了，可她就是不肯！我真不懂，其實那個賽門也還算不錯啊！幹嘛老想著你這個老頭子呢？對吧？」 這兩個小鬼都很毒！

　　「她還想著我？」只有這句比較像句人話。

　　「一直都沒忘」艾克以那種很不以為然、很不贊同、很不同意的口氣說。

　　「真的很傻對不對？都已經被你這個老頭子拋棄了說！她竟然還那麼死心眼，真是白痴！」

　　雷伊呆了呆。「我拋棄她？」

　　「對啊！難不成是她拋棄你？」

　　雷伊蹙眉想了想，隨即快步走進臥室裏，不一會兒後又出來了，手裏拿著一張陳舊的信紙。他順手遞給艾克，並問：「不是她拋棄我的嗎？」

　　內容很少，艾克不過掃一眼就全看完了，「耶？怎麼會這樣？」他驚訝地再傳給艾夢。「喂！妳看看這是怎麼一回事？」

　　等他們全看完，並用困惑的眼光瞧著他的時候，雷伊又說：「我不信她會真的不要我，所以還打長途電話去臺灣找她，可是她的姑姑說她不想接我的電話，因為她已經交到新的男朋友了。」

　　艾克和艾夢互視一眼，「可是媽咪一直沒有回到臺灣過啊！嗯！我想……」他沉吟著。「這也許是一個誤會，一個有人故意製造出來的誤會。」

　　「誤會？」雷伊狐疑地來回看著他們。「可這張信又怎麼說？就算有人冒充她的筆跡好了，可是當時只有我們兩個知道她懷孕了，還有，後來她又告訴我她私自去拿掉孩子的事，這又怎麼解釋？」

　　「啊？這個嘛……」艾克猛抓頭髮。「老實說！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這可能需要你們當面談過之後才有答案吧？」

　　「是嗎？」雷伊還是一副懷疑的表情。「其實，當時我一直不太願意相信她真的不要我了，但就是因為這一點實在無法有更合理的解釋，所以，我才肯定這是她自己的意思。」

　　艾克聳聳肩。「就算是！你還是可以去找她，並追問她為什麼吧？」

　　「也許是這樣，但是……」雷伊沉默片刻。「我想，當時我是有點賭氣吧！氣她竟然為了那麼一點小事就離開我，覺得她實在是太任性了，加上她又拒接我的電話，所以，我就不想再低頭去找她了。可是時間久了之後，就變得好像是我不應該去打擾她了。」

　　「你們兩個啊！實在是有夠幼稚的。」艾克嘆道。「媽咪也是一樣，剛開始時她一直在找你，可後來你那邊的親戚告訴她，因為她拿掉你的孩子，所以你很生氣，不想再見到她了。

　　「當時她也很氣你居然為了這種理由不要她，所以也賭氣不再找你了。後來，當她從報紙上知道你成為一個戰地記者後，她也覺得你已經有你的新生活，她實在不應該再去打擾你了。」

　　雷伊聽了不由得苦笑不已。「真是陰錯陽差！」

　　艾克和艾夢默然無語，卻忙著交換眼色，也許雙胞胎之間真有某種類似心電感應的第三知覺也說不定。

　　「你要跟我們一起回去嗎？」艾克和艾夢「交談」過後又問。

　　雷伊頷首。「對！你們什麼時候要回去？」

　　「既然來到香港了，我們當然要逛逛再離開，而且……」艾克又瞄了一下艾夢。「我們這樣突然來找你，你不想驗個DNA什麼的嗎？」

　　「不必了，」雷伊看著那兩張一模一樣的臉。「光看你們的長相，我就知道你們是我的種。」驗什麼DNA，根本是多此一舉。

　　兩人又互覷一眼，隨即不約而同地站了起來。

　　「不行，還是去驗一下比較好。」

　　「我已經說不必了，你們……」

　　還沒說完，他已經被那兩個小鬼給拖出門去了。

　　說是要檢驗DNA，其實真正的目的是要拉著雷伊帶他們在香港到處玩！因為檢驗結果一出來，他們又說為了要慶祝他們證實父子關係，雷伊應該要好好招待他們一下。

　　全都是硬掰的藉口！

　　唯一的目的只是要留在香港而已，結果，他們耗在香港整整十天後，才準備啟程回美國。但是，那兩個小鬼又轉著眼睛互覷著，不曉得又在動什麼歪腦筋了。

　　「咳咳！我說爹地啊！我覺得我們最好不要一起回去比較好，否則媽咪一定會知道是我們先來找你的，所以呢……」艾夢眨著天真的大眼睛。「是不是你先去，而我們再到哪裏轉一轉再回去比較好呢？」

　　雖然相處僅僅十天，但已經夠讓雷伊了解到他這兩個孩子比鬼靈精還鬼了，艾夢的言下之意他還猜不到嗎？還不是希望雷伊「自動」提供他們到其它國家觀光的資金。

　　他無奈地搖搖頭，同時掏出一張提款卡。「裏面有五萬美金，隨便你們用，別搞丟了喔！」

　　雖然只是十多歲半大不小的小鬼頭，他們卻比老油條還奸詐狡猾，而且很毒，不但懂得許多國家的語言，並且熟悉許多混街頭的卑鄙手段，這大概是和他們的居住環境有關，所以，他倒不擔心他們會吃什麼虧，相反的，他還擔心他們會去作弄別人取樂呢！

　　於是，他們同班機飛到了美國，艾夢和艾克再轉機到歐洲，而雷伊就拿著艾夢給他的地址直接來到紐約。

　　在紐約城裏，除了哈林區之外，房租最便宜的地段應該是在東村了，不但有許多老舊的房子和街道，而且跟鄰近的下東區同樣屬於移民的大本營，只不過一個是前期，一個是後期。事實上！雅珊他們就住在東村和下東區交界附近。

　　還真有點像哈林區呢！

　　雷伊瀏覽著破舊殘敗的樓房，還有滿墻的塗鴉彩繪，雖然不像下東區那樣富有族裔色彩，卻有極濃厚的東歐味道，而遊走在這條街道上的青少年大都一副小混混模樣。如果艾夢說他們也常到下東區去晃的話屬實，那也難怪他們會「混」得那麼狡詐了。

　　雷伊再看一下紙條上的住址，然後抬頭望著面前的公寓，那種舊式公寓，每層都是一條窄窄的信道，兩旁一戶戶窄小格局的住家，有點像鴿子籠似的。連電梯都是老式的！感覺爬樓梯還比較安全一點。

　　還可以吧？大概，至少看起來比附近的房子要來得乾淨堅固多了。

　　他暗忖著踏上階梯，在大門旁邊的門號按鈕上按了一下……壞了！一點兒也不奇怪，他對自己聳聳肩，然後學其它進出的人一樣自行推開大門，另一個西裝筆挺，看起來非常有教養的男人跟在他身後進入……


　　趴在帳簿上，雅珊努力地計算的，可是無論她怎麼算，就算她連自己的老命都算上去，不夠用就是不夠用！未來的那份薪水，無論如何也無法滿足他們一家三口最基本的生活需要，甚至連目前完全沒有進帳的日子都已經快過不下去了，搞不好在她能開始上班以前，就會先餓死了也說不定。

　　她真的不想結婚，可是依照目前這種狀況來看，她好象不能不結婚了！

　　雅珊嘆著氣伸直腰，從她清麗的五官面容上，實在看不太出來這十幾年的時光對她有什麼影響，或許又多了幾分成熟嫵媚的韻味吧！但是，從她的身材上，卻可以很明顯的看出來她「長大」了。

　　纖細的腰肢、豐滿的胸脯、結實的臀部，怎麼也看不出她是兩個少年的媽媽，大概猜她個二十來歲吧！最多二十四、五歲。如果她再穿上當年常穿的T恤、短褲，再把過腰的長髮隨意那麼一甩，或許人家還會很肯定地說她一定是大學生，或者是剛畢業的大學生也說不定。

　　她捏了捏酸痛的後頸，又抓了抓肩膀，然後起身走到窗邊，雙手撐著窗臺望向街道。

　　不過，對她來講，這些浮面的外表虛榮實在不重要，重要的是實際的生活層面。她辛辛苦苦熬了這麼多年，沒想到還是要投降了，裏是越想越不甘心，越不甘心就越想發飆！

　　她深深地嘆了一口氣，至少這些年的辛苦生活也磨得她不再像以往那般任性暴躁了，事實上，從雷伊離開她之後，她就不曾再發飆過了，因為再也沒有能容忍她的任性，又值得她發脾氣吵架的對象。

　　所以，如今她所認識的人裏，沒有半個人知道她曾有過那種火爆狂放的青春年代，甚至兩個孩子也不知道。他們只知道她是個非常開朗積極又非常有韌性的女人，一旦碰到不如意的事，即使再憤怒，她也只是悶不吭聲地怒睜著一雙大眼睛瞪著對方而已，只要她瞪贏了就可以回去偷笑了。

　　可是，她現在再也韌不下去了，雖然她是真的不想和賽門結婚！

　　即使他長得的確不錯！身家背景的條件也很好，又對她好得沒話說，這麼多年來追過她的人不少，可只有他始終死心塌地的守在她身邊，光是沖著他這份心意，她就應該給他一個回報。

　　但她真的沒辦法愛他嘛！

　　雖然當初是雷伊遺棄了她，又隔了十多年的時光！然而，她仍可以感受到自己愛他的那份心依舊沒有改變；想過要恨他，卻只能氣他，氣他的狠心、氣他的無情！真的非常非常氣他，可就是無法恨他。

　　在午夜夢回時，她懷念的還是他懷抱裏的溫暖，和孩子們聊天時，她聊的始終是當年的往事，她幾乎連一絲一毫也沒有忘記過。那份愛他的心遠勝過恨他的意，那份思念他的情也遠勝過委屈的怨。

　　然而，那都已經過去無法追回了，她必須展望未來，至少為了孩子們，她必須這麼做，即使她再不情願也是無可奈何的。

　　算了，就結婚吧！待會兒賽門來接她去吃午餐時就可以讓他高興一下了！

　　就在她這麼決定時，突然傳來兩聲很有教養的敲門聲，她不覺疑惑地瞄了一下手表。時間到了嗎？還沒有嘛！

　　賽門是個對時間很死腦筋的人，約定的時間！他不會晚一秒，也不會早一秒，就算他提早到了，也會在門口等到時間到的時候才敲門。難道他的手表不準了？還是鄰居又來借什麼東西？或者是對門的媽媽又來找老是不見蹤影的女兒？

　　她邊猜測著邊走去開門，意外的是，竟然真的是賽門。

　　「賽門？你怎麼……」

　　「對不起，我知道我早了一點，」賽門滿臉歉然。「不過……」他往後瞄了一下。「有個人說要找妳，我覺得很可疑，所以……咦？妳……妳怎麼了？」

　　他還沒說完！就被一臉不敢相信的雅珊很粗魯地用力推開，並且從他身邊快步穿過去，直直地走向傭懶地倚在對面墻上的男人，然後停在男人身前一步處！她的雙眼睜得更大了。

　　「你……你……你……」

　　雷伊笑了，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在黑黑的太陽眼鏡之下。

　　「小鬼，好久不見了，妳長大了喔！」

　　雅珊倒抽了一口氣，旋即閃電般地摘下男人的太陽眼鏡，而後驚叫。

　　「雷伊？」他更高了，頭髮也變長了，臉上綴滿了風霜的痕跡，有一種特別的孤獨味道！但她絕不會認錯他，就算他變成木乃伊了也不會認錯！特別是他那雙迷人的金榛色眼眸，那雙彷佛會發出光芒的金榛色眸子。

　　雷伊笑得更燦爛了。「妳更漂亮了，也……」他曖昧的視線徐徐往下拉。「更誘人了！」

　　雅珊的雙眸猛地睜大，隨即出乎所有人包括賽門和好奇地探頭出來察看的鄰居們──的意料之外，她居然握緊拳頭就朝他揮過去。而更令他們驚訝的是，那男人竟然像早有準備似的，只見他不慌不忙地隨手一抓，就抓住了她的手腕，同時身子一轉！就把雅珊轉到墻上去壓著了。

　　「妳一點都沒變嘛！還是那麼愛找我打架，不過……」盪漾著邪佞笑意的嘴唇靠在她耳邊低喃。「我也沒變！這麼多年來，還是只有妳才能勾起我的情欲，只要想著妳，我就硬了！」

　　雅珊漲紅著臉低咒一聲，同時猛抬膝蓋準備頂死他的小弟弟，而雷伊卻只是微微一笑，就把整個身子貼到她身上去讓她動彈不得了。

　　「這麼想我，嗯？好吧！那我就先讓妳稍微滿足一下好了。」

　　雅珊一驚，張口就叫，「不……」不過才一個字，她的嘴就被堵住了。

　　鄰居們齊聲驚嘆，而賽門一時之間只能傻傻地看著他打算娶的女人被一個高得嚇人的男人壓在墻上熱吻，而雅珊不過掙紮了兩秒，就屈服在男人的「淫威」之下，甚至更為熱情地響應過去。

　　只有他在男人被摘下太陽眼鏡之後，從那雙奇特的金榛色眼眸立刻認出那個男人是誰。

　　CNN特約戰地記者雷伊．戴波尼，也就是雙胞胎的爸爸！

　　過了好半晌之後，賽門終於回過神來，並且決定要討回他的「權益」了。他上前很有教養的拍拍雷伊的肩膀。

　　「對不起，戴波尼先生，請你放開我的未婚妻好嗎？」

　　雷伊有好一會兒都沒理會他，直到他忍不住想再「提醒」對方一下時，雷伊才慢吞吞地放開眼神迷蒙、臉色嫣紅的雅珊。他似笑非笑地盯著極力想找回理智的雅珊！再懶懶地回眼瞥一下剛剛「不小心」說了謊而神情微赧的賽門。

　　「未婚妻？」

　　賽門歉然地望著雅珊，表示他並不是故意說謊的，只是想幫她忙而已。而雅珊也終於在賽門的眼神裏找回了自己的理智，隨即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猛然推開雷伊。

　　「沒錯，未婚妻，怎麼樣？」她以挑戰似的口氣說。

　　「是嗎？」雷伊聳聳肩。「隨便妳，其實，我只是想來問妳一件事。」

　　雅珊莫名其妙地看著他從襯衫前面的口袋裏掏出一張信紙。「什麼事？」

　　雷伊把信紙遞給她。「請問這是怎麼一回事？」

　　雅珊狐疑地打開來一看，不過十幾秒，臉上的備戰狀態便換上另一副錯愕的表情了。

　　「耶？這是怎麼一回事？」

　　雷伊笑了。「沒錯！這正是我要問妳的。」

　　雅珊把信紙再看了一次，臉上的困惑神情更濃了。「奇怪，這好像是我的筆跡嘛！這……這簽名也是我，可是我並沒有……啊！對了，賽門，我今天有點事，能不能麻煩你改期？」 賽門頓時愕然。「可是……」

　　雅珊終於正眼瞧向他這邊來了，不過，也只有一下下而已，隨即又回到信紙上了。「對不起，我真的有事，我們改天吧！」她歉然道。

　　賽門皺眉，不放心地瞄了一下雷伊。「是和他……」

　　「對，我有些事必須先和他搞清楚，否則，我晚上一定會睡不著覺的。」雅珊很老實地承認了。

　　賽門眼神矛盾地看看雅珊，再看看雷伊，心頭掙紮許久，最後還是良好的教養戰勝一切。

　　「好吧！那我先走了，妳要小心一點，如果需要我幫忙的話！請立刻打電話給我。」

　　雅珊幾乎是迫不及待地朝他猛揮手，感覺好像是急著要他滾蛋似的。「好、好，謝謝，再見！」隨即又回過頭來瞟雷伊一下。「進來吧！」說著，便自行先往屋裏進去，邊還迷惘地再看了一次信。「真詭異！」

　　雷伊拎起腳邊的旅行袋跟了進去，並隨腳踢上門，同時一眼就看清屋內簡陋的擺設。

　　「妳……過得不太好。」

　　「先別管我過得好不好，」雅珊揮著信紙說：「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又靜

　

　　雷伊放下旅行袋，而後向屋中唯一的窗戶走過去，「我說過，那是我想問妳的事。」他屁股一抬，坐上窗臺，因為只有那邊看起來比較涼快。

　　「我在醫院裏昏迷了三個多月，一醒來後，就想去找妳，沒想到他們卻把這封信交給我，告訴我妳回臺灣去了。我不想相信，還打電話去妳姑姑家，可是她告訴我說妳不想接我的電話，而且，妳也有了新男朋友，在這種情況下，妳說我該怎麼辦？」

　　「耶？」雅珊頓時傻了。「你……你昏迷了三個多月？那……那當時他們轉告我的就不是你的意思？」

　　雷伊皺起眉。「他們？誰？還有，妳說的是什麼時候？」

　　「就是你叔公那邊的那些親戚呀！在飛機失事後，我就一直想去找你，可是他們不讓我見你！半個月後，他們還轉告我說你根本就不想再見到我了。」

　　雷伊搖搖頭。「無論他們告訴妳什麼，那都不是我的意思，因為當時我還昏迷不醒呢！如果妳不相信的話，可以去查我的病歷表，那是不會改變的。」

　　雅珊呆呆地望著他．「怎……怎麼會這樣？」那她過去氣了那麼久是在氣什麼？不都白白浪費了？

　　雷伊輕嘆，然後招招手，雅珊遲疑著，身體卻已經自動往他那邊靠過去了。真沒出息！

　　他握住她的手。「告訴我，他們說了些汗麼？」

　　雅珊猶豫了一下。「他們說因為我私自拿掉了你的孩子，所以你很生氣，已經不想再見到我了。因為孩子的事只有你和我知道而已，所以，我想一定是你說的，我沒有理由不相信啊！」

　　雷伊苦笑。「同樣，因為這樣，所以我也沒有理由不相信這封信是妳寫的。」

　　「那……」雅珊困惑地抓抓耳後。「既然不是你說的，也不是我說的，那到底他們是怎麼知道的？」

　　雷伊思索片刻。「妳確定沒有讓任何人知道嗎？譬如不小心說溜了嘴什麼的？」

　　「在那之前？」雅珊很肯定地搖搖頭。「不，沒有，直到一個多月後，我才說出去的。」

　　「這樣嗎？」雷伊又蹙眉想了想。「好吧！我會去問他們，這個問題暫且擱下，我現在想知道的是，妳怎麼不是在臺灣？」

　　雅珊微感意外地愣了一下。

　　「咦？原來你也不知道嗎？其實，肯恩叔叔早就和姑姑他們談妥了，就算他出了什麼事沒辦法再監護我，監護權還是不會回到姑姑那兒，而是會轉到肯恩叔叔的好友麥克叔叔那兒，這些都已在律師那兒簽好正式文件了，就算姑姑想反悔也沒有用。所以，肯恩叔叔下葬後，我就被麥克叔叔帶到丹佛去了。」

　　「原來如此，」雷伊喃喃道。「虧我還特地搬到香港去住，結果妳竟然是在丹佛，而不是在臺灣。」

　　「對！我也想知道你為什麼會住到香港去？」雅珊好奇地問。

　　雷伊無奈地聳聳肩。「因為我以為妳在臺灣，所以想離妳近一點，又怕住到臺灣去的話，我會忍不住去找妳而打擾了妳的生活，所以只好住到香港去，這樣離妳不會太遠，又有點距離，而且，同樣都是在中國人的環境中，多少有點補償作用吧！」

　　雅珊聞言，表情瞬時融化了，她反握住他的手。「我以為你早就把我給忘了。」她低喃。

　　輕撫她的臉頰，「從來沒忘過，連一分一秒也沒有。」雷伊深情地說。

　　雅珊垂下眼瞼。「我也從來沒忘過你，即使我想忘也忘不了。」

　　抬起她的下巴，雷伊凝住她烏黑的大眼。「我試過和其它的女人交往，可是都維持不了多久，因為在我眼裏，她們沒一個比得上妳，跟她們在一起，我簡直變成了一個七老八十的老頭子了。小鬼，只有妳才能讓我像個真正的男人。」

　　雅珊羞赧地笑了一下。「我也差不多，賽門跟我交往最久了，但即使是他，不過親個吻而已，我就覺得很噁心，差點沒吐給他看。」

　　「是嗎？那我呢？」雷伊說著，緩緩俯下腦袋。

　　雅珊柔媚地笑了，「啊！試試看不就知道了？」還沒說完，兩條手臂已經迫不及待地圈上了雷伊的頸子。當四唇相觸的那一那，彷佛火花爆裂一般，所有的氣、所有的怨、所有的委屈全都融化在那深摯的柔情下了。

　　相同的熱情，更多的纏綿，兩人就像是在競賽一般，搶著要把自己埋藏在心底多年的愛戀向對方傾訴，十多年的分離彷佛十多分鐘的暫別，深切的思念驅走了原本該有的隔閡，濃烈的愛情瘋狂了他們的理智。

　　就像當年一樣，兩人一經碰觸就點燃了激情的火花，他們宛如飢餓了多年的災民般貪婪地攫取對方的氣息和肉體，從客廳到窄小的臥室裏，散落了一地等不及到床上就褪下的衣服。

　　情欲的電波在交流，熾熱的空氣在燃燒，她呻吟的像個妓女一樣，他喘息的像只發情的公狗；在雙方同時達到極樂的那一刻，她更是叫的宛如瘋子，他則吼得有如奪得最後戰利品的獅子。

　　然後，風息、雨停！只剩下餘波盪漾……

　　雅珊撫摸著雷伊汗濕的胸膛，沒多久，撫摸的動作變成探索，探索片刻後，她更是詫異地撐起半身來仔細地端詳。

　　「咦，你……你瘦了好多喔！不像以前那樣肌肉累累了，難怪剛剛我覺得你不像以前那樣重得令人喘不過氣來了。」

　　雷伊闔著眼，一手枕在腦袋下面，一手摩掌著雅珊的背部。

　　「是妳說不喜歡我肌肉太多的不是嗎？我昏迷醒來後，就瘦了一大圈，幾乎只剩下骨頭，所以就不再刻意去練那些肌肉了。」

　　「那你怎麼踢美式足球？」

　　「沒再踢了。」

　　「耶？你不是很喜歡美式足球的嗎？」

　　「可是妳不喜歡。」

　　簡單的一句話就解釋了一切。

　　即使他認為她棄了他，認為他們沒有機會在一起了，他卻依然為了她不喜歡他身上太多肌肉、不喜歡他踢美式足球，他就保持瘦削的身材，並放棄了美式足球！甚至為了靠近她一些而搬到香港去住。

　　這樣還能說他忘了她、能說他不夠專情、能說他不夠痴心嗎？

　　雅珊感動的趴在他胸前呢喃，「雷伊，對不起，我曾經好氣好氣你，所以就沒再去找你，如果我能夠多信任你一點的話，就不該相信那些話才對。」

　　雷伊揉揉她的腦袋。「我也一樣不夠相信妳，所以也賭氣的不去找妳。其實，當年我們都太年輕了，也難怪會那麼不穩定，不過，我想現在應該不一樣了，如果能夠好好坐下來談的話，所有的事應該都能找出最好的妥協點，妳同意吧？」

　　「我同意。」雅珊毫不猶豫地這麼回答。

　　於是，兩人滿意地相視微笑。

　　是喔！妳同意、我同意，大家統統都同意，可是，說是這麼說啦！不過十五分鐘後，住在艾家左鄰右舍前門的住客們全都驚慌地開門探頭出來察看究竟是發生什麼事了，為什麼從艾家屋內不斷傳出巨大的聲響，還有咒罵尖叫聲？很像是有人在打架的樣子，而且還打得很慘烈。

　　有人大叫著，「快叫警察！」

　　也許是因為警局就在三條街外而已，所以不到三分鐘，兩位警察大爺就威風凜凜地出現了。

　　「開門，警察！」年紀稍大一點的銀髮警察敲著門大喊，因為裏面打架的聲音實在太大了，他不喊大聲一點的話，裏面的人肯定會聽不到。

　　幾乎是立刻的，門就被打開了，披頭散發，只套了一件襯衫，兩條腿光溜溜的雅珊劈頭就怒氣沖沖地對銀髮警察叫道：「你們來得正好，快！把這個混蛋給我抓去關他個十年八年的，我不想再見到他了！」

　　銀髮警察努力地不往下看，「請問這位小姐！那位先生……」他朝倚在門邊，上身赤裸，神情詼諧的雷伊瞄了一眼。「他傷害妳了嗎？」

　　「廢話！」雅珊理所當然地猛點頭。「他侮辱我！」

　　「他如何侮辱妳？」

　　「他說我現在住的地方有夠爛！」雅珊抗議似的說。

　　這是事實啊！銀髮警察暗忖。「然後？」

　　雅珊先狠狠地瞪雷伊一眼，才憤怒地說：「所以，他要在中央公園那邊買棟房子給我住。」

　　如果可以的話，他也想要。「那有什麼不對嗎？」

　　「有什麼不對？」雅珊幾乎是在尖叫了。「他侮辱我了呀！這房子是我自己租的，用我自己賺的錢租的，他居然說有夠爛，還說要另外買房子給我？這就是侮辱我工作的能力，強姦我多年來的努力奮鬥，這還不夠可惡嗎？」

　　銀髮警察和另一位年輕的警察相覷一眼，然後咳了咳。

　　「所以，你們就開始吵架，甚至打架？」

　　「沒辦法，我叫他道歉他不肯，所以我就揍他！」雅珊很理直氣壯的說。

　　「妳揍他？」

　　「對，我揍他！」

　　「所以他……」銀髮警察又瞄了快笑出來的雷伊一眼。「也揍妳？」

　　「不，他吻我！」

　　銀髮警察一臉的啼笑皆非。「他吻妳──」

　　「對，他吻我，所以我又揍他！」

　　「妳又揍他？」銀髮警察可以聽得到左鄰右舍的竊笑聲。

　　「可是他又吻我。」

　　年輕警察猛然背過身去。

　　「他又吻妳？」

　　「所以我就拿烤箱丟他！」

　　「拿烤箱丟他？」銀髮警察不敢相信地重覆。

　　「但他還是吻我。」

　　「他還是吻妳？」

　　「因此，這次我就搬電視砸他！」

　　銀髮警察驚呼，「搬電視……」隨即停下來，轉而對著大笑不已的雷伊正色問：「請問這位先生有受傷嗎？你想要控告這位小姐傷害嗎？」

　　這是一場鬧劇，一場不了了之的鬧劇，銀髮警察警告他們不要騷擾到鄰居後就離去了。沒有想到翌日，幾乎是同一時刻，又是一通電話後，他們又來到同一家門口，聽著同樣囂張的打架聲！敲著同一家的門，喊著同樣的話。

　　「開門，警察！」

　　那扇門同樣迅速地打開了，同樣頭髮凌亂、衣衫不整的雅珊對他們叫著同樣的話，「你們來得正好，快把這個王八蛋給我抓去關無期徒刑，我不想再見到他了！」

　　「請問小姐，這次又是什麼事了？」銀髮警察還是很努力地把視線維持在雅珊的頸部上方，而且很有禮貌地問。

　　「他叫我和他結婚！」

　　銀髮警察了解似的點點頭。「可是妳不想和他結婚？」

　　「亂講！誰說我不想和他結婚的？」雅珊斷然否認。「我想了十幾年了！」

　　銀髮警察很有耐心地維持正常的臉色。「那麼，他說那句話又有什麼不對了？」

　　「當然不對，我現在不能和他結婚啊！」雅珊始終都很理直氣壯。

　　「為什麼？」

　　「因為我本來快要答應另一個男人的求婚了！」

　　「所以妳想和另一個男人結婚？」

　　「鬼扯，我才不要和賽門結婚呢！」

　　銀髮警察吞下一口怒氣。「那妳究竟想怎麼樣？」

　　「等我安撫好賽門後再和他結婚嘛！」

　　銀髮警察看著一旁雙手抱胸，一臉無奈的雷伊，後者無聲地說：要等多久？

　　「那要多久？」

　　「我哪知道？也許很快，也許很久！那不一定的嘛！」

　　銀髮警察開始不耐煩了。

　　「小姐！妳為什麼不乾脆和另一位男士說明一切就好了？」

　　「那怎麼可以？」雅珊再次否決。「那會很傷人家的心耶！不管怎麼樣，這些年來，賽門真的幫了我很多，我哪能這麼絕情呀！你說對吧？可是，雷伊竟然說『管他去死』？這太可惡了，所以……」

　　「所以？」

　　「我又揍他！」

　　銀髮警察嘆息。「我早就該知道了！」

　　「可是他又吻我！」

　　「是嗎？那這次妳又拿什麼砸他了？」

　　「不，我狠狠地踢他小弟弟！」

　　銀髮警察驚喘，「狠狠的踢……」又驟然停頓，再次轉向雷伊。「先生，這次你一定要告這位小姐了吧？」

　　另一場鬧劇，另一場不了了之的鬧劇，銀髮警察灰頭土臉地咕噥幾句後就離去了。下一回，當他們又出現時，銀髮警察才剛敲開了門，雅珊就急吼吼地沖著他告狀。

　　「警官，你來得正好，你來評評理嘛，人家只不過是想做個誠實的乖小孩，老實告訴他當初我說拿掉孩子的事其實是騙他的，因為我想嚇嚇他，結果他就罵我無聊、愚蠢、白痴……」

　　沒想到她話還沒講完，銀髮警察就冷冷地說一句，「請你們安靜一點！」隨後就離開了。

　　雅珊頓時傻住了。

　　再下一回……

　　他們不再出現了！

　　就算那兩個莫名其妙的男女互相打死了也不關他們的事！

又靜

　
第五章　程咬金

　　不希望我倆的世界，
　　再有阻礙，
　　經過多年的相思，
　　我已經體會到，
　　沒有人能夠代替，
　　你在我心中的地位。

　　其實，賽門真的是個很好的男人，外表體面大方，家世教養良好，個性又溫和有耐心，最大的優點是父母已經過世，也就是說，在家裏他就是老大，所以沒有人干涉他是不是要和一個帶有一對私生子的東方女人結婚。

　　而且，他還有一個相當支持他的妹妹，就是他妹妹勸他不要再幫雅珊找工作，這樣雅珊才不會再讓他無止盡地等下去。雖然剛開始他很反對，但他也實在是等得夠久了，所以才會「昧著良心」，不管雅珊的困境，就是期待能早日娶得佳人歸。

　　他追求雅珊已經有四年之久了！大概是因為他的愛情也是那種溫吞吞型的，所以才能拖這麼久吧！

　　不過，雖然倔強好勝的雅珊總是拒絕他所有物質上的幫助，但光是身邊有個人在支持她、在她沮喪時鼓勵她、在她生氣時安慰她、在她疲憊時帶她出去吃一頓豐富的晚餐為她打氣，這些就已經夠令人窩心的了，所以，雅珊一直很感激他。

　　然而！感激歸感激，終究不能成為婚姻的基礎，所以！雅珊始終沒有答應他的求婚；但他依然默默地在一旁守護她、等待她。於是，在感激之外，對賽門，雅珊又多了一份歉疚，這也是為什麼雅珊堅持要先讓賽門釋懷之後，才願意和雷伊結婚的原因。

　　不過現在，在想辦法讓賽門釋懷之前，雅珊還得先讓雷伊點頭應允她的無限期婚期，老實說，這已經夠讓她焦頭爛額的了。因為虛耗了這麼多年！雷伊實在不願意再浪費時間了！

　　於是，他們三天兩頭的大吵──真是懷念啊！而每一次賽門打電話來，也都那麼嘟嘟好！彷佛他都已經計算好了似的，恰巧都是在她正打算掀起戰端，或者玩……不！吵得不可開交的時候，所以，她總說還在忙就掛斷電話了。

　　其實，她能分心來接電話就已經很不錯了！但這樣許多次以後，再有教養、再有耐心的人也受不了了，特別是還有個雷伊在那兒，那更是讓人七上八下，賽門哪放得下心呢？

　　雷伊根本不像他這麼老實，還打什麼電話徵求對方的同意，他乾脆直接天天闖到她那兒糾纏，說不定她正需要他幫忙呢或者是……老天！他可不希望煮熟的鴨子連咬都沒讓他咬一口就飛了！

　　當然，他怎麼也沒想到雷伊索性就住在那邊了！

　　沒錯啦！雷伊是雙胞胎的父親，但也是他棄了雅珊不是嗎？或者雷伊比他高、比他好看、比他帥氣瀟灑，但他自認比雷伊穩重、比雷伊可靠，也比雷伊體貼溫柔。

　　更重要的是，雷伊是個戰地記者，那可是一份相當危險的工作，天知道哪天他會被打個大洞送回來，或者是乾脆一顆流彈嗝屁了事，連說聲掰掰都來不及。 而他至少也是一家中小企業的總經理，雖然不是什麼國際知名的大財團，起碼在紐約裏也算小有名氣。家產豐厚，生活穩定，這不是好過天天心驚膽跳的過日子嗎？

　　嗯！沒錯，就是這樣，只要他去提醒她一下，她自然會了解到誰比較適合她了！

　　想到就做，他立刻拿起電話……呃！不打電話了，他直接過去！

　　於是，一向細心體貼的賽門先拐到中國城去買雅珊最愛吃的叉燒包！接著又繞到Vesuvi。買了一份胡椒比司吉，也是雅珊愛吃的，然後才往雅珊的公寓那邊去。

　　約半個鐘頭後，他已經來到公寓的大門前，再三分鐘，他張口結舌地站在雅珊家門前，差點以為走錯公寓了。

　　認識賽門的左鄰右舍很了解他的意外，也很好心地阻止他去報警。

　　「沒關係的，他們天天都在吵，一會兒就沒事了！」反正就算報警，警察也懶得來了。

　　「吵？」賽門幾乎說不出話來了。「雅珊在……跟人家吵架？」

　　驚訝與不可思議的差不多就等於在說雅珊在跳脫衣舞一樣了！

　　「不只吵架，」另一位鄰居邊修著指甲邊隨口應道。「還打架呢！」

　　「打……打架？」賽門結結巴巴地瞪著雅珊家的門。

　　「是啊！不過你別擔心，雖然好象都是艾小姐在尖叫咒罵比較多，可是啊！其實都是艾小姐在打人家、踢人家、咬人家，還拿電視砸人家呢」

　　賽門倒抽了一口氣，真的說不出話來了。

　　「說起來，那位戴波尼先生也真厲害，居然能讓艾小姐氣成那樣，大家都不知道原來艾小姐也很兇悍的呢！」

　　他也不知道！「她……她是在和戴波尼先生吵……呃！打架？」

　　「沒錯！」

　　老天！沒想到雅珊也有這麼恐怖的時候。不過，從反方面來講，如果她老是跟雷伊吵架，那就表示他們之間不怎麼和睦，甚至彼此還感冒得很，這樣的話，他的機會就比雷伊好很多了。

　　這倒是好消息一件！

　　他暗自竊喜地敲了敲門，可是……

　　「你必須敲大聲一點，」後面有人大聲的提醒他。「否則他們聽不到。」

　　咦？哦！他忙握起拳頭再敲了幾下，同時提高聲音喊道：「雅珊，開門好嗎？我是賽門」

　　門內的乒乒乓乓聲突然靜止，片刻後，門打開了一條縫，剛好夠雅珊把腦袋鑽出來。

　　「啊！賽門，不好意思，我現在很忙，能不能下次再來？」

　　他瞇著眼想看清楚屋裏的情形，「呃！那個……不需要我幫忙嗎？」可是雅珊擋得很緊，除了半扇窗戶之外，他什麼也瞧不見。

　　「不必！不必！我自己就搞得定，你放心好了。」雅珊猛搖頭。「抱歉，不送你了！我會跟你聯絡的！」

　　「哦！那……」他舉高叉燒包和胡椒比司吉。「這個是……」

　　砰！

　　賽門對著已然闔上的門呆了片刻，而後慢慢放下雙手，猶豫半晌後，才緩緩轉身離開。可是，當他打算拿鑰匙開車門時，才發現兩袋雅珊喜歡的食物還在他手上，於是又轉回公寓裏去。

　　然而這回，當他站在雅珊家的門前時，他卻震驚得連兩袋食物掉到地上去都沒感覺了。

　　「嘿嘿！他們都是這樣的。」隔鄰那位滿頭髮卷的太太憋著笑說。「每次一吵完架就這樣，也不想想這公寓的隔間墻壁薄得很，就算是說話大聲一點外面都聽得到，何況艾小姐還叫得這麼大聲，這個才真是騷擾安寧呢！」

　　聽著屋內傳來床墊呻吟著古老的激情節奏，雅珊配合著吐出歡愉的嬌吟和狂喜的尖叫，賽門的下巴都快掉到地上去了。

　　「啊、啊！再快一點……對，就是這樣……啊……啊……」

　　天啊認識雅珊四年，他也不過親吻過雅珊十四次，平均一年三次半，而那個家伙才出現沒多久居然就……就……

　　「他……他每次來都……都這樣嗎？」賽門吶吶地問。

　　「每次來？」滿頭髮卷的太太又笑了。「不！他不用每次來，戴波尼先生從第一天開始就住在這兒了，難道你不知道嗎？」

　　住……住在這兒？賽門整個人都石化了！

　　那他……他還有機會嗎？



　　豪斯頓街地下鐵出口處，一對漂亮醒目的雙胞胎各背著一個大背包！還提著大包小包緩緩地爬上來。他們最大的特徵是既有西方深邃的五官線條，又有東方民族的特別風味。

　　兩人幾乎分不出你我，除了男孩是短髮，而女孩則是擁有一頭烏黑亮麗的長髮之外！他們連衣服鞋子都穿得一模一樣。比較特異的是，女孩氣質狂野，男孩卻斯文秀氣些，也就是說，男孩看起來像女孩！而女孩看起來卻像男孩。

　　「我們走回去吧！」艾克望著家的方向說。

　　「廢話，難道還會有人要給你搭免費的霸王車嗎？」艾夢嘟嚷道。「坐巴士得等好久，我寧願走回去。」

　　「那就走吧！」艾克說著領前走。「喂！妳想老頭子和老太婆現在如何了？」

　　「我管他們如何？」艾夢滿不在乎地說。「只要老頭子肯負擔我們的生活費就好了，其它的我可不管。」

　　「說得也是，」艾克喃喃道。「我們就是為了這個才去找他的，只要目的達到了，其它都不重要。其實，老太婆要嫁人我是沒意見啦！可是居然說是為了我們才結婚的，這個我可受不了！」

　　「同感！」艾夢無聊地踢了一個空罐子？當當地滾到旁邊去。「說得好象都是我們害她的一樣，真遜！」

　　「不過……」艾克遲疑了一下。「如果能讓我選的話，我還是會選老頭子的。」

　　「那當然！如果他們能言歸於好是最好的啦！若是不行也無所謂啦！有時候兩個家對小孩來講反而佔便宜喔！」

　　艾克點頭同意。「對我們來講是這樣啦！對其他人來說可就不一定了。」

　　艾夢輕蔑地哈了一聲。「其它小鬼全是笨蛋嘛！」

　　「可我看老頭子的樣子，好象還想著老太婆喔！」

　　「老太婆還不是一樣，成天念著老頭子這個、老頭子那個的，聽都聽煩了！」

　　「這樣的話！我想，他們很可能會復合吧！」

　　「八成是，不過，那也沒差啦！反正不管怎麼樣都對我們有好處就對了。」

　　他們一起停下來望著號誌燈。

　　「喂！待會兒經過遊樂場的時候順便去買最新型的PS2如何？」這大概是他們要走路回去最主要的原因吧！

　　「用我們家那個爛電視玩？」

　　「說不定老頭子已經買新的了呀！」

　　「說得也是，那就買吧！」

　　綠燈了，兩人快步過馬路，邊還對著話。

　　「那老太婆要是問我們哪來的錢買的怎麼辦？又不能說我們去找過老頭子，是老頭子給我們的錢。」

　　艾夢不由得嘆了口氣。

　　「就是這個最討厭了啦！人家本來不想那麼早回來的說，就是怕老太婆懷疑我們怎麼會有那麼多錢去玩那麼久，所以才忍痛回來的，現在又……算了，乾脆說我們撿到的算了！」

　　「撿到的？」

　　「是啊！在候機樓撿到的，不可以嗎？」

　　「這個……也可以啦！不過，妳說！」

　　「哼！我說就我說嘛！有什麼了不起的？」

　　「因為妳比我會說謊啊！」

　　「謝啦！」

　　於是，這一對寶貝姊弟在經過提款機時，又多領了一些錢出來。本來說是要買PS2的，結果不但買了PS2，還買了遙控飛機，一件很拉風的外套，兩雙名牌球鞋，還有一支超炫的夜光表。

　　嗯！候機樓可以撿到這麼多束西嗎？

　　手上又多了好幾個袋子，兩個人好辛苦的才回到公寓裏，可是剛一爬上三樓，他們就覺得有點不太對勁了。

　　為什麼大家都站在門口，好象在看什麼熱鬧呢？

　　接著，他們發現所有的人都朝他們家門口望著，而且笑著，就好象在看笑鬧劇一樣地笑著。跟著，越走近他們家，在大家的小聲嘀咕、大聲笑中，他們可以聽清楚一個嘈雜的聲音，一個類似大聲吵架的聲音，而且，那個聲音很像是從他們家裏傳出來的。

　　顧不得眾人的揶揄視線，他們狐疑地加快腳步來到自個兒家門前，好死不死的，恰好不曉得什麼東西被扔到門上，砰的一聲巨響嚇得他們兩手的袋子都掉了，還不約而同倒退了一大步。

　　沒錯，是他們家，而且那個很可怕的尖叫咒罵聲正是他們母親大人的！兩人不知所措地面面相覷。

　　這是怎麼一回事？

　　「你們終於回來啦！」隔鄰那個太太頭上的髮卷好象從來沒有拿下來過。「看看你們回來後，他們會不會安靜一點，雖然這樣娛樂效果是很好啦！但接下來的節目恐怕就不是老少咸宜的了！」

　　「接下來的節目？」艾夢愣愣地問。

　　隔鄰的太太曖昧地笑了。「超A級的！」

　　「超A級的？」艾夢更是迷惑了，「什麼超……」艾克突然扯了扯她，「幹嘛啦？」她不耐煩地瞪他一眼，艾克忙湊近她耳邊咬了幾句，「咦？」她的臉突然紅了起來。「不會吧？難道他們……真的有那麼大聲？」

　　隔鄰的太太故作正經地猛點頭。「超大聲的，就像現在吵架這麼大聲！」

　　姊弟倆同時傻眼。「天哪！這麼大聲？為什麼沒人告訴他們？」

　　隔鄰的太太眨了眨眼。「那樣就沒好戲可看……不！聽了不是嗎？」

　　艾夢聞言，受不了地翻了翻白眼，「是喔！立體聲很精採對吧？告訴你們，到此為止！以後你們都別想再聽了，他們不要臉，我還想要臉呢！」隨即趕緊掏出鑰匙來開門，並招呼艾克把掉在地上的東西撿起來，然後迅速用肩膀頂開門鑽進去，再馬上關上門！不想讓外面那些七爺八婆瞧見裏面的戰況。

　　沒想到他們才剛轉過身來背對門望向裏面，眼前一花，一個不曉得是什麼的東西就迎面朝他們飛過來，兩人不約而同地驚叫一聲，兩手東西一甩便左右逃開去，同時扭過頭來不敢置信地看著盛滿糖漿的玻璃瓶子鏗鏘一聲砸在門上碎掉。

　　謀殺親子（女）？ 兩人互瞪著，可以看見彼此眼中驚嚇的程度。

　　他們花大多錢被爹地和媽咪知道了嗎？

　　「咦？你們回來了？怎麼不……」

　　「咦什麼咦？」夠了！她受夠了一回來就碰上他們大演全武行，再聽大家說他們沒事就演三級片，現在又差點一命嗚呼哀哉，才多花那麼一點錢就要受這種懲罰嗎？「不想要我們回來就早說嘛！幹嘛用這種手段？真是最毒婦人心！」

　　「不是啦！只是沒想到你們現在會回來而已嘛！」雅珊尷尬地笑笑，忙過來幫他們撿起掉落一地的東西，現在的她倒是衣衫整齊！只是歪七扭八的而已。「你們為什麼不先告訴我要回來了呢？」

　　「講不講不都一樣嗎？」艾夢說著，偷偷朝雷伊眨了眨眼。「兩天一通平安電話就夠煩得了，再多一通會累死人的還知不知道！」

　　「多打一通電話就會累死人？」雅珊搖搖頭。「算了，反正你們都回來了，現在……」她朝正在扶起被翻倒的椅子的雷伊看過去。「哪！他就是我在電話中告訴你們的，雷伊．戴波尼，你們的爹地。」

　　「哦！嗨！老頭子。」艾夢隨便揮揮手，算是打過招呼了。

　　艾克倒是很正經地頷首打招呼。「我叫艾克，你好，老頭子。」不過，講的話也不怎麼中聽。

　　雅珊不可思議地看著他們兩個。「就這樣？他是你們從未見過面的親生父親耶！你們這樣就算打過招呼了？」

　　「不然要怎麼樣？」艾夢皺眉打量彷佛大戰過後廢墟的屋內，最後盯在那臺已經摔得不太像是電視的電視上。「抱著他痛哭流涕嗎？那我可做不來！」

　　艾克同樣瞪著那臺電視。「那是什麼東西？」

　　雷伊則愁眉苦臉地喃喃道：「我真的有那麼老了嗎？」

　　「別傷心，」雅珊忙安慰他。「我也一樣，他們有時候會叫我媽咪，但多半都叫我老太婆，習慣就好了。」

　　「老太婆，」雷伊眨了眨眼，突然笑了，同時一把摟住她，並熱情地在她唇上親了一下。「妳可是我見過最年輕漂亮的老太婆了！」

　　「請你們少在那邊噁心了，現在比較重要的是……」艾夢指著那臺電視。「請問那是誰幹的好事？」

　　「啊……」雅珊尷尬地舉舉手。「抱歉，是我，我一時火大就……」

       「一時火大？」艾夢也「一時火大」地叫道。「拜托！那臺電視雖然又小又爛不怎麼中看，可也是我們唯一的娛樂耶！」她面對著雅珊，兩眼卻飛向雷伊。「請問，誰要負責賠償？」

       雷伊聳聳肩。「我，可以了吧？」

       姊弟倆頓時眉開眼笑。 「五十的喔！」 「而且，還要有四聲道立體音響效果的喔！」

       「是、是，五十的，有立體音響的。」雷伊無奈地全答應下來了。

       「我們這屋裏放得下嗎？」雅珊一臉懷疑。

       艾夢兩手一揮，只見滿地狼藉。「只要丟掉這些垃圾，當然放得下！」

       而艾克早已緊張兮兮地跑到那些包包袋袋中翻找PS2了。 「PS2呢？PS2呢？剛剛不曉得有沒有摔壞了？」

        雅珊微微一愣。「PS2？你們哪兒來的錢買PS2？」

       艾夢瞥艾克一眼，後者卻裝作沒聽到，依然埋頭苦找。

       「啊！ PS2啊……呃……撿到的。」

       雅珊雙眼一瞇。「撿到的？有那麼好康的事？在哪裏撿到的？」

       艾夢兩眼下垂。「候機樓。」

       「候機樓？」雅珊斜眼瞄著除了兩個背包之外的其它大包小包和大袋小袋。 「妳不會想告訴我，那些全都是在候機樓撿到的吧？」

       「咳咳！是啊！」 「是喔！那麼麻煩妳告訴我是哪一個機場的候機樓好嗎？」雅珊喃喃道。「我打算從明天開始就到那兒兼差做清潔工檢『垃圾』，我想，光是撿那些『垃圾』就夠我發了！」 艾夢當作沒聽到，而一旁的雷伊早已笑到翻了！

　　天哪！這對雙胞胎雖然很毒，沒想到也可以這麼爆笑！

　　「啊！對了，老太婆，」有點擔心雅珊會追問到底，艾夢忙轉開話題。「妳能不能告訴我們，妳和老頭子剛剛究竟是在吵什麼呢？」

　　「咦？剛剛啊？」雅珊搔搔腦袋，而後轉向雷伊。「喂！我們剛剛到底在吵什麼呀？」

　　雷伊兩眼看著天花板想了老半天。「呃……不太記得了耶！」

　　好極了！兩個人吵得天翻地覆、地覆天翻，差點把整棟公寓都給吵垮了，現在居然說不記得在吵些什麼？

　　這兩個人是不是豬呀？艾夢兩眼一翻。「好吧！那再請問一下，是不是以後我們都得住在這種垃圾當中呢？」

　　雅珊和雷伊互視一眼。

　　「呃……如果妳肯整理的話當然就不用了。」

　　哇你咧～～這種話她也講得出來？「決定了，我和艾克要和你們分居！」



　　與左鄰右舍預期中不一樣的，雙胞胎回來並沒有讓雅珊和雷伊吵架的次數減少，相反的，還多了一對吵架的聲音。

　　而且，限制級節目雖然壓低了音量，不過，隔壁的如果真有心要聽的話，貼在墻板上或許勉強還可以聽得到，但往往聽得正津津有味時，卻會突然加進來兩句「老太婆，妳安靜一點好不好？叫床叫給老頭子聽就好了，請不要污染小孩子的純潔心靈！」或者是「老頭子，你這隻發情的公狗也未免太囂張了吧？上我們家的母狗也不會收斂一點，免得被人家用棒球棒轟出去！」。

　　然後，就會聽到雷伊嘆氣地道：「老太婆，我們搬家吧！」

　　而老太婆也會說：「我也想啊！老頭子，但是賽門怎麼辦？我都還沒和他談過呢！」

　　「明天去找他談談吧！一次說清楚，ＯＫ？」

　　「一次？哪可能啊！又不是買到瑕疵品，說一句退貨就可以退貨了！」

　　「要不然妳想怎麼樣？拖個一年、兩年嗎？妳捨不得是不是？」

　　「哪是啊！我只是儘量想不傷他的心嘛！」

　　「不管妳怎麼小心，只要妳拒絕他就一定會傷他的心啊，長痛不如短痛，妳就一次讓他痛到底，然後就沒事了！」

　　「一次讓他痛到底？」老太婆的聲音開始大起來了。「喂！你這人真的是有夠無情的耶！這些年來你都不在我身邊，都是賽門在鼓勵我、支持我的，你曉不曉得啊？」

　　老頭子立刻被傳染了，「那又是誰害的？」他也跟著加高了嗓門。「誰教妳無聊到要撒那種謊？才讓別人有機可乘！」

　　「誰教你那麼會拖……啊！你就可以拖！說什麼要找好時機、等好臉色的，為什麼我就不可以？」老太婆的聲音開始拔尖了。

　　「因為老爸會宰了我！怎麼，妳就那麼希望我被老爸宰掉嗎？」老頭子也開始低吼了。

　　「對，你被宰掉最好，省得我現在這麼麻煩！」

　　「妳這個……」

　　「你們煩不煩啊？」比他們兩人更大聲的艾夢也加進來了。「這樣也要吵？既然這麼愛吵，幹嘛不早點搬家，搬到那種三不管的無人地帶！你們愛怎麼吵就怎麼吵！」

　　「妳以為我不想嗎？是妳媽咪不肯啊！」雷伊忙推卸責任。

　　「老太婆，妳愛吵就快點搬，要不然就給我惦惦！」艾夢立刻轉移目標。

　　「咦？我是妳媽咪耶！妳竟敢這樣跟我說話？」真是不肖女！

　　「這樣說話又怎麼樣？誰教妳做得那麼丟臉！」這邊可是很理直氣壯的。

　　「說我丟臉？」老太婆怒吼。「是喔！是我這個丟臉的老太婆養妳這麼大，現在我不爽養妳了，妳立刻給我去睡大馬路！」

　　「誰理妳啊！」艾夢嗤之以鼻。「老頭子，管管你家的老太婆好不好？」

　　雷伊哼了哼。「我連妳都管不住了，哪管得了她呀！」

　　「你想管我？哈！下輩子吧，」

　　「是嗎？哼哼，我也覺得妳很適合睡大馬路！」

　　「耶？你們……艾克！艾克！你還在玩什麼遊戲？還不快點來幫我？你老姊我快被趕出去了，到時候我可是要拖著你走喔！」

　　「沒關係，我們可以去告他們！」艾克終於也加入戰局了，不過，他的聲音倒是很鎮定，平平穩穩的好象沒事人一樣。「告他們惡意遺棄！」

　　「告我們？你們這兩個死沒良心的……」

　　他們在屋裏吵，門外所有的聽眾們全都笑翻了，一件小事可以全家吵到要告上法庭，大概也只有他們這一家子會這樣了。

　　不過，老頭子和老太婆偶爾也有合作的時候，那時候他們的炮口通常都是一致對向他們的永世敵人艾夢與艾克是也。
　

又靜

　
　　「你以前不是說除非變成女人，否則你絕對不會下廚的嗎？」看著雷伊忙著準備晚餐，而且動作相當熟稔，一看就知道是慣常下廚的人，雅珊忍不住好奇地問。 雷伊嘗了一下攪拌的沙拉醬，隨即又灑了一些橄欖油，然後放在一邊，開始切沙拉的材料。

　　「妳以前不是說希望我和妳輪流下廚嗎？」

　　雅珊眨著大眼睛。「所以你就真的開始下廚了？」

　　雷伊聳聳肩。「反正假日裏閒著也是閒著嘛！」

　　「假日？」雅珊偷了一片小黃瓜。「你不出去玩的嗎？」

　　「我沒有工作的時候通常都不出門的。」

　　把小黃瓜塞進嘴裏。「哦！我知道了，你找朋友到家裏打橋牌？」

　　雷伊笑了。「不，沒有人敢在我休息的時候來找我。」

　　「那你不就一個人在家了？」

　　「沒錯。」

　　「可是你以前不都是……」雅珊困惑地搔搔頭髮。「那你一個人在家幹什麼？」

　　「沒幹嘛，睡覺、看看書、看看電視、自己煮東西吃……」雷伊說著，把切好的材料放進大玻璃碗裏。「這樣一天就差不多過去了。」

　　「好頹廢！」雅珊喃喃道。「你這樣……不會又是為了我吧？」

　　雷伊笑笑沒說話，雅珊的心頭不由得竄過一陣感動，但她也沒說什麼，只是默默地又丟了一片小黃瓜進嘴裏後，也動手幫他準備。

　　「晚餐準備做什麼？」

　　雷伊指指大玻璃碗。「華爾道夫沙拉，還有蛤礪濃湯、蜜醬豬肋排、燜琵琶魚、烤奶油玉米茄子和生蘆筍嫩芽，甜點是冰淇淋蘋果派。」

　　「哇～～」雅珊驚嘆。「你還真的用功過耶！這已經不是家常菜，可以上餐廳了嘛！」

　　「我按照食譜隨便做做的，味道可能沒有那麼好。」雷伊謙虛地說。

　　「已經比我厲害了，」雅珊有點不好意思。「我都嘛只是做些炸雞、魚排、漢堡、洋芋沙拉而已，雖然明知道這樣營養不夠均衡，可是我也懶得去顧那麼多了。」

　　「妳還有工作，當然沒時間做這種麻煩的食物。」

　　雅珊笑了，「那以後還是吃你做的菜就好了。」她開玩笑地說。

　　把覆上濃厚蜜醬的豬肋排放進烤箱裏，「可以啊！如果妳不想做飯就告訴我，我來做就好了。」雷伊邊說邊定時。

　　雅珊看了他半晌。「你……真的改變好多耶！」

　　雷伊瞄她一眼，隨即又回身去準備琵琶魚。「有嗎？」

　　雅珊正想說什麼，就在此時，艾克和艾夢卻連袂沖進廚房裏來。

　　「餓！餓！餓！餓死了，有什麼吃的沒有？」

　　雅珊一語不發，只是扔了兩片正在切的黑麥麵包給他們。「不要吃太多，晚上你爹地下廚煮大餐喔！」

　　兩人一邊啃著麵包，一邊瞧過來瞧過去。「咦？老頭子也會做菜呀？什麼菜？」

　　雅珊立刻很驕傲地念給他們聽，以為他們也會跟她一樣驚嘆兩聲，卻沒想到那兩個混蛋家伙竟然一副不屑的樣子。

　　「怎麼沒有烤雞？漢堡也可以嘛！」

　　「喂、喂！你們兩個，剛剛沒聽清楚我在說什麼嗎？那些可是上餐廳才吃得到的東西耶！」雅珊火大地說。

　　「哦那讓你們兩個自己去享受好了，我們要吃炸雞和漢堡。」艾夢毫不猶豫地說。

　　「耶？妳……妳說的這是什麼話？」雅珊不敢相信地甩下麵包刀！一旁的雷伊看得心驚膽戰。「煮給妳吃的不吃，還要點菜？妳以為這裏是哪裏？餐廳嗎？」

　　「可是我們就是想吃炸雞嘛！」艾克說得還很理直氣壯。

　　「想吃炸雞？」雅珊哼了哼。「好，自己做！」

　　「咦？有沒有搞錯啊？」兩個小鬼立刻舉牌抗議了。「做飯給孩子吃是父母天經地義的責任，怎麼可以推給小孩子？小心我們告你們喔！快，我們要吃炸雞，做炸雞！」

　　簡直不敢相信！

　　雅珊正想破口大罵，雷伊卻用手肘碰碰她。「我看，以後他們要吃的就讓他們自己做吧！小孩子就是要從小訓練，對吧？」他眨著眼說。

　　雅珊一愣，隨即眉開眼笑。「對、對，以後你們要吃什麼都自己做，至於我們呢……」她朝雷伊嫵媚地一笑。「既然不用操心你們，那我們就可以常常出去外面用餐，好好享受一下甜蜜時光了！」

　　雙胞胎互覷一眼。「可以啊！那我們也自己到麥當勞吃好了。」

　　雷伊雙眉一揚，唇角突然冒出一抹詭譎的笑容。「是嗎？請問你們哪來的錢去麥當勞呢？」

　　雙胞胎愣了一下。「不是你們應該給我們的嗎？」

　　「NO、NO、NO！我們給你們的是在冰箱裏的食物，請自己料理，錢嘛……」

　　雅珊冷笑。「嘿嘿！沒有。」

　　「哪有人這樣的？」雙胞胎開始大聲了。「我們才不要自己做菜呢」

　　「可是我們做的菜你們又不愛吃！」

　　「那你們就做我們愛吃的菜嘛！」

　　「抱歉，我們又不是你們的專用廚師！不接受點餐！」

　　「餵飽我們是你們的責任！」

　　「我們是準備把你們喂得飽飽的，可是吃不吃在你們！」

　　「我們……我們要去告你們！」

　　「去告啊我倒要看看那些法官是聽你們的，還是聽我們的！」

　　「我們要絕食抗議！」

　　「哈！請便。」

　　這場大戰直到艾夢嘴裏塞滿了豬肋排、艾克猛啃奶油玉米時，他們還一邊噴著肉屑玉米粒口水，一邊喃喃咕噥著說要去告父母虐待。

　　可是到了翌日，雖然很難得的整個上午都安安靜靜的，艾夢姊弟倆正滿足的享受片刻的安寧，沒想到不過十幾分鐘後，雅珊突然尖叫著從房裏衝出來，並四處張望有什麼可以丟的，姊弟倆忙著各別將自己的寶貝護在懷裏，卻見雅珊隨手撿了一本破破爛爛的書就往房裏扔進去。

　　「你這個該死的王八蛋、他媽的混帳、見鬼的狗屎蛋……」

　　「喂、喂、喂！你們又在吵什麼了？」艾夢受不了地大叫。「真的很煩耶！」

　　「他竟敢說我有魚尾紋了！」雅珊立刻轉向姊弟倆抗議兼告狀。「他自己都長蜘蛛網了，竟敢說我有兩條魚尾紋了？兩條耶！」尖叫完畢，她立刻轉到浴室裏去對著鏡子緊張兮兮地咕噥。

　　「上帝耶穌，我真的有魚尾紋了嗎？」

　　姊弟倆很有默契地同時轉頭，控訴地瞪著剛從房裏出來的雷伊。

　　「你不知道魚尾紋只可以對魚的尾巴說，不能在女人面前說嗎？ 」

　　雷伊兩手一攤。「我只是隨口說說而已嘛！」

　　前一天，兩人的合作無間好象假的一樣！

　　艾夢白眼一翻，再很誇張地嘆了口氣。「艾克，我實在不認為他們適合生活在一起，你認為呢？」

　　「深有同感。」艾克毫不猶豫地贊同。

　　「既然如此……」艾夢不懷好意地斜睨著雷伊。「為了我們將來的安寧，我們實在不應該讓他們在一起，你認為如何？」

　　艾克雙眼一亮。「有理！有理！」

　　艾夢點點頭。「那我們就只好辛苦一點來破壞他們！」

　　艾克一聽，更是興奮得猛點頭。「同意！同意！」

　　「太好了！」艾夢轉向雷伊和雅珊笑得跟巫婆一樣。「嘿嘿！兩位，不用太感激我們，舉手之勞而已、舉手之勞而已！」

　　雷伊和雅珊一聽，不禁驚恐地面面相觀。

　　天哪！他們是不是真的太過分了？

　　雙胞胎說到做到，那天下午，趁著雷伊在接電話，艾夢對雅珊說：「我們跟賽門聯絡好了，晚上他會來接妳去吃晚餐。」

　　簡直不敢相信！

　　雅珊不可思議地來回瞪著艾夢和艾克。「不是吧？你們……你們真的要我和你們爹地分開？」

　　「為了我們的安寧。」艾克說。「你們這樣天天吵不是也很累嗎？」

　　「對！」艾夢附和道。「而且，賽門不敢趕我們出去。」

　　這下子雅珊還真有點慌了，她最清楚自己這兩個孩子的個性，如果他們這麼說，又這麼做了，那就表示他們是當真的；最可怕的是，只要他們真的插手的話，恐怕她和雷伊就真的一點希望也沒有了！

　　「可……可是……」她無助地望向剛放下電話的雷伊。

　　雷伊卻很不以為然地過來攬住她。「別擔心，他們是他們，我們是我們，他們干涉不了我們的！」

　　「是喔！那是你還沒嘗過他們的手段才敢這麼說，要是你知道他們會做到什麼程度的話，恐怕你會立刻帶著我躲到非洲去了。」雅珊有氣無力地說。

　　他還是不認為兩個小鬼能怎麼樣。「放心，不管他們使什麼手段我都不怕。」

　　雷伊自信滿滿地說。「至於今天晚上的約會，我想，妳去一趟也好，趁這個機會和賽門談談，老是躲著也不是辦法，事情總要解決的不是嗎？」

　　雅珊雙眉一挑。「你真的要我去？」

　　雷伊頷首。「對，事實上，我待會兒也要馬上趕到阿富汗去了。」

　　「耶？阿富汗？你到阿富汗去做什麼？」

　　「忘了嗎，我是記者啊！」雷伊說著，徑自往房裏去，準備隨便收拾一下就趕緊出門。「澳洲特戰部隊已經準備要開始摧毀蓋達組織的行動了，我必須趕過去做特別採訪，攝影師正在喀布爾等我呢！我沒有時間跟妳多說了，有時間我會和妳聯絡的。」

　　「但……但是……」雅珊不知所措地看著他拿出旅行袋，再從衣櫥裏抽出幾件衣服來胡亂塞進去。「這麼突然？我……我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啊！」

　　拉上旅行袋拉煉後，雷伊轉過身來溫柔地撫掌著她的臉頰，「別擔心，我會很小心的。」跟著從皮夾裏抽出雙胞胎還給他的提款卡，「哪！這先給妳用，裏面剩多少我不太清楚，但是應該還有很多才對。」他放在她的手上，然後又抽出一張信用副卡。「如果買金額大一點的東西就用這個，沒有限制額度，所以妳可以放心的使用。」

　　「耶？運通金卡？」雅珊驚訝地看著手上的信用副卡。「你怎麼會有這個？肯恩叔叔有留給你這麼多錢嗎？可我記得他只是個普通上班族啊！」

　　雷伊揉揉她的頭髮。「說來話長，等我回來再告訴妳。」他親了她一下。

　　「好，那我走了，我到了立刻跟妳聯絡，OK？」

　　OK？這樣就OK？

　　雅珊傻傻地看著雷伊匆匆忙忙消失在門後，一時之間有點搞不太清楚狀況的感覺。片刻後上股強烈的失落感悄悄地爬上她的心頭，這才意識到分離的實在感。

　　「喂！老太婆，老頭子已經走了，妳還在看什麼呀？」

　　或許是想把他看回來吧！

　　雅珊失魂落魄地靠在墻上，突然覺得今天的太陽好黯淡。

　　「好了啦！別看了啦！再看老頭子也不會回來的啦！還是快點準備吧！妳沒忘了吧？老太婆，剛剛才講的！晚上和賽門的約會妳沒忘了吧？」

　　對喔！還有賽門的事要處理呢！

　　經艾夢一提醒，雅珊立刻回過神來，她忙振作起精神，希望能趁雷伊不在的時候把這件事處理妥當。

　　「好吧！那賽門有沒有說晚餐要到哪裏去吃呢？」



　　高尚家庭出身的賽門，出門的時候自然都是往高尚的場所去，用餐時當然也是，而他最喜歡帶雅珊去的就是那種要求男士穿西裝打領帶的高級餐廳。

　　雖然雅珊並不喜歡在那種備受拘束的餐廳吃東西，總感覺好象有人在監視你吃了多少東西似的，但她也很難拒絕賽門的心意，因為那是他表示看重雅珊的誠意。

　　這一回，賽門帶她去的自然也是那種餐廳，沃爾多夫飯店的孔雀巷，歐陸式的咖啡館，豪華而多彩，還有柯爾．波特大鋼琴，不但要求穿正式服裝，而且價錢還昂貴得很，感覺好像是在吃派頭，而不是要填飽肚子。

　　為了這次的晚餐約會，雅珊還特地去買了一件晚禮服！因為她只有兩件晚禮服，早就穿到變成制服了。而且，她也有些賭氣心理，氣的是CNN一通電話來，雷伊就丟下她跑了，所以，她故意用他的卡去刷件晚禮服來跟別的男人約會，最好也能氣死他。

　　規規矩矩的用完餐後，雅珊便啜飲著紅茶陷入沉思，腦子裏專注於該如何和賽門講明白這件事。當然，她是不知道賽門已經很清楚現在她和雷伊的關係，否則，她也無法在賽門的面前表現得如此若無其事。

　　至於賽門，心頭可真是五味雜陳，他鍥而不捨地追了雅珊四年，可見他對雅珊有多死心塌地，眼看著雅珊就要答應他的求婚了，卻沒想到雷伊一出現，他就被打入冷宮了。

　　雖然妹妹一直鼓勵他別放棄，但那兩人都已經上床了，他還能有什麼希望嗎？不料，艾夢卻一通電話來表示會支持他，甚至還替他定下約會，這樣一來，他不禁又開始想：也許他真的絕望得太早了，也許他再加點油的話，雅珊還是會屬於他的。

　　或許她是又和雷伊上床了，但那可能只是多年未見，一時舊情難忘，可現在她想通了，曾經棄過她的人終究是不可靠的，要談一輩子的感情最好還是和他這種老實痴心的人恍較穩當。

　　雅珊不笨，她應該懂得這個道理的。

　　「啊！那個……戴波尼先生呢？」

　　「嘎？啊！」雅珊一愣，回神過來。「他到阿富汗去了，有工作。」

　　「哦！那麼……」賽門捧著自己的咖啡。「妳願意答應我的求婚了嗎？」

　　咦？怎麼突然這樣問？她還沒準備好要說耶！

　　雅珊無措地慌忙端起紅茶來拚命喝，直到快喝光了，才像下定決心似的放下杯子。

　　「那個……賽門，記得你第一次向我求婚時，我就曾經說過，我們倆的個性實在不太合，所以我才沒有答應你的求婚，之後每一年你都向我求婚，我也都告訴你，我們可以做朋友，但是結婚實在不適合我們。而現在……現在……」

　　賽門望著自己的咖啡。「妳還在意戴波尼先生嗎？」

　　「嘎？」雅珊一驚。「啊……我……我……呃！該怎麼說呢？他……他畢竟是雙胞胎的爹地呀！所以我也很難不……」

　　「我知道妳的意思，但是……」賽門徐徐地抬起眼來。「他棄過妳呀！這種人怎麼能依賴一輩子呢？」

　　「啊！不，」雅珊忙替雷伊辯解。「他沒有棄我，那是一個誤會，事實上，他也以為是我棄了他呢！」

　　「耶？是他這麼說的嗎？」賽門驚訝地問。「可不可能那只是他的推托之辭？」

　　雅珊搖頭。「不，不是推托之辭。你記得那天他拿給我一張信紙嗎？那張信紙就是當年我給他的分手信，當然，那不是我寫的，不過，他以為那真的是我給他的，所以他跟我一樣生氣，我們彼此都認為對方只為了一點小事就要分手而生氣，其實都是一場誤會。」

　　「那他為什麼現在才來找妳？」

　　「因為當年他以為我決心要跟他分手，所以回臺灣了，直到不久前，他才知道我還在美國，那時候他才覺得事實好象跟他想像的有點出入，因此決定來找我問個清楚。」

　　「哦……」賽門又低下頭了。「那麼他對妳……」

　　雅珊咬了咬牙。「他一直愛著我，始終都沒變。」

　　「是嗎？」賽門低喃，捧著咖啡杯的手驀然握緊。「那妳對他……」

　　雅珊猶豫片刻，而後伸手越過桌面扶在他緊握的拳頭上。

　　「我不想騙你，賽門，我也從來沒有忘記過他，即使他一直沒有出現，說不定我會和你結婚，但是我……我愛的仍然是他，在結婚前，我一定要和你說清楚這點！否則對你不公平，對吧？」

　　賽門驀地反手握住她。「可是我不在意啊！我不在意妳愛的是誰，我只希望能有機會照顧妳、愛護妳，或許有一天妳會發現妳也愛上我了也說不定！不過，就算沒有，我也不在乎，真的！我絕對不會在婚後的某一天跟妳抱怨為什麼妳不愛我，我絕對不會做那種事的！請妳相信我，我……」

　　看他似乎越說越激動了，「賽門！」雅珊忙低喝一聲，賽門這才停下來，似乎他自己也被自己的激動嚇了一大跳。

　　「對不起，」他忙鬆開手，並慚愧地垂下腦袋。「我太激動了。」

　　瞧他那樣，雅珊的心中更是歉疚。「賽門，我知道！我知道你對我的心，但我不能因為這樣就和你結婚，就算你不會後悔，我……我也會後悔的！」

　　賽門沉默許久。

　　「雅珊……」

　　「賽門？」

　　「妳……有沒有一點點喜歡我？」

　　「有，我喜歡你，可那只是……」

　　「這就夠了！」賽門不讓她再說下去。「那麼我只要求一件事，不要現在就拒絕我，我知道戴波尼先生剛出現，妳的心難免會有所波動，所以……」

　　「賽門……」雅珊想阻止他這種一廂情願的想法，可是他卻好象沒聽到似的。

　　「……妳需要一點時間來考慮，考慮過所有的因素狀況之後再來做選擇，那樣對妳來講也是最好的，因此……」

　　「賽門……」

　　「……我可以等，等妳從和他重逢的興奮中冷靜下來後，再仔細看清楚我們之間的不同，之後妳再做最後的選擇，那時候無論妳做什麼決定，我都不會再說什麼了。」賽門央求地瞅著她。「這樣可以嗎？」

　　她想告訴他她根本不必做任何考慮或選擇，因為她一直只有雷伊一個選擇而已。但是，看他那樣低聲下氣、委曲求全，她實在狠不下心來斷然地拒絕他。如果他是個混蛋就好了，可偏偏他不是！

　　她無奈地苦笑。

　　「好吧」

　　這下子可好了，雷伊回來後！不用她找他吵，他就會先來找她開戰了！

　

又靜

　
第六章　死裏逃生

　　最怕，
　　在生命消失的一那，
　　來不及告訴你，
　　愛你，
　　我好愛好愛你


　　雖然雷伊只在到達阿富汗當天和翌日和雅珊聯絡過，之後就沒消息了，但即使如此，雅珊仍然沒有特別去考慮到他的工作是否安全，因為她很少看新聞，國際新聞更沒興趣──連自己的生活都搞不定了，誰還管得了其它國家又搞出什麼紕漏了！ 所以，在她的想像當中，記者的工作除了訪問之外，大概就像狗仔隊一樣，到處去挖掘人家的隱私，這種事最了不得的危險也許是被人家發現而被狠揍一頓吧！ 至於戰地記者大概是在交戰過後報導一些現場的慘況！或許報導遍地屍骸是很殘忍，但應該也不會有什麼特別的危險才對。

　　因此，雷伊的不再聯絡，在雅珊認為，他是沉迷於工作中而忘了其它事，就好象當年他沉迷於美式足球一樣。為了踢足球，不管是多久以前定下的約會，他都可以放她鴿子。

　　這樣她當然很不爽，不過，就如同往日般，就算他爽了約，即使她排第二位，可踢完足球後，他還是會回到她的身邊，屆時，她就可以好好的跟他抱怨一番，而且借機敲他一個大竹杠了。

　　不過，等待真的是很難熬的！所以，在過了幾天無所事事的生活後，她終於決定這種日子不適合她！於是，她開始動手把家裏大肆整理一番，能修理的東西自己修理，不能修理的就扔掉，順便再買兩罐油漆來，準備閒暇時自己動手刷刷刷，這樣也滿能自得其樂的。

　　唯一的困擾是賽門的不死心，從那日之後，他幾乎每天都打電話來約她一次！

　　拒絕太多次過意不去，不拒絕又怕令他產生多餘的期待。最可惡的是，那對自私的雙胞胎，有事沒事就在那邊喊加油，甚至還偷偷替她應允賽門的約會，明擺著就是要趁雷伊不在的時候挖他的墻腳。

　　直到雅珊火大的警告他們如果再多事的話！就要沒收PS2，也不給他們看新電視，他們才稍微收斂一點。

　　然後，這一天，雷伊到阿富汗兩個星期後的某一日，雅珊正在準備午餐，一聽到電話鈴響，她立刻沖過去，恰好從艾夢手裏搶來電話，她得意地對艾夢吐吐舌頭，同時聽到話筒那頭傳來的果然是賽門的聲音，於是，她把早已想好的藉口說給那個超有耐心的人聽，第N次拒絕了他的邀約。

　　放下電話後，她不顧雙胞胎的抗議關掉電視，而後雙手扠腰地站在他們前面，艾夢頭一個不滿地咕噥起來了。

　　「老太婆，妳真的很過分喔！人家好不容易打到那一關的說。」

　　這一關還沒打過就想去過那一關？

　　「那個可以待會兒再繼續，現在，我想問你們一件事，」雅珊很認真地說。

　　「你們真的不想讓我和你們爹地在一起嗎？」

　　雙胞胎互齦一眼。「是又怎麼樣？」

　　「為什麼？」

　　艾夢瞥向艾克，艾克聳聳肩。「因為你們太會吵架了，我們對你們兩個的前景實在不看好。與其將來看你們離婚，不如現在讓妳去跟一個能容忍妳的脾氣的人，這樣我們也能過得安穩一點。」

　　這兩個小鬼還是老樣子，凡事優先考慮的必定是他們自己，但這也是他們最誠實的地方──他們從來不隱瞞他們的自私。

　　雅珊無奈地嘆息。「那你們就錯了，其實，我和雷伊從小就是這樣了，成天打打鬧鬧的，一點小事就可以掀起一場腥風血雨，蘿莉阿姨每天光是整理我們激戰過後的戰場就忙翻了。

　　「可是！你們不覺得這樣對我們反而比較好嗎？心裏有什麼不痛快就立刻發泄出來，發泄完後就言歸於好！沒有什麼隔夜仇留下來發酸發臭，總好過有些一人總是把不愉快悶在心裏，而且越悶越多，到最後說不定他想發泄都發泄不出來，只好把自己悶成變態了。

　　「所以說，你們別看我們老是吵，其實！那只是我們溝通的一種方式，只是你們還不習慣而已，像肯恩叔叔他們習慣以後，每次我們一開始吵！他們就戴起耳塞來當作沒聽到，直到我們吵完後又是天下太平了！」

　　雙胞胎又驚訝、又狐疑地相對一眼。「真的嗎？有這種溝通方式嗎？那……也不需要那麼頻繁吧？」

　　雅珊笑了，「那倒也是，我們以前也沒有這麼常吵，可是……」她用雙手撐著下巴。「我想，我是有點故意在找他碴吧！你知道，類似找機會發泄的這種感覺。 大概是因為我覺得自己過去那十幾年有很多委屈！所以現在那個能容忍我一切的人又出現了，我就迫不及待的想讓他了解、想讓他安慰我、想讓他補償我。 」

　　「另一方面，我想多少也有點在追憶過去的時光吧？雖然我們仍然相愛，但中間畢竟相隔了十幾年，借著這種激烈的感情表達方式，也許能儘快消除掉我們之間的陌生與隔閡。」

　　「而結果也正如我所預期的，每一天過去，我都覺得我們更接近當年那種感覺了。並不是說我們回到年輕時代，而是回到那種毫不懷疑、毫不妥協，堅定地只愛對方的那種深刻的感覺。」

　　「所以說，這對我們來講是很重要的，也許別人不容易了解，但我希望至少你們能相信我們。」

　　「或許在你們看起來，會認為我們兩人的個性太相似，相似得好象兩顆石頭在硬碰硬，碰到最後說不定會兩敗俱傷，然而，我們雙方心裏都很明白，我們不會兩敗俱傷，只是借著碰撞的機會互相磨平對方尖銳的利角，即使有任何傷害，我們也會用深厚的愛為彼此療傷，這點你們一定要明白。」

　　「而如果你們真的能明白的話，那麼你們就可以了解，即使吵得再兇，我們也只不過是世界上許多種配偶類型中的其中一種而已。」

　　雙胞胎聽了，皺眉思索了好半晌之後。

　　「我還是不太了解啦！」艾夢說，「不過，我們會儘量試著去了解，這樣可以吧？」艾克也跟著頻頻點頭。

　　「我明白，這對你們來講的確是太複雜了一點。」雅珊笑著抓抓他們的頭髮。

　　「讓我換個方式講也許比較容易懂。譬如你們兩個吧！你們兩個還不是常常鬥嘴，可是你們彼此都沒什麼惡意，只不過就是鬥鬥嘴而已，這是你們兩個獨特的溝通方式，可是在外人眼裏，也許會認為你們感情不好也說不定，對吧？」

　　這樣一說，雙胞胎似乎比較能了解了，他們眼裏同時發出穎悟的光彩，還不約而同地點了點頭。

　　「是這樣啊！也就是說，你們有你們自己特殊的默契，別人是看不出來的！對嗎？」

　　「沒錯，就是這樣。」雅珊贊許地摸摸艾克的腦袋，再摸摸艾夢的頭。「如果你懂了，那麼夢夢一定也可以了解了。」

　　艾夢聳聳肩。「也許吧！不過！話又說回來！你們要怎麼溝通都是你們的事，我們可不希罕和你們用那種方式溝通，拜托你們別拉我們下水好不好？」

　　雅珊頓時笑開了。「好、好、好，以後我和你們爹地溝通完畢之後，我們會自己負責整理一切，這樣可以了吧？」

　　艾夢哼了哼。「這還差不多。」

　　「很好，那你們就不會再給我胡亂攪局了吧？」雅珊暗示道。

　　雙胞胎立刻明白她在說什麼，「那個啊……」兩人賊兮兮地互覷著。「可不一定喔！」

　　「耶？怎麼可以這麼說？」雅珊一聽就火大了。「那我剛剛說那麼多是幹嘛？我口水多啊？你們……」正想「慎重」的威脅一下那兩個不知死活小鬼，電話突然響了，她只好不甘心地指指他們。「你們給我等著，待會兒我再好好修理你們！」

　　誰理妳！

　　她才走開一步，雙胞胎就自行打開電視繼續埋頭苦戰，可是不過一會兒，他們就被雅珊一聲驚恐的低呼嚇了一大跳，兩人不約而同地轉過視線去，只見雅珊緊張地抱住電話筒，臉色繃得緊緊的。

　　「什麼？你……你說他怎麼了？」

　　他？誰？老頭子嗎？老頭子怎麼了？

　　「那……那現在呢？」雅珊吸著氣問。片刻後，她勉強地點著頭。「哦……那……好，我……我大概了解了。那麼……謝謝你，麻煩你有任何消息就立刻通知我……好，再見。」

　　她一放下電話，雙胞胎就搶著問：「是老頭子嗎？他怎麼了？」

　　「他……」雅珊有點茫然地撫著額頭，彷佛有什麼事想不通似的。「呃！那是……那是他的攝影師打來的，他說……呃……他說雷伊告訴過他關於我的事，所以，雷伊一出事，他就想到要聯絡我。」

　　雙胞胎相互看一眼，隨即一塊兒跳起來跑到雅珊身邊。

　　「爹地出什麼事了嗎？」

　　「爹地，」雅珊似乎有點不解。「你們幹嘛叫他爹地？」

　　「媽咪呀！爹地到底出什麼事了啦？」

　　雅珊困擾地皺著雙眉。「這個……讓我想想……」

　　「媽咪，什麼想想啊？」雙胞胎同聲抗議地大叫。「還用得著想嗎？妳就把人家告訴妳的說出來就好了嘛！」

　　雅珊看著他們片刻，眼神始終不太確定，又彷佛是不太願意承認某些事實。

　　「他……他好象說你爹地得到某個不確定的消息，說是賓拉登可能躲在巴基斯坦的山區，他就自己一個人帶著V８跟那個透露消息的人去巴基斯坦！還說最多十天就回來。可是……可是現在已經超過他預定要回來的時限好幾天了，你爹地卻一直沒有消息。他說……」她咽了口口水。「他說你爹地可能被遊擊隊抓去了，可是又不確定是哪邊的遊擊隊。」

　　雙胞胎頓時瞠大了眼。「那……那他預備怎麼辦？」

　　又看了他們好半晌後，雅珊才慢吞吞地說：「他已經向當地的美軍請求幫助了，也通知了 CNN， CNN那邊應該也會設法營救。」

　　「那現在……」雙胞胎互相瞪著眼。「我們只能等？」

　　雅珊沒有回答，只是呆呆的不曉得在想些汗麼，又好象什麼也沒想，似乎正在慢慢厘清剛剛所聽到的消息，又似乎什麼也想不通。

　　過了好一會兒之後，她突然開始喃喃自語，神情也從抗拒接受現實，逐漸轉為焦慮與惱怒，然後惱怒的成分越來越多，最後，她更是驟然跳起來揮舞著雙手暴怒地大叫。

　　「真是狗屎他媽的真是狗屎，他為什麼老是喜歡搞這種飛機呢？以前喜歡踢美式足球，跟人家撲過來、撞過去的搞得自己斷手斷腳，連肋骨也斷過了！」她怒氣沖沖地走向另一頭。「那麼危險的運動他就是愛玩，怎麼勸他他都不聽，都不曉得跟他吵過幾次架了！」

　　依舊揮舞著雙手的她又走了回來，雙胞胎趕緊閃到一邊！免得被她一掌劈飛出去。

　　「現在好了，我以為不玩足球就沒事了，沒想到他居然給我去做什麼戰地記者，記者就記者嘛！幹嘛一定要做戰地記者哩？我還以為只是拍拍V８，採訪個將軍什麼的，頂多拍些嗯心的照片回來，沒想到……沒想到……」

　　她突然停住，而後大吼。「他為什麼一定要去那麼危險的地方做那種危險的事？」

　　她抓狂了！

　　雙胞胎悄悄地再往後退兩步，小心翼翼地看著雅珊猛然回身又走過去了。

　　「我不管！除非他不做戰地記者了，否則我就去和賽門結婚，我可不要下半輩子都在這種恐懼當中生活！SHIT！他一回來我就先宰了他！」

　　看樣子，老頭子被遊擊隊抓去好象還比回來要安全得多了。

　　這天剩下的時間裏，雅珊就在電話周圍繞過來走過去，同時嘴裏也不停地碎碎念個不停。翌日，她還是不離電話左右，有時候揮舞著雙手大罵，有時候又盤膝坐在電話旁邊不曉得在喃喃自語些什麼。

　　再過兩天，她開始刷油漆，同一面墻刷上十幾遍也不厭倦，可其它面墻她卻連看也不看一眼。雙胞胎的兩顆腦袋探出窗外拚命呼吸，因為油漆味實在是太嗆人了，但又不敢隨便離開，怕老太婆一個想不開會喝下整罐油漆也說不定。

　　「你想爹地會不會真的出事了？」艾夢悄悄地間。

　　艾克沉吟了一會兒。「難講，像那種情形，不是被抓就是……呃！我寧願相信他是被抓了。」

　　「那麼如果……」艾夢回眼瞄著雅珊，停頓在刷到一半的姿勢看起來實在很不自然，也很累，可是她卻抓著油漆刷子一動不動地愣在那邊有好半天了。「如果爹地真的……你想媽咪會怎麼樣？她會不會瘋掉？」

　　「我……不知道，」艾克不確定地回答。「也許會，也許不會，但可以肯定的是，她一定會崩潰，而且有好一陣子恢復不過來。」

　　「說得也是。」艾夢喃喃道。「我從來沒見螞咪這麼失常過，以前無論碰上任何困難，她總是表現得很堅強、很理智，有時候我還以為她根本就是個沒神經的人呢！

　　「可是這一回，一開始她就表現得不太願意接受這個現實的樣子，如果不是我們逼問她，搞不好她還會當作沒接到那通電話也說不定！」艾克總是能很實際地觀察到別人的心情。

　　「真搞不僅，」艾夢不解地搖搖頭。「以前她不也跟爹地分開過，還不是照樣堅強地活過來了，這一回怎麼會差這麼多？難道她真的老了？」

　　「我想……」艾克沉吟著。「應該不是吧？雖然以前她跟爹地分開過，但至少爹地還是跟她活在同一個世界裏，說不定哪天還能聽到他的消息，或者看到他也未可知。可是，如果爹地真的不在了，一切就只能在記憶中回味，那種再也不能聽到他、看到他、摸到他的痛苦，對媽咪來講一定相當難以承受的，因為看她這樣子，媽咪和爹地是真的很相愛的。」在思想層面上，他是比姊姊要來得成熟一點。

　　聞言，艾夢不禁開始認真思考起來了，半晌後，她才慢條斯理地說：「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我們就不能把他們分開？否則，媽咪和爹地被逼分開後，兩人都會很痛苦，他們痛苦，不管我們到哪邊去大概也都不會有什麼好日子過了。」

　　艾克深有同感地頷首。「我也這麼想，如果不是發生這件事，我也不知道爹地的存在對媽咪如此重要。」語畢，兩人對視片刻，很有默契的在對方眼裏看到同一個結論。

　　前議推翻，採行後決。

　　也就是說，他們必須幫父母趕走賽門，並且讓那兩個家伙儘快結婚，不過，這個決定有個很重要，而且必須的前提──雷伊要能回得來！

　　而這個前提就只能靠等待了！

　　雷伊失蹤的消息並沒有公開，但賽門卻知道了，因為雅珊都不再接他的電話了。從雙胞胎口中得知這件事後，他馬上就趕來安慰雅珊，可悲哀的是，失魂落魄的雅珊根本沒有注意到他的存在，依舊恍恍惚惚地一邊刷油漆、一邊盯著電話。他終於了解到，在雅珊的心目中，他和雷伊的分量比例到底相差多少了。

　　根本沒得比！

　　趁這個機會，雙胞胎也一反前次的態度，很明白的勸告他應該放棄了，他黯然地同意；但是必須等到雷伊回來後，他才會完全放棄。否則，雷伊要是有個萬一，雅珊還是需要他來撫慰的。

　　學校即將開學了，雷伊卻還是沒有任何消息，雙胞胎正在考慮是不是要輪流上課，因為他們實在不放心讓雅珊一個人在家。正當這時候，攝影師一通電話打來，通知他們說終於找到雷伊了。

　　原來雷伊和帶路人進入巴基斯坦山區後不久就碰上游擊隊，帶路人當場被殺，他則右大腿中了一槍逃掉，可是人生地不熟的他也只能躲在山區裏，而且身上所有東西都掉光了，只剩一顆子彈嵌在大腿裏，不過，那玩意兒對他的求生存好象沒什麼助益。幸好他有多次山區叢林的求生經驗，才能熬到搜救人員找到他為止。

　　不過，在潛入巴基斯坦的搜救人員找到他時，他不但人已經瘦了一大圈，而且大腿上的傷勢也發炎腐爛得相當嚴重，所以，搜救人員先把他送到阿富汗急救，阿富汗的醫生卻建議他把腿鋸掉，但他抵死不肯。於是，軍方又派機緊急送他到瑞士，這才免除了被截肢的厄運。

　　雅珊一接到電話，什麼廢話也沒說就拖著雙胞胎上飛機，一路上坐立不安地到達日內瓦，終於在國際紅十字會的醫院裏看到雷伊了。

　　當他們到達時，雷伊依舊在沉睡當中，雅珊盯著他瞧了半天，摸摸他削瘦的臉，撫撫他疲憊的身體，碰碰他包裏著厚厚繃帶的大腿，一臉的猶豫遲疑，最後乾脆叫雙胞胎掐掐她，好證明她不是在作夢。

　　雙胞胎竊笑著各自掐了她一大把肉，痛得她差點兩巴掌揮過去，那兩個小鬼雖然很有借機虐待的嫌疑，不過，她也終於能鬆口口氣，頓時彷佛虛脫一般癱坐在床邊的椅子上。

　　她以為自己會失聲大哭的，可是她沒有；她以為自己會大叫大罵，可是她沒有；她以為自己會馬上掐死他，可是她沒有。

　　她只是滿懷感恩地默默垂下眼淚，以無聲的飲泣靜靜發泄過去半個多月來的煎熬與痛苦，她低頭感謝上帝又把雷伊送回到她身邊，並發誓不會再讓他離開她的視線左右。

　　悄悄的，一支修長的，傷痕累累的手撫上她的下頷！大拇指徐徐地拭去她如雨般的淚水。

　　「不要哭，小鬼，我沒事了。」

　　雅珊又驚又喜地驟然抬頭望向雷伊，「雷伊！」凝視著那雙她最愛的金榛色眼眸，雖然無神卻清亮，她不禁哽咽一聲，猝然趴在他的胸前嚎啕大哭起來了。 雙胞胎很識相地悄然退出病房，決定讓茱麗葉和羅密歐自己決定要不要一起自殺殉情。至於他倆呢！就要好好去慰勞一下已經呈現營養不良狀況的胃腸了……

　　呃希望醫院餐廳的伙食不會太差。

　　幾天後，雙胞胎就先行回美國上學了。

　　臨行前，艾夢悄悄地對雅珊說：「我們會幫妳去跟賽門說老頭子沒事了，叫他以後別再來煩妳了。」

　　又變成老頭子了？真不曉得他們在想什麼，不過，更令人訝異的是，他們原本不是說要破壞他們的嗎？怎麼現在又改變主意了？

　　「你們怎麼……」

　　艾夢偷覦艾克一眼，艾克聳聳肩。「沒辦法，妳跟老頭子在一起對我們最有利了嘛！」

　　吱！這也未免太過現實了點兒吧？

　　不過，雅珊不知道真正現實的「東西」將在雙胞胎離去後出現，而且是那個當年會導致他們分開的重要原因，慶幸的是「罪魁禍首」已經下地獄去了，而且，這次「王牌」是握在雷伊手中，除了叫罵之外，誰也奈何不了他。

　　「過兩天我們就回去。」

　　雙胞胎回去後過了一個星期雷伊就這麼說了，不過，以他的口氣說他是徵求附議，倒不如說他是在發佈正式消息，以往雅珊聽到這種口吻的話！肯定要大肆咆哮一番了。但這回她沒有注意到那些！她在意的是……

　　「你可以出院了嗎？」她擔憂地瞧著他依然蒼白的臉色。「還是你要回美國的醫院？」

　　雷伊眨了眨眼，神情曖昧。「讓護士照顧！不如回去讓妳更徹底的看護，妳覺得怎麼樣？」可一看到雅珊瞋怒地嘟起嘴，他忙又投降的說：「好、好、好，醫生說最好再住院一段時間，可是要回去休養也可以。」

　　「這樣啊……」雅珊摸著下巴沉吟。「只是我們那邊實在不太適合讓你休養啊！事實上……」她瞥了他一眼。「連住人都不太適合。」

　　至少對年輕夫婦來講是不適合，每次做到正「精採」的時候！就有人敲門叫他們「電視關小聲一點」，這種情形若是多來幾次的話！恐怕不久後兩人都會變成性冷感了！

　　雷伊猶豫地看了她一下，又躊躇片刻後，才慢吞吞地摸來她的柔萸握住。

　　「那個……其實我還沒有到阿富汗之前，已經在舒爾茲公園那兒買了一棟房子，」他小心翼翼地說。「面臨東河，可以看到地獄門，房子四周被一小片樹林圍住，而且房子相當大，我們可以住這一側，讓小鬼們住另一側，這樣就不怕吵到任何人了。」

　　雅珊瞪著大眼睛沒說話。

　　「呃……我打電話去問過律師，他說已經叫人整理過了，而且裏面所有的東西都很齊全，我們只要人過去就可以住了。」他遲疑了一下，又補充一句。「房子是登記在妳名下的。」

　　雅珊還是不出聲，只是瞪著他，雷伊不由得苦笑。

　　「我知道妳可能會不高興，可是，妳也同意過早晚要搬離妳現在住的公寓不是嗎？雙胞胎也說過，賽門說，只要我還活著，他就不會再糾纏著妳了，這樣一來，妳還有什麼好顧忌的呢？」

　　雅珊輕眨了兩下眼睛，而後慢慢垂下眼眸，思考片刻後，她又徐徐地抬起晶亮的雙眸。

　　「就依你吧！」

　　見她應允得這麼爽快，雷伊反倒一愣。「依我？妳是說……妳同意了？沒有爭執、沒有吵架，妳就這樣同意了？」

　　雅珊聳聳肩。「至少那邊一定比我現在住的公寓適合你休養，對吧？」

　　沒有想到她會這麼說雷伊頗意外地呆了一下，雅珊卻只是微笑著替他拉好被單，問他要不要睡一下，或者要吃什麼？直到他闔上眼睛，打算好好睡個午覺時，他的腦子裏還是因為她這麼好說話而感到驚奇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