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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獨孤紅] [刀神][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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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江南北的武俠豪傑,突然全部趕往雲夢之地,務要在端午前抵達百花城,
參加賽刀大會,以奪取「天下第一刀」的榮譽!
但卻沒有人知道,其中隱藏著一統武林的陰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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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3 09:22:57 |只看該作者
第01章 賽刀大合

  賽刀大會宗旨:選拔天下第一刀。
  時間:五月五日正午。
  地點:雲夢「百花城」!
  資格:武林中人,年歲不限,凡參加賽刀會者,必須持刀一把形式不拘。
  (出家人及婦女謝絕參加。)獎賞:五月五日正午,由本城禮聘名家品選,膺選天下第一刀者,本城四大名花任選其一,外加黃金萬兩,明珠千顆,「軒轅刀法」一頁三招。
  凡欲參加「賽刀會」者,務於五月五日正午、前蒞臨本城外城,過時不候。
  就這麼一張,凡是有人的地方就貼這麼一張,沒出三天,轟動了天下武林。
  雲夢「百花城」,不知道起自何時,也不知道是何許人創建的,只知道當武林中人聽說雲夢有這麼一座「百花城」時,「百花城」的名氣已凌駕於諸大門派之上,震動了整個武林。
  「百花城」的名氣雖凌駕於諸大門派之上,但那只是名氣,武林中始終沒人見過這座「百花城」,也沒有人見過「百花城」的人,不知這座「百花城」是圓是方,也不知「百花城」的人是不是比普通人多長一隻眼,或是少一個鼻子。
  自從武林中聽說有這座「百花城」以來,曾經有不少人嚷著要到「百花城」
  去看看,不知道他們去過沒有,反正凡是說過這句話的人,從他說過那句話之後就跟石沉大海一樣,在武林中消失了蹤影。
  漸漸的,沒有人再提「百花城」了,「百花城」是存在於武林中人的心裡。
  儘管沒有人去過「百花城」,可是有關「百花城」的傳說卻不少!
  有人說,「百花城」是龍潭虎穴,人間地獄,去了就回不來,這似乎是實情,因為有很多嚷著要去「百花城」的人失蹤了。
  有人說,「百花城」是世外桃源,人間仙境,城主愛花成癡,城裡遍植琪花瑤草,每一種花都是人們從沒見過的,嫣紅垞紫,美不勝收。
  尤其「百花城」的花是匹季常開,終年芳澤浮動,十幾里外都能聞得到。
  詩人墨客常拿花比喻美人,事實上花踉美女是分不開的,「百花城」裡有多少朵花,就有多少位千嬌百媚、傾國傾城的美女,無一不是冰肌玉骨的人間絕色,誰去了誰就跟跌進了溫柔鄉似的,樂不思蜀,寧願老死斯街。
  這似乎也是實情,因為有很多嚷著要去「百花城」看看的人,永遠失蹤了。
  於是乎「百花城」成了一個神秘的地方,一個帶著恐怖色彩的神秘地方,一個帶著綺麗色彩的神秘地方。
  人是極好奇的,多少年來那股子要去「百花城」一探究竟的衝動,一直被壓抑在心底,一直在極力的壓制這股躍躍欲試的衝動,沒有一個人能忘了這座「百花城」,他可能會忘了自己姓什麼,叫什麼,但絕忘不了這座「百花城」!
  現在「百花城」的大門突然敞開,為每一個人敞開了,凡是武林中人,只要帶把刀,都能去。
  出家人跟婦女運氣不好,像是被兜頭澆了一盆冷水。想蓄髮還俗,或者另投抬也來不及了,他們免不了要咒罵這位神秘的「百花城」城主。
  但有一種人感謝這位「百花城」城主,非常的感謝,因為「百花城」城主為他們帶來了一筆不算小的財富—鐵匠!
  四大名花任選其一,黃金萬兩,明珠千顆,「軒轅刀法」一頁三招,太誘人了,誰不去?「百花城」本身就夠誘人了,即使得不到這些,能去「百花城」看看也是好的「百花城」地方不小,地方小就容納不下由四海、八荒來的這麼多人口
  事實上,「百花城」的確大,站在城前往兩邊看,那高高的城牆看不見盡頭。
  這座聞名已久、名氣凌駕於諸大門派之上的「百花城」,門樓跟城牆都是一塊塊的大理石砌成的,裡頭是個什麼樣,由於圍牆太一口匹,擋住了視線,看不見,但就憑這一塊塊的大理石,那萬兩黃金配千顆明珠,對那位神秘的「百花城」城主來說,應該是九牛一毛!
  如今,萬里晴空,沒有一片雲,天空只有一輪火紅的太陽,「百花城」外人山人海。人海裡擺滿了紫檀木的大方桌跟長板椲,桌上鋪的是大紅桌巾,上頭有茶水,有美酒,有點心,有水果,無一不精美,杯、盤、壺、箸,清一色的純銀打造。
  紫檀木的大方桌、長板槁數目難計,桌上器具也數不過有多少,吃喝盡情享用,但有一點,自己動手。客人們沒有一個不放心吃喝,因為器具是純銀的,任何的毒也瞞不了銀器,這也表示主人光明磊落!
  這些人都是等著進城的,城門口有一道關卡,登記姓名、來歷,外帶審驗資格,人太多了,只得耐心的等著。
  人海裡的眾生相,有的坐在長板榣上,一個人握一杯茶,泰然安詳,相當悠閒;有的抓住機會據席狂飲大嚼,頭都顧不得抬;有的二一言兩語,意興飛揚:有的沒心情坐,站著等進城,儘管滿頭是汗,卻忘了頭頂有一輪火紅般的太陽。
  突然,一陣劇烈的咳嗽,有個把林作牛飲的老頭兒讓酒嗆住了,看來這一下嗆得很厲害,一張瘦臉都漲紅了,上半身趴在桌上一咳一抖,杯子沒拿穩,一杯美酒潑了出去,殷紅的酒液灑得鄰座那位華服胖漢一身。
  老頭兒自己馬上發覺,他不咳了,眼都直了,往桌上一放,轉過身子從懷裡掏出一條帶著汗酸味兒發黑的汗巾,就往那華服胖漢身上擦:「該死!該死!對不起!對不起……」
  華服胖漢人和氣,修養好,胖臉上永遠堆著笑:「不要緊!不要緊!我挨得這麼近,難免,難免,這麼大的太陽,一會兒就曬乾了。」
  他扶了瘦老頭兒一把,站起來走開。
  瘦老頭兒打扮怪得很,這麼熱的天他穿件破舊皮襖,已經到了該扔的份兒了,頭上扣了頂破毨帽,腰裹紮條黑色的寬布帶,上頭別了一把木柄木鞘的刀,跟把砍柴刀似的。
  這當兒他不好意思地咧嘴笑笑,抓起那杯酒來還要喝!
  只有人冷笑一聲:「可碰上不花錢的人了,人家這也是錢買來的,不會喝就少喝點兒,幹嘛給人家這麼糟蹋。」
  瘦老頭兒砰然一聲把酒杯放在桌上,瞪眼往話聲傳來處望去,說話的是個紫衣少年,腰間掛著一把金絲纏把、鑲著寶石、看上去相當華貴的刀,人長得相當俊逸,只可惜神情冷漠,煞氣太重。
  瘦老頭兒本來是一臉怒氣的,可是一見著紫衣少年,他臉上怒氣馬上沒了,他冷冷說道:「原來是你呀,我不跟你一般見識:「他轉回身來又生了下去。
  紫衣少年卻一步跨過來,伸手抓在他肩上,冰冷地說:「老東西你怎麼說?」
  瘦老頭兒坐著沒動,偏著頭冷冷翻了他一眼道:「輕點兒,扯破了我這件冬夏兩用唯一的行頭你賠不起,你知道我為什麼會嗆著,我看見一個人快死了。」
  他往紫衣少年胸口看了一眼。
  紫衣少年不由自主跟著低頭往自己胸口看去,發現胸口虛有拇指般大小一片紅紅的東西,赫然是血,他臉色大變,抬右手就要抽刀。
  他手摸著了刀柄,可是刀卻沒抽出來,因為他兩眼發直不動了!
  旁邊的人叢裡有人叫了起來:「血無痕,血無痕!」
  瘦老頭兒抬手輕輕一撥紫衣少年抓在他肩上的手,紫衣少年身軀微微一晃,砰然倒在地上了。剎時,有人避開了,有的人圍了過來。
  瘦老頭兒跟個沒事人兒似的,抓起酒杯來喝了一口。
  這口酒剛入口,一點紫芒迎面飛來,疾若迅雷奔電,瘦老頭兒一驚低頭,「噹」地一聲。
  這點紫芒碰上了從他頭頂劈下的一口刀,刀鋒走偏,砰然一聲砍在桌上,離瘦老頭兒的身軀僅幾十,好險!
  瘦老頭兒的瞼色一變,霍然轉身,他眼前又是一個紫衣少年。
  這個紫衣少年比躺在地上的那個紫衣少年年紀略長,長得很像,神色也一般地冷漠,砍在桌上的那把刀就握在他手裡。
  瘦老頭兒剛要說話,一眼瞥見這紫衣少年正胸口處也有一片血漬,就在他看見這片血漬的同時,這紫衣少年身軀忽然軟了,一晃也倒了下去。
  瘦老頭兒怔住了,他抬手摸了自己的胸口,還好,他沒有摸著血漬。
  他這麼一摸,圍觀的人也忙低頭往自己胸口望去。就在這個時候,一個冰冷的聲音傳過來:「血無痕在哪兒,我找他好久了,閃開,讓我會會他。」
  圍觀的人群往兩旁閃去,現出了一個缺口,一個滿瞼傲氣的中年黑衣人,手撫刀柄走了過來。
  這黑衣人臉色白皙皙的,長眉細目,顧盼生威,他全身帶著一股冷意,似乎是從冰天雪地裡來的,誰看了他一眼都會機伶伶的打個寒顫。
  只聽有人脫口輕叫:「「霸刀」冷厲!」
  「霸刀」冷厲聽見了,但是他像沒聽見似的,白臉上又增添了三分傲氣,森冷目光一凝,望著瘦老頭兒道:「我當「血無痕」是個什麼了不起約二頭六臂人物,原來是個糟老頭子,「血無痕」口我讓你先拔刀。」
  瘦老頭兒定過了神,他看見「霸刀」冷厲站在面前,一雙森冷的目光逼視著他,他不由一怔,道:「冷霸刀!」
  冷厲道:「你認得我,那更好,快拔刀。」
  瘦老頭兒又復一怔,道:「拔刀,怎麼回事?」
  冷厲道:「血無痕!你連拔刀的勇氣都沒有,剛才在眾目睽睽之下連殺皇甫兄弟的那股子狠勁兒哪裡去了?」
  瘦老頭兒兩眼一直,忙道:「冷霸刀,你弄錯了,我不是「血無痕」。」
  冷厲那慘白的唇邊泛起一絲森冷笑意,道:「我自有辦法讓你承認。」
  沒見他動,他搮問的刀已然出了鞘,高高的揚起,從他刀上射出的寒芒像冷電,旁觀的人都不由機伶伶的打個寒顫,往後退去。
  只有一個人沒動,這個人就坐在瘦老頭兒對面,手裡端著一杯茶,兩眼正在凝視著杯裡漂在水面上的兩根茶葉梗,好似他不是坐在這兒。
  這時候冷厲身上的冷意更濃了,從他身上透出來的那股冷意,幾乎讓那個人手裡那杯熱茶結冰。
  冷厲的刀跟他的人一樣冷,冷得令人毛骨悚然。
  冷厲的刀在武林中走出了名,快、狠、準,別人頂多佔兩樣,他卻三樣都佔全了,而且刀出鞘不見血不回,尤其他刀下從不留活口,所以他被稱為「霸刀」!
  就像這時候,方圓一丈內的人都會有這麼一個感覺,不論是在這一丈方圓內什麼地方,似乎鄱在冷厲那凜人的刀芒籠罩之下。
  有人說冷厲的煞氣是他那把舐了太多人血的刀給他的。
  也有人說冷厲的煞氣是天生的,他能把他的煞氣渡到他那把刀上,因之他的刀比任何人的刀都凜人。
  冷厲眉宇問的煞氣變濃了。
  瘦老頭兒口齒搖動了一下,沒說出話來,他腰間有刀,但他的手沒摸刀把,他的右手握起了拳。
  、就在這時候,一個低沉話聲劃破了令人窒息的沉寂:「把你的刀收回去吧,他不是「血無痕」!」
  說話的人就是那個坐在瘦老頭兒對面,手裡端著一杯茶的人,他兩眼仍凝望著茶杯,連頭也沒抬一下。
  這個人年紀不大,看樣子只有二十多歲,長得很白淨,很英挺,不算太俊,但看上去順眼,讓人心裡舒服。
  他身子顯得有點瘦弱,一襲白但微微發黃的長衫,雖然任何人一看就知道穿了不少年,但洗得很乾淨。
  其實他本人就是個乾淨的人。看他捧著茶杯的一雙手,修長、白晰,十指根根似玉。除了眼前這個瘦老頭兒外,他穿的不及今天來寶刀的任何一個人好,但是他有一種獨特的氣質,這卻是今天來寶刀的任何一個人所沒有的。
  瘦老頭兒想轉過頭去看這個人,但卻沒敢轉過頭去。
  因為他要全神貫注在冷厲那把刀上,他知道,冷厲的刀,一日一揮動,那就跟閃電沒什麼兩樣。
  冷厲卻毫無顧忌地側過頭去,冷然道:「你是誰?」
  那人淡然地說:「我是我!」
  冷厲約兩道長眉聳動了一下:「報個名我聽聽!」
  誰都知道冷厲不高興了。
  那個人似乎不知道,他仍是那麼平靜,道:「江山。」
  冷厲唇邊浮起一絲輕蔑的笑意:「你怎麼知道他不是「血無痕」?」
  事實上難怪冷厲輕視他,誰也沒聽說過江山這個名字,連瘦老頭兒也包括在江山仰頭,把那杯茶喝乾了,道:「因為我看見「血無痕」了!」
  丈餘外圍觀的人群裡起了一陣騷動。
  一點極其經淡的紅光向著少年飛了過來,它本是鮮紅的,它所以顏色會變輕淡,是因為它速度太快,快得幾乎讓人看不見,連「霸刀」冷厲都沒看見。
  不知道江山看見了沒有,他有意無意地把那只空杯翻動了一下,杯口朝外,那點極其輕淡的紅光投進那只空茶杯裡。
  只聽冷厲說道:「他是怎麼的一個人,現在在哪裡,指給我看。」
  江山道:「我為什麼要指給你看?」
  冷厲道:「因為我找他很久了,我要會會他。」
  江山道:「那是你的事,我沒有義務幫你這個忙,你自己去找他,總有一天你會找到他的,也說不定他很快就會找上你了。」
  冷厲的唇邊又現出森冷的微笑,道:「好話,總而言之一句話,你是不讓我碰這老頭兒。」
  江山道:「你找的是「血無痕」,他不是「血無痕」!」
  冷厲唇邊那森冷的笑意更濃了「道:「我從沒相信過人,今天我就相信你,可是你是知道的,我的刀既出鞘,不見血不回。」
  江山道:「那容易!」他一揚茶杯,一點紅光射在冷厲高高揚起的那把刀上,那是鮮血,在冷厲的刀刃上滑了一下,很快地流了下來。
  冷厲臉色為之一變。圍觀的人的臉色也為之一變。
  他們的想法跟冷厲一樣,用東西去碰一把揚起的刀不是難事,凡是會打暗器的人都做得到。
  但是用東西去碰冷厲的刀,那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了,因為冷厲的刀是以快出名的,他的刀靜止的時候和在動的時候沒有兩樣,因為它隨時可以動。
  自從「霸刀」的名字在武林中響起以來,只有冷厲的刀去碰別的東西,讓人以別的東西碰上,這還是頭一次。
  還有,這個自稱江山的人,杯子裡的鮮血是哪兒來的?莫非他就是那常聞其名,從未見過其人的「血無痕」!
  圍觀的人眼兒睜大了。冷厲約兩眼也睜大了。
  就在這時候,江山站起來道:「你的刀已經見血了,可以歸鞘了!」
  他轉身走了。誰都看見了,他身上沒有帶刀。
  冷厲暴喝道:「站住!」
  江山像沒聽見似的,仍然走他的。
  冷厲兩眼寒芒暴閃,乃揮了出去。
  江山根本不知道,因為他腦後沒有長眼。
  瘦老頭兒一咬牙,右拳便要擊出。
  可是突然間,冷厲好似被蛇咬了一口,臉色陡然一變,很快地就把刀歸鞘,冷厲轉身走了。
  這是冷厲刀下唯一的活口。
  別人都不明白是怎麼回事,可是瘦老頭兒看見了,他心神狂震,立即怔在那兒。他看見冷厲的刀刃上有個缺口,就是剛才那點鮮血碰過的地方。
  老半天,瘦老頭兒定過了神,他拔腿往江山去的地方跑去,跑得好快!
  往「百花城」裡進的人,一個連一個,很快。
  可是「百花城」外的人還那麼多,因為來賽刀的人太多了。
  江山一個人坐在草地上,沒人注意他。
  「百花城」外的地方不大,人太多,一邊的人剛認識江山,這一邊的人還不知道他呢!
  瘦老頭兒滿臉堆笑地走進來,矮身,江山的身邊一坐,望著江山道:「老弟,你真叫江山?」
  江山轉過瞼來看了他一眼,淡笑說道:「以老人家你看呢?」
  瘦老頭兒咧嘴一笑道:「我看你老弟這是東吳大將,賈化(假話)!」
  江山道:「那麼以老人家你看,我該姓什麼?叫什麼?」
  瘦老頭兒一擺手道:「得了,不提了,姓名沒什麼重要,我是認準了你老弟這麼個朋友就行了。」
  江山道:「老人家想交我這個朋友?」
  瘦老頭兒一斂笑容,正色地道:「老弟,你兩次救我,這份情我記下了。」
  江山道:「人不是老人家你殺的,你老人家也不是「血無痕」,我總不能見危不救,是不?」
  瘦老頭兒目光一凝:「老弟,你真看見「血無痕」了?」
  江山笑笑道:「老人家你是不是也懷疑我是「血無痕」?」
  瘦老頭兒瞼一紅,忙搖頭說道:「不,老弟你別誤會,任何人都知道武林中有個神出鬼沒、功智兩高的「血無痕」,任何人都知道他在殺人之前先在那人正心口處抹上一片血債,然後就不落一點痕跡地把人殺了,所以武林中叫他「血無痕」,武林中沒有一個人不怕他,一聽說「血無痕」三個字能不膽戰心驚的簡直少之又少。老弟你想,這一片血漬要是抹在人後心上那就不足為奇了,能讓人茫然無覺地把血抹在正胸口,然後莫名其妙的就死了,這還不可怕麼?可是武林中從沒有人見過他,也沒有一個人知道他是誰,我、我只想知道一下。」
  江山道:「我是看見了他沒錯,可是我現在不敢說了,禍從口出,剛才要不是我眼明手快接的准,我的胸口也要被他塗上一片血債的,老人家,我那個杯子裡面的血就是我接來的。」
  瘦老頭兒明白,江山不敢說是假,不願說是真,他看得出,眼前這個年輕人頂多不過二十來歲,可是他也覺得出來,眼前這個年輕人的深沉與成熟遠超過他的年齡。
  他這裡心念轉動,江山哪裡又開了口:「老人家,依你看,『血無痕」殺的人都不是什麼善類,我沒看錯!」
  瘦老頭兒雙肩微聳,點點頭道:「你老弟沒看錯,這是實情,就拿剛才那姓皇甫的兄弟倆吧,是武林中出了名的採花賊,而且一向飛揚跋扈,不可一世,這次到「百花城」來還不知安的是什麼心呢?」
  江山道:「這就是了,既然「血無痕」是這麼個人,老人家何必管他是誰?」
  瘦老頭兒老於世故,馬上見風轉舵,點點頭道:「老弟你說得是,咱們不提他了,你老弟也是來寶刀的?」
  江山微微點頭道:「是的:「
  瘦老頭兒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道:「你老弟的刀呢?」
  江山道:「在身上。」
  瘦老頭兒道:「你老弟的刀必然跟你老弟一樣,不凡!」
  江山笑笑搖頭道:「老人家你高估我了,我的人跟我的刀一樣,凡人凡鐵!」
  瘦老頭兒想讓江山把刀拿出來看看!
  豈料江山根本沒有拿出來的意思。
  只見江山抬手往他腰間一指,按著說道:「我的刀,比起老人家你這把刀來那可是差多了,老人家你這把刀外表看起來不怎麼樣,但是這把刀本身價值就高了……」
  瘦老頭兒笑道:「老弟,你看走眼了,我這把刀子才是真真正正、不折不扣的凡鐵,頂多值得八、九兩銀子!」
  江山搖搖頭,正色地道:「老人家,我論刀跟別人不一樣,我不是以金錢來衡量它的價值,以金錢來衡量價值的刀,不是真正的刀,簡直就不配稱刀,只能說它是一把殺人的利器!」
  瘦老頭兒詫然地道:「老弟,那你是以什麼來衡量刀的價值呢?」
  江山道:「任何人都知道,乃是一種兵刃,對咱們武林中人來說,兵刃等於是第二條命,是不可或缺的東西,而兵刃所以對武林中人重要的原因,是因為武林中人沒有一天斷過兇殺、血腥,凡置身武林中的人都必得防身,你不殺人,人要殺你,逼得人不得不殺人以求自身的生存。任何一個武林中人都以為,能殺人而不為人所殺,是高手,其實那是錯誤的,不殺人而能生存在武林中的,才是真正的高手,乃不舐血是好刀,老人家這把刀沒殺過人,所以,這是一把好刀。」
  瘦老頭兒直了眼,道:「老弟是以這來衡量刀的價值嗎?」
  江山道:「黃金有價亦無價,在我眼裡,乃不是殺人的利器,它跟字畫沒什麼兩樣,所以找衡量一把刀的價值著眼處也跟一般人不同!」
  瘦老頭兒頻頻點頭,道:「受教了,受教了,只是老弟你怎麼知道我這把刀沒有殺過人呢?」
  江山笑說道:「老人家這把刀是在半路上摸來,它根本就不是一把兵刃,而是一把砍柴刀,怎麼可能殺過人,再說老人家你一向也不用兵刃,行道江湖靠只是一雙手。」
  瘦老頭兒瞪大了雙眼,道:「老弟,你、你知道我是誰?」
  江山道:「「神偷」時逸時老人家,沒錯吧!」
  瘦老頭兒點點頭道:「不差,那麼你又怎麼知道我這把刀是砍柴刀,在半路上順手摸來的?」
  江山道:「老人家不擅用刀,也從不帶刀,如今身上有把刀,它自然不會是老人家自己的,這把刀既不是菜刀,也不是鐮刀,它應該是把砍柴刀,乃不是老人家自己的,又是把砍柴刀,老人家當然不會花錢去買砍柴刀,那麼,不是半路順手摸來的,是從哪兒來的?」
  瘦老頭兒笑了,搖頭道:「厲害,厲害,老弟,你好不厲害:「
  江山道:「老人家既說我厲害,我索性就再厲害點兕,老人家這一次到「百花城」來真正的目的,恐怕不在寶刀吧:「
  瘦老頭兒道:「何以見得我不是真正來寶刀的?」
  江山道:「老人家,『百花城」城主禮聘的仲裁都是哪些名家,雖不清楚,不過我敢說他們評審一把刀好壞的著眼點一定跟我不一樣,一把砍柴刀絕無膺選第一刀的可能,這一點,老人家不會不明白,老人家要是純為賽刀而來,又豈會帶一把砍柴刀!」
  瘦老頭兒乾咳一番,道:「真人面前不敢說假話,不瞞老弟你,我是來開開眼界的,我要看看「百花城」到底是個什麼樣的所在。」
  江山的一雙目光投向人群,道:「今天來參加「賽刀會」的人,十個有九個都跟老人家一樣,他們都各有目的,不過他們也當真惦記那重獎厚賞,我不敢評說「百花城」城主舉辦這次賽刀會的功過,然而必有很多人會死在這次賽刀會上,有來無回這是一定的,皇甫兄弟的死老人家看到了,那不過是個開端,說到這兒,我要提醒老人家一句,無論做什麼,在做之前要慎重三思,因為老人家你不是當世之中幹這一行的頭把好手!」
  瘦老頭兒的雙肩一揚,道:「我不是當世之中幹這一行的頭一把好手?」
  江山道:「嚴格地說起來,老人家你只算第二把好手,這是我沒把一個不幹這一行的人算進去,如果把這個人也算進去的話,老人家你就要委屈一點退居第三了。」
  瘦老頭兒兩道眉毛跳動了一下,道:「逼我倒是頭一回聽說,以你看來誰會是第一把好手?」
  江山道:「我先把那第二好手告訴老人家,老人家剛才不是把酒灑在一個華服胖漢身上的,藉著給他擦酒的機會摸了他身上一樣東西麼,老人家這筆生意不划算,進一兩,卻出去了十兩。」
  瘦老頭兒慌忙探懷,他手伸進了懷裡,但是沒抽出來,他直了眼,紅了臉,突然騰身跳起,飛奔而去,一頭鑽進人群裡不見了。
  「神偷」時逸找那華服胖漢去了!
  他沒顧得問那第一把好手是誰,也沒顧得問江山是不是另有目的!
  江山笑了,站起來甩甩衣裳往「百花城」城門上行去。
  「百花城」城門口人群仍是一個一個地往裡進,城外所剩的人已經不多了。
  單看城門口這一個地方,胖的、瘦的、高的、矮的、老的、少的,形形色色的人全都有。
  進城的人排成一行,好長的一行口
  一張長條幾,後頭擺著五張椅子,坐著五個身穿白衣、臉戴銀色面具的人,「百花城」的人。
  「百花城」的人不以真面目示人,嚴格說起來,這本不足為怪,因為「百花城」本來就是個帶著神秘色彩、充滿神秘氣氛的地方。
  長條几上擺著一本本黃絹為面的厚厚薄冊,頭一個白衣人管問話,第二個白衣人管登記,第二個、第四個、第五個白衣人在閒坐著,穴道銳利的目光不住地打量每一個進城的人,那穴道犀利目光像六把霜刃,直能刺到入的心裡去。
  這當兒要進城的是一個身材魁偉的大漢,穿一件黑衣,頭上是一頂寬沿遮陽大帽,濃眉大眼,滿臉橫肉,凶殘暴戾之氣迫人。
  第二個白衣人問他:「姓名?」
  大幅黑衣壯漢似乎有點不耐煩:「申留霸!」
  「籍貫?」
  「山西!」
  「出身?」
  「太極門!」
  頭一個白衣人也登記過了,大幅黑衣客舉舉腰間掛的刀,迫不及待地要往裡走不知道從那兒吹來了一陣風,別的地方不吹,單單吹那黑衣壯漢那頂寬沿的遮陽大帽。
  黑衣壯漢察覺到了,一邊抬手就要去扶那頂寬沿大帽。但是他的手不比陣突如其來的風快。
  按說他是用不著去扶的,因為一根帶子把那頂寬沿的遮陽大帽緊緊的勒在他那多肉的下巴上。
  然而這一陣風來得太怪,也非常強勁,「砰」地一聲,那條絲帶竟斷了,帽子「忽」地一聲,飛起老高,在半空中停了一下,偏巧掉在那張長條幾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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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3 09:24:09 |只看該作者
  排在後頭的人一怔,都笑了。
  有個人說:「這陣矩命的風,把什麼都吹沒了!」
  第二個、第四個、第五個白衣人一起站起來。
  黑衣壯漢那顆怕曬的頭是顆光頭,頂門上還有兩行戒疤!
  第三個白衣人一雙目光變冷了,一擺手道:「劃掉!」
  第二個白衣人一筆就要往黑衣壯漢的姓名上劃下去。
  黑衣和尚一張瞼變成了紅色,像整副的豬肝,他伸手一欄道:「慢著,酒家這個和尚跟一般廟裡唸經的和尚不同,酒家葷腥不息…」
  第三個白衣人冷冷地道:「那是你的事,「百花城」有「百花城」的規定!」
  黑衣和尚環眼一瞪,道:「老子還俗了呢?」
  第二一個白衣人道:「那可以,不過等你頭髮長得擋住了戒疤之後再來!」
  哄然一聲,後頭的人又笑了!
  黑衣和尚兩眼凶光一閃,抬手就要拔刀。
  第三個白衣人一抬手,一把長劍已隔長條幾遞到了黑衣和尚的咽喉前。
  只聽第二個白衣人冷冰冰地說道:「和尚,『百花城」不是你動武的地方,聽我的話,快回去吧:「
  黑衣和尚已然摸著刀把,但他沒有把刀取出來,他不動,他知道,他只要一動,那把劍就會刺穿他的脖於。他的臉色,由紫變自,剛才像副血豬肝,現在像個大尿泡,他突然轉了身,帽子也不要了。
  「哪個狗養的整酒家,給酒家站出來,酒家……」
  他忽然抬手摀住了嘴,一絲鮮血從他的手指縫兒裡流了下來,他不罵了,不叫了,轉身狂奔而去。
  後頭的人又笑了,有人叫道:「這一下連小和尚也給耽誤了。」
  笑歸笑,逗歸逗,大夥兒都知道,打掉和尚門牙的,必然是剛才讓和尚現形的那個人,可是大夥兒都沒看出是誰!
  要從黑衣和尚算起的話,江山是排在第二個,江山的前面,也就是第二個,是個俊逸異常的白衣少年。
  他年紀恐怕要比江山小兩歲,比江山還要白淨,真可說是面如薄粉,唇若塗朱,彎彎約兩道眉,黑而亮的一雙大眼睛,長長的兩排睫毛,懸瞻般的小鼻子,要說多俊就有多俊。
  江山的一雙手已是根根似玉,這位白衣少年的手只不過比江山的手略小些,但卻比江山的手更白、更嫩,不但也根根似玉,還多丁樣柔若無骨,簡直就跟姑娘家的柔美一樣。
  江山也是一身白衣,他這身白衣比起人家那身自來可就寒酸多了,江山的白衣是布的,人家的白衣是綢的,而且雪白,一個小黑點都找不到。
  江山的臉色略嫌蒼白,但樣子很和氣,像永遠帶著笑意。
  白衣少年的臉色雖然白裡透紅,但卻像罩著一層寒霜,神色冰冷。
  他就排在江山的前頭,個子比江山略矮一點,束起的髮髻幾乎觸到江山的鼻子,那雪白的絲帶不住地在江山瞼前飄動。
  .突然,江山伸手抓住了白衣少年一雙手,瞼湊過去在他耳邊低低說道:「閣下,你剛才那一手妙極了。」
  白衣少年霍地轉過瞼來,瞼上變了色,寒霜更濃,他要掙脫江山的手。
  江山倏然笑道:「信不信,我要說句話,你也會跟剛才那和尚一樣,進不了這座「百花城」。」
  白衣少年黑而亮的眸子裡突然射出兩道冷電一般的光芒:「你敢。」
  話雖這麼說,他的手卻沒有掙。
  江山笑得好可惡,「要不要試試?」
  白衣少年沒有說不要,他低低頭:「放開我!」臉上的紅暈突然變濃了。
  江山兩眼往前一瞟,「該你了,別耽誤別人,人家會說話的,有我護著你,包你能安安穩穩的進入「百花城」。
  他輕輕地推白衣少年。白衣少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咬了咬牙轉過臉,他的一隻手還抓在江山手裡。
  只聽頭一個白衣人道:「姓名?」
  白衣少年還沒有說話,江山在後頭已然開了口:「不用問了,剛才那個是和尚,如今這個是個姑娘,她是我的末婚妻。」
  白衣少年一驚色變。
  後頭的人都笑了!
  江山回過頭去道:「笑什麼,難道你們看不出它是個姑娘,你們也不看看,男人家那有那麼細皮嫩肉的?」說著,他拉起白衣少年的手,舉得高高的。
  白衣少年的臉更紅了,一雙黑而亮的眸子裡,射出了怒火,但他卻沒有掙扎,也沒有說話。
  只聽頭一個白衣人冷冷的說道:「姓名?」
  江山還待再說,第三個白衣人站了起來,江山聳聳肩道:「告訴你們它是個姑娘,你們不相信我就沒有辦法。」
  頭一個白衣人敲了敲桌子。白衣少年回過頭去道:「黃君。」
  江山道:「聽,這不是姑娘家的名字麼?」
  第三個白衣人冰冷地說道:「你是來搗亂的還是來參加「賽刀會」的,你要再囉嗦可別怪我不客氣了。」
  江山一聳雙肩,道:「好吧,算我沒說。」
  「籍貫?」
  「河北。」
  「出身?」
  「家學。」
  問完了,也登記好了,白衣少年舉刀要走。
  江山沒鬆開他的手,道:「等等我啊,再急也不能撇下末婚夫不管啊!」
  頓了頓,又道:「江山,遼東,我無門無派,這身武藝是跟練把式賣藥的王麻子學的,聽清楚了吧!」
  他一堆白衣少年要走。
  第三個白衣人冷冷地道:「慢著!」
  江山一皺眉,道:「怎麼?沒有聽清楚……」
  第二個白衣人冰冷地道:「你是來幹什麼的?」
  江山兩眼一直道:「這話問得出奇,你們這兒今天有什麼事?」
  第三個白衣人道:「「賽刀會」。」
  江山道:「這就是,我就是來……」
  突然一怔,旋即笑了,笑得有點窘:「對不起!對不起?我忘了把刀拿出來,瞧我有多糊塗。」
  他左手抓著白衣少年的手,右手探入了懷中,當他的手從懷中抽出來的時候,他手裡多了一樣東西。
  那是把刀,誰都知道那是把刀,不過那是把裁紙的玉刀。
  哄然一笑,後頭的人又笑了。
  白衣少年沒有笑,他瞪著一雙黑而亮的大眼睛直看江山。
  江山揚了揚手中的小玉刀,拉著白衣少年要走。
  第二個白衣人冰冷喝道:「站住!」
  江山一怔停步道:「又有什麼事,該說的我都已經說過了,乃也亮過了,你還有什麼……」
  第三個白衣人冰冷道:「你這把不是刀。」
  江山看了看他,說道:「我這把不是刀,那麼請你閣下告訴我,我這把該算是什麼東西呢?」
  第二個白衣人還是一副冰冷的神情,道:「你這把是……我是說你這把算不得是用的兵刃:「
  江山道:「你是說我這把刀不能殺人,殺不死人。」
  第三個白衣人道:「能殺人,殺得死人的不一定都是兵刃。」
  江山道:「好話,我記得貴城貼出的告示上,只寫「賽刀會」,並沒有註明非兵刃不可,也沒有明文規定裁紙的玉刀不能參加,反之形式不拘四個字寫得清清楚楚,為什麼我帶這把刀就不能進「百花城」?」
  一句話問住了第二一個白衣人。他竟一點也回不上話來。
  白衣少年卻婗著眼看著他。
  江山按著說道:「有理行遍天下,無理寸步難行,我站在一個理牢土,就是貴城的城主也不能攔我,你閣下請坐吧:「他拉著白衣少年往裡行去。
  第三個白衣人兩眼寒芒暴閃,誰都看得出來白衣人動怒了!
  突然,第三個白衣人長劍一抖,揮了過來。
  江山揚起手上的小玉刀迎了過去。奇快!
  小玉刀跟長劍碰在一起,「噹」地一聲!
  江山沒有動,手裡的小玉刀還是小玉刀,第三個白衣人手裡那把百煉精鋼卻斷了,他握著一把斷劍往後退了步。
  江山笑了:「你說我這把小玉刀不是兵刃,事實證明,我這把小玉刀兵刃遠比你的刀強,是不是?」
  他把小玉刀往懷裡一塞,拉著白衣少年,行了進去。
  第四個白衣人和第五個白衣人手摸上了劍把。
  第二個白衣人抬手攔住了他們倆。









第02章 花城風雨
  進了「百花城」,江山拉著白衣少年往旁邊一拐進了城門,然後他鬆開了白衣少年,笑笑道:「芳駕何以謝我?」
  白衣少年道:「謝謝你?我恨不得給你兩個嘴巴。」
  江山雙肩一聳道:「那就不談了,算我多管閒事。」
  他轉身要走,白衣少年冷然喝道:「站住!」
  江山停步回身。
  白衣少年冷冷笑道:「怪不得你這麼大膽,你想就這麼一走了之?」
  江山道:「那麼請芳駕告訴我,芳駕打算怎麼辦?」
  白衣少年道:「怎麼辦?我要狠狠揍你一頓:「江山把雙手往後一背,道:「這年頭真是好人難做,管閒事落不是,這話一點也不差,芳駕請動手吧,我挨著就是!」
  白衣少年眉梢兒一剔道:「怕你不挨著,你當我打不下手嗎?」
  他揚起了手。
  江山目光一凝,直盯著那隻手,道:「剛才它還在我手裡,現在卻要飛到我臉上來了,看來我的臉不如我的手有福。」
  白衣少年猛然臉一紅,忙把手縮了回去,道:「你敢再說,你、你怎麼這麼皮厚?」
  江山笑笑道:「皮厚有什麼不好?皮厚到那兒都佔便宜,就拿現在來說吧,它可以免一頓打,是不是?」
  他又要轉身,白衣少年一整臉色道:「慢著!」
  江山道:「怎麼,莫非我這皮厚不靈了。」
  白衣少年道:「少跟我貧嘴,你真叫江山?」
  江山道:「你真叫黃君?」
  白衣少年冷冷地道:「你看得出我……」他住口不言,沒再說下去。
  江山道:「也許我這雙眼跟別人不同。今天到這兒來的人多得難以數計,我不敢說我雙眼是唯一的一雙與別人不同的眼,這話你該懂的。」
  白衣少年道:「我懂,還有我不懂的是,我曾經想殺你,為什麼你還會幫我的忙?」
  江山聳聳肩道:「也許我這個人天生的賤骨頭。」
  白衣少年沉默了一下,道:「我不欠人的情,你幫過我的忙,有一天我會還給你的,我現在求你一件事,全當你什麼都不知道,行麼?」
  江山倏然笑道:「我已經裝聾作啞半天了,我要是愛說話的人,我不會裝聾作啞到如今的,只是,這一件你打算怎麼還我?」
  白衣少年口齒啟動,欲言又止。
  江山一笑轉身走了。白衣少年抬起了手,張口要叫,但是他沒叫出聲,那隻手也緩緩地放了下去。
  眼看就要正午了。
  一天之中的正午最熱。
  一年之中的端午最熱。
  那也就是說:一年之中以這一天的正午最熱?
  「百花城」的城很大,這麼多人進來了並不顯擠,而且還有空地。
  「百花城」的外城光禿禿的,什麼都沒有,那座像戲台似的高台也是臨時搭建的。
  高台上頭有個棚,可以遮陽。台上一張長桌,上頭鋪著大紅的桌布,桌後擺著幾張椅子,別的什麼東西也沒有。
  往台後看,又是一道大理石砌成的石牆,兩扇巨大的鐵門緊緊閉著,想必城牆裡頭就是內城。
  外城太光禿、太空蕩了,近乎荒涼,未免讓人有點失望,因為既沒看見一朵花,也沒看見一個女人。亂哄哄的,每個人都興奮,也都緊張。
  決定天下第一刀、贏得那重獎厚賞、名利雙收的一刻馬上就要到了。
  突然,內城那兩扇巨大鐵門在轟轟的聲響中緩緩打開了。
  馬上鴉雀無聲,目光一起投射過去。這當兒就是掉根針在地上也能聽見!
  內城裡一前二後走出了三個人。二個人都是一色白衣,戴著銀色面具,可是這三個人看在眾人眼裡卻大大的不相同。
  因為前面那一個人是女人,而這個女人又踉一般的女人不盡相同。
  一般女人,髮型沒有這個女人好看。
  一般人的女人,身材也不及這個女人美。
  一般的女人,連走路的姿勢都沒有這個女人好看。
  這個女人是個典型的女人,十足的女人,從頭髮到腳上那雙鞋,沒有一處不是屬於女人的,但不是一般的女人。,這個女人沒有一處不動人,沒有一處不散發著誘惑。
  這個女人在別處是看不到的,只有在這「百花城」裡才有,才看得見。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數了一具銀色面具,擋住了它的臉。
  但或許就因為她數了這麼一具銀色面具,才讓人覺得她更美,更誘人。
  廬山之所以美,巫山之所以動人,就是因為它藏在雲霧裡。
  赤裸裸的美雖然強烈,雖然能給人視覺上的滿足,但那只是一時的。
  這個女人扭動著她那蛇一般的腰肢,風擺楊柳搬上了台,她往桌前一站,目光從那具銀色面具上那兩個洞裡往外射,略一環掃,有不少人口水滴了下來,也有不少的人搖搖欲倒。到這兒來的這些人,從沒有見過這種目光。
  這雙目光不但能蝕入骨,而且能銷人魂。
  「諸位!」這個女人說了頭一句話,話聲甜美得很,動聽得無法形容,就是把古來的文學名家都請來,只怕也要擲筆而歎!
  突然,台下響起了一陣驚歎聲。緊接著,砰然連聲,當真倒下好多值。
  「城主讓我代表他向諸位致萬分的歉意,因為本城禮聘的幾位名家在路上有所耽誤,不能如期趕來,以至「賽刀會」只好被迫延期,俟各名家趕到,「賽刀會」自當馬上舉行,在「賽刀會」之前,諸位的吃住自有本城負責,但請諸位不要擅自出城到外頭去,因為「賽刀會」隨時可能舉行,事關諸位的名利,請各位千萬不要自誤!」她的話說完了,扭動著腰肢下了台,扭動著腰肢又行回了內城。
  沒有一個人不高興,甚至連一個抱怨都沒有。
  因為這些話是這個女人說的。
  誰要是生氣,誰要是抱怨,那等於是生她的氣,抱她的怨,誰忍心?
  不但沒有人不高興,不但沒人抱怨,反而有人笑了。
  那是江山。他自言自語地說了一句:「果然不出我所料,果然是這麼一回事,只是這人又豈是省油的燈?」
  果然是那回事?
  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江山沒有明說,也沒有人問他,因為根本就沒有人聽見。
  這座「百花城」的確大這麼多三山五嶽、四海八荒的人物住進了外城的賓館裡,居然還沒有住滿。
  「百花城」的賓館建築,十分精美,而且氣派豪華,每一間可以住兩人,但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凡是日常用的東西,不但應有盡有,而且都很講究,極盡奢華之能事。
  賓館所在這個大院子裡,另有一座大聽似的建築,比一般的大廳要大上五、六倍,四壁分懸名人字畫,琳琅滿目,美不勝收,舉凡一幾一椅,莫不是世間最考究的,雖王侯之家也不過如此。
  跟江山住一間屋的,是一個瘦弱的青衣少年,人長得很好,可是卻像大病初癒一般,不但身子顯得瘦弱異常,臉色也蒼白得怕人,一舉一動慢吞吞的,好似動得快一點就會昏倒似的。
  這青衣少年不知是先天殘廢還是怎麼,少只手,少了的是右手。齊肘以下衣袖空蕩蕩的,所以別人的刀都掛在腰左側,他的刀卻掛在腰右側。
  這青衣少年似乎是天生的冷漠,江山跟他一間屋,但這間屋卻像只有他一個人似的,打從午後住進這間屋一直到現在太陽偏了西,他始終沒看過江山一眼。
  江山躺在自己的床上,嘴裡哼著小調,卻是一直沒理他。
  外頭步履雜亂,門上響起了一陣輕微的剝叩聲,青衣少年在閉目養神,似乎根本沒有聽見。
  江山挺身坐起道:「哪位?請進。」
  門開了,屋裡走進兩個穿白衣的、戴銀色面具的女子,不高不矮,不胖不瘦,身於十分誘人。
  這兩個白衣女子各端著一個大托盤,托盤上放著飯、菜、湯,量嫌少了些,但都十分的精美。
  她們像走近了一間空屋於,目不斜視,把兩個大托盤往兩邊桌上一放,轉身就走。
  青衣少年仍然閉目養神,一動末動。
  江山卻輕咳一聲含笑站起:「兩位姑娘請留步。」
  兩個白衣女子停步轉身,四道目光望向江山,沒說話。
  江山含笑,指了指他桌上的飯菜,道:「我有個小毛病,每餐都要喝兩杯,不知道兩位姑娘是否……」
  只聽左邊一名白衣女子冷冷說道:「你要什麼酒?」
  江山道:「什麼酒都行,我什麼酒都喝。」
  左邊那名白衣女子目光隨即轉望青衣少年,道:「你要不要?」
  青衣少年跟睡著似的,沒動,也沒有答理。左邊那名白衣女子沒再問第二句,偕同同伴轉身付去。
  江山搖搖頭,像自言自語,又像對青衣少年說話,道:「都是「百花城」的人,怎麼這位會這麼冷。」
  江山這句話只能算是自言自語,因為那青衣少年沒理他日江山沒在意,轉身坐在自己那張桌前,剛坐下,那名白衣女於拿著一把銀壺跟一隻銀杯走進來。
  江山忙又站起,含笑說道:「謝謝,姑娘吃過了麼?」
  那白衣女子冷冷地道:「吃過了。」
  把銀壺、銀杯往桌上一放,沒再說話轉身就走,而且還順手帶上了門。
  那青衣少年還是沒有動靜。
  江山看了他一眼,道:「閣下,起來吃吧,飯菜都冷了。」
  青衣少年挺身下床,不是走向他那張桌,也沒看江山一眼,逕自開門行了出去。江山為之一怔,可是旋即江山的目光落在青衣少年的床上。
  青衣少年床上有一樣東西,黃光閃動,明亮刺眼,那是一把金黃的小劍,不過一根手指長矩,極其小巧玲瓏,劍把上還綴著一個鮮紅的絲穗兒。
  江山的眼閃漾起明亮的異采。
  就在這時候,一陣輕快步履由遠而近,江山的身軀竟然離椅平射,一閃使到了青衣少年床前,他腳不落地,右手抓起那把金色小劍,左手一按床沿,人又平射了回去,四平八穩地、點塵末驚地落回了他的椅子上。
  他來去快捷似電,像根本沒動過。
  他很快地倒了一杯酒,然後拿起碗筷吃了起來。
  門開了,青衣少年走了進來,目光落在自己床上,然後又抬眼望向江山,當他望向江山時,剎那間,他的目光突然變得明亮而冷峻,像兩把霜刃一般。
  他關上了門,緩步走向江山。
  江山轉臉望了他,含笑說道:「閣下的飯菜都涼了。」
  青衣少年的行動,一直都很緩慢,可是這當兒卻快得出奇,只見他一步使到了江山身旁,兩道冷峻目光直逼江山,冷冷地道:「你有沒有看見我的東西?」
  江山微愕抬眼道:「你的東西,什麼東西?」
  青衣少年道:「我剛才躺在床上的時候,不小心把身上一件東西掉在床上,你要是看見,希望你能還給我。」
  江山道:「閣下這話……閣下到底掉了什麼東西?」
  青衣少年臉上掠過一絲激動與焦急的神色,道:「你告訴我有沒有在我的床上看見就行了。」
  江山搖頭道:「沒有!」轉過臉去端起了桌上的銀杯。
  青衣少年臉色變了,轉身要出去,可是突然又轉了回來,兩道森冷的目光直逼江山道:「攤開你的手讓我看看。」
  江山霍地仰起瞼,道:「閣下怎麼……好吧。」
  他把左手伸到青衣少年眼前攤開。
  青衣少年唇邊掠過一絲森冷笑意,道:「另一隻!」
  江山道:「另一隻跟這一隻一樣,什麼都沒有。」
  青衣少年道:「我要你把雙手攤開!」
  江山道:「要是我不攤開呢?」
  青衣少年道:「那只怕由不得你。」
  江山倏然笑道:「閣下這種蠻橫不講理的人我倒是生平首見,我倒要看看是怎麼樣的由不得我,我的右手在這兒,閣下看著辦吧!」
  他轉個身把右手平放在桌子上。
  青衣少年左掌閃電遞出,疾扣江山右腕脈。
  不知道江山是沒來得及躲,還是根本沒有躲的意思,青衣少年左掌很容易地搭上他右手的腕脈,冷聲說道:「攤開!」他五指用上了力。
  江山含笑望著他,不但沒動,連眉頭也沒皺一皺。
  就在這時候」青衣少年感覺有點不同了。
  他覺得他的左掌不是扣在江山的腕脈上,而像扣在一段軟綿綿的東西上,軟得奇特,讓他一點也用不上力道,他禁不住心裡猛然一驚!
  他這裡剛一驚,左手扣著的那段軟綿綿的東西像突然灌足了氣,猛地一錯,而且產生一股反震的力量,硬生生把他的左手彈了起來。
  他何止心驚,簡直駭然,一隻左手被震得熱辣辣的帶點酸麻,想拔刀都不聽使喚,他只是急忙轉身後退。
  江山坐在那兒紋風末動,卻含笑地攤開了右手,一點也沒錯,他的右手跟左手一樣,是空的。
  青衣少年那瘦而蒼白的臉頰上泛起了一絲的歉意,道:「抱歉!是我失禮!」他轉身要出去。
  江山適時說道:「閣下要找的東西是不是一把金色小劍?」
  青衣少年身軀一震,霍地轉了過來,厲聲道:「你……」
  江山苦笑道:「我看見了。」
  他抬手一指青衣少年的衣襟近領處,道:「不是在那兒插著麼!」
  的確,青衣少年衣襟近領處,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一個鮮紅的絲穗兒。
  青衣少年低頭一看,臉色突變,他抬手抓住紅絲穗一拔,一把金色小劍從衣襟跳了出來。
  他抬眼望了望江山,臉色更蒼白,深深的一眼,難以言喻,然後他像一陣風似的,轉身撲了出去。
  江山笑了,坐下去端起了那杯酒。
  這座比一般大廳大五、六倍的大廳,是供參與「賽刀會」的貴賓們茶餘飯後休閒的地方,舉凡休閒的東西,應有盡有。
  最大的一項特色,是有人陪著聊天。「百花城」裡的女人,一直不肯讓人見到臉的女人。這幾個女人和送飯的那些女人對人的態度迥然不同。
  這幾個女人個個溫柔和氣,個個笑語如珠。不但能閒話家常,而且似乎什麼都懂,跟她談什麼她都能對答如流,唯一令人遺憾的是僧多粥少。
  來參加「賽刀會」約三山五嶽、四海八荒人物,各自或三四個、或五六個圍著一個女人,別的休閒的玩藝兒根本就乏人問津。
  當然,並不完全這樣,也有那不喜歡跟女人聊天的!
  這種人眼下這座大廳只有兩個,一個是俊美的白衣少年,他正在大廳中央一張桌上擺圍棋,一個人一會兒黑,一會兒白,居然全神貫注,津津有味。
  另一個則是跟江山住一間星的青衣少年,他背著手站在東牆下,正仰著頭看一幅鄭板橋的竹畫。
  鄭板橋不但詩好,他畫的竹也是一絕,這是鄭板橋的一幅真跡,青衣少年似乎是個識貨的行家,他望那幅竹畫,目不轉瞬。
  突然,他那只左手探入懷中,很快地從懷中摸出一本小冊子。
  這本小冊子有巴掌那麼大,黃絹為面,看上去這本小冊子年代已經很久了,因為那黃絹的面不但已經褪了色,而且還有些地方已經破了。
  他用無名指和小指夾住那本小冊子,用大拇指跟食指掀起了封面,那頭一頁,紙本是白的,但是現在帶點黃,上面晝的是張人像,半身像。
  很顯然的,畫這張人像的人不是丹青妙手,因為畫得並不好,人像晝得並不真,但那個人的特徵,卻很明白的被表現出來。
  那個人的特徵是有一臉絡腮鬍,左眼數了個眼罩,禿頭!
  人目這張人像,青衣少年的臉上泛起了一陣激動的神色,他閉上了眼,很快地闔上那本小冊子收入懷中。
  他深深地吸一口氣,神色漸漸趨於平緩,然後他睜開了眼,兩眼充滿了凜人的殺機,前後不過一刻工夫之久,他像變了個人,不,他不像人,像一隻吃人的野獸。
  他揚了左手,像是要去摸壁上的那幅竹子。突然,他背後方傳來了一聲慘呼,圍著一個白衣女子聊得起勁的四個中年漢子的一個,仰身倒在地上。
  那個漢子,禿頭,左跟上數個眼罩,一臉的絡腮鬍。
  利時大廳裡靜了下來。原來坐著的也都站起來。
  「百花城」的那些女子沒有驚叫,也沒有說話,只是站起來很快地走進了廳後一扇門裡。
  禿頭漢子身旁一名黑衣大漢俯身把禿頭漢子翻轉了過來,禿頭漢子的正後方插著一把金色小劍,只剩劍把在外,劍把上綴著一個紅絲穗兒。
  沒有一個人說話,也沒有一個人問是誰殺的,一聲不響都往外行去,一轉眼工夫就剩了那俊美白衣少年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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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3 09:25:34 |只看該作者
  他卻站了起來,揚了揚眉,往東邊一扇門走去,那個青衣少年剛才就是由這扇門走出去的。突然一個清朗的話聲傳了過來:「那不關你的事,是不?」
  俊美白衣少年霍地轉身望去,江山不知道什麼時候進了大廳,就在他身後不遠處,他道:「你不管我管。」
  江山走了進來,說道:「剛才大廳裡的人並不多,你可曾看見一個人管,甚至說過一句話?」
  白衣少年揚了揚眉,道:「難道說就任他暗箭傷人?」
  江山笑笑道:「暗箭傷人的事以後會層出不窮,管不勝管,再說,暗箭傷人的事以前也不是沒有過。」
  白衣少年道:「我殺的都是些十惡不赦的淫邪兇徒。」
  江山道:「他殺的也不是什麼好人,「燭目禿鷹」,九六省黑道上的巨擘,殺人放火無所不為,難道你沒聽說過。」
  白衣少年沒說話,沉默了一下,道:「別人不管還有可說,他的同伴為什麼也不管呢!」
  「同伴?」江山笑笑說道:「有福的時候是同伴,是生死朋友,有難的時候誰是同伴,這年頭人人都聰明得很,你也要學聰明點兒,懂麼?」
  白衣少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帶點譏諷道:「看來你是個聰明人。」
  江山聳聳肩道:「我麼!我踉他們一樣,不想讓別人管自己的事兒,沂以自己也不管別人的事兒,如此而已,江湖上那套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在這兒行不通,在這兒不管別人的事兒可以活得久一點,甚至活著離開這座「百花城」!」
  白衣少年眨眨眼道:「我不懂你的意思!」
  江山笑笑道:「看來你比來參加「賽刀會」的任何一人都傻,你只知道你到這兒來的目的,卻不知道留意別人的目的,也就是說你只知道殺人,卻不知道殺身之禍隨時隨地皆可降臨在你頭上。」
  白衣少年道:「我有什麼殺身之禍?」
  。江山目光一凝,道:「你要殺人,人也要殺你,這是千古不移的道理,江湖也木就是這麼一個人殺人的世界,仇、恨、貪、婪、邪惡,在在都聚集在這座「百花城」裡,三山五嶽、四海八荒的高手也都聚集在這座「百花城」裡,到這兒來的人沒有一個不是別有用心,也沒有一個不知道死一個便少一個競爭的對手,所以他們不管別人的事,同時也盡量找機會減少自己的競爭對手,在這種情形下,誰敢說自己沒有殺身之禍?」
  白衣少年道:「看來你知道的事情不少啊!」
  江山淡淡她笑道:「那也沒什麼,凡是到這座「百花城」來的人,在沒來之前,就應該能想到這些,一個行走江湖道上的人,也應該有這種敏銳的感覺,要不然他白天行路看不見日落,夜晚行路看不見日出!」
  白衣少年看他一眼道:「這麼說,你到「百花城」來也別有用心了?」
  江山微微點頭道:「不錯!我也別有用心,這是不爭的事實,我不願意也不能夠自欺欺人,只是我這別有的用心跟任何人都不一樣。」
  突然拉著白衣少年坐下,含笑說道:「你叫黃君不是麼?看樣子我要癡長你兩歲,我托大叫你一聲黃兄弟,來,黃兄弟,閒著也是閒著,暗我下盤棋。」
  白衣少年詫異地看了他一眼,不解他何以會突然有此轉變。
  就在這時候,一陣急速的衣袂瓢風聲掠到,四戴著銀色面具的佩劍白衣人已到了身側。
  白衣少年黃君明白了。他驚於江山敏銳的聽覺,情不自禁地又朝他望了一眼,微微她笑道:「你要白子還是要黑子。」
  江山還沒有說話,一名白衣人冷然說道:「二位這個人是誰殺的?」
  江山連眼都沒抬,微一擺首道:「不知道。」
  他伸手抓了一把黑子道:「我用黑子吧!」
  他兩手拈了一顆黑子,就要往棋盤上投,那白衣人伸過一隻手來擋住了他的手。
  江山抬起眼,道:「尊駕這是什麼意思?我已經告訴……」
  白衣人道:「這個人被殺的時候,你兩人是不是在這兒?」
  黃君道:「是在這兒,可是當時人那麼多,這又是暗箭傷人,誰知道是誰幹的?」
  江山道:「說的就是啊!如今只不過死了一個人,白天在城外死了兩個呢!貴城為什麼不聞不問?」
  白衣人說道:「那是在我「百花城」外,你們的恩怨本城無權過問,而且也不關本城的事,如今你們都已進入「百花城」,本城就有義務維護你們每個人的安全,同時本城也一直是個寧靜安樂的所在,自是不容有這類暴戾兇案發生。」
  江山道:「那最好不過,你們趕快去查吧!希望你們盡快地找出兇手來,有這麼一件兇殺案發生,我們每個人的性命都受威脅,我們倆要是知道這個人是誰殺的,絕沒有不告訴你們的道理,哪還用得著你們這樣問?」
  白衣人縮回了手,點點頭道:「好吧!我不打擾二位,只是我要告訴二位,今晚發生了這件事,每個來參加「賽刀會」的人都脫不了嫌疑,為你們每一個人的安全起見,從現在起你們每一個人隨時都要接受盤查,一直到找出殺人的兇手為止。」話落,他一偏頭,示意身後兩名白衣人抬起地上那禿頭漢子的屍體,四個人如飛出廳而去。
  江山把黑子往棋盤一放,含笑地站了起來,道:「行了,且讓他們找兇手去吧!」
  黃君抬頭說道:「怎麼,你要走?」
  江山低頭凝目,笑笑道:「是不是捨不得我走?你要是捨不得我走,我就再陪你一會,哪怕是陪你聊上一夜都行。」
  黃君嬌嫩俊美的瞼上飛快掠過一片紅雲,旋即她淡然地道:「世上最糟的就是你這種人。」
  江山道:「我這種人怎麼樣?有什麼不好?我倒覺得我蠻可愛的,你不覺得我這個人雖然有點可惡,但也有點可愛,是不?」
  黃君滿臉通紅,雙眉陡揚。
  沒見江山動,他已然離開了黃君五尺有餘,笑吟吟地道:「假兄弟,別生氣,連著你玩的,你要是不覺得我可愛那就算了,今兒晚上作夢別夢見我就是。」
  黃君霍地站了起來。江山身軀一閃,人已不在廳裡了。
  黃君輕輕的咬了咬編貝的牙齒,輕輕地道:「這個人怎麼這麼可惡。」
  她說江山可惡,應該沒錯,江山自己都認為他可惡。
  但她那一雙清澈深邃的眸子,一貶不眨地望著江山逝去處,漸漸地臉上浮起了一種很奇怪的神色,這種神色令人難以言喻!
  江山回到了屋裡,屋裡的燈亮著,那青衣少年卻和衣躺在床上睡著了,一張瞼依然是那麼的蒼白。
  江山往自己的桌前一坐,一根手指輕輕地敲著桌沿。
  他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跟青衣少年說話,「噯,朋友,時候還早,別這麼早睡,睡這麼早半夜裡你就會醒來。瞪著眼聽梆柝,數更漏,那不是一件愜意事兒,起來暗我聊聊怎麼樣?」
  青衣少年似乎睡得很熟,連動都沒有動。
  江山按著又道:「告訴你一件事兒,剛才大聽裡鬧了人命,有個外號「燭目禿鷹」的傢伙讓人暗中下手放倒了,正後心插著一把系紅穗兒的金色小劍,跟你那把一模一樣,這一下禍惹大了:『百花城』的人說他們有義務維護咱們這些人的安全,同時「百花城」一直是個平靜安寧的地方,不容有這類暴戾兇案發生,為了咱們這些人今後的安全,他們一定要把兇手找出來……」
  青衣少年也許是真睡著了,仍然一動沒動。
  江山道:「好吧,你睡你的,我不打擾你,我去找別人聊去,我這個人就是這樣,心裡有事兒不找人聊聊就是睡不著覺!」他一按桌子要站起來。
  青衣少年霍地生起,翻身下了床,兩道凌厲目光直逼江山,冰冷說道:「不許動,我不願意多傷無辜,你不要逼我殺你。」
  江山倏然笑道:「我就知道你沒睡,本來嘛,剛殺過人怎麼睡得著,你不願意我找別人聊是不是?那容易,你就陪我聊聊。」
  青衣少年道:「你我沒什麼好聊。」
  江山道:「有,你為什麼殺「燭目禿鷹」?你要殺的還有些什麼人?」
  青衣少年凌厲的目光暴射,道:「那是我的事,用不著你管。」
  江山道:「我或許管不著,可是這地方有人管得著,要讓他們查出人是你殺的,你不只無法參加「賽刀會」,更是難以活著離開這座「百花城」。」
  青衣少年身軀暴顫,一襲青衫無風自動,突然欺進一步,咬牙說道:「我錯了,我在殺那匹夫之前就應該先殺了你……」
  江山淡然道:「現在殺我也還來得及,只是你殺得了我麼?」
  青衣少年猛抬左手抓住了刀柄。
  江山泰然安詳,坐在那兒一動沒動!
  青衣少年那抓刀把的左手忽然起了顫抖,兩眼也現出了血絲,道:「「燭目禿鷹」是你的親人還是你的朋友?」
  江山淡然笑道:「你真瞧扁我了,我會有這種親人、這種朋友?老實告訴你,他要是我的親人、我的朋友,如今你不可能這麼安穩的站在我眼前。」
  青衣少年道:「既然你跟他一來無親,二來無故,你為什麼要管這檔子的閒事?」
  江山冷冷笑道:「我自有我的理由,這件事你要是讓我管還好一點,要是讓別人管那就糟了。」
  青衣少年兩眼的血絲沒了,凌厲的目光也不見了,他身軀突然一晃,左手很快地挪離刀把扶住了桌子。
  前後不過一剎那間,他又顯得那麼的虛弱了,只聽他說道:「好吧!我陪你聊聊,要聊什麼,你說吧:「江山道:「有的是椅子,你為什麼不坐下?」
  青衣少年緩緩的拉開了椅子生了下去。
  江山道:「你為什麼要殺「獨目禿鷹」?」
  青衣少年道:「因為他害了我的父母跟我一家幾十口!」
  江山道:「你要殺的還有那些人?」
  青衣少年微微搖頭道:「沒有了。」
  江山道:「你騙我,這不是實話,別人沒看見我看見了,你懷裡有本畫冊,「獨目禿鷹」像是在頭一頁上,也就是說「觸目禿鷹」只是頭一個,而且你懷裡一共有十把金色小劍,殺個「獨目禿鷹」只用去一把……」
  青衣少年兩眼微睜道:「你怎麼知道我懷裡有十把金色小劍?」
  江山微微她笑道:「說穿了一文不值,剛剛我把金色小劍還給你的時候,不小心摸著的。」
  青衣少年凝望著江山半天才道:「我要殺的人連那個「燭目禿鷹」在內一共十個,所以找準備了十把金色小劍,不過我不知道他們是誰,剛才我殺的那個人,你要不告訴我他是「觸目禿鷹」,我也不知道他是誰。」
  江山微微點頭道:「這一點我相信,要不然你身上不會帶著那麼一本畫冊,只是我不懂,他們既是你的仇人,你怎麼會不知道他們是誰?你既然連他們是誰都不知道,又怎麼知道他們是件的仇人?」
  青衣少年那蒼白的臉上掠過一絲抽搐,道:「十年前我的親人被他們殺害的時候我還不大,當時我也不在家,我出門的時候一家大小都還好好的,前後不過半個時辰,等我回家的時候家裡就全變了樣。」
  「我沒有辦法描述當時的情景,我甚至連想都不敢想,我只能說太慘了,人慘了:我的父母渾身傷痕,面目全非,家人都倒臥在血泊中,只有我的奶媽躲在陰溝裡倖免於難,從那時起我就跟奶媽相依為命,我的奶媽看見了那十個兇徒的嘴臉,這本畫冊就是她畫的……」
  江山道:「我明白了,你奶媽畫下了這十個兇徒的嘴瞼,讓你憑著這本畫冊一一找尋你的仇人……」
  青衣少年微微點頭,道:「正是這樣,我踏遍了江湖找了他們整整二年,不知道他們是躲起來還是死了,我始終沒找到一個,半個月前我看見「百花城」要舉辦「賽刀會」,我料想江湖上的人大郚分會到「百花城」來,所以找來碰碰運氣,不想真讓我碰見了一個。」
  江山道:「你怎知道「觸目禿鷹」是其中的一個,難道你就不怕殺錯人?」
  青衣少年道:「不會的,他的嘴臉跟畫冊上的人一模一樣,我不相信世界上會有兩個人長得那麼相像,連特徵都一樣,即使有錯也不要緊,我寧可錯殺。」
  江山眉鋒一皺道:「「獨目禿鷹」本就是一個十惡不赦的兇徒,你殺了他還不要緊,萬一你錯殺的是梜義中人……」
  青衣少年道:「那是我的事,自有我去擔當。」
  江山道:「你為什麼不給他們說話的機會,你要是先問問他們,不就不會殺錯人了?」
  青衣少年搖頭道:「我沒有辦法,我也想這麼做,可是一見著長得像畫冊上所晝相像的人,我就控制不住自己。」
  江山目光一凝道:「告訴我,你這隻手是怎麼沒有的?」
  青衣少年微微一怔,道:「你問這個幹什麼?」
  江山道:「你告訴我,我自然有我這麼問的道理。」
  青衣少年遲疑一下,道:「我是天生的殘缺!」
  江山看了他一眼,道:「希望你說的是實話,希望你不是因學武而自殘右手。」
  青衣少年身軀震動一下,道:「你這話……」
  江山道:「據我所知,武林中有一個極其神秘的門派,這個門派叫「殘缺門」,這個門派的每一個人身體都有一處殘缺,這種殘缺不是天生的,而是在加入這個門派後自殘的。這個門派的人跟一般人不同,所以它的武功也自成一派,由於「殘缺門」這自成一派的武功十分詭譎怪異,使得很多人在還沒有看出路數便死在其手,因之有很多人寧願自殘軀體加入這個門派去學武。可是這個門派太過神秘,多少年來從沒有人知道它在什麼地方,也從沒有人知道誰是「殘缺門」的人,所以十之八九不得其門而入,那僅有一兩個能加入「殘缺門」的,也是「殘缺門」看他有緣而主動找上他的,因之「殘缺門」至今人數不多。可是由於它神秘,由於它武功詭譎怪異,所以「殘缺門」這二個字比武林中有數的幾個大門派還來得聶人。」
  青衣少年道:「聽你這麼說,加入「殘缺門」沒什麼不好。」
  江山道:「我沒有辦法告訴你加入「殘缺門」是好是壞,不過「殘缺門」有一宗武功特別怪異之處,那就是「殘缺即的武功中有一種「左手刀法」,這種刀法特別詭譎怪異,極不易學,但一旦學會之後整個人便會沉浸其中,人的神智跟著這套刀法合而為一,這麼一來不但他的刀法罕匹,而且往往情不自禁要殺人,殺的人越多越嗜殺,要知道這種情形後果是可怕的,可以說是一種讓人不可自拔的武功,學會了這種「左手刀法」固然可把很多人傷在刀下,但最後的結果還是毀滅自己。」
  青衣少年唇邊掠過一絲抽搐,微微搖頭道:「我學的是「左手刀法」不錯,可是,我學的並不是「殘缺門」的「左手刀法」!」
  江山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希望如此,要不然你把你的仇人一一手刃之後不久,你也會跟著倒下。」
  青衣少年道:「照你這麼說,「殘缺門」豈不是害他自己「殘缺門」的人?」
  江山道:「你這一問讓我難以作答,按理說「殘缺門」決不會書他自己的人,可是事實上學了「殘缺門」這套「左手刀法」的人,到最後確實會毀滅自己。不過「殘缺門」的人學這套「左手刀法」的人並不多,如果你不是「殘缺門」的人,那麼多少年至今學過這刀法的人只有一個…」
  青衣少年道:「他最後怎麼了?」
  江山臉上掠過一絲異樣神色,道:「他最後死在白道眾俠義的圍攻之下。」
  青衣少年臉上的肌肉跳動了一下,道:「恐怕他已經是一個世人皆知、武林中數一數二的人物了。」
  江山吁了一口氣,道:「他本來就是一個世人皆知、武林中有數的人物,可是他太好強,非要成為當世之最不可,於是他不惜放棄自己的一身所學,以及在武林中已經擁有的成就,自殘右手改習「殘缺門」的「左手刀法」,其實他錯了,世上從沒有、也絕不可能有無敵的人,那是因為武林從來就沒有、也絕不可能有不可克制的武功,他是被那點虛名給害了。」
  青衣少年道:「人死留名,豹死留皮,無論如何他在武林中一定有過一段傲視群倫、不可一世、睥睨縱橫的日子,至今,甚至於多少年後都會有人記得他,我認為那也值得了。」
  江山微微搖頭道:「他本來的看法跟你一樣,但在臨赴約門的前夕他就後悔了,他也知道此行有去無回,所以把他唯一的後人托付給他唯一的知友,要他的知友撫養他的後人,調教他的後人,並要他的知友嚴誡他的後人不要為一點虛名爭強好勝。」
  青衣少年目光一凝,道:「他有後人?」
  江山道:「有。」
  青衣少年道:「他的後人可曾為他報仇?」
  江山微微搖頭道:「沒有,因為那不能怪那些白道俠義,他們要不殺他,有很多人會死在他的刀下,而且永無休止,要怪只能怪他自己,還有「殘缺門」的那些人。因為「殘缺門」不願讓他的名氣大過他們,而且他的存在對「殘缺門」這個不能算真正的組織是個威脅,所以他們想出這個讓他自己親手毀滅自己的辦法,針對他爭強好勝的弱點,誘他改習「殘缺門」的「左手刀法」!」
  青衣少年兩道長眉跳動了一下,道:「你這個說法我不敢苟同……」
  江山道:「是前者還是後者?」
  青衣少年道:「後者。」
  江山道:「那是因為你加入了「殘缺門」,學了這「左手刀法」。」
  青衣少年臉色大變,厲聲說道:「你不要胡說,我不是「殘缺門」的人,學的也不是「殘缺門」的「左手刀法」!」
  江山也站起來淡然地道:「我希望我是看錯了,不過我要告訴你,你要是真加入了「殘缺門」,學了那種「左手刀法」,為免將來毀滅了你自己,只有一個辦法盡早再殘了你的左手。」江山說罷邁步向外行去。
  青衣少年抬手一欄,道:「你要到哪兒去?」
  江山道:「放心,我不會把你全盤托出去的,我要是有這意思何必等到如今。」抬手把青衣少年的手按了下去,停也沒停地走了出去。
  青衣少年沒再攔江山,也沒轉身過去看江山,他緩緩地抬起了他的左手,目光、定在那只左手上,兩眼之中閃漾起一種奇異的光彩,怕人!
  夜已經很深了,賓館四處不管是還亮著燈的也好,抑或已經熄了燈的也好,都很靜,靜得幾乎聽不見一點聲息。
  四干裡也不見一個人影,既看不見來參加「賽刀會」的武林人物,也看不見「百花城」那些戴銀色面具的白衣人。
  今夜微有月光,江山一個人背手在昏暗的月光下散步。
  賓館在「百花城」的外城,可是江山越走越近「百花城」內城。
  當他走到離分隔內外城的那堵高高的圍牆還有一丈遠近時,一陣衣袂飄風聲響起,不知從哪兒掠來了兩個戴銀色面具的佩劍白衣人,並肩落在江山的面前。
  左邊一名冷冷地道:「尊駕請止步,內城是禁地。」
  江山停了步,含笑道:「我知道,我要見貴城城主。」
  兩個白衣人都為之一怔:左邊的那個道:「尊駕要見敝城城主,很抱歉,「百花城」的城主是從不見外客的。」
  江山翻腕托出一物遞了過去,道:「貴城城主會見我的,二位要是不信,請把這個遞進去試試看!」
  那是塊銀白色的東西,三寸見方,月光太暗,看不清楚是什麼。
  兩個白衣人一看卻直了眼,左邊那名白衣人接了過去,道:「尊駕何來敝城的信符?」
  江山笑著道:「這個二位就不用問了,反正不是偷來的就是,二位是不是可以幫我把這個遞進去?」
  左邊的白衣人道:「尊駕請等等。」他騰身掠去,另一名白衣人卻留在原處沒動江山淡淡笑道:「閣下不用監視我,我既有貴城的信符是不會溜進去的,不然也不會跑到這兒亮那塊信符的,我早就到貴城的禁地裡去了,閣下信不信?」
  白衣人兩眼寒芒一閃,道:「我信不信現在言之過早,尊駕雖然身懷敝城信符,但是不是能蒙城主接見,還不知道,等到城主傳出話來不見尊駕的時候,尊駕可以往裡溜溜試試。」
  江山點頭,道:「好極了,閣下真是個快人,咱們就這麼一言為定。」
  這句話剛說完,白衣人背後,江山對面牆上那扇門突然開了。
  適才那名白衣人站在門裡道:「城主有令,來人晉見。」
  江山眼前這名白衣人側身往旁一讓,道:「尊駕福氣不小,運氣也不錯。」
  江山沒說話,笑笑,灑脫邁步。那名白衣人緊跟他身後而行。
  江山進入內城,那房門又關上了,抬眼看,內城之大不下於外城,但卻空蕩寂靜,什麼也看不見。
  只有左右兩邊遠處黑忽忽一片,由於距離太遠,看不清是什麼。
  眼前一條石板路以大理石鋪成,寬窄約可容兩輛馬車並行,筆直通往裡去,路邊每隔一丈便有根碗口般蟠龍石柱,每根石柱頂端都高掛一盞大燈,燈光四射,千丈內本就纖細畢現,再經由光亮的大理石反射,更顯得光亮,這條路簡直就跟條琉璃路似的。
  路的盡頭,城牆高超,赫然又是一座城,城頭上刻著兩個擘窠大字:「禁城」江山看得一怔,不由脫口道:「這簡直是到了北京城了嘛!」
  身前那名白衣人道:「不錯,「百花城」就是依照北京城的規格建的,只不過沒有北京城那麼大罷了,尊駕請跟我來吧:「他踏著那條石板路當先行去。
  江山邁步跟了上去,道:「京城大內百縱連雲,萬瓦鱗次,九重禁地,千百樓台,金殿輦路無不玉砌雕欄,難不成貴城這禁城之內也……」
  前面那白衣人道:「眼前就要進入內城了,尊駕何不等著自己看。」
  江山點點頭,道:「百聞不如一見,還是等著自己開眼界吧!」









第03章 禁城玄虛
  這條路不算短,可是三個人腳下都夠快的,沒多大工夫使到了盡頭來到禁城之前,那兩扇巨大鐵門在悶雷般隆隆聲中緩緩打開。
  江山一眼便看見遠處有一座正對著城門的宏偉宮殿,飛簷流瓦,狼牙高琢,燈火通明,金碧輝煌!
  進入城門再看,禁城比內城小了不少,同樣的石板路直通大殿,一路兩旁十女以外卻都是一重重的殿宇,氣象雖不及帝都大內,但確也稱得上百縱雲連、萬瓦鱗次,倒也樓台千百、雕欄玉砌。
  江山不禁點頭歎道:「我真是不虛此行,開了眼界了,福氣也比外頭那些人大多了,現在我相信「百花城」不是龍潭虎穴,而是人間仙境,以往到「百花城」來的人不是回不去,而是不願回去。」
  只聽前行白衣人道:「大殿已在眼前,尊駕請肅靜。」
  江山淡然一笑,沒再說話。
  轉眼工夫已行近大殿,只見大殿內輝煌燈光外射,石階高有百級,人在階下無法看見大殿內的情景。
  前行的白衣人回過身夾道:「尊駕請稍候。」
  話落,回過身去飛步登階,很快地登上階頂不見。
  須臾之後,那白衣人出現在高高的石階頂,揚聲發話說道:「城主傳諭,來人進殿朝見。」
  只聽身後的白衣人道:「尊駕請上去吧!」
  江山邁步登了上去。走完百級石階,眼前光亮奪目,這當兒可以看見大殿裡的構景了;只見殿外兩旁各站著十名佩劍的白衣人,個個手撫劍柄,筆直肅立。
  殿內最裡另外有十幾級石階,階下兩旁又是有十名佩劍的白衣人,階上兩旁呈雁翅般排列著十幾二十名頭戴銀冠的白衣人,個個白袍玉帶,手捧牙笏,最上頭一張蟠龍巨椅,椅上坐著一部身材頎長、頭戴金冠的白衣人,白袍上繡著五爪翔龍,腰間也繫著一條玉帶,巨椅兩旁是兩名巨靈般白衣人,各捧一尊閃閃發亮的銅人,巨椅後則是四名手持巨大雪白鵝毛扇的白衣女子。
  殿裡的人不下四、五十個,但卻個個靜肅,鴉雀無聲,四、五十個人連同蟠龍椅上那金冠白衣人在內,臉上都戴著銀色面具,只留兩眼在外,個個目光銳利,眼神十足,分明都是內外雙修的一流好手。
  尤其鼾金冠白衣人,一雙目光更像兩道冷電,幾令人不敢仰視。
  江山卻視若無睹,泰然安詳,灑脫異常地行了進去,而且是直逼玉階之下,微一欠身,朗聲說道:「末學……」
  他這裡剛兩字「末學」出口,玉階上忽然傳下一個蒼勁話聲,沉聲喝道:「凡朝見我「百花城」城主者,均須行三跪九叩之禮,還不快快下跪!」
  江山抬眼上聖,淡然一笑道:「適才哪位說話?」
  只聽右邊外一名銀冠白衣人道:「老夫。」
  江山道:「閣下在「百花城」位居何職?」
  銀冠白衣人道:「老夫乃城主駕前「十將軍」之一。」
  江山「哦」地一聲,道:「原來是位將軍,失敬,老將軍可知道,我是來參加「賽刀會」的貴賓?」
  銀冠白衣人伶冷她笑道:「不管你是什麼人,只要你見著我「百花城」城士就得行跪拜之禮。」
  江山道:「抱歉,我只跪天地君親師,別的……」
  銀冠白衣人厲聲暴喝:「大膽,老夫今天非讓你跪下不可。」
  銀冠白衣人暴喝聲中,階下八名白衣人長劍出鞘,成半弧形狀圍到江山身江山一動沒動,微微笑道:「將軍,我年歲雖不大,經過的大風大浪可不少,老將軍勿以這種陣仗嚇我。」
  銀冠白衣人傾頭怒目道:「好,好,好,好一個大膽的後生,老夫倒要看看你有多硬,刺他雙腿。」.
  他的話聲方落,八名白衣人振腕便要出劍,江山身軀忽然飛旋一匝。
  驟雨般一陣錚然連響,八把長劍齍柄而斷,八根森寒的劍身掉在了地上,八名白衣人大驚暴退!
  江山含笑卓立,像根本沒有動過,只是他右手裡比剛才多了一把刀,他那把小玉刀。
  這一刀驚住了全殿,大殿裡有著一剎那的死寂,但一剎那間之後又有人動了,是那兩個手捧銅人的巨靈般白衣人!
  而他兩個身軀剛動,金冠白衣人便抬起了手,他那隻手白的像玉一樣,似乎有點僵硬:「衝著你這份膽氣,我破例免你跪拜之禮。」
  他的話聲低沉,自然流露著一種懾人的威嚴,而且合著一股無形的力量,每一個字像一把無形的金錘,能震動人的心神。
  江山瀟灑欠身,小玉刀趁勢入懷:「謝城主。」
  金冠白衣人一雙合著懾人威嚴冷電般目光,從江山臉上緩緩掃過,道:「你是來參加「賽刀會」的?」
  江山道:「是的,城主!」
  「你是哪門派的弟子?」
  「我不屬於任何門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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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3 09:26:45 |只看該作者
  「看你剛才那一刀,頗似武當「萬眾劍法」中的一式「秋風掃落葉」,而且不帶一點火氣……」
  江山道:「承蒙城主誇獎,末學不是武當弟子。」
  城主道:「這個我知道,就是武當掌教在這招上的火候也不如你!」
  江山道:「城主過獎了,朱學後進,怎麼敢跟名重武林的武當掌教一身修為相互比擬!」
  城主道:「你不要瞞的,你也瞞不了我,你不是天賦絕佳。成就超人的武當俗家弟子,便是你領悟過人、涉獵很廣,我不問你的出身了,我還不知道你姓什麼叫什麼?」
  江山道:「有勞城主下問,朱學姓江,單名一個山字。」
  金冠白衣人沉默了一下,然後道:「近幾十年的名家我都清楚…江山道:「朱學後進,不在名家之列。」
  「你很謙虛,也很會說話,你怎麼會有本城的信符?」
  「那是一泣武林前輩送給末學的,那位前輩自桶『世間傷心人」!」
  金冠白衣人兩眼寒芒暴射,但一利那間又隱斂得無影無□。
  只聽他輕「哦」了一聲,道:「「世間傷心人」這名字取得滿是辛酸,其實這「世間傷心人」又何止他一個?他是什麼時候給你這面信符的?」
  江山道:「五年前。」
  金冠白衣人點點頭道:「原來是五年前,那不是一個短日子,那麼今天你拿著這面信符到「百花城」來見我……」
  他住口不言,顯然是等江山答話。
  江山當即說道:「朱學特這面信符來見城主,是有兩件事,一篇末學要見這位「世間傷心人」,一為請城主即刻取消「賽刀會」!」
  金冠白衣人怔了怔,道:「你這是……你要見這位傷心人?」
  江山道:「是這樣的,末學跟這位前輩原不相識,而遠在五年前末學在某處處理一件私事,適逢這位前輩在場,當時晚輩有一事不明曾就教於這位前輩,而這位前輩卻說那時不是末學應該明白那件事的時候,當時給了末學一面信符,囑末學五年後來「百花城」找他,到時候自會為末學釋疑……」
  金冠白衣人靜聽至此,微微點頭道:「原來如此,聽你這麼一說,我雖然只懂得大概,可是既是你的私事,我也不便探問,那麼你要我取消「賽刀會」,又是為了什麼?」
  江山說道:「末學為的是聚在外城賓館裡的那些江湖同道,也是為了城主的這座「百花城」。」
  金冠白衣人道:「我不懂你的意思。」
  江山道:「末學雖不明白城主舉辦這次「賽刀會」的真正意圖,但卻敢說城主舉辦這次「賽刀會」的用意絕不像告示上所寫的那麼單純,同樣的,來參加這次「賽刀會」的各路人物也都另有目的,別具用心,今晚所鬧出的人命只是例證之一,要是讓這種情形發展下去,『百花城」這人間仙境勢必成為羅剎屠場,不是他們全留在「百花城」裡,便是這座「百花城」毀在他們手下,有鑒於此……」
  金冠白衣人道:「這麼說你是純屬一番好意?」
  江山毅然點頭道:「可以這麼說。」
  金冠白衣人道:「恐怕你誤會了我這次舉辦「賽刀會」的心意。」
  江山道:「但願末學是誤會了。」
  金冠白衣人道:「事到如今我不妨告訴你,我舉辦這次「賽刀會」可以說完全失敗了,也就因為它完全失敗了,所以找可以把實情一點也不保留的告訴你。」
  「我舉辦這次「賽刀會」只為找一個人,這個人跟我有血海深仇,他毀了我的家,奪去了我的愛妻,我找了他多年,都沒找到他,原以為舉辦這次「賽刀會」,可以把他誘來,誰知道我白費心機,他竟然沒有來……」
  江山呆了呆,道:「原來如此,末學還以為……」
  金冠白衣人截口說道:「你大概以為我野心勃勃,想一網打盡天下武林精英,那你是士了流言的當,我知道外間有很多關於「百花城」的傳說,有很多人為一時好奇跑到「百花城」一探究竟,卻都有來無回,其實他們都是自願留在「百花城」長住,願意終老此鄉的,我一點也沒有勉強他們,我現在告訴你實話,你信得過我麼?」
  江山道:「城主既是以誠相待,朱學焉敢不信,只是……」
  金冠白衣人道:「你放心,衝著你這份悲天憫人的胸懷,為了證明我沒有野心,我願意馬上宣佈取消這次「賽刀會」!」
  江山沒想到這位「百花城」的城主如此爽快,忙抱拳欠身道:「多謝城主。」
  金冠白衣人微微抬了抬手,算是答禮,道:「你用不著謝我,我只是為了證明自己沒有野心,也為了使我這座創之不易的「百花城」免於大難,同時你年紀輕輕能有這份膽氣、這份胸懷,也讓我佩服。」
  江山道:「城主過獎,至於朱學要見那位前輩的事……」
  金冠白衣人道:「取消「賽刀會」好辦,這件事我卻要跟你商量了!」
  江山訝然道:「城主要跟朱學商量什麼?」
  金冠白衣人道:「你要見的那個人原是我駕下「十將軍」之一,但在一年多以前他已經告老還鄉、歸隱林泉了……」
  江山道:「這麼說,那位前輩已經不在「百花城」了?」
  金冠白衣人微一點頭道:「是的。」
  江山道:「城主可知道他回到什麼地方去了?」
  金冠白衣人道:「當然知道,凡是本城的人,不論他日後到什麼地方去,都留有其住址或者是聯絡人,本城要找尋他們很方便。」
  江山道:「那麼城主是不是可以把那位前輩的住址告訴末學?」
  金冠白衣人遲疑了一下,道:「從本城告老還鄉、歸隱林泉的人,對本城都曾經有很大的貢獻,為照顧他們歸隱後的安寧生活,他們歸隱後的各自住址,本城一向列為機密,不過你持有他送給你的本城信符,我自然應該跟他一樣信得過你……」
  江山忙道:「多謝城主。」
  金冠白衣人微一搖頭道:「你且慢謝我,我還有後話。」
  江山說道:「城主請說,朱學洗耳恭聽。」
  金冠白衣人殽道:「我想跟你談個條件。」
  江山微微一怔,道:「什麼條件?」
  金冠白衣人道:「雖然你持有他給你的信符,本城也鷹該跟他一樣的信得過你,但是本城並沒有一定得告訴你他的住址的義務……」
  江山忙道:「城主……」
  金冠白衣人微一抬手,說道:「所以你必須為本城做點事,也就是說你必須對本城有些微貢獻來交換他的住址,不知道你是否願意?」
  江山道:「不知道城主要我為貴城做些什麼事?」
  金冠白衣人道:「很簡單,你代我找到我找不到的那個人。」
  江山一怔道:「城主的仇人?」
  金冠白衣人道:「正是:「
  江山道:「城主曾經動用貴城那麼多的人,都找不到城主的仇人,朱學一個人又怎麼能……」
  金冠白衣人說道:「你要是不願意,我不能勉強,只是我也不能把你要找的人的住址告訴你。」
  江山道:「城主,末學這件私事事關重大……」
  金冠白衣人道:「我知道,要不然你也不會那麼老遠的跑來「百花城」找他。」
  江山道:「城主,我急著找這位前輩,這樣好不好,請城主先把這位前輩的住處告訴末學,等末學見過這位前輩之後,再……」
  「年輕人!」金冠白衣人慨歎地道:「你很急,但你可知道我悲痛了多少年,他毀了我的家,奪了我的愛妻,一天找不到他,我一天寢難安忱,食不甘味,那種錐心刺骨的痛苦不是局外人所能想像的,年輕人,你要知道,你是來求我,不是我求你。」
  江山沒有再說話,沉默了好一會兒才緩緩地說道:「萬一城主這個仇人已經不在人世了呢?」
  金冠白衣人微微地笑道:「只要你能證實他的確已經死了,那就跟你找到了他是同樣的。」
  江山說道:「萬一在末學為城主找尋仇人的這個期間,而末學要找的那位前輩不幸故世了呢?」
  金冠白衣人道:「年輕人,你的運氣不至於那麼壞吧!」
  江山道:「末學不能不防萬一,萬一那位前輩在末學為城主覓仇這期間不幸故世,末學勢將孢恨終生。」
  金冠白衣人道:「年輕人,有一點你恐怕沒弄清楚。是你來求我,我可以自己覓仇,而你勢必得從本城獲得你所要找的人的住處,基於這一點,你勢必得碰碰運氣冒冒險,你說是不?」
  江山雙肩陡揚,說道:「城主,設若末學今天非要城主告訴末學要找的那位前輩的住處呢?」
  「大膽!」轟雷一聲暴喝,那些銀冠白衣人個個目現寒芒,往前逼了一步。
  金冠白衣人一抬手,道:「這是我跟他之間的事,你們不要管。」
  那些銀冠白衣人立即恭謹躬身退了回去。
  金冠白衣人目光一凜,望著江山道:「年輕人,那也可以,不過你先得想辦法解我這一招!」
  話落,他雙手並抬,左手跟右手都顯得有點僵硬。他兩手中臂彎起,各劃半弧,由裡而外緩緩向前推去。
  這一招乍看沒什麼奇特之處,但江山卻覺得金冠白衣人身前兩女方圓內鄱在這一招籠罩之下。除非能以極快速的身法躲出兩女以外,否則無論怎麼拆解都難以逃過金冠白衣人這威力範圍極大的一擊。
  江山一時竟想不出破解之法,心神不由震動了一下。
  只聽金冠白衣人道:「年輕人,你想不出破解之法是不是?我知道,以你快速身手或者可以躲開我這一招,我傷不了你,你若以絕招攻我,我也可以以這一招護身,你也傷不了我,你我只能算平手。可是眼下還有我這麼多的手下,這麼一來我就佔了絕對的優勢,你想強迫我把你要找的人住處告訴你,那是辦不到的。」
  金冠白衣人說的是實話,這是明擺著的事實。
  江山自己也知道,這位神秘的「百花城」城主功力高得怕人,但儘管這位「百花城」城主的功力再高,可是憑他的絕佳天賦及渾金璞玉之質,經過後天的苦學所得來的一身所學,跟這位「百花城」城主打成平手是不成問題的。
  但是「百花城」城主的周圍還有這麼多內外雙修的好手,尤其那兩個巨靈般的白衣人,顯然有千斤神力,這麼一來他就絕握不了勝券了。
  江山咬咬牙說道:「我怎麼信得過城主?」
  金冠白衣人收回雙手,道:「年輕人,你怕我到時候食言背信,不告訴你你要找的人的住處?」
  江山道:「不錯!」
  金冠白衣人忽然笑了,道:「年輕人,我是一城之主,『百花城」的聲威不下於當今的幾個大門派,我的身份較諸他們的掌教也只高不低。」
  江山兩眼忽現威儀,直追金冠白衣人,金冠白衣人的身軀震動了一下。
  江山兩眼中的威儀忽又隱斂不見,點點頭道:「好吧!我就試試自己的運氣,請城主把仇人的姓名、年齡及相貌告訴我。」
  金冠白衣人道:「我告訴你他的姓名、年齡沒有用,他已經改名換姓了,至於他的相貌……我這麼告訴你吧,你找一個滿瞼疤痕、形如厲魔的瞎眼啞老人,就行了。」
  江山猛然一怔,道:「滿瞼疤痕、形如厲魔的瞎眼啞老人?」
  「不錯,就是這麼個人。」
  「這一個人能毀城主的家、奪城主的愛妻?」
  「年輕人,你不能小看這一個人,他雖然是個廢人,論武功絕難跟我頡頏,可是他有過人的心機、陰毒的心腸。憑他過人的心機,他使我一薵莫展,根本無用武之地,反倒我成了廢人一個;憑仗陰毒的心腸,他不但毀了我的家,還奪了我的愛妻。年輕人,你找到他之後,最好馬上把他擊斃,要不然你一定會反被他所制,到那個時候你就絕難再回到「百花城」來見我了。」
  這一點江山自是相信的,他一直認為智比方來得可怕,他道:「城主的意思是要我把他的首級帶回來?」
  金冠白衣人道:「不錯,我就是這個意思,有他的一顆首級就夠了,他就是燒成了灰我也認得。」
  江山道:「好吧:我就此告辭。」他一抱拳就要走。
  金冠白衣人抬手說道:「慢著,你說你也是來參加「賽刀會」的?」
  江山道:「城主知道,我的目的並不在……」
  金冠白衣人截口說道:「我知道,你剛才用的那把刀是……」
  江山說道:「那只是一把裁紙的小玉刀。」
  金冠白衣人道:「你身上沒帶別的兵刃麼?」
  江山道:「我從不帶乒刃,這把小玉刀就是我的防身兵刃,雖然它也能傷人,可是我旨在防身,不在傷人。」
  金冠白衣人目光一凜,道:「你這把刀從沒有傷過人,從沒有沾過血!」
  江山道:「從沒有。」
  金冠白衣人點了點頭,說道:「好,這是一把好刀,這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刀,來人,取獎品來。」一名銀冠白衣人膺聲往後付去。
  江山忙道:「城主這是……」
  金冠白衣人道:「年輕人,你有所不知,我舉辦這次「賽刀會」的目的雖然主要是為誘來我那仇人,可地想在武林那麼多兵刃之中選出一把真正的好刀來,我認為一把刀的好壞不在它本身的價值,更不在它是否鋒利。而該在於它是否殺過人,沾過血。沾過血的刀帶著血腥與暴戾之氣,只是一般殺人的利器,不能算是好刀,從不沾血腥、從不傷人而又達到防身目的的才是一把真正的好刀,你懂了麼?」
  江山沒有想到這位「百花城」城主的理論和看法跟他不謀而合,他不但怔住了,而且對這位「百花城」城主也不禁產生了幾分好感。
  金冠白衣人話剛完,那銀冠白衣人已帶著幾個佩劍白衣人行了進來,身側還有四名體態十分動人的白衣女子。
  那幾名佩劍的白衣人每一個人手裡都捧著一個方形的漆盒!
  金冠白衣人抬手望著江山道:「年輕人,黃金萬兩,明珠千顆,『軒轅刀法」
  三招,本城四大名花任選其一。」
  轉望四名白衣女子道:「取下你們的面具。」
  果然不愧是「百花城」的四大名花,不但個個體態動人,而且美艷無雙,絕色人間。
  這四名白衣女子不但人長得美,而且還帶著幾分嬌媚與醉人的成熟風韻,個個是當世尤物,當真能一笑煩人城,再笑煩人國,江山也不禁為之多看了幾眼。
  只聽金冠白衣人道:「年輕人,本城的四大名花都在你眼前,你中意那一個就送那一個。」
  四名白衣女子八道足以熔鋼化鐵、勾魂攝魄的目光一起投向江山,那嫣紅而豐潤的香唇也都泛起嬌媚的笑意。這,換任何一個人都會骨為之蝕,魂為之銷。
  但江山卻泰然安詳淡淡她笑道:「四大名花,花中之魁,嫣紅垞紫,解語羞人,眼花繚亂,無從選擇,江山同幸,得睹芳姿,已不虛此生!」
  金冠白衣人目光一直道:「年輕人,你……」
  江山搖搖頭道:「城主,末學無福消受。」
  金冠白衣人怔了一下,說道:「這……你倒是我生平僅遇的,那麼,黃金萬兩,明珠千顆……」
  江山搖頭道:「末學意不在此,一樣也不要。」
  金冠白衣人離座而起,碩長的身材,雪白的長衫,臨風玉樹般,跟他身邊這些人一比,簡直令人有鶴立雞群之感。
  可以想見這位「百花城」城主必是位瀟灑的美男子。
  只聽他說道:「年輕人,你當真是我生平僅遇的人。『軒轅刀法」雖只一頁三招,但奇奧博大,含蘊無窮變化,武學寶典,罕世難求,你是個練武的人,也讓我錦上添花,為後世武林留下一段佳話,幸勿再行推辭。」
  抬手微微一擺,一名佩劍白衣人捧著一個小小的朱紅漆盒步下玉階,來到了江山的面前。
  江山道:「城主……」
  金冠白衣人振聲說道:「年輕人,我認為非你不足也不配擁有這一三招「軒轅刀法」,此乃武學寶典,刀法之王,把它給你,應該是相得益彰的事,若冉付推拒,我馬上當場焚燬。」
  若真被當殿焚燬,那也委實可惜。他只好道謝的頭,答應接受。
  人家一片的誠懇、一番好意,江山不便再咄辭,這一頁三招的「軒轅刀法」
  那名佩劍白衣人立即掀開了朱漆盒蓋,盒裡有個巴掌大小的黃絹封套現了出來。
  只聽金冠白衣人朗聲說道:「這三招「軒轅刀法」奇奧博大,變化無窮,威力無匹,若所贈非人,那不但是武林浩劫,也是我的大罪孽,如今我可以安心了,甚至我已經為維護武林正義加添了一股很大的力量,人生至此,又復何求。」
  「來人,代我送江少俠,並派人宣佈,第一刀已有人膺選,獎品也已有得主,天亮之後送走眾貴賓,然後關閉「百花城」,一直到江少俠返來。」
  兩名銀冠白衣人下陷欠身擺手。
  江山沒有再多說,揣好那個黃絹封套,抱拳施禮,轉身往外行去。
  望著兩名銀冠白衣人把江山送出了禁城,金冠白衣人突然嘿嘿而笑。
  他笑得好冷,笑得好怕人。
  就在這時候,他的目光變得陰毒異常,只聽他道:「沒想到那匹夫遠在五年前還想多嘴,我讓這姓江的後生親手了卻你的殘生,看你還能說什麼!」
  一名銀冠白衣人躬身道:「城主睿智,非臣等所能及,他貌已毀,不怕姓江的後生認出他來,他兩眼已瞎,也不怕他認出這姓江的後生來……」
  金冠白衣人說道:「事已隔五年,五年不是一個矩日子,即使到時候他龍憑末聾約兩耳聽出這姓江的後生,但他有口不能言,有手不能用,我怕他什麼?有了我那句話,恐怕性江的後生不會也不敢容他多活一刻。等到姓江的後生帶著他的首級回到了「百花城」,知道他殺的人就是他所要找的人時……」
  他以得意狂笑代替了餘話。
  那名銀冠白衣人道:「臣等愚昧,等到這姓江的後生知道他所要找的人已死在他手中時,他必不肯善罷甘休。既如此,城主給他「軒轅刀法」豈不是……」
  金冠白衣人笑聲忽歎,冷冷地說道:「你們懂什麼,我給了一頁二招「軒轅刀法」自然有我的道理,他不是看破我的用心,讓我取消「賽刀會」麼?我就假他之手除去這些武林精英,等到我派人宣佈第一刀已有人膺選,獎品也已有得主之後,有一部分的人必會不滿我的做法,另一部分的人就會掉頭去追他這位獎品得主。不滿意我的做法的人很容易地會被咱們消滅,而追他的那幫人,也會一個一個地死在他那把小玉刀下……」
  銀冠白衣人道:「城主,他那把小玉刀旨在防身,不在傷人。」
  金冠白衣人冷冷地哼道:「等到他們逼急了他,逼得他的性命有了危險時,你看他會不會傷人。
  再說我已經用話點過了他,為了不使那一頁三招「軒轅刀法」淪入魔手,為武林帶來浩劫,他非得傷人不可,等到那幫人一一死在他的刀下後,他就成為一個兩手沾滿血腥的惡魔了,再等到他殺死一個苟延殘喘的可憐老人,恐怕武林各門派已經找上他了,他再厲害也難是整個武林之敵,到那時候說不定他就回不來了,也永遠不會知道他要找的人已經死在他手裡了。」
  眾銀冠白衣人,一起躬身下去,恭聲齊道:「城主高智,臣等難及萬一!」
  金冠白衣人嘿嘿而笑,生了下去。
  一名銀冠白衣人接著說道:「不知道這個姓江的後生是怎麼個出身,武功這麼高,也不知道他找那老賊,究竟為明瞭什麼事!」
  金冠白衣人冷冷地道:「那就不管他了,我不容世上有武功比我高的人,甚至跟我不相上下都不行,他武功再好也要在我眼前倒下去;至於他找那老匹夫究竟為明瞭什麼事,那也只有讓它永遠地成為一個謎了,那老匹夫要告訴人的話還能有什麼好話?」
  他雙手一按座椅扶手,站了起來道:「先作準備,然後派人去宣佈,這件事我交給你們了。」他轉身往後付去。
  兩名幽靈般的白衣人跟那四名持扇的白衣女子跟了上去。
  眾銀冠白衣人一齊躬下身去。
  當剛才金冠白衣人雙手落在座椅扶手上時,「叭」地發出一聲輕響,似乎是兩個硬物相碰所發出的聲音。
  金冠白衣人的手是有點僵硬,但那不是筋骨的僵硬,絕不可能是肌肉僵硬。
  那麼何來硬物相碰時所發出的聲響?
  難不成他一雙手會是假的?









第04章 仗義月湖

  天亮了,漢水一水若帶,靜靜地流著。
  江山就站在岸邊,背著手,望著汨汨東流的水直皺眉口
  身後一片樹林裡,走出了一個人來,臉色蒼白,神情冷漠,一襲日衫迎晨風飄揚,那是青衣少年。
  江山回過了身,微微地一愕。他旋即笑道:「原來是閣下!」
  青衣少年神情冷冷地說道:「不錯,是我,你的腳程可不慢啊!能追上你可還真不容易。」
  江山微微笑了笑,道:「怎麼,這兒不是「百花城」,沒有顧忌了,要跟我痛痛快快的打一架?」
  青衣少年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道:「我欠你的情,我這個人最怕欠人的情我是來還人情債的。」
  江山「哦」地一聲,道:「這倒是頗出我的意料之外,你打算怎麼個還人情債法?」
  青衣少年道:「你站在這兒幹麼?」
  江山道:「等船,我要到漢陽去。」
  青衣少年道:「聽說你膺選天下第一刀,囊括了所有的獎品?」
  江山道:「不,我只蒙「百花城」城主贈與一頁三招的「軒轅刀法」,別的我無法消受,沒敢要!」
  青衣少年道:「這就夠了,他們已經追你來了,為的就是這一頁三招的「軒轅刀法」!」兩眼寒芒一閃,又道:「他們已經到了。」
  江山道:「我聽見了,這倒是我始末及的,你是打算幫我退敵?」
  青衣少年道:「不錯。」
  江山搖搖頭道:「不行!」
  青衣少年雙眉一揚,道:「你是怕我無法退敵?」
  江山搖搖頭:說道:「不,我是怕你有能幫我退敵,我不希望你再殺人,更不希望你為我殺人。」
  青衣少年道:「奈何我已殺了人,一個也是殺,兩個……」
  衣袂瓢飛,人影疾閃,他兩個身邊一連射落五個人來,青一色的黃衣大漢,個個神情驃悍,眉宇間有一股暴戾之氣。
  江山道:「「桐柏五虎」?」
  一名臉上有條刀疤的黃衣大漢冰冷地道:「不錯,你兩個哪一個是江山?」
  青衣少年頭都沒回,道:「我!」
  江山笑道:「閣下,還人情債不是這麼個還法的,這不是一檔子的生意,你要承認是江山就會永遠沒個完,再有第二回那就該我欠你的了,以找看來你還是走你的路吧:「
  青衣少年冷冷地道:「好意心領,他們找的是我,旱路也可以到漢陽,我看還是你走吧」
  那刀疤黃衣大漢厲聲道:「你們兩個究竟哪一個是江山?」
  .青衣少年冰冷道:「看看這個你就明白了。」
  他左手拔刀,快捷如電,寒光一閃,那鋒利的刀刃已到了刀疤黃衣大漢的肩頭,而他始終沒轉過身去,而刀疤黃衣大漢眼看就要傷在刀下。
  江山一閃身右掌遞出,只聞「噹」地一聲,青衣少年的掌中刀往上蕩起,小玉刀震起了青衣少年掌中刀,往前再遞,「噗」地一聲,那刀疤黃衣大漢胸口衣裳破了一個洞,都看見肉了,卻沒傷著皮肉。
  江山道:「憑你們還不配找江山,快回桐柏去!」
  那刀疤黃衣大漢嚇白了臉,也嚇破了贍,一剎那間他等於死了兩次,他自著瞼急急的暴退。另四個黃衣大漢四把刀出鞘了。
  青衣少年冷冷地道:「你白費心了,這種人不到黃河心不死,不見棺材不流淚,心慈不得,還是讓我來吧!」
  忽然一聲輕叫傳了過來:「你們倆誰也別爭,誰也別搶,還是讓我來吧!」
  江山臉色一變,急道:「慢……」
  他才說一個「慢」字,「桐柏五虎」四把刀已掉了地,然後一個連一個的倒了下去,有兩個是趴著的,正後心有一片血債。
  青衣少年長眉一揚,道:「血無痕!」冷電般目光投向那片樹林內。
  樹林裡走出一個人來,是那位俊美的白衣少年黃君。
  青衣少年道:「你是「血無痕」?」
  黃君點點頭道:「不錯,你呢?」
  青衣少年道:「梅恨天!」
  黃君眉鋒一皺道:「好怕人的名字!」
  江山把話接了過去,道:「我不應該怪你多事,可是….…」
  黃君道:「那你就別怪我多事,你不殺人,人要殺你,除非你肯乖乖地把那一頁三招「軒轅刀法」交出來,只是,你肯麼?」
  江山道:「我不肯,可是可以躲!」
  「躲?」黃君冷笑道:「笑話,該躲的你躲,不該躲的你也躲麼?殺人固然不是一件好事,可是留這些惡徒在世上那更是造孽,你懂麼?」
  江山道:「我受教了。」
  黃君道:「現在我不欠你的人情債了,找你的人並不止這五個,以後的你自己應付吧!」話落,她飄然付去。
  悔恨天望著黃君的背影道:「我倒覺得跟他很投緣。」
  江山道:「那何不追上交個朋友?」
  悔恨天道:「那我欠你的人情債,以後再還。」邁步追了上去。
  江山望著那一前一後兩個身影,喃喃說道:「希望你們倆能成為朋友,這樣或許能使你們倆少殺些人。」
  漢陽附近的風景,以「月湖」為主,「月湖」原有東西二月湖,今存者僅「西月湖」。
  著名的「伯牙台」即在湖旁,為春秋時魯國大夫伯牙彈琴之所,此白面湖依山,遠望梅山蒼蒼,俯睇月湖蕩漾,山色湖光,挹注於幾席之間,岸頭楊柳成行,湖中遍植荷花,夏間荷花盛開,大有「千紅映日」之概!
  「月湖」百項碧波,有水的地力就有魚,有魚的地方就少不了有打漁的,「月湖」不大,魚量也不多,所以住在湖邊的漁家也不過十來椽草房。
  黃昏時分,歸舟數葉,小小的漁舟一艘艘靠了岸,千來個打漁的,裡頭只有一個是女子。
  船靠了岸,就是裝簍收網的時候,漁夫們裝簍的裝簍,收網的收網,手法熟練而俐落,唯燭這個女子慢吞吞的,手法顯得不大熟練。
  鄰船一個中年漢子遲疑了好一陣於,投下手中的東西直起腰,道:「郭大嫂,要我幫忙麼?」
  那女子直起了腰,揚起了臉,很清麗的一張臉,二十多近三十年紀,柳眉鳳目,膽鼻檀口,肌膚白皙嬌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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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3 09:27:54 |只看該作者
  看她那身打扮,倒有幾分像個漁家女,可是看它的模樣氣質,一點兒也不像個長年來往水上的打漁人。
  她臉上本籠罩著一絲淡淡的憂愁,聞言展顏一笑道:「謝謝你,顧大哥,不用了,我快收好了。」
  那中年漢子又道:「郭大哥好點了麼?」
  那女子道:「謝謝您,好多了,過兩天就能下床了。」
  中年漢子不忍地看了她一眼,道:「我看還是早點請個大夫給他看看吧!再拖下去把你給累倒了,那就更麻煩了,不要有什麼顧慮,到時候大伙湊湊,怎麼也湊得出來的。」
  那女子眼圈兒一紅,忙道:「謝謝您,我知道,我們夫婦搬到這兒來,您諸位給的照顧太多了,您放心,到時候只要缺錢用我會請您諸位幫忙的。」
  那中年漢子道:「說什麼給的照顧多,遠親不如近鄰,街坊鄰居本該就這個樣子,這就咱們這十幾戶苦人家,咱們要是不彼此照應,難道還等外人來照應不成,世間不如意的事那麼多,誰都有個急難的時候。」
  他提起魚簍背起了網道:「我先走了,待會兒我去看郭大哥去。」
  說完了話他跳上岸走了。
  那女子忙說道:「顧大哥,您別麻煩了……」
  只聽中年漢子說道:「麻煩什麼,我閒著也是閒著!」
  那女子目送他遠去,一雙鳳目中閃漾起淚光,臉上也浮現起感激的神色。
  其他的漁夫過來說幾句話,打個招呼之後都走了,一轉眼工夫只剩下了這女子一個人站在那兒。
  她歎了一口氣,抬起滿是魚腥、讓水浸得發自的手,理了理被晚風吹亂的垂鬢,她又彎下腰去收網了。
  她剛彎下腰,岸上響起一個帶著冷漠的低沉話聲道:「我要買魚,論條還是論斤?」
  打漁的就是怕魚賣不出去,歡迎都來不及。沒想到剛靠岸就來了主顧,那女子忙直起身抬起了頭,岸上不知道什麼時候來了兩個人,並肩而立,離船頭不過咫尺。
  這兩個人一色紫衣,都是竹竿也似的瘦高身材,慘白白的兩張臉,一般地殘眉細目,目光冷峻而犀利。
  那女子臉色突然一白,身軀也為之一晃,她忙往後探手扶住了艙沿,就在她扶住艙沿的同時,她的臉色又恢復了正常。她臉上浮露一絲笑意,比剛才的笑意還要勉強,說道:「對不起,這些魚不是賣的,是自己吃的。」
  左邊那紫衣人哼了一聲,冷冷笑道:「你們倆就靠這點魚過活麼?紫雲,這裡的日子比在宮中裡的日子好過麼?」
  那女子訝然說道:「您這位這話……」
  右邊紫衣人冷笑道:「紫雲,你就不要再裝蒜了,我們在宮裡共事也不是一天了,誰還能認不出誰來?既讓我們倆找到了你,你就認命了吧!彭老離這兒不遠,你這就跟我們去見彭老!」
  那女子臉色大變,脫口說道:「怎麼?彭老也來了?」
  右邊的紫衣人道:「門主的脾氣你不是不知道,她一向不容門中人有兒女私情,更不能容忍你們倆叛門私奔,你們倆跑了,不要緊,可害苦我們了,門主把四位護法派出了兩位,我們幾個更是差點沒跑斷腿,現在總算找到你們倆……」
  那女子淒厲道:「難道你們就不能念在……」
  左邊紫衣人冷冷地道:「念在什麼?門主下的手諭,四位護法出來了兩位,彭老就在附近,你們倆叛了門,難道還讓我們倆也跟著叛門不成?你們倆不要命了,我們倆還想多活幾年哩!我們不願驚世駭俗,諒必你也不願意,什麼都別說了,跟我們倆走吧!」
  那女子沒有再說話,頭一低上了岸。
  右邊紫衣人道:「郭桐呢?」
  那女子的身軀微微一震-淡然地道:「死了,早在一年多以前就死了,要不然我怎麼會來打魚?」
  左邊紫衣人冷冷地道:「郭桐死了?剛才那個打漁所說的郭大哥是誰?難不成你又跟了個性郭的?你跟姓郭的還真有緣:「
  那女子猛然抬頭,滿臉驚駭,道:「你們都聽見了?」
  左邊紫衣人冷冷地道:「一個字也沒漏。」
  那女子淒然地說道:「有我跟你們回去還不夠麼?我求求你們放過他,他正在病中,病得很厲害……」
  「正在病中?」左邊紫衣人冷冷地道:「恐怕是舊傷復發了吧?求我們沒用,門主的令諭是跑兩個找一雙,誰也不敢縱放一個。」
  一偏頭,又道:「老二,你去找郭桐去。」右邊紫衣人轉身就走。
  那女子鳳目猛睜,厲聲說道:「你們逼人太甚了,我跟你們拚了。」
  她閃身追上去,揚掌就劈。她這裡揚掌劈出,身後卻響起了一聲冷笑,說道:「好大的膽子,居然敢跟我們動起手來。」
  一縷勁風襲向那女子膜後大穴,那女子顧不得再劈前面的紫衣人,旋身避過這縷勁風,她躲是躲過了這縷襲向腰後大穴的勁風,但是她沒能躲過偷襲她的那名紫衣人閃電般轉身遞過來的一掌。
  就在她堪堪避過那縷勁風的同時,那名紫衣人遞過來的那一掌已落在她右肩之上,她「肩井穴」受制,立即半身酸麻不能動彈。
  她身前那名紫衣人冷冷地道:「紫雲,我不妨告訴你,門主的命諭是死活不拘,你要再敢妄動,我們就先斃了你,老二,你帶著她先走,我找郭桐去。」
  他閃身要動。
  話聲來自身後,近在咫尺,紫衣人一驚轉身,穴道目光投注處,三個人都為就在這時候,一個帶著冷意的清朗話聲傳了,來:「站住,不許動。」
  之一怔,兩個紫衣人更為之一驚。
  眼前不知道什麼時候站了一個很白淨、很英挺的俊朗白衣客,背著一雙手,還顯得飄逸灑脫。
  前面一名紫衣人定定神,冷冷地道:「你是……」
  俊朗白衣客道:「別管我是誰,兩個大男人聯手對付一個婦道人家,你們也不覺得羞人嗎?我看不過去,叫你的同伴給我放手。」
  前頭這名紫衣人勃然色變,怒然說道:「你好大的口氣……」
  他這句話還沒說完,俊朗白衣客一步跨前,抬手便扣住了他的喉嚨,道:「咱們是搖頭不算點頭算,你放不放?」
  那女子瞪大了一雙鳳目,她從沒看見過這麼快捷的身法、這麼高絕的手法。
  事實上她明白,她的一身所學在武林中已經很過得去了,可是她難在這兩個紫衣人手下走完三招,在江湖上,很少有人敢惹這兩個紫衣人的。
  一方面固然是因為這兩個紫衣人的武功好,另一方面是因為很少有人惹得起這兩個紫衣人所屬的那個門派。
  前後兩個紫衣人驚住了。他們兩個人也跟那女子一樣,也沒有見過這麼快的身法及手法,快得讓人連躲的念頭都來不及轉。
  前頭這個紫衣人驚恐還帶難受,喉管被鋼鈞般的五指扣住,不但痛,連呼吸都困難,他只好連忙點了點頭。
  俊朗白衣客道:「你還算識時務。」抬眼向後,說道:「你看見了。」
  後頭紫衣人一定神,忙鬆開了手。
  那女子忙閃身挪向一旁,望著俊期的白衣客急急說道:「這位,他們是「雙鳳門」的人。」
  她是暗示俊朗白衣客,這兩個紫衣人來頭大。
  俊朗白衣客似乎毫不在意,輕輕地「哦」了一聲,說道:「原來是「雙鳳門」
  的,失敬了。」他鬆了手,前頭這紫衣人捂著脖子暴退。
  後頭那名紫衣人上前一步扶住了那同伴,目中兩道厲芒直逼俊朗白衣客,冷冷地道:「現在你還要管這檔子的閒事麼?」
  俊朗白衣客說道:「我已經把火惹上了身,橫豎……」
  一個紫衣人道.。「我二人不為己甚,你現在收手抽身還來得及。」
  那女子鳳目一眨一眨地望著俊朗白衣客,從她的目光以及她臉上的神色,可以看出她心裡很矛盾。
  她□心俊朗白衣客虎頭蛇尾,可又怕白衣客惹不起「雙鳳門」!
  俊朗白衣客笑了,望著紫衣人道:「八成兒你真以為「雙鳳門」這三個字嚇住了我,你錯了,我這個人從不知什麼叫怕,這檔子閒事我是管走了。」
  那女子的神色鬆了!
  那紫衣人的臉上神色微微一變,說道:「你可知你犯了武林大忌,這檔子事是我「雙鳳門」門裡的事。」
  俊朗白衣客淡然道:「是麼?」
  紫衣人說道:「這個女子踉另一個人是我「雙鳳門」的叛徒,他二人不守門規,畏罪逃脫,本門派出高手四處追緝,為時將近一年,才在這兒找到他二人,這是實情實話,不信你可以問問她。」
  俊朗白衣客轉望那女子侹:「姑娘,是這樣麼?」
  那女子垂下螓首,點點頭。
  俊朗白衣客眉鋒微皺,遲疑了一下,道:「要是這樣的話……」
  那紫衣人冷冷她笑道:「我勸你還是少管,現在收手抽身還來得及。」
  那女子似怕連累了俊朗白衣客,猛然抬起螓首,望向紫衣人,厲聲說道:「我二人並沒有什麼大過,難道情愛是罪孽,『雙鳳門」這條門規太不近情理,我夫婦不滿「雙鳳門」這不近情理的門規,所以雙雙逃離「雙鳳門」,誰知道你們竟緊追不捨,非要把我夫婦抓回去不可,好吧!我夫婦就跟著你們回去,要死我夫婦二人也要死在一起,跟我來,我帶你們找郭桐去。」
  她轉身要走,俊朗白衣客突然抬手一欄,道:「慢著!」
  那女子回過身來道:「你……」
  俊朗白衣客沒容她說下去,微微她笑道:「我改改口,這位大嫂說的可是實話?」.
  那女子笑了笑,道:「我夫婦並不怕死,似這般提心吊瞻,東躲西藏,活著倒不如死了好……」
  俊朗白衣客又一抬手道:「大嫂不要再說了,天地間唯一可貴的是真情,別的我不理,單憑這一點,這檔子事,即使是找上「雙鳳門」去也在所不惜。」
  目光一凝,望著這兩名紫衣人道:「我的話你們兩個聽見了,請歸告貴門主,就說這件事我截下了,日後江湖上儘管找我就是了,你們兩個要是不服氣,也可以聯手跟我一搏,只要你們兩個能夠勝過我,別說是這封夫婦,就是連我也可以一起帶回去。」
  那紫衣人聽得臉色連變,俊朗白衣客話聲一落,他立即怒然地說道:「好,好,好,我倒要試試你有多大氣候,竟敢犯武林大忌,伸手管本門裡的私事。」
  話落欺身,單掌一擺,劈胸就抓。
  他的身法快而詭異,掌末近身,指風已然逼人。
  俊朗白衣客泰然卓立,紋風不動,待紫衣人的指力沾衣,他的右手輕輕地一揚揮了出去。沒看見他用的是什麼招式,也沒看見他擊中了紫衣人的什麼部位,只聽紫衣人大叫一聲,垂手暴退,踉蹌幾步才拿樁站穩。
  紫衣人的臉上煞白,額上已見豆大的汗珠。
  俊朗白衣客淡然她笑道:「我再加一分力,你這隻手就永遠別想用了,怎麼樣?是不是還要試試!」
  紫衣人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沒說話,偕同伴騰身飛掠而去。
  俊朗白衣客當即轉望那女子道:「大嫂住在什麼地方?」
  那女子道:「就在前頭,離這兒不遠。」
  俊朗白衣客道:「那麼大嫂請回吧,大嫂回去之後最好趕快收拾收拾搬到別處去吧,這兒不能再住了,我留在這兒擋他們一陣。」
  那女子點頭答應道:「承蒙仗義援手,還沒有請教大俠貴姓大名……」
  俊朗白衣客道:「舉手之勞,何須掛齒,大嫂快回去吧,『雙鳳門」的聲威我早已久仰了,他們派出來的人也絕不止這兩個,等他們糾集高手捲土重來總是麻煩。」
  那女子道:「大俠不肯示下貴姓大名,我夫婦只有銘記在心,少俠把這兩個擋了回去,對我夫婦來說已經夠了,少俠也快請吧,剛才聽他們兩個說,「雙鳳門」的一個護法就在左近。」
  俊朗白衣客「哦」了一聲,道:「那我更不能走了。」
  那女子忙道:「少俠……」
  「慢著!」俊朗白衣客忽然一抬手道:「只大嫂一人在家麼?」
  那女子微微一怔,旋即苦笑道:「少俠有所不知,我夫婦當初逃離「雙鳳門」
  時他受了點內傷,如今舊傷復發,臥病在床,已經有好些日子了。」
  俊朗白衣客道:「我說都已這時候了,沒見有人來接大嫂,既是這樣賢伉儷又怎麼能即刻搬離此處,有道是好人做到底,送佛送上天,我略通歧黃,請大嫂帶我去府上看看,說不定我能幫得上忙。」
  那女子道:「少俠……」
  俊朗白衣客道:「大嫂的意思我懂,做人豈能虎頭蛇尾,有始無終,賢伉儷既然不能馬上離開此地,找吏不能先賢伉儷離去,這件事我已經插上手了,話我也已經說出去了,就是我現在躲了他們那位護法,日後在江湖上,他們也會找我的,大嫂不用再說什麼了,還是趕快帶我到府上去看看吧!」
  那女子口齒啟動,欲言又止,但旋即深深地看了俊朗白衣客一眼,道:「大恩不敢言謝,少俠這份恩情我夫婦記下了,少梜請跟我來吧!」
  她轉身往前行去,俊朗白衣客邁步跟了上去。
  強敵當前,那女子自也耽心家中臥病在榻上的愛侶,她走得飛快,沒一刻使到了一座竹蘺圍繞的茅屋前。
  這座茅屋離其他漁家較遠,背依一座五、六女高的士丘,一明兩暗,竹簬圍繞,花圃一片,倒也清幽雅致。
  那女子推開兩房柴扉把俊朗白衣客請了進去,兩個人回到茅屋門口,只聽左邊那間屋裡傳出了有氣無力的虛弱話聲:「紫雲,有客人來了麼?」「舊傷復發,臥病在床,人又這麼虛弱,居然還能聽出除了愛妻之外還有一個人,足見修為不弱。
  叫紫雲的女子應了一聲,把俊朗白衣客請進了茅屋,此時天色已暗,屋裡黑忽忽的,叫紫雲的女子顧不得點燈,帶著俊朗白衣客又進了左邊那屋子。
  俊朗白衣客目力過人,一眼便看見了屋裡的擺設十分的簡陋,靠裡的一張床上躺著一個病人。適時床上那人以手支床仰起了身,道:「紫雲,這位是……」
  叫紫雲的女子點著桌上的燈走了過去,把剛才湖邊的經過說了一遍。
  趁著那叫紫雲的女子在說話,俊朗白衣客打量床上的那個病人。
  床上那人三十出頭年紀,臉色白裡泛黃,兩眼失神,人顯得相當的虛弱,但劍眉星目,膽鼻方口,一看就知道是個俊朗的人物。
  床上那人靜聽愛妻敘述之餘,神情連連震動,但愛妻把話說完之後,他卻一轉平靜道:「紫雲,扶我坐起來。」
  他讓愛妻扶著他生起,然後衝著俊朗白衣客一抱拳,道:「我姓郭,單名一個桐字,容我先請教……」
  俊朗白衣客含笑答禮,道:「我姓什麼叫什麼無關要緊,要緊的是閣下的傷,還是請閣下躺下先讓我看看傷勢吧!」
  郭桐點點頭道:「好吧!我不問了,也不說了。」他當即又躺了下去。
  叫紫雲的女子忙拉過一把椅子放在床前,俊朗白衣客稱謝走過去坐下,他還沒開口,郭桐已然說道:「少俠,我傷在「章門」,當日挨了一指。」
  俊朗白衣客眉鋒一皺,道:「恕我直言一句,「章門穴」上挨了內家功力一指,閣下能撐到如今,那實在是萬幸。」
  他伸手掀開了被子,可是旋即他又拉上了被子,微微笑道:「看來咱們只有等會兒了,等我送走了「雙鳳門」這位護法再療傷看病吧,大嫂不必出來。」
  他站了起來轉身行了出去。








第05章 雙鳳公主

  他出了茅屋,二條人影一前二後飛鳥般射落在竹籐內,後頭兩個正是剛才那兩個紫衣人。
  前面一人是個身軀魁偉、長髯及胸的黑瞼老者,他穿一件紫袍,加上他那張黑臉,這當兒看起來簡直就從頭到腳一身黑。
  他一落地環眼中兩道冷芒便盯上了俊朗白衣客。
  俊朗白衣客卻含笑說道:「不用看,我藉藉無名,默默無聞,閣下是不可能認識我這個人的。」
  左邊紫衣人抬手一指,道:「彭老,就是這小子。」
  黑臉紫袍老者冰冷說道:「叛徒郭桐跟賤婢紫雲呢?叫他們出來見老夫。」
  俊朗白衣客淡然她笑說道:「他夫婦現在沒空,我是他夫婦剛聘的護院,有什麼事找我也是一樣。」
  黑臉紫袍老者跟沒聽見似的,冷冷地說道:「去,進去給老夫把那叛徒及賤婢揪出來。」
  他身後兩個紫衣人雙雙一怔,面泛豫容遲疑著沒動!
  黑臉紫袍老者怨聲說道:「還不快出去。」
  一名紫衣人猶豫回道:「彭老……」
  黑臉紫袍老者一抬手一巴掌打得那紫衣人踉蹌暴退,差點沒一屁股摔在花圃上。
  「沒有用的東西,『雙鳳門』的門頭全都給你們弱盡了,臉也都-你們給丟光了,給我讓到一邊去。」話落,他大步地走了過來。
  白衣客道:「閣下,你實在不應該這樣,你等於是打自己的臉。」
  一句話工夫,黑臉紫袍老者已到了他面前,冷哼聲中一掌當胸劈到,他這一掌凝聚了八成真力,一上手便是殺著。
  俊朗白衣客臉色一寒,抬手一掌迎了上去。
  只聽「砰」然一聲大響,俊朗白衣客衣袂不過瓢動了一下,黑臉、袍老者卻衣袂飛揚,踉蹌著往後退去。
  兩名紫衣人大鷘失色,忙雙雙迎土來扶住了他。
  俊朗白衣客倏然笑道:「你也不見得有用吧!怎麼樣?你剛才那一巴掌不是等於打在了自己臉上?」
  黑臉紫袍老者大叫一聲,掙開兩個紫衣人扶持,撲了過來,雙手並出,一剎那間攻出了六拳八掌。
  俊朗白衣客炓下一動末動,只上身俯仰移挪,輕鬆而灑脫地一連躲了黑瞼紫袍老者六拳八掌。
  黑臉紫袍老者獗風驟雨般一連串的猛烈攻勢,竟沒能碰著俊朗白衣客一點衣角,他心知碰上了扎手人物。
  可是他身為「雙鳳門」四大護法之一,一向縱橫睥睨,聲威遠霞,幾曾受過這個辱,在驚怒之餘,烈性大發,他左手攻出最後一拳,右手就要變招。
  俊朗白衣客一隻左手突然閃電探出,極其靈妙地穿過那掌風拳勁,五指如鈞,抓向黑瞼紫袍老者的右腕。
  黑臉紫袍老者只覺眼前一花,還沒弄清楚是怎麼回事呢,右腕上已落下了一道鋼箍,先是右腕一陣酸痛,按著血脈倒流,胸口為之一悶。
  他忍不住哼了一聲!
  兩個紫衣人心膽欲裂,情急之下閃身欲動。
  俊朗白衣客冷冷地說道:「怎麼,你們兩個現在膽大了。」
  兩個紫衣人機伶一顫,冷汗直逼,沒再敢動一動。
  黑臉紫袍老者鬚髮俱張,目眥欲裂,大叫一聲揚起左掌劈向自己天靈蓋,可是他突然悶哼一聲,左掌又無力地垂了下去。
  只聽俊朗白衣客冷冷地說道:「勝敗乃是兵家常事,何必一愚若此,這樣就能顯出你的英雄氣概麼?」
  黑臉紫袍老者頹然道:「你殺了我吧!」
  俊朗白衣客道:「除非萬不得已,我向來不傷人,你們也是奉命行事,身不由己,我不傷你,我要你帶句話回去,情非孽,愛不是罪,這件事我截下了,我不許你「雙鳳門」傷害這對有情人,你們要是不聽我的,休怪我上門去要你們十倍償還。」
  黑臉紫袍老者環眼一睜道:「你好大的口氣。」
  俊朗白衣客冷然道:「不信你們可以試試看,我還有別的事,沒工夫和你多囉嗦,走吧!」
  他振腕一抖、黑臉紫袍老者一個魁偉身軀踉蹌著衝了出去,兩個紫衣人忙扶住了他。
  他霍地轉過身來道:「你報個姓名門派。」
  俊朗白衣客冷冷地說道:「我無門無派,你也不必問我的姓名,只要記住我這個人就可以了。」
  黑臉紫袍老者一襲紫袍無風自動,滿口牙咬得格格作響,說道:「好,好,小後生,老夫記下你了。」轉身騰掠而去,兩個紫衣人急急跟了去。
  俊朗白衣客吁了一口氣,轉身進屋。
  他帶著笑進了左邊那間屋,道:「恐怕毀了賢伉儷好幾株花。」
  郭桐直直望著他,道:「少俠武學之高……」
  俊朗白衣客帶笑坐下道:「讓我看看閣下的傷吧!」
  他伸手掀開了被子,撩起了郭桐的衣裳。
  郭桐右腹「章門穴」上,有一個黑裡泛青的指頭印。
  俊朗白衣客微微笑道:「真難為你能撐這麼久。」
  郭桐道:「起先不覺得怎麼樣。」
  俊朗白衣客道:「閣下是個行家,怎麼說這外行話,『章門穴』上中了一指,豈是鬧著玩的。」
  郭桐苦笑一聲,道:「這近一年來,我夫婦一直東奔西跑,這兒躲那兒藏,一直沒有時間作長久停留療傷,在一個地方待久了,讓他們找著是死路一條,躲躲藏藏反倒龍活得久一點,所以也就只有任它惡化了。」
  紫雲在一旁焦急地問道:「少俠,你看……」
  俊朗白衣客說道:「郭兄中的這一指是陰柔的指力,中指的時候覺不出什麼痛苦,可是一日一惡化,那要此場剛的指力來得難冶,還好如今碰上了我,要是換個別人,或者是再遲十天半月……」
  他頓了頓,轉了話鋒道:「大嫂請準備一盆熱水,另外再拿一根沒用過的大針。」
  紫雲答應一聲,匆匆忙忙的準備去。
  郭桐道:「少俠是打算……」
  俊朗白衣客含笑說道:「閣下看著就是。」
  他沒說明,郭桐也沒再問。
  紫雲做事很俐落,沒一會工夫已把需要的拿來了,她把那盆熱水放在床上,把一根新的大針就要遞給俊朗白衣客。
  俊朗白衣客說道:「大嫂你先拿著。」
  旋即目光一凝望著郭桐道:「閣下,我要動手,痛苦可不小,你得忍著點兒。」
  郭桐道:「少俠只管動手就是,我挺得住。」
  俊朗白衣客探右掌按在郭桐的「章門穴」上。
  郭桐起先沒覺得怎樣,過了一會兒,他皺了皺眉道:「好癢。」
  俊朗白衣客道:「馬上就不癢了,別說話,別動。」
  這句話剛完,郭桐的肩鋒猛然一觙,不由哼了一聲。
  轉眼工夫之後,他額上見汗,咬緊牙關,身子起了顫抖,兩手緊抓床瀾,抓得吱吱地響,而且額上的汗越來越多,每顆汗珠有豆般大,下雨似的往下流。
  他痛苦,紫雲站在一旁心如刀割,淚水直在眼眶裡打轉,一雙手也握得緊緊的,她想過去抓著郭桐,可又不敢。
  這種情形足有一盞茶之久,郭桐渾身都讓汗濕透了。
  俊朗白衣客這時突然收回了右掌,郭桐身子往上一挺,才不再咬了,身子也不抖了,抓在床欄上的手也鬆開了,床欄的木頭都讓他給抓裂了,白衣客一收手,他整個人已昏了過去了。
  紫雲大驚,叫一聲舉步就要上前。
  俊朗白衣客道:「不要緊,大嫂,請看。」他指了指郭桐的「章門穴」。
  紫雲淚眼模糊低頭,郭桐的「章門穴」上變了樣,剛才黑裡泛青的指頭印不見了,如今郭桐的「章門穴」上鼓起了一個半個饅頭大小般的包,透明得簡直就跟水晶球一樣。
  紫雲忙道:「少俠,這是……」
  「膿!」俊朗白衣客抬起了手道:「大嫂,針呢?」
  紫雲忙把針遞過來,可是馬上她又把手收了回去,沒別的,她不知道什麼時候把根鋼針都捏斷了。
  她赧然笑道:「我再去拿一根來。」
  她紅著臉跑了,俊朗白衣客忍不住也笑了。
  轉眼工夫紫雲又拿了根針來,俊朗白衣客接過針,讓她舉過燈來,把針在燈火上燒了燒,然後一針紮在了那個透明的膿包上,一股膿流了出來,腥臭。
  俊朗白衣客道:「大嫂,拿熱水來洗,一直洗到膿盡血止!」
  紫雲不敢怠慢,忙過來動上了手,沒一會工夫,膿盡血止,紫雲住手了。
  俊朗白衣客道:「他的內傷已經拔根了,現在剩的只是這塊皮肉上的小小傷口了,我用針扎,沒有刀割,傷口很快就會癒合,他現在就能下床走動,不過賢伉儷搬離此處後,最好趕快找個地方讓他歇息歇息,調養調養……」
  紫雲突然矮身跪了下去!
  俊朗白衣客忙閃身躲向一旁,道:「大嫂你怎麼這樣:「紫雲抬起頭來,說道:「少俠的大恩大德……」
  俊朗白衣客雙眉陡揚,道:「大嫂請照顧郭兄……」
  紫雲翻身從郭桐枕下掣出一把形式奇古的匕首,站起來轉身向外。
  俊朗白衣客人目這把形式奇古的匕首,先是一怔,繼而臉色陡變,急道:「大嫂何來這把匕首?」
  紫雲道:「這是……」
  只聽屋外響起個森冷的話聲:「「雙鳳門」殺令已到,屋裡的快出來領死。」
  俊朗白衣客道:「等會兒再說吧!」開門掠了出去。
  出了茅屋觀看,竹蘺內,夜色中,站著一個身材矮胖的紅臉紫袍老者。
  俊朗白衣客一出屋,那矮胖的紫袍老者便森冷地道:「你想必就是那個膽大妄為、不知死活伸手管我「雙鳳門」中事的後生。」
  俊朗白衣客微一點頭道:「就是區區在下,只你一個人來麼?難道你比那個姓彭的護法高明不少?」
  紅臉紫袍老者兩眼厲芒一閃道:「老夫來僅為傳話,本門公主駕到,著你即刻隨老夫前往「武聖廟」前領死。」話落,他轉身要走。
  俊朗白衣客淡淡地喝道:「慢著!」
  紅臉紫袍老者霍地轉身回來。俊朗白衣客道:「我沒有工夫到「武聖廟」去,我也不知道「武聖廟」在什麼地方,你們公主假如要見我的話,讓她到這兒來好了,我在這兒等她,不見不散。」
  紅臉紫袍老者勃然色變,道:「後生,你未免太狂了!」
  俊朗白衣客道:「你要是沒辦法逼我去的話,我不能算狂。」
  紅臉紫袍老者兩眼厲芒暴射,邁步欺了過來,可是他只欺一步,旋即騰身拔起,倒射出了竹癰,一閃便消失在竹蘺外夜色裡。
  俊朗白衣客身後多了一個人,是紫雲出來了。
  她滿臉是焦急憂慮之色,道:「少俠,聽說「雙鳳門」的公主到了?」
  俊朗白衣客道:「是的,郭兄醒來了沒有?」
  紫雲道:「還沒有,少俠,「雙鳳門」這位公主一身所學在「雙鳳門」中僅次於門主……」
  俊朗白衣客道:「謝謝大嫂,我會小心的。」
  紫雲遲疑了一下,道:「少俠,這位公主待人一向也較門主寬厚,你要是能俊朗白衣客微微一愣,旋即點頭說道:「大嫂的意思我懂,大嫂放心就是,除非逼不得已,我一向絕不傷人,他們已經來了,大嫂請進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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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雲也看見了,遠處瓢來了兩點燈光,她閃身退了進去。
  俊朗白衣客則慢步往外行去。
  他打開了柴扉,士了竹籬,那兩點燈光已進了十女內。
  那是上頭各畫著一隻翔鳳的大紗燈,由兩個身著宮裝的紫衣少女提著。
  兩名提燈紫衣少女之前,是那黑臉紫袍老者、紅臉紫袍老者,以及四名竹竿也似的瘦高紫衣人,吃過俊朗白衣客的虧約兩名紫衣人就在這四個之中。
  兩名提燈紫衣少女身後,是四名身著紫色動裝、背插長劍的美艷少女。
  這四名紫衣少女之後,緊跟著一頂由四名紫衣壯漢抬著的八寶軟轎,軟榻上盤膝坐著一位雲髻高挽、以一塊紫紗覆面的宮裝女子,她那襲宮裝也是紫色的,胸前繡著一隻振翅翱翔的彩鳳,栩栩如生。
  一塊紫紗擋著,看不見這泣蒙面紫女女子的面貌,不過看她的身材、它的裝束、以及那自然流露著的高雅氣度,她給人一種冰肌玉骨、天仙下謫之感。
  俊朗白衣客負手柴扉之前,不由往軟榻上多看了兩眼!
  軟榻來近,蒙面紫女女子的身軀微微震動了一下,由於過於輕微,似有還無,誰也沒留意。
  前頭六個人,黑臉紫袍老者、紅臉紫袍老者、以及四名瘦高的紫衣人,十一一道凌厲目光齊逼俊朗白衣客。俊朗白衣客卻視若無睹,看也沒看他們一眼。
  蒙面紫衣少女輕抬皓腕,欺雪賽霜,晶瑩如玉。一行人停下,四名紫衣壯漢把軟榻放下退立一旁。
  兩道冷而清澈的光芒透過輕紗,在俊朗白衣客臉上掃了一下,蒙面紫衣少女輕柔而平淡地開了口:「你倒是很愛管閒事啊!先把你的姓名告訴我。」
  話聲是那麼甜美,那麼的動聽,她要是要求什麼,就是鐵石心腸的人兒也不忍拒絕她的。
  俊朗白衣客為之微微一怔,他覺得這話聲似曾相識,但卻一時想不起在哪兒聽過,眼前的情勢也不容他多想。
  旋即他說道:「有勞動問,在下江山。」
  「江山?」蒙面紫衣少女道:「長江大河的江?山川的山?」
  江山道:「是的。」
  蒙面紫衣少女詫聲說道:「我怎縻沒聽過這個名字?你們有誰聽說過麼?」
  黑臉紫袍老者輕步過去躬下了身,恭謹地道:「回公主,此人本來就是一個藉藉無名之輩啊!」
  蒙面紫衣少女「嗯」了一聲,道:「幸虧他是個藉藉無名之輩,他若是成了各的高手,恐怕就得勞動門主親自出馬了。」
  黑臉紫袍老者一張老臉的顏色剎時變得跟他那件紫袍一樣,低下了頭,說道:「屬下無能」蒙面紫衣少女忽然又對江山說了話:「聽說你的武功很好?」
  江山道:「那是貴屬幾泣看得起,其實我這幾手莊稼把式,也只不過勉強能對付二三流的角色。」
  「好厲害!」蒙面紫衣少女道:「六月裡的債,你還得可真快啊!」
  「豈敢!」江山道:「我說的是實情實話。」
  蒙面紫衣少女道:「行了,行了,路要讓一分,味須減二分,得了理何必還要不饒人呢?」
  江山道:「芳駕錯怪了,得了理不饒人的人不是我。」
  蒙面紫衣少女道:「我懂你的意思,『雙鳳門』的門規如此,郭桐和紫雲既然加入了「雙鳳門」,就應該恪守「雙鳳門」的門規!」
  江山道:「芳駕可曾自問,貴門這條門規近情理麼?」
  蒙面紫衣少女道:「門規無法兼顧情理……」
  江山道:「國法不外人情,男女之間相處日久必然生情,這是上天賦予人的一種靈性,千古以來誰人能免?郭桐和紫雲兩心相許,兩情相悅,並沒有錯,然卻為貴門那不近情理、抹煞人性的規法所難容。」
  「郭桐身受指傷,險些喪命,對一個人的懲罰來說,這已經很夠了,而貴門竟窮追不捨,派出大批高手非把這一對有情人抓回去置於死地不可,貴門究竟是什麼居心?又何其忍心……」
  蒙面紫衣少女道:「你說完了沒有?」
  ,江山道:「我滿腔義憤,要說的車載斗量,芳駕要是不願意再聽,咱們就換一個方式解決。」
  蒙面紫衣少女冷冷地說道:「沒想到你還是這麼一個性情中人,還有這麼一副熱心腸兒……」
  江山道:「何止是我,任何一個稍通情達理的人都會激起義憤!」
  紅瞼紫袍老者兩眼一睜,厲喝道:「大膽!」
  蒙面紫衣少女淡然叫道:「龐護法!」
  紅臉紫袍老者轉過去躬身說道:「公主,這小子說咱們……蒙面紫衣少女道:「我聽得出來。」
  紅臉紫袍老者躬身膺了一聲:「是!」沒敢再說話。
  蒙面紫衣少女轉問江山道:「你跟本門可有別的恩怨?」
  江山道:「在此之前我沒見過貴門任何一人。」
  蒙面紫衣少女道:「那也就是你跟本門並沒有別的恩怨,好,你衝著的是郭桐和紫雲之間的真情,我衝著的是你這份性情,我也不願讓人說我「雙鳳門」的人不近情理,我即刻撤回追緝他二人的令諭,從現在起,『雙鳳門』」中人絕不再找郭桐和紫雲,這樣你滿意麼?」
  江山呆了一呆,道:「我不能不承認這很出我意料之外……」
  蒙面紫衣少女淡然道:「「雙鳳門」的人並不是那麼不近情理吧?並不是那麼得理不饒人吧?」
  江山道:「事實上,芳駕仍然有點得理不饒人。」
  蒙面紫衣少女冰冷地說道:「我不想再說什麼了,叫郭桐和紫雲出來見一見我總該可以吧!」
  江山還沒有答話。
  只聽身後茅屋裡傳來紫雲的話聲:「婢子和郭桐就出去拜謝公主。」
  江山忙回身望去,紫雲已攙扶郭桐出了茅屋走了過來。他眉鋒不由一皺,當即回過身去盯住「雙鳳門」每一個人。
  他還不知道「雙鳳門」的公主是真是詐,他不能不提防萬一。
  紫雲攙著郭桐來到籬外,兩個人雙雙拜了下去道:「謝公主成全之恩。」
  蒙面紫衣少女道:「起來吧!」
  紫雲攙著郭桐站起。蒙面紫衣少女問道:「郭桐,你的傷勢如何?」
  郭桐欠身說道:「謝公主,屬下的傷勢已被這位江少俠治好了。」
  蒙面紫衣少女「哦」了一聲,轉望江山道:「我沒想到你還精擅醫術:「江山道:「精擅不敢當,略懂皮毛而已。」
  他雖然說著話,但仍不放鬆監視「雙鳳門」每一個人。
  蒙面紫衣少女道:「良醫良相,仁心仁術,既具仁術,當然也具仁心……」
  忽然抬手一抬道:「紫雲,你過來一下。」
  江山雙肩一揚,郭桐、紫雲雙雙一驚。紫雲道:「公主招婢子……」
  蒙面紫衣少女道:「你過來就知道了。」
  紫雲轉望郭桐,郭桐卻望著江山。
  江山目中威稜直威蒙面紫衣少女,道:「芳駕有什麼事,何妨……」
  蒙面紫衣少女道:「我已經答應不傷害他們了,你還不放心麼?」
  江山道:「這也是人之常情,我跟芳駕緣僅今夜一面,對芳駕瞭解得太少。」
  蒙面紫衣少女冷然地說道:「那只有看紫雲自己了,她若是信得過我,就走過來,信不過我就不必過來。」
  江山轉眼望向紫雲,紫雲遲疑了一下,旋即神情一肅,鬆了郭桐毅然邁步走了過去。郭桐凝目前望,難掩緊張。
  江山又轉過瞼去,以目中一雙威稜逼視著蒙面紫衣少女,他決定了,只要蒙面紫衣少女傷了紫雲,他要眼下這些「雙鳳門」的每一個人拿性命來償還。
  紫雲很快地到了那張八寶軟榻前,施了禮,垂手肅立。
  蒙面紫衣少女道:「難得你這麼相信我。」她抬手遞過一個小盒子道:「這就算我給你們倆的賀禮吧!」
  紫雲先是一怔,繼而流淚拜了下去:「公主……」
  蒙面紫衣少女道:「拿去吧!不要再說什麼了。」
  紫雲站起來雙手接過,又跪了下去道:「婢子和郭恫永不忘公主的大恩。」
  蒙面紫衣少女抬抬手道:「快過去吧,別讓人家老這麼虎視眈眈的瞧著我!」
  江山有點哭笑不得,他斂去目中威稜道:「芳駕可真能損人!」
  這時候紫雲已回到了郭桐身邊。
  郭桐也拜了下去:「謝公主大恩!」
  蒙面紫衣少女道:「你不必謝了,我算是紫雲的娘家人,我把紫雲交給你了,你要好好的待她,起來吧!」
  郭桐應聲站起,蒙面紫衣少女又道:「紫雲,郭桐傷勢初癒,不宜過累,你先扶他進去吧,我跟這位江大俠說幾句話就走。」
  紫雲道:「婢子二人要跪送公主。」
  蒙面紫衣少女道:「不用了,你們有這個心意就行了,聽我的話,快進去。」
  紫雲扶著郭桐又拜下:「婢子願公主玉體安康,與日月同壽,今生不能伺候公主,來生願效犬馬。」
  蒙面紫衣少女道:「謝謝你們,進去吧!」
  紫雲扶著郭桐衍了進去。
  蒙面紫衣少女轉望江山,道:「我成全他們是我的心意,你折我門人,辱我護法,這筆帳我要跟你算一算……」
  江山一呆道:「芳駕……」
  蒙面紫衣少女道:「這是兩回事,我不願讓人以為「雙鳳門」無能,更不願讓人以為我怕了誰,你準備好,我要出手了:「江山道:「芳駕芳駕若是耿耿難釋,我願意當場賠罪。」
  蒙面紫衣少女道:「為何前倨而後恭?」
  江山道:「那倒不是,我只是不願意跟芳駕這麼一位慈航人物言武。」
  蒙面紫衣少女道:「變得可真快啊,剛剛還有點像羅剎呢,如今卻成了慈航,但恐怕你非得跟我言武不可,你願意給本門這位護法磕頭賠罪麼?」
  江山道:「芳駕好厲害,這是逼我動武,既然這樣,那我只有恭敬不如從命了。」
  蒙面紫衣少如道:「這才是,我出手了,小心!」
  她話落揚玉手,一點銀光凌空疾射飛了過來。
  江山只當她會下榻動手,沒想到她是這麼樣的出手,不由為之一怔!
  就在他一怔神問,那點銀光已飛到面前,江山一時弄不清這點銀光到底是什麼,沒敢伸手去接,就打算閃身躲避。
  哪知那點銀光像受遙控似的,就在飛到江山面前的時候,忽地往上一升,直往上飛去,江山看得不由又是一怔。
  就在他這一怔神問,那點銀光突然不見了。
  按著他覺得一股勁風由身後襲到,他一驚側身,「噗」地一聲,衣袖近腋下處破了個洞,一點銀光疾射飛去,又投入了蒙面紫衣少女手中。
  只聽蒙面紫衣少女道:「記住了,強中自有強中手,一山還有一山高,走!」
  她這一聲走,四名紫衣壯漢抬起了軟榻,一行人轉眼工夫已走出了老遠。
  江山又一次哭笑不得。
  事情很明顯,蒙面紫衣少女聰明絕頂,她取了巧,她搶先出了手,而且根本不給江山有還手的機會。不過他至今仍不知道是什麼的一點銀光,運用之靈巧快捷、令人難躲難防也是不可否認的事實。
  江山望著那一行人遠去,望著那一行人不見了,然後轉身進了茅屋。
  郭桐坐在床上,紫雲站在床前,兩個人都直直地瞪著他。
  紫雲道:「少俠,我們公主從沒有對人這麼客氣過。」
  江山暗暗一聲苦笑道:「那是我的榮幸。」
  紫雲說道:「我在屋裡看得很清楚,少俠上了我們公主的當了,她雖然一身所學僅次於門主,但絕傷不了您的,她用的是一隻帶著極細絲繩的銀鏢,不但在距離上佔盡了便宜,而且……」
  江山笑笑說道:「大嫂不要給我留面子了,這是沒什麼理由約,武林中是個殺人的世界,一日一你死在別人的手下,縱有千萬理由又如何,那是不足以起死回生的。我的衣襟上讓那泣「雙鳳門」的公主打了個洞,我就該是落敗的一方,勝敗乃兵家常事,我從來不會當回事的,現在請大嫂告訴我,那把匕首是從哪兒得來的?」
  紫雲和郭桐對望了一眼。
  郭桐道:「步俠問這把匕首來處用意是……」
  江山道:「我認識這把匕首,據我所知,當世之中這種匕首只有這麼一把,它的主人不是賢伉儷。」
  郭桐點點頭道:「少俠說得不錯,我夫婦原本不是這把匕首的主人,關於這把匕首的來源,我夫婦本不願告訴別人,但少俠是我夫婦的大恩人,也就沒有什麼不能說的了,紫雲,你告訴少俠吧!」
  紫雲當即說道:「是這樣的,我夫婦自一年前逃離「雙鳳門」後,一直東奔西跑,這兒躲那兒藏,半年多以前,我夫婦無意中碰見一個殘廢老人,這把匕首原是那位殘廢老人的,他以為他龍碰見我夫婦,那該是跟我夫婦有緣,這把匕首帶在身邊沒有用,於是他就把這把匕首送給了我夫婦。」
  江山靜聽之餘臉色連連數變,而且神情至為激動,容得紫雲把話說完,他急急問道:「賢伉儷是在什麼地方遇見那位殘廢老人的?」
  紫雲道:「在赤壁下一個古洞裡。」
  江山臉色又是一變,道:「赤壁下一個古洞裡?」
  紫雲赧然笑道:「不是跟您說麼?我夫婦一直東躲西藏,哪兒隱密躲哪兒,深山大澤、窮鄉僻壤,我夫婦躲的地方多了。」
  江山道:「當今世上有兩個地方都叫「赤壁」,一在湖北「嘉魚」東北,一在「黃岡」……」
  郭桐道:「是在「嘉魚」東北,也就是當年周公瑾大破曹兵處。」
  江山的神情微微地震動了一下,急急地道:「賢伉儷是否可以把那殘廢老人的相貌說給我聽聽?」
  郭桐道:「怎麼,難道少梜……」
  江山道:「不瞞賢伉儷,日下我正在找一個人,這個人也是個殘廢的老人,而我也認識這把匕首的主人。這把匕首的主人原是我一泣離奇失□多年的父摯,我不知道我要找的這個殘廢老人是不是就是我那泣離奇失□多年的父摯……」
  郭桐輕輕地「哦」了一聲。
  頓了幁他又說道:「原來如此,我夫婦在赤壁下古洞碰見的那泣殘廢老人,以前似乎遭到什麼人的毒手,兩腿齊膝而斷,渾身到處都是傷痕,幾乎沒有一處完膚,而手是好的,長眉鳳目,人長得很清瘦,談吐也非常的高雅,不知道他是不是少俠所要找的那位殘廢老人?」
  江山靜聽之餘,神情連連震動,滿面驚詫神色,及至郭桐把話說完,他很快的又趨於平靜,但臉上仍帶著鷩訒與困惑神色。
  他吁了一口氣,道:「謝謝郭兄,他不是我所要找的殘廢老人,但卻有點像我那位離奇失琮多年的父摯,只是他怎麼會跑到赤壁下那個古洞裡去?他不該……」
  目光一凝,話鋒忽轉,道:「賢伉儷可知道那位殘廢老人的姓名,他是被誰所傷落得殘廢,又怎麼會跑到赤壁下那個古洞裡去的?」
  郭桐搖了搖頭說道:「這些話我夫婦都曾問過他,無奈他似乎有很大的隱衷,隻字都不肯透露。」
  江山沉默了一道,道:「謝謝賢伉儷,我該告辭了……」
  郭桐忙道:「少俠怎麼現在要走?天這麼晚了……」
  江山道:「我輩武林中人還怕天晚麼?三更半夜在路上的不多得是?」
  郭桐道:「話是不錯,可是……不管怎麼說,少俠得在這兒歇息一宿再走,再說少俠也還沒吃飯……」
  江山含笑說道:「二位的盛情好意我心領了,那位「雙鳳門」的公主已答應從此不再來打擾二位了,二位可以在這兒安定下來,以後還怕我沒機會來叨擾麼?
  時候不早了,二位趕快弄飯吃,早點歇息吧!就此告別,異口再謀後會!」
  他說走就走,不容郭桐和紫雲說話,閃身掠了出去。
  「少俠!」「江少俠!」
  茅屋裡響起了紫雲和郭桐約雨聲叫喊,而且紫雲還追出了屋,奈何夜色寂寂,她已經看不見人影了。









第06章 落難黃塘
  從漢陽到嘉魚,最近的路是沿著長江走,水旱兩條路都能走。
  可是從漢陽到嘉魚不是順流而下,而是溯江而上,水路要比旱踤慢些,戺卜江山捨水路而走旱路。
  人在江岸,望著江上風帆來往,也別有一番情趣。
  江山的腳程何等快,天亮之後他已到了「黃塘湖」,顧名思義「黃塘湖」是個湖泊。
  「雲夢」一帶古為大澤,雖經千百年來的變遷,有不少的沼澤已成良田,但湖泊仍然是星羅棋布,數目之多冠天下。
  這「黃塘湖」在「雲夢」一帶雖然算不得是個大湖泊,但水色涓潸,厜房閎佳,晝舫遊艇常見湖心。
  江山迎著晨風正走著,忽聽一陣呻吟聲隨風瓢送了過來,這呻吟聲就好像一個生大病的人躺在床上哼哼似的。
  江山一怔停步下來。他靜靜凝神一聽,馬上聽出了這呻吟聲是從前面不遠處一座臨湖的朱欄碧瓦的小樓上傳來的。
  這座小樓緊臨湖畔,在高處視野極佳,想必是個供人眺望處。
  江山本不願意耽誤自己的行程,可是碰到了這種事,他不能不看個究竟,他略一遲疑,飛身掠了過去。
  到了樓下,那呻吟聲更為清晰,不錯!這呻吟聲正是從樓上傳下來。的,江山邁步登上了樓梯。
  上得樓頭一看,他不由為之一怔。樓上是個很寬敞的地方,什麼擺設都沒有,四面都有窗戶,臨窗眺望,遼闊的湖面盡收眼底。
  而如今,在對著樓梯口那個角落裡卻躺臥著一個人,一個穿著一身華服的胖漢,赫然竟是「百花城」外見過的那個華服胖漢。
  此刻只見他躺在角落裡閉著眼,皺著眉,臉色發自,滿頭是汗,嘴裡不住地哼著,看樣子正受著莫大痛苦的折磨,而且似乎還不知道樓上又來了人。
  江山走了定神走過去,道:「朋友,你怎麼啦?」
  呻吟聲立止。
  那華服胖漢睜開了眼,一怔,旋即苦笑道:「人要是倒了楣的時候,喝口涼水也會塞牙的,剛走了他,又來了你,怎麼,你嫌害我還不夠苦?」
  江山呆了一呆,訝然地說道:「朋友,你這個話……你我素昧平生,互不相識,你怎麼說我……」
  華服胖漢道:「你不懂是麼?我不知你是真不懂還是裝佯!」
  江山道:「我沒有必要裝什麼,我是真不知道你何指。」
  華服胖漢吁了一口氣,道:「這麼說你是趕巧了,你是無心的,姓江的朋友,你無心一句話不要緊,害得我差點把命丟掉了,如今躺在這兒忍受這錐心刺骨的痛苦,比死也好受不到哪兒去:「江山道:「朋友,你這話……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華服胖漢道:「你認識時速那老兒麼?」
  江山心頭一跳,立即猜到了幾分,道:「不能說認識,見過。」
  華服胖漢道:「你有沒有告訴他,我摸了他的東西。」
  果然是這麼回事,江山心頭又一連跳了好幾跳。
  他微微點頭,說道:「不錯,這話我說過,其實我只是告訴他他不算當世「扯旗兒」道兒的頭一把好手……」
  華服胖漢苦笑道:「只這一句話就夠了,那老兒比猴兒還精,他還能不明白是怎麼回事麼?你這一句話可害苦了我。」
  「昨天夜裡他在這兒追上了我,不但把東西要了回去,還好好的整了我一頓,他可真夠損的,臨走還在我的「氣海穴」上點了一指。害得我從昨天夜裡一直疼到如今,他可真不講理,他能摸人家的東西,卻不許人家摸他的東西。」
  說著,開了閉眼又哼哼了雨聲。
  這是實情,江山知道不假!
  偷兒打架,為的只是別人的東西,他心裡沒有什縻歉疚,可是這件事既讓他遇上了,又是由他而起,他總不能轉身而去,袖手不管!
  他笑笑道:「原來是這麼一回事,那容易,禍由我起,這「氣海穴」上的一指,我給你解了就是。」
  華服胖漢兩眼一睜,道:「真的麼?」
  江山道:「還有什麼假的,不過是舉手之勞,把你的手挪開吧!」華服胖漢一雙手本來是捂著肚皮的,聞言忙把兩手挪開。
  江山上前一步,俯身彎腰,伸出一指向華服胖漢的「氣海穴」點了下去。
  這一指點是點了,也確實點在華服胖漢的「氣海穴」上,但他卻覺得像點在針尖上,那根指頭紮也似的猛地一疼,他一驚忙收回了手。
  就在這時候,華服胖漢完全變了個人,笑嘻嘻地站了起來,道:「姓江的朋友,謝謝你這一指頭了。」
  江山再看看自己的手指,指尖上居然見了血,他抬起眼道:「怎麼回事,你「氣海穴」上有針麼?」
  華服胖漢跟個沒事人兒似的「哦」了一聲,道:「我忘了告訴你,我在「氣海穴」部位藏了一根針,一根淬過劇毒的針,這種劇毒是我自己秘製的,也就是說只有我才有解藥的。」
  江山雙眉陡揚,但旋即他笑了,道:「現在我才算真正明白是怎麼回事了,看來這年頭兒好人做不得,俗話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這話也真不錯!」
  華服胖漢道:「你現在是真明白了,這年頭好人也的確做不得,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俗話也真不錯,奈何……」一咧嘴接道:「遲了。」
  江山微微搖頭道:「我不這麼想……」
  華服胖漢陰陰她笑道:「八成兒你是想奪解藥,是不是?你打錯算盤了,我根本就末把解藥帶在身上。」
  江山道:「那也不要緊,我臨死找個伴兒,做鬼也不會太孤單。」
  「遲了。」華服胖漢道:「這主意雖不錯,可惜遲了,我從來不做沒把握的事兒,你何不運氣試試看,現在還能言武?」
  江山暗暗運氣一試,心頭狂震,不禁駭然,他震驚於所中之毒運行之快,也震驚於自己右半身酸麻難以施力。
  只聽華服胖漢陰陰笑道:「怎麼樣,姓江的朋友,你還能拉墊背的麼?」
  江山心神震駭,但是他有著過人的鎮定。
  當即一定神,道:「你知道我姓江?」
  華服胖漢陰陰地道:「「百花城」的人說的,他們說天下第一刀的榮銜已為你所得,而且…」
  江山「哦」地一聲,道:「原來如此,你惦記的是那一頁三招的『軒轅刀法』?這真是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了。」
  華服胖漢道:「我到「百花城」去的目的,就是那一頁三招的「軒轅刀法」,別的我一屑不顧,我怎麼能讓它落到別人的手裡去?」
  江山道:「你想要我用那三招的「軒轅刀法」來換解藥?」
  華服胖漢搖頭陰笑道:「你現在為我所制,我不會跟你談條件的,我要的東西舉手可得,我為什麼要跟你談條件?」
  江山道:「你我並沒有別的仇怨……」
  華服胖漢道:「我知道,可是我要是讓你活著,將來你會找我,我不能為自己留下這個禍患,在「百花城」只有你看出我摸了時逸的東西,你對付「胡刀」冷厲的情形,我冷眼旁觀也看得很清楚,我知道我不是你的對手,要不然我也不會用這辦法對付你了。」
  江山道:「我看走眼了,在「百花城」的時候,只當你在扒竊方面是個高手華服胖漢咧嘴笑道:「你的確是看走了眼,不過你栽在南宮家的手下並不算太過於冤枉。」
  江山目光一凝,道:「南宮家?武林豪富,世代盜中之最的南宮家?」
  華服胖漢點點頭道:「不錯,怎麼樣,不窩冤吧!」
  江山道:「你是南宮家的哪一個?」
  華服胖漢道:「南宮海天,知道我麼?」
  江山輕輕地「哦」了一聲,道:「原來是強盜世家的南宮少主,那我真是太過於走眼了。」
  華服胖漢南宮海天道:「你錯了,我們老爺子已經把衣缽傳給我了,南宮家、現在我當家,不能再稱我少生了。」
  江山的目光忽然往南宮海天身後一凝,叫道:「老人家,使不得。」
  南宮海天一驚側身後望,江山立刻閃身撲向那扇臨湖的窗戶。
  後頭沒人,南宮海天恍悟上當,回身再看,江山已撲近窗戶,他沉哼一聲閃身追了過去,別看他胖,他動起來還真快。
  這時候江山人已騰起,上半身已出了窗戶,他探掌就抓,可是他只抓著了江山的衣衫下襬,「嘶」地一聲,江山的衣衫下襬被他扯掉一塊。
  而江山這時整個身軀已竄出了窗外,殞石般往下落去,一轉眼工夫砰然一聲落進了湖裡,水花四濺,漣漪疾擴,再看時已沒了影。
  南宮海天一扔手中破衣裳,狠狠跺了一揤,道:「我不信你能逃出我的手掌心!」
  「黃塘湖」正湖心有一片不大大的沙洲,其實是泥土淤積而成的。
  這片沙洲長滿了不知名的野花還有些小矮樹,長得都很茂盛,不知道誰在沙子巳蓋了一座朱闌碧瓦的八角小亭,這座小亭坐落在花木叢中,吸引不少遊客。
  如今,這片少洲隱忽在水面的晨霧中,花木、小亭像披上了一層的輕紗,更有一種迷濛的美。
  沙洲邊上,繫著一艘晝舫,不太大,但很精美,而且很雅致。
  這當兒這一帶靜靜的,除了拍拍的水聲輕響外,別的什麼也聽不見,完全是那種「野波無人舟自橫」的寧靜美。突然一個聲音劃破了這份寧靜美。這個聲音雖然劃破了寧靜,並沒有破壞了這份美感,相反地使這幅圖畫更美,更醉人。
  那是一個甜美、輕柔、悅耳的女子話聲。
  這話聲超自沙洲上花木叢中:「翠吟,霧要散了,咱們回船去吧!」
  另一個女子話聲響起,雖然較先前話聲略為遜色,但也是難得幾回聞的仙樂一樣:「再待會兒嘛,姑娘,瞧這兒多美!」
  先前那個甜美的話聲道:「從半夜待到天亮還不夠麼?衣裳都快讓露水沾濕了,要讓人家看見那還像話,走吧!」
  這句話聲落後不久,那片如茵的細草上的露珠一顆顆地碎了,踩碎這難以數計的露珠的是一雙頂著繡球、襯飾不絕的繡花鞋,銈面上飄動著雪白的裙炓。
  按著,薄霧中出現了個人兒,一個白衣女子,雪白的衣裙,她,雲髻高挽,環珮低垂,人間絕色,美艷無雙。
  此時此地讓人幾疑是廣寒宮中人,可是她那艷麗的嬌靨上罩著一層薄薄寒霜,眉宇間也自然流露著一股子冷意,她一路所經,霧似乎部凝成了一顆顆的小水珠。
  她的身後還跟著一個人兒,也是一個女子,穿一身青衣,年紀略為小些,也青衣女子一邊走,一邊嘟著小嘴兒直嚷著:「姑娘,你也真是,這是什麼時堪稱人間絕色。候,什麼地方?天剛亮沒多久,離岸那麼老遠,誰看得見咱們麼?」
  白衣女子沒理她,逕自停在岸邊那艘晝舫付去。
  青衣女子快跑了兩步,到了白衣女子的身邊說道:「姑娘啊,人家跟你說話聽見了沒有嘛?」
  白衣女子突然停了步,她那一雙清澈而冷漠的目光凝在船尾,船尾水面上有一個自白的東西。那是個穿著白衣裳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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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3 09:29:36 |只看該作者
  青衣女子訒然道:「你在看什麼?」
  她循白衣女子所望望去,嬌榕陡然變了色,一聲冷叱:「好大膽的東西,不想活了是麼?」她隨話揚起了皓腕。
  白衣女子忙抬手一欄道:「別這麼冒失。」她攔住了青衣女子,快步走向船尾。青衣女子忙跟著走了過去。
  兩個人到了岸邊一看,那的確是個人,穿件白髮黃的衣衫,年紀不大,頂多二十來歲,長得很英挺,很俊。
  這當兒他臉向上漂在水面上,緊閉著兩眼,一隻手抓著船櫓,抓得很緊。
  青衣女子脫口道:「姑娘,看樣子是個失足落水的人。」
  白衣女於沒說話,半天才道:「翠吟,把他弄到船上去。」
  青衣女子一怔皺了眉,若著臉兒道:「姑娘,我,我,我一個人怎麼拘傳動他嘛!」
  白衣女子輕叱道:「就會跟我施小心眼兒,害怕就說害怕,怕弄濕了衣裳就說怕弄濕了衣裳,過來幫我的忙。」
  她走前兩步探身過去伸手先在那人左肩上拍了一掌,那人抓著櫓手一震鬆開了,她一翻腕又抓住了那人的衣領,輕輕一提就把那人提上了岸,她道:「你抬他的腿!」
  青衣女子眨動了一下美目道:「姑娘,你真要把他弄上咱們的船?」
  白衣女子道:「怎麼,這還有假麼?」
  青衣女子道:「你不是最討厭……」
  白衣女子道:「這不同,這是救人,快點兒吧:「青衣女子沒再說話,彎腰抓住了那人的一雙小腿。
  江山醒過來了,頭一個感覺是全身濕淋淋的、冰涼涼的,按著他聞到了一縷淡淡地幽香。
  他忙睜開了眼,他看見了,他半躺半坐地靠在一張靠椅上,置身處像是個小客廳,很雅致的一個小客廳,眼前站著兩個人,一個冷艷的白衣少女,一個嬌美的青衣少女。
  他一怔就想站起來,可是他全身酸麻施不上一點勁兒。
  只聽青衣少女道:「你不要動,躺著多歇會兒。」
  江山忙道:「姑娘,這、這是什麼地方……」
  青衣少女道:「這是我們船上。」
  江山聽得兩字「船上」,這才發現置身處的這個小客廳是個佈置精緻的船艙,他道:「是二位姑娘救了我?」
  青衣少女道:「問得好,你是自己飛上我們的船。」
  白衣少女輕叱道:「不許瞎說,快倒一杯熱水來。」
  青衣少女道:「本來嘛,你瞧他問的,他人泡在水裡都快半死了,不是咱們救他還能自己上船不成?」
  一擰身倒茶去了。
  白衣少女一雙目光在江山臉上掃過,這時候她的目光已不見冷漠,只有輕柔:「她是我的侍婢,叫翠吟,自小跟著我,都讓我慣壞了。」
  江山忙道:「好說,是我說話欠斟酌,多蒙賢主僕搭救,我……」
  白衣少女道:「你別客氣,我也是碰巧了,我總不能見危不拯,見死不救,我還沒有請教……」
  江山道:「不敢,在下江山。」
  青衣少女翠吟端著熱茶走了過來,道:「江山?這個名字好怪。」
  白衣少女白了翠吟一眼!翠吟道:「我這麼說又沒有惡意!」
  白衣少女道:「沒有人說你有惡意,還不把茶端過來。」
  翠吟小嘴兒一嘟,把茶遞給江山。
  江山苦笑道:「抱歉,姑娘,我不能接。」
  翠吟一怔道:「不能接?為什麼?」
  江山道:「不瞞二位,我受人暗算中了毒,如今全身酸軟一點力道也沒有,左手勉強可以抬起來,可是我怕抓不住摔了杯子。」
  翠吟輕叫道:「我們還當你是失足落水呢,原來你是……」
  只聽白衣少女道:「翠吟不知道,我清楚,剛才我拍你幾處穴道救醒你的時候,我發現你有一身很精純的內功,因此,我知道你是個武林中不常見的高手,可是我並沒有發現你有中毒的跡象。」
  江山道:「那也許我中的這種毒太玄妙了,事實上我如今除了覺得全身酸軟沒有一點力道之外,也別無不適之感。」
  白衣少女面泛詫異之色,道:「有這種事?你中的是什麼毒?誰下的毒?」
  江山道:「姑娘能拍開我受制穴道活血暢氣,當也是武林中人,姑娘應該知道南宮家的南宮海天。」
  白衣少女臉色一變,翠吟脫口叫道:「原來是他啊!」
  這一句話工夫,白衣少女的臉色恢復了正常,她道:「原來是南宮海天,我知道他,這一代南宮家的主人。」
  翠吟道:「你是怎麼中了他的毒的?」
  江山沒隱瞞什麼,當即就把前因後果說了一遍。
  靜靜聽畢,翠吟道:「原來是這樣的啊……」
  白衣少女冷冷地道:「這是南宮世家一貫的作風,永遠也改不了的,能搶的就搶,不能搶的就用這種卑鄙的手段,你中了別家的毒我也許救不了你,你中了南宮家這種毒我卻有藥可解,翠吟,把茶放下到後頭去把解藥拿來。」
  翠吟答應一聲,把茶放下擰身往後走去。
  江山心頭一陣跳動,道:「姑娘有這種解藥?」
  白衣少女道:「不信是麼?」
  江山忙道:「那倒不是,只聽南宮海天說這種毒是他南宮家秘製的,因之也只有他南宮家才有解藥。」
  白衣少女道:「他錯了,我家也有這種解藥,我家不但有這種解藥,凡是他南宮家秘製的毒,我家都有解藥。」說話間,翠吟拿著一個小白玉瓶走了過來。
  白衣少女接過小白玉瓶倒出了一顆豆般大小的淡黃藥丸,道:「這就是解藥,你張開嘴吧!」
  江山暗暗好生納悶,他不明白這位白衣少女何來南宮家秘製之毒的解藥,甚至南宮家每一種秘製之毒的解藥她都有,聽她的語氣,看她的神色,並不像跟南宮家有什麼深厚的淵源,他想問,卻又不便問,只有忍著納悶張開了嘴。
  白衣少女兩根玉一般的手指捏著那顆淡黃的藥丸放進了他嘴裡,道:「嚼碎它再咽,藥力運行得快一點。」
  江山說了一聲,依言嚼碎了那顆藥丸嚥了下去。
  白衣少女抬手又把小白玉瓶遞給了翠吟,道:「得整整一個對時才能把毒驅除,我這兒也沒有能換的衣裳,只有委屈你了……」
  白衣少女淺淺她笑道:「你歇會兒吧,我跟翠吟到船尾去,要什麼你叫一聲江山忙道:「謝謝姑娘,能保住這條命我已經很知足了……」
  就行了。」她轉身要走,忽又回過身來道:「我姓蕭叫棲悟。」
  江山輕「哦」了一聲,道:「好名字,鳳淒梧,姑娘應當之無愧。白衣少女蕭棲悟微微一怔,旋即深深看了江山一眼,道:「謝謝你。」
  二次轉身要走。
  江山兩眼忽閃異采,蕭棲悟霍地轉身向外,抬手彈出一縷指風,只聽艙外響起一聲悶哼,隨即似有什麼重物落水。
  「噗」地一聲,畫舫為之一陣搖晃。
  翠吟雙眉一揚道:「這是哪個不長眼睛的東西,這麼不知死活?」
  她閃身就要撲出去,忽聽一個冰冷的話聲遙遙傳了過來:「那條船上縮的是哪個捂著照子的武林朋友,露露面看看爺們的字號。」
  翠吟一怔,旋即臉色一變道:「姑娘,是……」
  蕭淒悟冷冷地道:「我知道。」
  話鋒一頓,揚聲說道:「崔明,是誰教你這樣說話的?」
  一聲驚呼遙遙地傳了過來,旋聽先前發話那人驚聲道:「原來是姑娘,屬下有眼無珠,屬下該死,不知道那條船是你的生船,屬下這就……」
  「慢著!」蕭棲悟冷冷地說道:「我要這樣讓你走了,那會慣了你的下次,你給我自己掌嘴二十下吧!然後給我滾開。」
  那人道:「是,是,屬下遵命,屬下遵命。」
  隨聽劈劈啪啪一陣響,還真清脆,足足二十響,一響也不多,一響也不少。
  蕭淒悟道:「翠吟,咱們走。」
  翠吟答應一聲,閃身撲向艙後,櫓動,船動了。
  江山好生詫異,想問,可是話到嘴邊又忍住了。
  蕭棲梧緩緩地轉了過來,當她一雙目光落在江山臉上時,馬上又變得輕柔異常,她香唇啟動了一下,道:「你怎麼不問?」
  江山心頭一跳,道:「我只知道姑娘是我的救命恩人就好了,何須再多問其他的事情呢」蕭淒梧美的嬌榃上掠過一絲令人難以言喻的異樣神色,緩緩說道:「不問也好,免得……」她沒有說下去,免得什麼她沒有說出來。
  忽聽一陣疾速鈴聲由遠而近,很快,從空中掠過,倏地寂然!
  蕭棲梧的臉色陡然一變,說道:「他明知是我,居然還敢……翠吟,把船停下,你過來。」人影一閃,翠吟已俏立艙中。
  蕭棲悟冷冷地道:「你照顧江相公,有人登船,格殺勿論。」
  翠吟答應聲中,蕭淒悟已從艙中掠了出去。
  她到了船頭,面臨百項碧波綽立。
  數丈外,一前二後三艘船破浪而來,後頭兩艘船上站著幾名華服漢子,前頭一艘舶的船尾由一名華服壯漢操槳,船頭站著一個人,任憑小船在浪裡上下搖晃,他一個身軀卻是紋風不動。
  他正是自稱南宮海天的那個華服胖漢。
  三艘船來勢極快,轉眼工夫已進入三丈內,南宮海天一抬手,三艘快船立即停住,未見他作勢,一個胖軀已騰離船頭,似乎他想涼到蕭棲悟這艘晝舫土來。
  只聽蕭淒悟冷冷地道:「聽清楚了,沒有我的話,擅登我坐船者,格殺勿論。」
  這當兒南宮海天已涼到兩艘船之間,聞言忽然身軀上拔,半空中一個懸空觔斗又掠回了自己那艘船上。只見他滿臉堆笑地道:「小妹這是何苦。」
  蕭棲梧冷冷地道:「你還認得我麼?」
  南宮海天道:「這叫什麼話,自己一母同胞親妹妹,哪有不認識的道理。」
  蕭棲悟道:「既然你還認得我是你的一母同胞親妹妹,那就好,我游我的湖,你就不要來打擾我。」
  她轉身就要進艙,南宮海天忙道:「慢著,小妹!」
  蕭棲悟霍地轉過身去,美目中兩道冷芒直逼南宮海天:「你還有什麼事?」
  南宮海天陪笑著道:「老人家的事是老人家的事,畢竟咱們倆還是一母同胞親兄妹,多少日子不見了,我很想念小妹,咱們要見一次面也不容易,小妹怎麼連一句話不說,扭頭就走?」
  蕭棲悟道:「我說了兩句話,你沒聽見麼?」
  南宮海天皺眉道:「小妹,娘不滿爹的作為,跟爹意見不合,她老人家總不能也恨上我這個做兒子的,總不會教小妹你不認我這個親哥哥,我是她老人家的親骨肉,小妹你的同胞兄長,是不是?」
  蕭棲悟沉默了一下道:「好吧:有什麼話你說吧!」
  南宮海天道:「小妹,兄妹倆隔著那麼老遠說話,有這樣的麼?」
  蕭棲悟雙眉一揚道:「我這樣對你已經很客氣了,爹的作為怎麼樣,我這個做女兒的不便批評,現在你接了爹的衣缽,你掌管南宮家,你的作為你清楚,要照娘的令諭,見了面都不要理你,你可不要得寸進尺。」
  南宮海天點點頭道:「原來是娘教你不要理我啊!我是娘的親骨肉,我還當她老人家不會教你不認我這個哥哥呢,真叫我這個做兒子的傷心啊!」
  蕭棲梧冷冷她笑道:「娘心裡也好受不到哪裡去。」
  南宮海天忙道:「好,好,好,咱們不談這個,好嗎?娘可安好?」
  蕭棲悟道:「她老人家安好。」
  南宮海天道:「多少年沒見她老人家了……」
  蕭棲梧截口說道:「那倒不必,只要你心裡有她老人家這個娘就行了,她老人家現在除了我任何人不見,你最好不要去自討沒趣,我還有我的事兒,你也忙你的去吧!」
  她轉身又要進艙,只聽南宮海天輕喝道:「小妹!」
  蕭棲悟沒動,可也沒轉過身去,道:「你還有什麼事兒?」
  南宮海天冷冷笑道:「既然小妹你這樣對我,我也無須顧念什麼了,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我在我一個人,他可能躲到湖裡每一艘船上,所以我要搜湖裡的每一艘船。」
  蕭淒悟轉了身過去,冷冷地說道:「你要找的這個人姓什麼?是個什麼樣的人?」
  南宮海天道:「這個人姓江,名山。」
  蕭棲悟道:「他叫江山?」
  南宮海天道:「不錯,江山如畫的江山。」
  蕭棲悟道:「那你不必到處艘船,到處掃人家的遊興了,我剛才從水裡救起一個人,他就叫江山。」
  南宮海天呆了一呆,旋即笑道:「那好極了,原來他在小妹船上,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我這兒先謝謝小妹了,小妹是不是可以把他交給我?」
  蕭棲悟道:「我為什麼要把他交給你,你又憑什麼要我把他交給你?」
  南宮海天道:「小妹,這個人是我的仇人。」
  蕭棲梧「哦」地一聲,道:「是麼?他跟你有什麼仇嗎?有什麼恨?」
  南宮海天道:「不瞞小妹,他偷了我一樣東西。」
  蕭棲悟突然笑了起來,銀鈴般煞是好聽,但卻帶著些冷意。
  南宮海天道:「小妹,你笑什麼?」
  蕭棲悟道:「我笑這個叫江山的人,也笑你。」
  南宮海天道:「小妹笑他什麼嗎?又笑我什麼?」
  蕭棲悟道:「我笑這個叫江山的不長眼,人不知死活,居然偷起南宮少主的東西來了,我笑你一輩不如一輩,弱了南宮家的名頭,去了南宮家的瞼,南宮家是幹什麼的?居然讓人家把東西偷走了……」
  南宮海天笑了笑,笑得有點不自在:「小妹說得對,我這是陰溝裡翻船,終日打雁的人反讓雁啄了眼,委實弱了南宮家的名頭,去了南宮家的瞼,可是……其實這也不能全怪我,俗話說得好:人有失神,馬有亂蹄……」
  蕭棲悟臉色一沉,如花嬌榕上利時罩上了一層寒霜。
  她冷冷她笑道:「你少在我面前來這一套,你以為我不知道是怎麼回事麼?你想奪人家身上的東西,以卑鄙手段暗中傷了人家,還誣人家是賊……」南宮海天兩眼猛地一睜,道:「小妹怎麼知道,這是誰告訴你的?」
  蕭淒悟冷冷她笑道:「是想瞭解我是怎麼知道的嗎?還有誰會告訴我?」
  南宮海天道:「這麼說,他已經醒過來了?」
  蕭棲悟道:「你以為你下的毒沒人解得了?」
  南宮海天道:「不可能……」
  「不可能?」蕭淒悟冷冷地道:「告訴你也沒什麼要緊的,娘料準了你們以後還會用南宮家秘製的毒來害人,所以在她老人家帶我離去的前一天晚上,她老人家暗中把解藥的藥方偷偷地抄了一份……」
  南宮海天臉色大變,急道:「小妹,你這話當真?」
  蕭棲悟道:「信不信由你,反正你南宮家現在所有的毒,我都有解藥就是了。」
  南宮海天怒笑道:「好哇,想不到娘她老人家還是這麼個有心人呢!」
  蕭棲悟厲聲說道:「你要明白,她老人家用心良苦,就是為了爹跟你,為了減輕爹跟你的罪孽,你懂麼?」
  南宮海天冷冷地道:「要是這樣的話,那我真要謝謝她老人家了,她老人家真是一個好妻子,真是一位好母親:「蕭棲悟淡然地道:「以我看來,她老人家確可當之無愧。」
  南宮海天瞼上的氣怒厲色忽然斂去,道:「小妹,你真有解藥?」
  蕭棲悟道:「我不是說過了麼,信不信由你。」
  南宮海天道:「信不信是另外一回事,只是,小妹,咱們是親兄妹,你總不能幫著外人,跟胞兄作對……」
  蕭淒悟冷冷地道:「難道讓我帶你去偷人家的東西,當年娘是為什麼離家的,難道你不知道?」
  南宮海天道:「小妹,娘是娘……」
  蕭棲悟怒道:「我是她老人家的女兒,我跟她老人家一樣。」
  南宮海天道:「小妹……」
  蕭棲悟冰冷地道:「你能跟爹一樣,我為什麼就不能跟娘一樣?」
  南宮海天道:「別忘了,你也是爹的女兒。」
  蕭棲悟道:「難道你就不是娘的兒子?」
  南宮海天道:「小妹,爹是一家之主。」
  蕭棲悟道:「不錯,爹是一家之主,可是娘老人家並不是世俗女子,爹的作為不對,娘就可以不聽他的。」
  南宮海天臉上微現厲色,道:「小妹,顧念兄妹之情,我可是好話說盡了!」
  蕭淒悟雙眉陡揚道:「沒人讓你顧念兄妹之情,也沒有人讓你對我說好話,我老實告訴你,我不會幫你去奪人家的東西,這個人我也絕不會交給你,你有什麼手段只管對我使出來好了!」
  南宮海天臉上厲色頓濃,可是突然間他又笑了,陪著一臉笑道:「小妹,瞧你說的,我怎麼會,不管怎麼說,我總是你的胞兄……」
  蕭棲悟忽然她笑了,道:「你要是一定要我把人交給你也可以……」
  南宮海天忙道:「多謝小妹,不管小妹有什麼條件……」
  蕭淒悟微微地搖頭道:「我沒有任何條件,你一個對時之後再來,到時候我一定把人交給你。」
  南宮海天臉色大變,道:「小妹,我顧念兄妹之情,一再容忍,沒想到你……你以為我憑真木事制不住他?」
  蕭棲悟道:「沒有啊,那怎麼會呢,我能蔑視南宮家的家學麼?你接爹的衣缽,現掌南宮家,一身武功自是無匹,誰不知道你南宮少主有一身紮實的本事呢!」
  南宮海天冷冷地說道:「你用不著跟我來這一套,誰知道你弄個小白瞼在船上是什麼用心?」
  蕭棲梧勃然變色,美目中厲芒暴閃。但是,在一剎那間她那如花的嬌榃上又堆滿了笑意,她嬌笑著說道:「那是我的事兒,你管得著麼?」
  南宮海天兩眼厲芒暴閃,騰身掠起,但他剛剛騰離船頭卻又落了下去,咬咬牙說道:「好,好,好,我看你能不能護們他一輩子,有辦法你就寸步不離的跟他,或者是別讓他離開你這條船,走!」
  他一聲「走」,二條快船動了,轉回頭如飛而去。
  蕭棲悟望著二一艘快船遠去,嬌靨浮現起一絲令人難以言喻的神色,轉身緩步地進入船艙。
  翠吟嬌岱含瞋,叫道:「姑娘,你真太好說話了。」
  蕭棲悟輕抬皓腕,擺了擺手,道:「不要說了,去搖船吧!」
  翠吟沒再說話,轉身往後走去。
  蕭棲悟一雙目光落在江山臉上,緩緩地道:「現在你知道我是誰,我為什麼有南宮家的解藥了吧!」
  江山道:「無論如何,姑娘是我的救命恩人。」
  蕭棲悟香唇邊掠過一絲抽搐,道:「他就是我的一母同胞親哥哥:「江山安慰著她,說道:「一母能生九子,人性本善,令兄只不過是受了後天環境的影響……」
  蕭棲悟道:「謝謝你,我娘也曾這麼說,她老人家一直很後悔當初沒帶我哥哥一起走,也每每以此自責,可是當初她老人家也是有意把我哥哥帶走的,無奈我爹不肯放他,而他自己也不願意跟我們走。」
  江山抬眼兒望著蕭棲悟,緩緩地說道:「姑娘,別再憂愁了,任何人都會有明白的一天的,不過是遲早而已。」
  蕭棲梧對江山的安慰很是感激,輕輕地歎了一聲,道:「但願如此了,也希望我爹跟我哥哥別明白的過遲才好。」
  話鋒微頓,遲疑了一下,道:「我知道他不是你的對手,要不然他不會用這種手法對付你,以後要是再碰見他,遠望你能手下留情,我知道我這是不情之請,我不該對你說這話,可是他總是我的哥哥。」
  江山暗暗地感動道:「姑娘放心,除非萬不得已,我絕不輕易傷人,我一向如此,對任何人都一樣,怕只怕我不是令兄的對手。」
  蕭棲悟道:「你不用客氣了,我知道他有多少斤兩,我也知道你的修為,他絕不是你的對手。」
  江山道:「姑娘看高我了!」
  蕭淒悟道:「我請你高抬貴手,但也希望你今後加倍提防,他這個人我清楚,他要是想要一樣東西,不拿到手絕不甘休,而且不擇手段,這是從小養成的,他是長子,我爹又只有他這麼一個兒子,人縱容他了,也太慣他了。」
  江山道:「謝謝姑娘,我會小心的,也請姑娘放心,姑娘是我的救命恩人,又不惜兄妹反目相護,衝著姑娘,除非萬不得已,要不然我絕不傷他就是。」
  蕭淒悟道:「謝謝你,我娘和我都會感激你的。」
  江山微微笑道:「這是應該的。」
  蕭棲悟話鋒一轉道:「你在我這艘船上至少要待上一個對時,時候還早,你歇會兒吧,我去給你弄點吃的來。」說著,她就要往後頭去。
  江山忙道:「謝謝姑娘,別麻煩了,我不餓。」
  蕭淒悟道:「人是鐵,飯是鋼,不吃怎麼行,沒什麼麻煩的,我跟翠吟也要吃,不多你一個人。」沒容江山再說話,她逕自往後付去。
  江山想再攔,可是沒來得及,而且他多少也有點餓了。
  再說,人家是一番誠意,他也不便過於客氣,人客氣就變成虛假了,他怎麼好以虛假對人家一番誠意。他閉上了眼,靜靜地躺著。
  南宮家的這件事,他從蕭棲悟剛才跟南宮海天的對話中,已明白了八九分。
  錯在那對父子,不在這封母女。
  做丈夫的,不在乎賢妻跟愛女,一意孤行,執迷不悟。
  而做兒子的、做長兄的也沒把母親跟幼妹放在眼裡,施虛玩詐,其行可誅,不過看來他並不怎麼敢惹這個妹妹。
  其實江山明白南宮海天絕不是真的怕,而是另有其他原因的。
  或許他的武功方面,不如他這位妹妹:也可能是「邪不勝正」那種心虛;也或許他幼妹有強硬的後盾……
  而這母女倆卻還顧念母子與兄妹之情,要不然蕭淒梧不會背著南宮海天要江山日後手下留情。
  在這種情形下,蕭棲梧既救他在先,護他在後,這是相當難得的,這份情既讓人感動,也讓人感激!
  也許是一夜奔波,再加上水中浮沉過於疲累,江山想著想著竟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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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章 情思難消

  不知道過了多久,江山醒來了。他醒來便見艙中燭影搖紅。
  他身上多了一條毛氈,蕭淒梧坐在燈下看書,聽不見櫓聲了,但是汨汨水聲異常清晰可聞。
  他一驚要動,論棲梧聞聲抬起了頭,嬌榕上是一抹甜笑:「你醒了,給你送吃的來,看你睡得很香,沒敢叫你,誰知道你一睡這麼久,餓了吧!我給你煮了一點八寶粥,還有幾塊桂花糕,都是甜的,不知道你愛不愛吃,還在火上溫著呢,我這就給你拿去。」她放下書站了起來。
  江山一陣激動地道:「姑娘……」
  蕭棲梧眼波微凝,美目清澈而深邃,充滿了柔和的光芒,還有一種令人說不出是什麼的東西:「怎麼了?」
  江山想要說什麼,可又不知道說什麼好,口齒啟動了幾下才道:「姑娘讓我不安,真是人謝謝姑娘了!」
  蕭棲悟道:「別這麼說,也只不過是一頓飯而已,你現在在我的船上,我還能不給你飯吃嗎?」
  江山現在知道他該說什麼了,可是話到嘴邊他又忍了下去。
  他知道蕭棲悟所給與他的絕不僅僅是一頓飯,一頓飯根本沒有什麼,可是這頓飯跟世人吃的飯硬是不同。
  八寶粥也好,桂花糕也好,都是甜的,能甜到人的心裡去。
  他知道,他心裡明白,可是,他不能說!
  蕭棲悟裊裊往後去了,留給他一陣淡淡的幽香。
  這陣淡淡的幽香還沒有散盡,蕭棲梧又來了,纖纖玉手端了個漆盤,漆盤裡一碟桂花糕,一碗八寶粥,都是熱氣騰騰!
  蕭棲梧搬來漆兒,把兩樣吃的東西放在江山身邊,雪白的幾塊桂花糕每塊上頭都沾著幾點桂花,放在一個小玉碟上,不但甜還帶著清香。
  那碗八寶粥,細瓷小碗兒,還有一把小銀匙,小紅豆加米煮成粥,裡頭還摻著蓮子、桂圓、栗子等。
  美餐、美輪、色香味俱佳,別說是吃了,看看,都讓人垂涎。
  江山看直了眼,腹中也直翻騰,他喃喃地道:「姑娘,謝謝,真是人謝謝姑娘你了。」除了這,他似乎沒有別的話說。
  其實,他有很多話,他不知道該怎麼說,也不便啟齒。
  只聽蕭棲梧柔聲說道:「幹嘛老說謝,先吃糕,還是先吃粥?」
  江山道:「都行,我恨不得一塊兒吃。」
  蕭棲梧淡淡她笑了。
  她笑得好甜,好美,瞟了他一眼,道:「那就喝一口粥,吃一口糕吧!」
  她搬過一把椅子生了過來,端起那碗八寶粥,拿起那把小銀匙,雪白的玉手,雪白的細瓷碗,要多美就有多美!
  江山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就在這時候,那隻玉手以小銀匙舀起了一匙濃濃香香的八寶粥:「張嘴呀!」
  江山定過了神,忙道:「不,這叫我怎麼敢當,我自己來。」
  他抬了抬手,手能抬了,可是他自己知道那隻手有多麼乏力。
  蕭棲悟把眼波投注在他臉上,道:「你能自己吃喝麼?」
  江山苦笑一聲,把手放了下去,道:「姑娘,這怎麼好?」
  蕭棲悟凝望著他道:「我打白天一直把它溫到現在,你要讓它涼了麼?」
  鐵石人也不忍心,江山只好張開了嘴。
  一匙八寶粥入了口,香而且甜,淡淡的甜,但能甜到人的心裡去。
  嚥下了這口八寶粥,又是一塊桂花糕,一小塊,兩根玉指掐下一小塊,入口鬆鬆的,而且一股清香。
  「還可口麼?」蕭淒悟輕問了一句。
  江山忙道:「何止可口,簡直世上第一等美味,只是……」
  蕭棲悟道:「只是什麼,太甜了,還是不夠甜?」
  江山道:「不,姑娘,我感激!」
  蕭棲悟垂下了目光,道:「我不要你感激。」
  江山忍不住還待再說,蕭棲梧已輕輕又道:「別說了,快趁熱吃了吧!」
  江山沒再說話。就這麼默默地!
  一切似乎都是靜的,只有燭影在動,隱隱還可以聽見燭蕊輕爆!
  休道甜糕、八寶粥,這銀匙玉人手,一口口,默然相對燭影動,已令人夢魂繚繞,終生難忘。
  小瓷碗空空了,小玉碟只剩下幾點桂花,蕭淒悟展顏面笑,望著江山說道:「飽了沒有?」
  江山陪著笑,是那麼的不自在道:「飽了。」
  蕭棲悟道:「你躺著一會兒,我收拾收拾,馬上就來。」她端起了漆盤。
  江山道:「姑娘,什麼時候了?」
  蕭棲悟道:「快二更了,怎麼?」
  江山微微一怔,道:「我怎麼睡這麼久,姑娘該歇息了。」
  蕭棲梧搖搖頭道:「我不累,也沒有睏意。」她端著漆盤往後去了。
  望著那晃動的燭影,江山心裡又起了一陣激動,他沒有想到他會有這麼一番遇合,怎麼也沒想到!
  帶著那陣熟悉的淡淡幽香,蕭棲悟又來了,她又坐回燈下。
  江山道:「姑娘該歇息了。」
  蕭棲悟道:「剛才我不是說過了麼,我不累,也不睏。」
  江山道:「我睡足了,我不能讓姑娘這麼陪著我……」
  蕭棲悟道:「我不是陪你,我愛這湖上夜色,也怕錯過了碧湖清曉,幾天來我常常一個人熄了燈,打開窗戶這麼坐一夜,一直坐到日頭老高才去睡會兒。」
  或許是真的,也可能是假的,是真是假只有她自己明白。
  她抬手熄了燭火,站起來支起了兩邊的窗戶,今夜有月色,銀白的月光立即由窗口瀉了進來。
  月光的映掩下,蕭棲悟更美得不帶人間一絲煙火氣,只聽她道:「看,在睡夢中的人,誰能享受到這個?」
  江山由衷地說道:「這湖上月色的確美。」
  蕭棲梧又坐下來,就坐在窗前。她靜靜地沉默了半晌之後,突然地說道:「我知道我是不該有這麼一問,可卻又忍不住想問,你真叫江山麼?」
  江山的心頭震動了一下,道:「我不該瞞姑娘的,我不是姓江,也不叫江山。」
  蕭棲悟道:「能把你的真姓名告訴我麼?」
  江山一咬牙道:「姑娘是我的救命恩人,也給與我良多,我本不該隱瞞姑娘,可是我有不得已苦衷,還望姑娘原諒。」
  蕭棲悟道:「我本知道我不該問……」
  江山忙道:「姑娘……」
  蕭棲悟道:「你別誤會,我一點也沒有怪你的意思,每個人都有他的隱衷,就拿我來說吧,要不是我哥哥白天趕來鬧那麼一陣,我絕不會讓你知道我也是南宮家的人,你我都是武林中人,武林中人有些事是必須要隱瞞的,這一點我知道得很清楚,你沒有對我隱瞞你身上帶有一頁三招『軒轅刀法』,我已經很知足了。」
  江山道:「我很抱歉,也很不安。」
  蕭棲梧微微搖頭道:「別這麼說,你這麼說反倒是我會感到不安,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你要知道,想奪這三招刀法的,絕不止我哥哥一個人。」
  江山道:「謝謝姑娘,我知道。」
  蕭棲悟沉默了一下,道:「你有什麼不得已的苦衷,能告訴我麼?」
  江山道:「我只是不願意我的真名實姓出現在武林中而已。」
  蕭棲梧點頭道:「我明白了,我不再問了,我知道你叫江山也就夠了。」
  江山道:「謝謝姑娘曲諒。」
  蕭棲悟看了他一眼,道:「你幹嘛老把這個謝字掛在嘴上?」
  江山窘迫她笑了笑,沒說話。
  蕭棲悟緩緩地轉望窗外,也沒說話,艙裡一時又陷入了靜寂之中,似乎彼此都能聽見對方的心跳聲。
  不知道為什麼,江山覺得有點不安。
  過了片刻忽聽蕭淒悟輕輕地歎了一口氣,道:「真快啊!二更都過了。」
  江山道:「夏日本來夜短書長。」
  蕭棲悟道:「我在這兒,過了不少個夏日了,從不覺得時間過得像今夜這麼的快。」
  、她凝望著窗外,看不見她瞼上的表情,但她這句話是包含著令人迴腸蕩氣的幽怨。
  江山心頭跳動了一下,沒接話,他不敢接話,也不知道該怎麼接好。
  沉默了一下之後,蕭棲梧又道:「等你中的毒完全怯盡,體力恢復了之後,你就要走了,是不是?」
  江山一咬牙道:「是的,姑娘。」
  他不忍承認,可是他不能不承認。
  蕭棲悟道:「你原打算到哪兒去,能告訴我麼?」
  江山道:「我打算到嘉魚去。」
  蕭棲悟輕「哦」了一聲,道:「離這兒不遠嘛,你到嘉魚去有什麼事兒?」
  江山道:「我要去訪一個多年沒見的朋友。」
  蕭棲悟道:「這麼說,你在嘉魚有一段時日的停留了!」
  江山道:「不一定,那要看我是不是能夠順利的找到我那個朋友了。」
  蕭棲悟道:「你原是那門派的弟子,住在什麼地方?」
  江山道:「我也不知道我該屬哪個門派,應該說我不屬於任何一個門派;至於我住的地方,我沒有一個固定的地方,因為我沒有家,我總是東瓢西蕩……」
  蕭棲悟道:「你的家,你的親人呢?」
  江山道:「家破了,人也沒了。」
  蕭棲悟道:「你不願你的真名實姓出現在武林中,恐怕跟你的家和你的親人,有很大的關係。」
  江山微微點頭道:「可以這麼說。」
  蕭棲悟道:「照這麼看來,你可能身負血海深仇,而不願意讓你的仇家知道你已出現在武林中了。」
  江山道:「是這樣。」
  蕭棲悟道:「這麼說,你進入江湖還沒多久,江湖上的人和事,我知道的可能比你多一點,告訴我你的仇人都是些什麼人,也許我能幫上你的忙。」
  江山苦笑著,道:「多謝姑娘,事實上到現在為止,連我自己也不知道我的仇家都是些什麼人。」
  蕭棲梧轉過了臉,道:「這是怎麼回事,那你怎麼找他們?」
  江山黯然地說道:「我正在找一個人,只能找到這個人,我就知道我的仇家都是些什麼人了。」
  蕭棲悟道:「就是現在在嘉魚的那個人?」
  江山道:「不,不是他。」
  蕭棲悟道:「他是個怎麼樣的人,方便告訴我麼?也許……」
  江山道:「多謝姑娘,我不能說,不是我信不過姑娘,而是當世之中只有他知道我的仇家是什麼人,設若他有個什麼三長兩短,我這血海深仇……」
  蕭棲梧說道:「我明白了,你不要再說了,這個關係這麼重大,你片不應該隨隨便便告訴別人。」
  江山不安地道:「姑娘千萬原諒。」
  蕭棲悟搖頭,說道:「別這麼說,我不會怪你的,換了我是你,我也會這樣……」頓了幁,又道:「你知道他現在在哪兒麼?」
  江山道:「並不知道,不過不要緊,只要我能找到另外一個人,自有人會告訴我他在什麼地方。」
  蕭淒悟目光一凝,訝然說道:「你這話……」
  江山道:「有一個人知道他在什麼地方,不過這個人要我代他找另一個人,如果我能幫這個人找到他要找的那個人,這個人就會告訴我他在什麼地方。」
  蕭棲悟呆了一呆道:「有這種事,這是條件嗎?」
  江山道:「不錯。」
  蕭棲悟道:「這麼說,你現在是為別人找人。」
  江山道:「也等於是為自己找人。」
  蕭棲悟道:「你現在要找的這個人,是個怎麼樣的人,姓什麼,叫什麼?應該可以告訴我吧,我長年在江湖上走動,我剛才地說過,對於江湖上的人與事,我知道的也許比你多一點兒,說不定我知道你現在要找的這個人在什麼地方。」
  江山道:「我要找的這個人是個殘廢老人,瞎眼、無舌、兩隻手毀了、滿臉疤痕……」
  蕭棲悟美目微睜,輕叫道:「怎麼會是這麼個人!」
  江山道:「我也不知道,是那個人這麼告訴我的。」
  蕭淒悟道:「你要找的這個人,怎麼會變成這樣……」
  江山微一搖頭道:「這個我就不知道了,也許他是被什麼人傷的。」
  蕭棲悟道:「什麼人這麼狠,手段這麼辣?」
  江山道:「真正心狠手辣的恐怕是這個賤廢老人,他奪人愛妻、毀了人家的家,以他過人的心智,使得被害人一薵莫展……」
  「誰是被害人?」
  「就是要我找他的那個入。」
  「原來如此,那個人自己為什麼不找他?」
  「他找過,而且找了不少年,可是他始終沒能找到他這個仇人」。
  「你能找得到?」
  「我勢非找到他不可。」
  「萬一他已經死了呢?」
  「不要緊,只要我能證實他確實已經死了,就算找到他了。」
  「我常在江湖上走動,卻沒見過也沒聽說過哪兒有這麼一個殘廢老人,不過以後我會留意,只要一有發現,我馬上會想辦法通知你。」
  「謝謝姑娘!」
  兩個人就這麼聊著,忽然一線金光跳進了艙中,蕭棲梧嬌軀震動了一下,道:「天亮了,這麼快……」她吁了一口氣,緩緩地站了起來。
  窗外,緊貼著湖面湧出一個金輪,金光萬道,連湖水都被染成一片金黃,像無數條金蛇在水面迷薄霧中竄動。
  蕭棲梧生了一夜,等的就是這一刻。
  但她此刻沒望著窗外,一雙與晨霧一樣迷的美目望著江山,道:「差不多已經一個對時了,你還有你的事,我不敢多留你,你起來走動試試吧!」
  江山這才猛然想起一個對時的確已經到了,他忙挺身站起來,伸伸手,抬抬腿,暗中再運氣一試,什麼不適之感也沒有了,完全跟往日一樣。
  蕭棲梧香唇浮起了一絲笑意,本是笑,不知怎的,看來卻讓人心酸:「你中的毒已經清除淨盡了,可以走了,我這就去讓翠吟把船搖到岸邊去。」
  她沒容江山說話,逕自行進艙後。
  江山想要說話,可是他要張口時,蕭棲悟已經進了艙後,他不得已只好把要說的話又嚥了下去。
  他望著蕭棲梧美妙的身影,心中泛起了一種異樣的感受,很清晰,可是他卻說不出那是什麼。
  只有一點他知道,他胸口像是塞了一塊東西,塞得他有點透不氣來。
  望望眼前的一切,一搴一動好似作了夢一般,有一點痕跡,但卻摸不著。
  船動了,櫓聲哎呀,但卻沒有看見蕭棲悟到艙裡來,一直到船近岸時,才見到她婚姆地行了進來。
  江山忙抱拳道:「姑娘,大恩……」
  蕭棲梧嬌面上堆著笑,但眸子裡那迷的霧卻比剛才還濃了幾分,她道:「你我都不是世俗中人,能不提這個麼?」
  江山道:「那麼只好把姑娘給與我的記下了!」
  蕭棲悟道:「別記著這個,你該記著你身上帶著一頁三招「軒轅刀法」,還有我那哥哥隨時都會再找你!」
  江山道:「謝謝姑娘,我記得,我會小心的。」
  船靠岸了。蕭棲悟道:「你走吧!我不多耽誤你了。」
  江山想說的話很多,但一時卻不知道怎麼說,他上身移動了一下,只說了一句:「姑娘,珍重,異日再謀後會。」一抱拳,飛跳上岸走了。
  他沒回頭,也沒敢回頭,他怕那雙眸子。
  事實上這當兒那雙眸子裡的霧更濃了,蕭棲悟橋面上的笑意也不見了,代之而起的是一片幽怨,令人望之心碎的幽怨口「你就這麼讓他走了?」翠吟不知道什麼時候到了她身後。
  蕭棲梧緩緩地道:「不讓他走又怎麼辦,他還有正事。」
  翠吟道:「婢子知道,婢子也看得出,你從沒這樣對人過,怎麼也該讓他知道一下,怎麼也該讓他留下旬話。」
  蕭棲悟微微搖頭,剛剛要說話,只聽一個清朗的話聲傳來:「以找看來,姑娘這番心意恐怕要白費了。」
  蕭棲悟與翠吟霍地轉眼望夫,只見左後方靠船尾地方,不知道什麼時候站著一個人,一個唇紅齒白、俊俏異常的白衣少年。
  這白衣少年是夠俊俏的,只是眉宇間帶著迫人的冷意口翠吟雙眉一揚說道:「你這個人怎麼鬼鬼祟祟的……」
  蕭棲梧輕叱道:「翠吟,不要無禮!」
  目光一凝,望著那白衣少年道:「你剛才說……」
  白衣少年冷冷地道:「我說姑娘你這番心意恐怕要白費了!」
  翠吟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白衣少年抬手往江山逝去的方向一指道:「他叫江山是不?」
  翠吟微微一愕,說道:「你認識他?」
  白衣少年道:「我何止認識他,我跟他的關係還不淺呢!」
  翠吟輕「哦」了一聲,說道:「那你是他的……」
  白衣少年道:「我妹妹是他的未婚妻,你說我是他的什麼人?」
  翠吟臉上卻變了色,叫道:「你妹妹是他的,他……訂過親的?蕭棲梧微微一怔。」
  白衣少年道:「訂過親有什麼稀罕,也值得這麼大驚小怪的,在我們那兒像他這個歲數早為人父了。」
  翠吟轉過臉來,道:「姑娘,他怎麼沒告訴……」
  蕭棲梧嫣然笑道:「傻丫頭,他說這個幹什麼,那不是交淺言深麼?翠吟道:「交淺言深,你……」
  只聽白衣少年冷冷地道:「我不管你跟他是什麼交情,一大早他從這條船上下來,難免瓜田李下之嫌,我告訴你,從現在起你跟他一刀兩斷則還罷了,如若不然,我頭一個不會答應。」
  他一蹬腳,船板上「噗」地一聲,船身也震動了一下,隨見他飛身掠起,往江山逝去的方向飛射而去。
  翠吟厲聲喝叫道:「站住,你給我站住。」
  她要追,但她身軀才動便被蕭淒悟攔住了。
  翠吟可氣白了臉,氣呼呼地說道:「姑娘,這種人你還容他,你聽聽他說的是什麼話,誰稀罕他這個妹夫……」
  「他稀罕!」蕭棲梧平靜地說道:「這是人之常情。翠吟,他沒說錯,江相公一大早從咱們這條船上下去,難免會招人動疑,換了我,我也會打翻醋罐。」
  翠吟道:「你怎麼還替他……」忽地她一怔,笑笑地說道:「你怎麼說換了你是他,你也會打翻醋罐子?他吃的是哪門子醋?」
  蕭淒悟微微她笑了笑,說道:「她瞞過了你,但是卻沒能夠瞞住我,其實她也是個紅粉女兒身。」
  翠吟為之一怔,詫聲地說道:「你怎麼知道呢,剛才那個……他是個紅粉女兒之身?」
  蕭棲悟道:「她約五官,她的手,還有她扎的耳孔,這都瞞不了我。」
  翠吟兩眼發了直,道:「嗯,聽你這麼說婢子也……」
  兩眼猛地一睜,道:「姑娘,這麼說她是江相公的……」
  蕭棲悟道:「她是個紅粉女兒是沒錯,是不是匹相公的末婚妻恐怕還不一定,江相公告訴過我,沒有成家,也沒有親人,我相信他不會騙我!」
  翠吟道:「那這個丫頭是……」
  蕭棲悟道:「這還用問麼?是怎麼回事想想就知道了!」
  翠吟兩眼又是一碀,說道:「婢子明白了,原來……是個不要臉的皮厚丫頭,姑娘,你就這麼讓她……」
  蕭棲悟神色一點,道:「翠吟,咱們出來的時候,谷主是怎麼交待的,難道你忘了,我要沒有點頭答應,咱們能出來麼?」
  翠吟眉梢微揚,還待再說。
  蕭棲悟道:「不要再說什麼了,把船搖開吧!」轉身進艙而去。
  紅日銜山,霞光萬道。
  長江岸,那峻拔千丈、奇陡如削的赤壁上,衣袂瓢瓢站著個人,一身白衣,俊逸挺拔。他就是江山。
  江山站在赤壁上往下望,滾滾長江東逝水,帆影來往,盡在腳下。
  他看見了,赤壁下確有個洞。
  以整座赤壁的高度看,那個洞的所在離江面有三分之一,離壁頂卻有三分之二,這三分之二約莫有五十女高低。
  壁上沒有樹、沒有籐,更沒有路往下去。
  洞口方有一點凸出,但那塊凸出來的不過尺餘,要想從上頭跳下去,踏上那一塊凸出的地方,希望恐怕只有百分之一,萬一失足非掉進波濤洶湧的大江中不可。
  以江山的輕功造詣,他有十成把握從那處洞口掠土來,但他沒有一成把握從上頭跳下去,落在洞口那塊凸出的石頭上。
  江山站在赤壁上往下看了一陣之後,他皺了皺眉,眉鋒鎖得深深的。
  他後悔沒帶根繩子來,當然,縣城裡到處可以買到繩子,可是江山不願意跑個來回,他急著到洞裡去見那個可能是他離奇失□多年的父摯的殘廢老人。
  那怎麼辦呢?這一帶連個繩子頭也找不到。
  江山正在思索著該如何從赤壁墜下,到達洞口。
  突然,他發現眼前不遠處是一片矮樹林,他飛身掠了過去,軟了十幾棵小,樹,把那小樹的樹皮全削了下來,再把樹皮一條條接起來,赫然就是一條繩子。
  當然,要是常人單憑這條繩於是禁不住的,可是江山有一身高絕的輕巧造詣,只要有一線可攀緣的東西,他就能墜下百丈赤壁。
  江山掠了回來,把繩子綁在一塊巨石上,把另一頭擲了下去,然後他抓著繩子縱身躍下。
  只在石壁上蹬了兩三蹬,他使落在洞口下方凸出的石塊上。
  這個洞穴入口處只有半人高,江山凝目往裡看,洞裡黑黝黝的,難以見底,再凝神聽聽,洞裡什麼動靜也沒有。
  他提一口氣凝功護佐週身要穴,矮身鑽了進去。
  江山腳下放得異常緩慢,一步步地往裡走,走了約莫三、四丈遠,洞勢忽然變寬,而且逐漸下降。
  往下走了約莫五、六丈,忽然一陣嘩嘩水聲傳入耳中。
  江山略一辨別,立刻聽出了水聲來自下方,就在聽見水聲的同時,一陣腥味鑽入鼻中,腥味之中,還帶點臭。
  江山心頭震動了一下,加快步履往下付去,走沒有兩步,下方居然騰起一條光亮。
  就在這時候,一縷勁風破空襲到,這縷勁風來勢極速「而且相當強勁,風中還帶著適才那股腥臭。江山早就防著了,身子往石壁上一貼,那縷勁風帶著一絲輕微的異嘯從面前射過,「叭」地一聲打在丈餘外石壁上,然後落了地。
  江山沒心情思忖那是什麼暗器,他現在心裡泛起了一陣激動,剛才他聞見了那股強烈的腥臭,他本以為他要找的人已然陳屍洞底,現在既有這麼一宇暗器襲來,那就證明洞中是有活人的,也就是說他要找的人還在人世。
  江山心中剛泛起激動,又聽洞底方向傳來一陣悉簌異響,很矩促一陣,旋即就歸於寂然,如今能聽見的只有那不絕於耳的嘩嘩水聲。
  江山略一凝神傾聽,突然揚聲發話說道:「容我請教,洞底可是齊九皋齊老人家?」
  洞中響起陣陣嗡嗡回音,但卻聽不見任何反應。
  江山提氣又道:「齊伯伯,我是雲秋,你還記得小秋麼?」
  這句話剛說完,洞底忽然傳來一聲驚呼,緊接著一個蒼老的話聲急急說道:「你是小秋?」
  江山猛然一陣激動,不覺全身熱血往上一湧,他閃身撲了下去。
  撲下雨三丈,眼前大亮,他看見洞底又是另一個洞穴,內寬外窄,窄處通壁外,江水陣陣內湧,光線也是從那個既窄又低的洞口中射進來的。
  這個洞,不但是內寬外窄,而且也內高外低,江水湧進來了五、六尺遠近,便又自動地退了回去。
  被江水沖擊過的地方,石色發黑,扔滿了魚骨魚刺,還有一堆堆既腥又具的死魚。就在那堆堆的死魚之中,靠著石壁,坐著一個長髮披散、衣衫破碎幾難蔽體的老人。
  這長髮的老人渾身上下,除了那張臉之外,到處都是傷痕,幾乎沒有一寸完膚,兩條胳膊還是好好的,但兩條腿齊膝以下全沒了,那張臉,色呈慘白,自得沒有一點血色,但看瞼上的長眉、鳳目,想當初必是位不幾的俊朗人物。
  此刻只見他右手一指指著心窩,似乎蓄勢待發,兩隻眼直瞪江山。
  江山心中瞭然,忙收住撲奔之勢,道:「齊伯伯,真是我,小秋,你看看」那長髮老人右手緩緩垂了下去,瘦弱的身軀突然泛起了一陣顫抖,只見他嘴張了張,顫聲說道:「小秋,真是你……」
  江山一步跨到長髮老人跟前,曲膝跪了下去,伸手抓住了長髮老人一雙皮包骨而且滿是疤痕的胳膊,急急說道:「齊伯伯,你怎麼會在這兒,你怎麼會這個樣子,是誰……」
  長髮老人抬起慘白而青筋畢露還帶著顫抖的雙手,反抓住江山的胳膊,啞聲說道:「小秋,先別問這些了,沒想到齊伯伯還能見到你,而且竟含在這個鬼地方見著你,雖然你現在已經長大成人了,但是齊伯伯從你臉上還能找出你小時候的模樣,先告訴我,你怎麼會知道我在這兒?」
  江山匆匆忙忙的把他邂逅郭桐夫婦的經過說了一遍,然後急不可待地道:「齊伯伯,你……」
  長髮老人歎了一口氣,打斷了江山的話,道:「原來是這麼回事,沒想到我一把匕首遞出去,竟把你給召來了,這也許是天意……」
  江山忍不住道:「齊伯伯……」
  長髮老人倏然而笑,笑得淒楚,道:「你的性子怎麼這麼急,好吧,讓我告訴你,我怎麼會……」
  突然想到了什麼,一堆江山忙道:「小秋,離我還一點兒,我一身都是腥臭,我自己聞了都噁心。」
  江山抓著長髮老人的一雙胳膊沒有松下手來,說道:「齊伯伯,您這是什麼話,我還怕這個嗎?」
  長髮老人道:「小秋,聽我的……」
  江山截口說道:「齊伯伯,你是我的父摯,在我的眼裡你就是我的親人,今天要是換了我是你,你會不會嫌我?」
  長髮老人歎了一口氣,道:「你這孩子,還是跟小時候一樣拗,你總不能這麼半跪半蹲的聽我說話啊,後頭有塊乾淨的地方,你過去坐著吧,也好讓你齊伯伯安心的說。」
  江山遲疑了一下後,鬆了長髮老人的胳膊,向後走去坐在一塊石頭上。
  他生走後,長髮老人看了看他,搖搖頭說道:「沒想到你已經長這麼大了,我在這鬼地方,一直覺得渡日如年,現在竟然覺得日於過得不慢,小秋,你今年多大了?」
  江山道:「算了,齊伯伯,你……」
  長髮老人抬手攔住了江山的話,道:「記得我最後見著你的時候你才十五歲,咱們已有五年沒見了。嗯:五年,我在這鬼地方已待了五年,這段日子可真不矩……」目光一凝,望著江山道:「小秋,你問我為什麼含在這兒,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是麼?」
  江山忙點點頭道:「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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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3 09:33:12 |只看該作者
 長髮老人道:「沒有人告訴你麼?」
  江山一怔道:「沒人告訴我,誰會告訴我,你這話……」
  長髮老人哼哼一笑,道:「看起來我這心意是白費了,不,我不該怪他,這是我答應他的,他不這樣怎麼能騙得過他們,嗯,他沒有錯。」
  江山詫然地說道:「齊伯伯,你說什麼,你說該怪誰,不答礁誰……」
  長髮老人笑笑搖頭道:「沒什麼,我是說我一個朋友,不提他了,小秋,這些年來你爹可好,他知道你到這兒來找我嗎?」
  心中一點,道:「齊伯伯,你不知道,我爹爹已經過世了……」
  長髮老人兩眼一睜,道:「怎麼說,你爹已經……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江山道:「五年前,就在你失□後不久,他老人家就是在這個地方道人圍攻,身中亂刀之後從上頭掉下了江裡。」
  長髮老人兩眼睜得老大,半晌才道:「你說什麼?小秋,你爹是在赤壁上道人圍攻,身中亂刀之後從上頭掉下了江裡?」
  江山悲痛地點點頭道:「是的。」
  長髮老人兩眼發直,喃喃地說道:「竟會有這種事,看來我這番心意的確是白費了,他仍沒能逃過他們的毒手。」
  江山道:「我爹爹他當初的情形你是知道的,那些白道上的俠義之士怎麼可能會放過他?」
  長髮老人突然向著自己腿上猛聲一拳,說道:「只怪你爹他自己也太不小心了,為什麼還讓他們找到他。」
  江山道:「我爹的脾氣別人不知道,您還不清楚麼?他老人家根本就沒躲、沒避的打算,當天晚上只交待了我幾句之後就去赴約了,其實您是知道的,他們既然找上了我爹,也不容我爹躲避。」
  長髮老人忽然間滿臉詫異之色,望著江山道:「小秋,當天晚上你爹交待了幾句之後就去赴約,那天晚上,你可記得是哪一天晚上?」
  江山點頭道:「我記得,我不會忘記那一天的,那是七月十五晚上。」
  長髮老人為之一怔,道:「七月十五晚上,你爹到赤壁上赴約?」
  江山點點頭道:「是的,齊伯伯。」
  長髮老人的臉色變了,詫異欲絕地道:「有這種事,有這種事,先聽你說你爹遭到他們毒手,我還當他們後來又找上你爹了呢,如今看來……這不對啊,你爹要是在七月十五夜到赤壁來赴約,我怎麼會不知道?再說,當初他要是打算赴約,又怎麼沒去找我,這,這究竟是……」
  江山說道:「齊伯伯,你這話……難道我爹在赴約之前有去找過您?他當初沒有打算要赴約……」
  長髮老人目光一凝,道:「小秋,這件事離奇,我本不打算讓你知道,可是現在咱們倆勢必得對一對不可了,你說你爹根本沒有躲的打算,當天晚上交待了你幾句之後,就到赤壁來赴約了!」
  江山道:「是啊!」
  長髮老人道:「後來你爹就身中亂刀,從赤壁上掉進了江裡!」
  江山道:「是有位前輩到家裡去告訴我的,他還把我帶到赤壁上來燒過紙呢。這位前輩自稱「世間傷心人」……」
  長髮老人道:「「世間傷心人」嗎?他沒有告訴你他性什麼,叫什麼?」
  江山道:「沒有,我問過他,但是他不肯說!」
  長髮老人皺眉沉吟說道:「是誰呢?是武林中的哪一個……」
  抬眼望了望江山,又道:「小秋,把這位「世間傷心人」的相貌描述一遍,讓我聽一聽。」
  江山道:「他有四十多歲,長眉、鳳目,人很清煙,也很俊朗,是個相當不凡的人物,個子跟我差不多高……」
  長髮老人道:「說話什麼地方口音,可有什麼特徵?」
  江山想了想,說道:「江南的口音,好像江浙一帶,至於特徵,我已不記得他有什麼特徵。」
  長髮老人道:「江南口音,江浙一帶,這就奇怪了,我怎麼想不出江浙一帶有這麼個人!」
  江山道:「齊伯伯,你想知道這位前輩是……」
  長髮老人目光一凝,道:「這件事咱們待會兒再說,小秋,你可知道,你齊伯伯也是五年前七月十五那天晚上,在赤壁上遭一些白道俠義圍攻,身中亂刀,從上面掉進長江的!」
  江山為之一怔,道:「齊伯伯,您也是……這,這是怎麼回事?」
  長髮老人道:「先別問我是怎麼回事,聽我說,你可知道,你爹在赴約的前一天,也就是七月十四跑到我那兒去找我,在我面前流著淚說他很害怕,他不願意去赴約,他想帶著你遠走高飛,隱姓埋名躲往別處……」
  江山霍地站了起來,道:「齊伯伯,您這話……」
  長髮老人道:「小秋,不是我誣蔑你爹,也沒有誣蔑你爹,事實上你爹那種怕並不是真的怕,而是夫妻、父子之情絆住了他。」
  「他說得很明白。他說你娘臨終的時候,一再叮囑他無論如何要把你撫養長大成人,他也曾親口答應過你娘,在你沒長大成人之前絕不遠離你一步,所以他並不是怕死,而是不能死,你明白麼?」
  江山道:「可是後來……」
  「後來?」江山淒然她笑道:「後來我答應第二天晚上代你爹到赤壁來赴他什麼都沒說,給我磕了頭就走了。」









第08章 赤壁遺恨
  江山的父親五年前沒有來赤壁赴約,來赴約的是這位長髮老人,他的父親,因為他的父親是為了他,他是自責!
  突然,江山走過去跪倒在地。
  長髮老人一怔,忙道:「小秋,你這是幹什麼?」
  江山淚下,若聲說道:「齊伯伯,小秋罪重,小秋該死!」
  長髮老人扶住了他的頭道:「沒這回事,快起來,快起來!」
  江山抬起了頭,道:「不,齊伯伯,您代我爹受了這一切,您是人,請您受我……」
  長髮老人正色說道:「小秋,你這是什麼話,你爹是我的生死至比親兄弟還要親,從來就沒有分過彼此,他的事跟我的事沒什麼兩樣是看得起我這個朋友、信賴我這個朋友,知道是有我這個朋友才能在生死關頭給他幫助,土為知己者死,我有這麼一個朋友,夫復何求?小秋,這是我的光榮,你懂麼?」他說他的,江山還是給他磕了二個頭寸站了起來日長髮老人急得直拍腿,道:「唉:你這孩子,好吧!伯伯我受了,衝著我跟你爹的交情,我受你三個頭也不為過!」
  江山望著他,道:「齊伯伯,照您這麼說,我爹根本沒有來赴約,那位前輩所說身中亂刀掉下長江的是您而不是我爹?」
  長髮老人道:「應該是這樣。」
  江山道:「可我爹並沒有回家,七月十五晚上他告訴我要到赤壁來赴約,出門之後就沒再回去!」
  長髮老人皺眉說道:「所以找說這件事離奇,你爹既沒來赴約,也沒回去接你,他一個人上哪兒去了?」
  江山道:「我不知道,我以為他老人家已經……」他住口不言,沒說下去。
  長髮老人道:「你爹所以沒來赤壁赴約,就是為了你,他絕不會去下你不管,一個人躲了起來;對了,小秋,七月十五以後,你有沒有再聽到什麼?」
  江山道:「沒有,七月十五之後,武林平靜了一陣。」
  長髮老人道:「那就表示你爹沒出什麼事,怪了,真是奇怪你爹會……」
  江山道:「頭一天他去找您的時候,有沒有告訴您……」
  「沒有」長髮老人搖頭說道:「他只告訴我說他很害怕,他不願赴約,他打算帶你遠走高飛躲起來,別的沒說什麼!」
  江山道:「那他老人家究竟……」
  長髮老人道:「小秋,這個謎一時不容易解開,用不著再費腦筋了,你只要知道你爹當初並沒有來赤壁赴約,如今他可能還在人世就行了,慢慢的找吧,總會找出一個端倪來的。」話鋒微頓,略一沉吟按著又道:「倒是你說的這個「世間傷心人」,我……聽你描述他的相貌,斷定他並不在圍攻我的那些人之列,當時也沒有別人在場,他怎麼會知道「神手書生」楚凌霄身中亂刀掉進了江裡,又為什麼特意跑到你家去告訴你,還帶你到這兒來燒紙呢?」
  江山兩眼猛地一睜,說道:「齊伯伯,您看他會不會是……是個經過易容化裝的人……」
  長髮老人道:「我懂你的意思,我也想過了,不可能,你爹不擅此道,當世之中除了你齊伯伯這個「千面神君」之外,還沒有一個人能易容化裝不露半點破綻的,不然你齊伯伯也不會瞞過那些人,讓他們真把我當成「神手書生」楚凌霄了,再說你爹所以不赴約為的就是你,他既然回去了,焉有不帶你走的道理。」
  江山道:「我記得那位前輩說,他跟我爹雖然末謀過面,但神交已久……」
  長髮老人道:「那就不對了,既是這樣,他明知你爹已傷在人手,你成個沒家沒親的孩子,他就該把你帶走……」
  江山道:「您錯怪那位前輩了,那位前輩也提過,可是他說他有不得已的苦衷,以他那時的處境,不允許他帶個孩子在身邊,我曾經問他是不是知道圍攻我爹的都是誰,他說他知道,可是他說我不應該找圍攻我爹的那些人,因為我爹的所作所為已經天怒人怒,他們若不聯手對付我爹,我爹的殺孽、武林的劫數,將永無休止,他說我應該找那誘使我爹加入「殘缺門」,學「殘缺門」那「左手刀法」的人,那人才是罪魁禍苜,他們才是殺我爹的真正兇手。」
  長髮老人截口說道:「這麼說,你爹當初加入「殘缺門」,不是他自己心甘情願的,而是有人誘使他加入?」
  江山道:「那位前輩是這麼說的。」
  長髮老人點點頭,說道:「嘿嘿,此人的想法倒跟我不謀而合,別看我在這個鬼地方一待五年,靠這些臭魚爛蝦苟延殘喘,受盡了痛苦的煎熬,我並不恨圍攻我的那些人,因為他們是以殺止殺,他們是為救這個武林。要是當初你爹加入「殘缺門」,真是有人誘惑你爹的話,那麼這些人確實是罪魁禍首、是殺你爹的真兇:只是這位「世間傷心人」,他知道這些人是誰麼?」
  江山點點頭道:「他知道,當時我就問了他,可是他沒告訴我,是因為那時候我年紀小,所學的也有限,他說他不能讓我去自送一條命,他給了我一面「百花城」的信符,讓我去投名師下苦功,若是有成,五年後可以到「百花城」去找他,到時候他自會告訴我一切的……」
  長髮老人訝然道:「「百花城」?「百花城」是個什麼地方?我怎麼沒聽說過世上有這麼一座「百花城」呢?」
  江山道:「據我所知,「百花城」是一個神秘的人物創建的,沒人知道他的來歷,也沒有人見過他的真面目,自從武林中人知道「雲夢」有這麼座「百花城」以後,不過短短幾年工夫,它的聲威已凌駕於諸大派之上……」
  按著他就把去「百花城」參加「實刀會」,以及見「百花城」城主的經過,詳詳細細地說了一遍。
  靜靜聽畢,長髮老人沉聲說道:「照這麼看來,這座「百花城」該是才崛起武林不久,要不然我不可能連聽也沒聽過「百花城」這三個字,這位百花城主確也夠刁的,讓別人替他找什麼仇人,萬一你替他找到這個仇人之後,那位「世間傷心人」已不在人世了呢,你豈不是白替他找了?」
  江山道:「蒼天對楚家不會那麼苛刻吧!」
  長髮老人道:「但願如此了,唉!沒想到才五年工夫,武林之中竟有這麼大的變化,這位百花城主又不知道是當今武林中的哪一位了,像這麼雄才大略的人物倒不多見。」
  「唉!提起來我又想起你爹了!憑他「神手書生」的名頭在武林中已是數一數二的聲威,要是走正道好好幹,三五年後的今天,他不照樣也是個領袖群倫、聲威凌駕於諸門派上的英雄翹楚?而今……唉,不談也罷,談了還真是痛心。小秋,我不知道你是從當今哪位人物學的藝,我也沒有見過你的身手,不過你能從赤壁上下來,到這兒找我這一點來看,你的身手足列一流,足夠睥睨江湖了江山道:「您誇獎了,我是剝下樹皮當繩子垂下來的。」
  長髮老人道:「這個我知道,打古至今,除了一葦渡江的達摩之外,恐怕還沒有人能夠什麼都不藉從上頭跳下來。用繩子墜到這兒來,那身手已屬難得了!」
  江山道:「對了,齊伯伯,您是怎麼到這兒來的……」
  這時候想必天已經黑透了,千頭那個通長江的洞已不見光亮,但江山一直在這兒待著,加以他目力超人,他仍能看得見長髮老人的一舉一動。
  只見長髮老人指著下頭那個洞口,說道:「憑我已斷的兩條腿,跟當時渾身的傷,我怎麼也沒辦法從江面躍到上頭那個洞裡,我是從這兒爬進來的。」
  江山道:「這些年來您為楚家受盡了罪,吃盡了苦,現在總算讓我找到您了,我要好好的孝順您……」
  只聽長髮老人道:「你要好好孝順我?小秋,你打算幹什麼?」
  江山道:「這你還用問嗎?自然要把您帶出去……」
  「慢著,小秋!」長髮老人忙道:「你有這個心就夠了,你可千萬別真有把我帶出去的念頭,我不願意出去。」
  江山呆了呆忙道:「您不願意出去嗎?這是為什麼?」
  長髮老人道:「你不知道,小秋,我雖然咒罵這是個鬼地方,可是這麼多年來我已經過慣了,甚至有點甘之若飴,而且仔細想想,這個地方有很多外頭比不上的好處。第一,這地方隱密,誰也不會想到這兒來,武林中的血腥廝殺永遠輪不到我頭上來,也不會有俗人跑到這兒來打擾我。」
  「第二,這地方不愁吃,不愁喝,只要長江在世一天,我的吃喝就不虞斷絕,用不著我拚了老命去掙去賺了,這地方更不愁穿,在外頭穿得寒酸人家會笑你、會瞧不起你,在這兒我就是光著身子也沒人笑……」
  長髮老人這幾句話很有趣,可是江山沒笑,反之他倒想哭!
  江山明白,長髮老人所說的話,有一半顯示他的豁然,可是此時此地這種豁達,卻是讓人感到難受。另一半也因為他知道江山是個沒家沒親的人,江山還有很多事要辦,他不願意給江山添這個累贅。
  是故,長髮老人話說到這兒,江山立即截口說道:「齊伯伯,你的意思我懂,我明白,可是不管你怎麼說,我絕不能讓你在這種地方再待下去……」
  「不,小秋」長髮老人忙道:「你若一定要帶我出去不是為我好,你是害我……」
  江山道:「齊伯伯,你不用再說什麼,我剛說過,你的心意我明白,現在我就要把您帶出去,外頭天已經黑了,您不用怕什麼。」
  他邁步要走過去。只聽長髮老人沉聲道:「好吧,你帶吧!」
  隨聽他悶哼一聲,身子跟著就泛起了顫抖。
  江山看得清清楚楚的。他大驚失色,心瞻欲裂,急急一步跨過去抓住了長髮老人,叫道:「齊伯伯,您……您怎麼能……」
  長髮老人嘴角流下一縷鮮血,抬起顫抖的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地,身子一軟,頭一低,不動了。江山心如刀割,兩行熱淚奪眶而出。
  他竭力地叫道:「齊伯伯,您這是為什麼,您大難末死,這麼多年來雖然受盡了罪,受盡了苦,可是您仍是健在,而我跑到這兒來找您,反倒成了您的催命符?齊伯伯,楚家欠您的,您叫楚家怎麼報答,您叫楚家怎麼報答……」
  英雄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難怪江山難過,此情此景,就是鐵石人兒也會潸然淚下。
  半晌,江山緩緩地站了起來,長髮老人臨終指指自己又指指地,這,他明白,那是說長髮老人願意長眠此處。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長髮老人所以會突然咬舌自絕,就因為江山要帶長髮老人出去,如今他怎麼能再違背長髮老人的意思?、望望長髮老人的遺體,江山突然抬起手,連指如飛在長髮老人身後石壁書上了二十四個大字。他寫的是:「頂天立地一俠義,震古鑠金此完人,千面神君齊九皋埋骨處。」然後,他仰面一聲悲愴長嘯,震得石洞嗡嗡作響,聲如躊雷,嘯聲中,他轉身向外撲了出去。
  出了洞,四野無聲,陣陣的江風拂面,江山猛吸一口氣,轉身往洞中投下最後一瞥,抓住那條繩子騰身而起。
  他攀緣上升,剛上去約莫二十女,忽聽上頭傳來一個帶著得意的熟悉話聲:「姓江的,我這個故人恭候多時了,你怎麼不上來?」
  是南宮海天。江山心頭猛震,立刻停止了攀升,而且馬上思忖對策。
  他知道,眼前的情勢對他極為不利,他完全處於挨打的地位,別說還手了,連個照面的機會都沒有。他心念電閃轉動著。
  只聽上頭的南宮海天又道:「姓江的,你聽見我說話沒有?」
  江山道:「南宮海天,你可真除魂不敬啊!」南宮海天嘿嘿她笑道:「我南宮某人就是這個脾氣,我要是想要一樣東西,不到手絕不甘休,我也有這個能耐,你跑到哪兒我也能找到你。」
  「現在咱們少說廢話,言歸正傳,你知道我要什麼,我現在另放下一條繩子,你乖乖地把我要的東西給我綁在這條繩子上,要不然我拿刀割斷你這條樹皮,你不是姓江麼?我就讓你到江裡去。」
  跟南宮海天說話時也好,聽南宮海天要價時也好,江山絕不放過任何一刻可以思忖對策的機會。
  然而他沒有想出一個辦法,除非他趕快再墜下去,回到那處洞口去。
  可是若南宮海天在上頭把繩於一收,他要不從不願那個洞裡贖出去碰運氣,就得跟齊九泉一樣,在洞裡待下來,不知道待到何年何月,而南宮海天會不會客他再墜回那處洞口去還是個問題。
  這條樹皮只要動一動,在上頭的南宮海天就會發覺,南宮海天一旦一發現自己沒希望得到那三招「軒轅刀法」,十之八九會一刀割斷這根樹皮。
  江山這裡正自思忖,一條細小的麻繩已墜到眼前,隨聽南宮海天說道:「姓江的,看見這條麻繩了麼,以你的身手騰出一隻手來綁綁東西應該不是難事,快點兒,別讓我等得不耐煩了,也別打什麼主意,你知道你現在是怎麼個處境。」
  江山也知道,只要那三招「軒轅刀法」在他身上一刻,南宮海天就絕不會割斷這根樹皮的。他若是聽了南宮海天的話,把那頁「軒轅刀法」綁在這條細麻繩上,交給了南宮海天,那可就很難說了。
  他這裡沒動,也沒說話。
  南宮海天在上頭又陰陰她笑道:「姓江的,你可千萬別以為那頁「軒轅刀法」在你身上,我就不會割斷你這條樹皮,我不妨告訴你,我在下游已經派了好幾條船,等你掉到江裡去,我一樣可以截住你得到那頁「軒轅刀法」,不過買到那時候你就要把命也賠上了,你年紀還沒我大,那多划不來,是不是?」
  江山道:「我要是把東西交給你,就不暗這條命了?」
  南宮海天道:「那當然,你放心,這是我們幹這一行的規矩,要財不要命,傷命不要財,這你總該聽說過吧」江山知道,這確實是幹這一行的規矩,可是這規矩不適於南宮家的人,他現在不能死,也不能讓「軒轅刀法」落進南宮海天手裡。
  他悄悄橫心咬牙,他打算冒掉進長江之險,再墜回那處洞口去。
  就在這時候,該聽南宮海天發出一聲驚叫:「是誰……」
  只聽一個清朗冰冷的話聲:「我認識你,你不認識我。」
  一頓,緊接著又道:「下頭的,這個機會可能稍縱即逝,你要把握住它。」
  旋聽南宮海天又一聲驚叫。
  江山心頭一陣猛跳,提一口氣如飛昇了上去。
  江山攀升的速度奇快,轉眼工夫離崖頂已只剩五、六丈,卻見一個黑衣漢子揮刀向著那條樹皮砍下。
  江山猛吸一口氣,大喝聲中鬆了那根樹皮騰身拔起,就在他騰起的那一剎那,那根樹皮應刃而斷。江山看得雙肩陡揚,雙手齊發,數個凌厲擋風彈了出去,只聽黑衣大漢慘呼一聲,張口噴血,往後便倒。
  就在這時候,一片白影飛了過來,耳邊並聽得一聲朗喝:「抓住!」
  江山無瑕多想,也無瑕多看,伸手抓住了那片白影,白影入握,他立即覺出那是塊綢緞。
  他抓住了白影,白影猛然地往回一帶,就藉這一帶一力,他落到了崖頂上,真是好險啊!
  抬眼看,崖上躺著三個黑衣漢子,站著一個人,赫然是「血無痕」黃君,南宮海天卻已不見了影兒。
  江山呆了一呆道:「是你?」
  握在黃君手裡的,是她那襲白長衫,此刻她披衣上身,一邊穿衣一邊道:「怎麼,不行麼?」
  江山定神一抱拳道:「大恩不敢言謝,姑娘……」
  「哎喲」黃君皺眉輕輕地叫道:「酸死了,我還是欣賞你在「百花城」那種玩世不恭、什麼都不在乎的樣子。」
  江山笑道:「人總該有個正經的時候!」
  黃君穿好衣裳,一揮手道:「好了,不提了,大黑夜裡你跑到赤壁下幹什麼去了,尋寶麼?」
  江山遲疑了一下道:「我不瞞姑娘,但請姑娘為我保守此一秘密。」
  他告訴黃君,他聽說赤壁下那個洞裡住著一個殘廢老人,他懷疑這個殘廢老人是他失蹤多年的父摯,所以他到赤壁來下去看看。他見著那個殘廢老人,果然就是他那位失蹤多年的父摯,不過那個殘廢老人在他沒來之前已死了曰靜靜聽完了江山這番話,黃君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原來是這麼回事,我還當你是下去尋寶呢,人死不能復生,我希望你節哀別太難過。」
  她居然沒問別的,沒問江山那位父摯是何許人,也沒有問江山那位父摯是怎麼失棕的,怎麼會到了赤壁下的古洞裡。
  顯然,這位姑娘不但聰明而且善解人意。
  江山要是願意說,自會告訴她,用不著她問;江山沒告訴她,就表示江山不願意說,問了豈不讓人為難麼!
  江山又何嘗不知道,他禁不住對這位姑娘產生了一份好感,人家救了他,他卻沒完全對人家說實話,儘管是不得已,他心中也有一份歉疚。
  他感激地看了黃君一眼,道:「謝謝姑娘!」
  黃君道:「謝我什麼,只為我安慰了你一句麼?」
  江山道:「姑娘,你明知道不是。」
  黃君又深深看了他一回,嫣然而笑,這一笑流露出女兒家的嬌媚和動人:「別在這兒待了,走吧!」
  江山邁步要走。忽然,他又停了步,說道:「姑娘要到哪兒去?」
  黃君道:「我無所事事,一天到晚到處逛,你要是覺得我不碠事,我願意跟你做個伴兒。」這姑娘好會說話,一句話先扣住了江山,這叫江山怎麼說?江山能拒絕嗎?那豈不表示人家姑娘磚事嗎?
  他悄悄一皺眉,只好說道:「那怎麼會……」
  黃君道:「不會就好,走吧!你走到哪兒我跟到哪兒。」
  江山沒動,說道:「姑娘,我東奔西跑累得很,也苦得很!」黃君瞟了他一眼道:「別把我當金枝玉葉、嬌生慣養的閨閣大小姐,剛沒聽我說麼,我無所事事,一天到晚到處逛。」
  江山道:「姑娘也該知道,我身上帶著一頁三招「軒轅刀法」,隨時可能招來殺身之禍的。」
  黃君道:「我又不是不知道,你小看我了,要怕我也不會跟你做伴兒了。」
  江山還待再說,黃君目光一凝,冷冷地說道:「你後悔了是不是,你要是後悔了,可以說一句,我馬上就走。」
  江山連忙說道:「姑娘誤會了,我怎麼會……」
  黃君瞟了他一眼,道:「不會就好,那就什麼都別說,像剛才那樣兒,你怎麼能沒個伴兒,有我這麼一個伴你也不會吃顧的,走吧!」逕自擰身邁步行去。
  江山悄悄地皺眉,卻只有邁步追了上去,道:「姑娘……」
  黃君轉過頭來含情地看了江山一眼,道:「別老是姑娘姑娘的行麼?我這麼一身打扮,你偏偏口口聲聲叫我姑娘,讓人家聽見了豈不是不倫不類,這樣吧!我比你小兩歲,你叫我一聲兄弟好了。」
  江山道:「這……」
  黃君道:「這什麼,叫我一聲兄弟你會吃虧?」
  江山道:「那倒不是,只是……」
  黃君眉鋒一皺,說道:「你是怎麼了,「百花城」的你上哪兒去了,前後沒幾天,你怎麼像完全變了個人兒?」
  江山倏然而笑,點了點頭說道:「好吧!要叫兄弟就叫兄弟吧!能有這麼一個兄弟倒也不錯。」
  黃君的嬌榃上掠過了一絲喜意,她也笑了笑,說道:「這還差強人意,你剛才要跟我說什麼?」
  江山道:「我是問問,那位悔恨天,沒追上你麼?」
  黃君微愕道:「什麼時候,他追我幹什麼?」
  江山笑笑地說道:「就在遇見「桐柏五虎」之後,他覺得他跟你很投緣,想跟你交個朋友。」
  黃君眉梢兒一揚,道:「他覺得跟我投緣,想跟我交朋友?他想幹什麼?」
  江山道:「別冤枉人家,他根本不知道你是個女兒身。」
  黃君道:「你沒告訴他麼?」
  江山道:「沒有,我告訴他這個幹什麼,我還沒那麼快的嘴。」
  「那還好。」黃君瞟了他一眼道:「我不許你告訴任何人,我只讓你一個人知道。」
  江山心頭震動了一下,道:「悔恨天這個人本性不錯,而且也稱得上是年輕這一輩裡的俊彥。」
  黃君目光一凝,道:「你跟我說這個幹什麼,他本性不錯,是個俊彥,那是他家的事,你幹嘛要告訴我。」
  江山道:「沒有什麼,我只是這麼說說。」
  黃君道:「他覺得跟我投緣,也得看我是不是也覺得跟他投緣,他想要跟我交個朋友,我要是不想跟他交朋友怎麼辦?」
  江山沉默了一下,緩緩地說道:「恐怕你還不知道,他的身世很可憐,有一段很悲痛的遭遇……」
  他把悔恨天告訴他的告訴了黃君,並且把自己的發現也告訴了黃君。
  最後他說道:「他所以有今天這種性情,錯不在他,他這個人要任他這麼下去,總有一天他會親手毀滅了自己,那不但可惜而且讓人心痛,我認為要是有個知心的朋友跟他在一起,隨時阻攔他,隨時規勸他,或許能使他有所改變,從而拯救了他。」
  靜靜聽畢,黃君有一段很長的時間在沉默著。
  過了半晌,她才說道:「你有這份悲天憫人的胸懷固然很好,也讓我很敬佩,可是這種事不是普通的事,尤其我是個女兒身。我也想救他,我也不忍看著他這麼下去,直到有一天親手毀滅了自己,可是我不能為他犧牲了我的一輩子……」
  江山道:「你……」
  黃君道:「你的用意或許不是這樣,可是你不能否認將來的結果必然是這樣,我要不佳這條路上走,我所做的不但白費而且會適得其反,對他一定是個大打聲,我豈不是反而害了他麼?」
  江山默然,他不能不承認這是實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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