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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陸戰男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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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獨孤紅] [丹心錄][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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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3 10:31:52 |只看該作者
  關山月道:「回王爺,我已經問過了!」
  康親王忙道:「他怎麼說?」
  關山月道:「他說謀刺不成,他們絕不罷休!」
  康親王「哦!」地一聲驚呼,拍了坐椅扶手,道:「我問你他的同黨在哪兒?」
  關山月道:「據他說到處皆是,抓不勝抓!」
  「胡說!」康親王道:「他有那麼多同黨,他想謀叛造反……」
  關山月道:「回王爺,我認為他是誇大話,用意不過在保全他自己一命,所以請王爺不必震驚!」
  康親王道:「不行,我不許他有一個同黨,都要給我抓來!」
  關山月道:「王爺放心,這件事交給我,我也許拿不了那麼多,但我有把握把他們全趕出京去……」
  康親王點頭說道:「嗯,嗯,這還差不多,你一個人行麼?」
  關山月道:「回王爺,事實上我在他們之中拿住了一個,他們沒能從我手中把這個救回去。」
  康親王臉上的胖肉鬆了些,也吁了一口氣,忙道:「好,好,這件事交給你辦,要快,越快越好,只要辦好了,我重重有賞,重重有賞!」
  關山月道:「謝王爺,在這兒我有個不情之請……」
  康親王連道:「你說,你說!」
  關山月道:「這班飛賊狡詐詭譎,陰險毒辣,上次謀刺王爺未成,很可能在內院各處留什麼毒物,所以我想到各處看看……」
  康親王臉上剛松的肥肉猛又一緊,道:「真的麼?你怎麼知道?」
  關山月道:「回王爺,這是他們的慣技,也是江湖亡命之徒的陰狠毒辣之處,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康親王連考慮都沒考慮就點了頭,連聲說道:「好,好,你可以到處看看,你可以到各處看看!」
  關山月欠身一禮,道:「謝王爺!」
  按說,道謝的該是康親王,可是這是官場的規矩,替別人做事兒,到頭來還得道謝別人!
  康親王將頭連點地道:「好,好,你很會辦事,只你能找出這些江湖亡命之徒所藏的毒物,我重重有賞,重重有賞!」
  關山月又謝了一聲!
  康親王轉向那一直垂手侍立身旁的老頭兒擺了手道:「老那,你帶他到各處看看去!」
  老頭兒答應了一聲,向著關山月道:「這位,請跟我來!」說著,帶著關山月出了廳!
  出了大廳,踏著那一地積雪行向後院!
  行走著,關山月向那老頭兒搭了訕:「您老貴姓,怎麼稱呼?」
  一離開主子面前,老頭兒神氣多了,乾咳一聲,道:「姓那,我是那總管!」
  關山月「哦!」地一聲,道:「原來是那總管,失敬了……」頓了頓,接道:「前幾天鬧飛賊的時候,那總管可在府中?」
  那總管點了點頭,道:「在,我很難得出門,府裡的事太忙!」
  關山月道:「那總管想必受驚了!」
  那總管輕咳了一聲,道:「沒什麼,沒什麼,其實,我們下人們受點驚倒不算什麼,福晉跟兩位側福晉可嚇壞了!」
  關山月道:「說得是,那總管不知道,這班亡命之徒,什麼壞事兒都幹得出來,幸好那夜他沒起淫心,要不然……」搖搖頭,住口不言!
  那總管機伶一顫,忙道:「這位老弟,那飛賊是個採花賊麼?」
  關山月道:「他的目的是謀刺王爺,可是萬一他碰見女眷在場,見色起意,那就很難說了,這班人心狠手辣往往是先姦後殺的!」
  那總管慘白了臉,道:「該死,該死,待會兒我要稟報王爺,這對飛賊絕不輕饒,馬上讓人拖出把他砍了!」
  關山月沉吟了一聲,道:「按說,這飛贓夜闖王府,謀刺王爺,是死有餘辜,可是有件事頗為麻煩,那總管最好背地裡向王爺稟報—聲!」
  那總管忙道:「什麼事兒,你老弟請說!」
  關山月道:「據那飛賊招供,他是二阿哥的人……」
  那總管脫口一聲驚呼,道:「這,這怎麼會,他胡說……」
  關山月道:「我也以為這不可能,所以剛才在王爺面前我沒敢說,不過,聽說王爺跟八阿哥私交甚篤,八阿哥又是二阿哥的大對頭,由這兒看,二阿哥讓他來行刺是可能的!」
  那總管滿臉惶恐地道:「這還得了,這還得了,待會兒我一定要向王爺稟報一聲,把這件事弄個清楚不可!」
  關山月搖頭說道:「問,恐怕很難問出些什麼了,我為了怕他胡咬亂攀,惹出了大亂子,已經點了他的『啞穴』,如今他已經不能說話了,也怕他再行兇,我又廢了他那雙手及一身武功,他連寫也不能寫了!」
  那總管呆了一呆,道:「那,那怎麼辦?」
  關山月笑道:「那好辦,他還可以點頭搖頭,對這種人只能用智,不能用力,那總管稍待只消告訴他,只要他是二阿哥的人,王爺便絕不敢難為他,他一定會點頭承認!」
  那總管猛一點頭,道:「對,對,謝謝你老弟,就這麼辦!」說話間,二人穿過拱門,來到了後院,這後院既深且廣,亭,台,樓,閣一應俱全,可是如今都壓蓋在一片白雪之下,粉妝玉琢世界,較往日更美!
  有道是:「天上神仙府,人間王侯家」,一絲不差!
  那總管帶著關山月穿畫廊,走曲徑,在各處搜尋了一遍,未能找出什麼,最後,二人來到了一座小樓前!
  關山月停了步,望著那門窗緊閉的樓頭,他問道:「那總管,這兒是……」
  那總管道:「這兒前樓是王爺及福晉兩位側福晉兩位所住,後樓是格格所住!」
  關山月眉頭一皺,道:「這就麻煩了……」
  那總管忙問道:「老弟,怎麼,什麼事麻煩?」
  關山月道:「越是王爺經常出入的地方,暗藏毒物的可能性越大,可是這兒卻是王爺福晉及格格所居的小樓,我怎好……」
  那總管「哦!」地一聲,忙道:「原來是為這個,那有什麼關係,這是公事,也經過稟明王爺,王爺也答應了,我想不會……」
  關山月道:「那麼就麻煩那總管先向福晉稟報一聲……」
  那總管搖頭說道:「不必了,你老弟沒瞧見,前樓燈光很暗,福晉跟兩位側福晉進宮向老佛爺請安去,只有格格在!」
  關山月道:「那也得向格格稟報一聲!」
  那總管道:「沒關係,我們這位格格人最隨和,老弟請跟我來!」
  說著,他舉步向小樓行去!
  關山月跟前一步道:「等會兒那總管最好離我遠一點,倘有什麼炸藥,也可免傷著那總管!」
  那總管一驚停了步,道:「這,這,這可怎麼好……」
  關山月沉吟了一下,道:「這樣吧,那總管請在這兒候我片刻,我自己進去向格格稟明一聲找找看,馬上就出來!」
  那總管忙點頭說道:「也好,也好,反正你老弟是雍王爺的身邊人,說起來也不是外人,那麼你老弟請吧,我在這兒等你!」
  關山月點了點頭,轉身行進小樓!








第 七 章 奇女子
  進了小樓,春意盎然,還帶著點蘭麝芳香!
  關山月沒在前樓停留,直奔後樓行去!
  甫進後樓,只聽一個俏生生的話聲問道:「誰呀?」
  緊接著,那明亮燈光下,樓梯口現出一個十八九歲的美姑娘,一身青緞襖褲,體態玲瓏,纖小婀娜!
  她一見樓下站著個陌生人,頓時吃了一驚,忙道:「你,你,你是誰,怎麼敢……」
  關山月忙含笑拱手,道:「姑娘,我是雍王府來的,剛才已經見過王爺了,我有事要見格格,王爺讓我來向格格面稟!」
  那美姑娘瞪大了一雙烏漆發亮水汪汪的美目,上下打量了關山月幾眼,嬌靨上驚容漸消,道:「你在這兒候著!」扭腰轉身不見了!
  須臾,那美姑娘又出現在樓梯口,向著關山月道:「格格叫你上來!」
  關山月一拱手,道:「謝謝姑娘!」
  舉步登上了樓梯,上了樓,那美姑娘瞪著美目,一眼不眨的瞅著他,關山月笑了笑道:「怎麼,姑娘,我臉上有灰麼?」
  美姑娘臉一紅,半嗔半笑地道:「你這個人比我們府裡的人大膽多了,格格有話,要你在客廳等著,她馬上出來,你跟我來!」
  說著,扭動腰肢邁碎步,帶起一陣醉人的香風向左行去!
  關山月一笑舉步,跟了上去!
  美姑娘帶著關山月進了一間小小的客廳,那客廳雖然小,但陳設華麗,華麗中還帶有一個雅字!
  在左邊太師椅前,美姑娘停了步,一擺柔荑,道:「你隨便坐吧!」
  關山月沒坐,卻望著壁上一幅畫直出神,那是一幅「公孫大娘舞劍圖」,圖中的公孫大娘,栩栩如生,呼之欲出!
  那左上方小小朱印之上,寫的是一筆龍飛鳳舞,鐵劃銀鉤的小草,筆力之勁道,不讓鬚眉!
  怎知它不讓鬚眉,因為那落款的是海珠兩個字兒!
  美姑娘微愕說道:「你看什麼……」轉頭循關山月所望望去!
  關山月道:「這,出自格格手筆?」
  美姑娘點頭說道:「是啊,怎麼?」
  關山月歎道:「格格才藝之高,令人歎服……」
  美姑娘瞪大了美目,道:「你也懂畫?」
  關山月點頭說道:「略知一二,只是膚淺得很!」
  美姑娘道:「別客氣,我們格格不但會畫,而且琴棋……」
  環珮響動,一陣輕盈步履聲傳了過來!美姑娘一吐香舌,連忙迎了出去!
  適時,客廳門口轉過了一位清麗的旗裝人兒,她不算頂美,但有一股英氣,這是一般嬌生慣養享樂處優的皇族親貴,宦門千金所沒有的!
  她還有一臉高貴的氣質,但那不是官家習氣,也不是自高自大的官架子,而是那與生俱來的自然流露!
  更難得的她脂粉不施,淡雅而清麗,像一株雪裡寒梅,超塵脫俗,清香馨人!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那清麗的嬌靨上,帶著一絲淡淡輕愁,那雙深邃而本該清澈的眼清裡,也籠罩著一層薄霧,那也是輕愁!
  她身後,另跟著一位青衣姑娘,她沒有像攙扶一般弱不禁風的官門尊貴千金一般地攙扶著她!
  美姑娘在門口半矮嬌軀,福了一福!
  關山月也淺淺一禮,道:「見過格格!」
  那淺淺的一禮,沒使這位海珠格格有絲毫不快,她反含笑輕舉了皓腕,柔聲說道:「別客氣,你請坐!」
  給人第一印象是她的確很隨和!
  關山月謝了一聲,在海珠格格落座之後,他才坐了下去!
  坐定,海珠格格轉望美姑娘:「小青,怎不給這位沏茶?」
  小青忙道:「回格格,我這就去!」
  這,又表示她絲毫沒有身份貴賤的觀念,若換個人對一個親隨,連座都沒有,哪來的茶?
  關山月忙欠身說道:「不敢當,我馬上走!」
  他雖然這麼說,小青還是沏茶去了!
  海珠格格將目光投向關山月,含笑問道:「你是雍王府的?」
  關山月忙道:「是的!」
  海珠格格道:「在雍王府多久了,我以前沒見過你!」
  關山月道:「我剛進雍王府,今天算頭一天!」
  海珠格格笑了,笑得很輕淡,道:「怪不得,你貴姓?」
  關山月忙道:「不敢,回格格,我叫關山月!」
  海珠格格道:「好名字,你也在旗?」
  「不!」關山月搖頭說道:「我江南江湖!」
  海珠格格道:「江湖多慷慨英豪,奇人異士,我雖生長宦門,但素慕朱郭之流,俠義之風!」
  關山月道:「格格誇獎,這,我由那幅『公孫大娘舞劍圖』可見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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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珠格格微笑說道:「塗鴉之作,貽笑大方!」
  關山月道:「我應該說格格之才藝允為宦海奇女,令人歎服!」
  海珠格格目光一凝,道:「看來你並不完全是個江湖人!」
  關山月道:「我是讀書學劍兩無所成,格格……」
  海珠格格搖頭說道:「你別客氣,我看得出你文武兩途都很不俗,這雍王府的親隨,是十分委屈了你!」
  關山月微笑道:「不瞞格格說,我是為幫朋友的忙,才由關外來京,進雍王府效力的!」
  海珠格格道:「那我說的更不錯了,你只是為朋友偶爾為之,在這兒待不了多久,仍要回江湖去?」
  關山月點頭說道:「是的,格格!」
  海珠格格微微笑道:「還好我沒有失禮,否則口口聲聲慕朱郭,卻當面怠慢了江湖遊俠,奇人異士,豈不是笑話!」
  關山月含笑謙遜,連稱不敢!
  海珠格格話轉上了正題,道:「聽說你見我有事?」
  關山月道:「是的,格格!」
  海珠格格道:「什麼事?」
  關山月笑了笑道:「我不知道是否方便……」
  海珠格格那清麗嬌靨上掠起一絲詫異,旋即說道:「沒有關係,我們名號主婢,情如姐妹,你說!」
  關山月道:「我首先要稟明格格,我是為幫一個新交好友的忙,所以想盡了辦法,進府來見格格的!」
  海珠格格「哦!」地一聲,道:「你請說下去!」
  關山月道:「格格當知府中前兩天鬧飛賊事!」
  海珠格格神色很平靜,點頭說道:「那夜我沒在家,回來後才聽下人們說起的!」
  關山月道:「實在說,格格那夜不該出去……」
  海珠格格微愕說道:「我不該出去,為什麼?」
  關山月道:「因為那人不是飛賊,而是由江南千里迢迢來看格格的!」
  海珠格格臉色一變,急道:「你怎麼知道他不是飛賊……」
  關山月道:「因為那人就是我剛才所說,我為幫他忙而進府見格格的我那位新交好友,是他親口告訴我的!」
  海珠格格又復臉色一變,忙道:「那人姓什麼,叫什麼?」
  關山月道:「他姓金,單名一個飛字!」
  海珠格格臉色大變,嬌軀倏顫,喃喃說道:「是他,是他,他怎麼遲了三年……」
  關山月道:「格格,他來晚了麼?」
  海珠格格剎時恢復平靜,道:「你既然認識他,也既然為幫他的忙到這兒來見我,想必我跟他的事,他已經全告訴你了?」
  關山月點頭說道:「是的,格格,我知道得很清楚!」
  海珠格格香唇邊泛起一絲輕微抽搐,道:「那麼你該知道,他來遲了三年,我已經奉父母之命……」
  「我知道!」關山月道:「他因江湖事纏身,所以遲來了三年,到了京中之後他未能見著格格,卻聽到格格文定的消息!」
  海珠格格道:「他既來一次,為什麼不能再來第二次?」
  關山月道:「格格該知道,怕不能來,他已是鬧得滿城風雨,到處緝拿的飛賊,侍衛營的人在內城布下了森嚴的戒備,專等他再來!」
  海珠格格道:「我知道,但我也深知,這攔不住他!」
  關山月道:「可是為格格,為他,我攔住了他!」
  海珠格格神情忽地一暗,搖頭說道:「遲了,遲了,三年,一切都太遲了!」
  關山月道:「只要不是格格的意思,我認為就是他再晚三年來也不遲!」
  海珠格格搖頭說道:「你不知道,這是大清皇律,懸殊的身份與門戶害人,我真懊悔當初為什麼傾心於他,如今不但害了我自己,也害了他!」
  關山月道:「我不認為格格也有這種偏見!」
  「自然!」海珠格格點頭說道:「誠如你所說,我不同於一般宦門女兒家,我要有那種偏見,我當初就不會傾心於他了!」
  關山月道:「那麼格格就不該談一個遲字!」
  海珠格格悲笑說道:「可是,父命難違,大清皇律更難違,誰叫我生為皇族親貴,我真希望我是一個尋常的百姓家……」
  「格格!」關山月道:「婚姻是一輩子的大事,對一個女兒家來說,尤為重要,我認為除了格格自己,誰也無法左右格格,替格格做主!」
  海珠格格雙眉微揚,道:「你是說……」
  關山月道:「格格是位宦門奇女,也是位紅粉巾幗,我不便叫格格怎麼做,可是有很多前輩俠女事跡,格格不會不知道!」
  海珠格格道:「你今天來見我……」
  關山月道:「我答應幫他的忙,可是我只能在婚姻不是格格自己意思的情形下幫他的忙,否則我幫不上這個忙!」
  海珠格格道:「我明白了,你是來探探我的口氣,看看情形!」
  關山月點頭說道:「格格,可以這麼說!」
  海珠格格遲疑了一下,道:「如果這是我的意思呢?」
  關山月道:「只要有格格這句話,他馬上回江南去!」
  海珠格格神情一慘,道:「如果這不是我自己的意思呢?」
  關山月道:「他想個辦法,就是拼了命也要把格格接出去!」
  海珠格格道:「你不是說侍衛營的人戒備森嚴,很厲害麼?」
  關山月淡淡笑道:「格格,為真情,為格格,哪怕是京都鐵衛齊出也攔不住他,他的勇氣是足夠的,或許沒有辦法,但我有!」
  海珠格格道:「你有什麼辦法?」
  關山月道:「格格,那是我的事!」
  海珠格格嬌軀一陣輕顫,啞聲說道:「請告訴他,這是我自己的意思!」
  關山月平靜地笑道:「這就是格格讓我帶的話?」
  海珠格格嬌軀顫抖著點了點頭:「納蘭容若除了不會武?其他的任何一方面都比他強!」
  關山月淡淡笑道:「格格,一個『情』字能生人,能死人,精衛銜石難填恨海,女媧重生難補情天,萬請格格慎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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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珠格格嬌軀猛起一陣劇烈抖顫,道:「他對我還有情麼?」
  關山月道:「格格,他由江南千里迢迢來到京都,到了京都之後,他又冒殺身之險夜闖內城來見格格,如今雖然偵騎四出,到處在緝拿他,可是他仍等著聽格格一句話!」
  海珠格格美目中倏湧淚光,垂下螓首,半晌始又緩緩抬起了頭,悲笑說道:「看來當初委實不該……」
  關山月道:「格格,情非孽,愛也不是罪!」
  海珠格格搖頭說道:「你不知道,宗人府是不會放過我倆的!」
  關山月道:「我明白,但我更明白朝廷的勢力無法伸展到江湖去,再說,我既然管了這件事,絕沒有半途放手的道理!」
  海珠格格道:「你為什麼管這件事,幫這個忙?」
  關山月道:「不為什麼,格格,真情能動天地,泣鬼神!」
  海珠格格道:「你是怎麼進來的,我不相信我爹會輕易讓你見我!」
  關山月道:「事實上,貴府的那總管陪我到樓外!」
  海珠格格疑惑地搖頭說道:「這令人難信,我爹不是那麼隨和的人!」
  知父莫若女,做女兒的,也只能這麼說了!
  關山月笑了笑道:「可是我帶來了個飛賊,而且告訴王爺,那飛賊是來謀刺王爺的,謀刺雖未成,他極有可能在府中各處藏有什麼毒物爆炸物,所以王爺特許我在各處查一查!」
  海珠格格吃驚地道:「飛賊,怎會又……」
  關山月道:「隨便抓一個江湖敗類,誰能指出他不是那夜的那個,如此一來,他在『北京城』中更安穩了!」
  海珠格格嬌靨上泛現一絲輕淡笑意,道:「你的心智令人歎服,那總管為什麼不進來?」
  關山月道:「那是格格誇獎,他怕爆炸物傷了他!」
  海珠格格又笑了,那位美姑娘也笑了,小青道:「看不出你這個人那麼多鬼主意!」
  海珠格格嗔叱道:「小青,不許無禮,好沒規矩!」
  關山月未在意地笑了笑道:「我要沒那麼多鬼主意,就不敢輕易攬事上身了!」
  小青瞟了他一眼,臉一紅,低下了頭!
  關山月轉望海珠格格,道:「我不能讓那總管久等!」
  海珠格格冰雪聰明,自然明白,當下毅然說道:「便為你這份高義,我也沒有話說。」
  關山月道:「謝謝格格沒有讓我白跑一趟,請格格給我樣東西讓我帶給他,也好做個信物!」
  海珠格格道:「難道他不相信你?」
  關山月道:「格格該知道,江湖中人最痛恨的便是六扇門中吃糧拿俸的,以我如今的身份,他自然有所不滿!」
  海珠格格未再遲疑,當即從頸子上解下一塊項佩,交小青遞給了關山月,並且說道:「這是當年我離開江南返京時他給我的!」
  關山月接過項佩一看,只見那是一塊漢玉,背面並刻著八個蠅頭小字:「海枯石爛,此情不渝」,當即藏好微笑站起:「格格,我告辭了,後天西四牌樓的『護國寺』有廟會,華燈初上之際尤為熱鬧,或者西山霽雪,觀賞此正其時,格格難道不想出去走走?」
  海珠格格面泛異采,道:「想是想,只是西山太遠,『護國寺』是喇嘛廟,廟會人又多……」
  關山月道:「路遠可以僱車,人多也好想辦法!」
  海珠格格道:「我不喜歡熱鬧,倒很想去看看『西山霽雪』!」
  關山月道:「也好,格格想什麼時候去?」
  海珠格格想了想道:「明天早上我跟小青坐車出門,晌午以前總能趕到!」
  關山月點頭笑道:「那好,格格,我走了!」說著,淺淺一禮,向外行去!
  海珠格格忙道:「你這份情我領受了,這份恩,我也不敢輕言—個謝字,恕我不送了,小青,代我送客!」
  關山月道:「格格,我感於他的情,敬格格是位宦門奇女子,格格要這麼說,我只有深感不安,也懊悔當初管了!」
  海珠格格笑了笑,未再多說,那眉宇間的神色,難掩心中感激領敬之情!
  小青送關山月到了樓梯口,關山月回身笑道:「不敢多勞動姑娘玉趾,姑娘請留步吧!」
  小青停了步,表現得卻有點依依不捨,美目微瞪:「你這個人……」臉一紅,住口不言!
  關山月含笑問道:「我這個人怎麼樣,為人冒險奔波,不挺好麼?」
  小青嗔聲說道:「誰跟你嬉皮笑臉了……」
  關山月道:「那麼,說正經的,多謝姑娘相送,我走了!」
  說著,舉步下了樓梯,忽聽樓上小青叫道:「喂!明天你去不去?」
  關山月回身搖頭笑道:「姑娘,我這個人從不幹這煞風景的事!」
  小青銀牙一咬,揚了眉:「死……」
  關山月皺了眉,但旋即一笑走了出去!
  出了樓,只見那總管在院子裡搓著手直打轉,滿臉焦急,他一見關山月出來,連忙迎了上去,埋怨地道:「老弟,怎麼那麼久,等得急死人!」
  關山月笑道:「那總管,這種事哪能急?總得慢慢找,再說,格格身邊那兩位不放心,盤問了我好久!」
  那總管釋然了:「有沒有什麼……」
  他話尚未說完,關山月翻腕自袖中取出一物,平托掌上,往他眼前一送,道:「那總管,請看看這個!」
  那是個半個拳頭般大小的小鐵球!
  那總管嚇了一跳,忙往後退,及至看清那只是個小鐵球時,忙又湊了過來,問道:「老弟,這是什麼東西?」
  關山月道:「外面一層薄薄鐵殼,裡面是炸藥,只要一碰……」
  那總管白了臉,嚇得忙往後退,道:「老天爺,果然有……快,老弟,我帶你去向王爺回話去!」
  說著,他三腳並為兩步,轉身就走,生似怕關山月追上了他!
  到了前廳,康親王也早等急了,一見二人進廳,尚未來得及問,那總管嘴快,已把關山月的所獲說了出口!
  這一下也嚇壞了康親王,瞪著眼,滿身肥肉直打哆嗦地向著關山月擺了手:「你站遠點兒,站遠點兒……」
  關山月是離很遠停了步,但他說道:「王爺,要不要我試給王爺看看?」
  康親王往後一退,雙手連搖地道:「不用了,不用了,你把它帶走吧,你把它帶走吧!」
  關山月應了一聲,道:「那麼,我告辭了!」
  淺淺一禮,轉身行出了廳去!
  沒人送他,誰敢?恐怕那玩藝炸了……
  康親王連該給的賞都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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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3 10:34:43 |只看該作者
第 八 章 情人會
  夜色中,華燈下,關山月踏著雪,冒著風,到了「八大胡同」,可是他甫進那兩扇窄門兒他便揚了眉!
  只因為可巧他碰上五六個漢子踹開了那兩扇窄門,嘴裡叫罵著,大笑著,剛要往裡闖!
  關山月真有點火兒了,挑眉一聲沉喝道:「站住!」
  那幾個漢子一震,一起停步轉了身!
  適時,關山月已然到了近前,目光一掃那幾個漢子,哈哈說道:「你們是幹什麼的?」
  「哈!」那站在最後面一個獐頭鼠目的漢子說了話:「竟有那膽上長了毛,不開眼兒的敢管咱們的閒事,朋友,爺們是花銀票來尋樂兒的!」
  關山月抬手往外一指,冷然說道:「那兒,往別個門兒裡去,這兒是清白良家!」
  那獐頭鼠目的漢子嘿嘿一笑,道:「清白良家,聽見麼?朋友,是你知道還是我知道?這兒的那個紅妞兒是干暗買賣的,她愛的是大堆大堆的銀子,爺們有,她准肯,你站在一旁兒涼快涼快去吧,今兒個爺們心情好,算你造化!」
  說著,他一揮手,轉身又要往裡走!
  「站住!」關山月又一聲沉喝!
  那獐頭鼠目的回過身變了臉,道:「敢情給臉不要骨頭癢癢,你想幹什麼?」
  關山月道:「不幹什麼,我話說在前頭,哪個敢先踏進這扇門兒,別怪我下手無情,小心他那兩條腿!」
  那獐頭鼠目漢子臉色又一變,嘿嘿笑道:「敢情你還真愛管閒事,好,爺們就先陪你玩玩兒,小子,瞧清楚了,大爺我第一個進門兒……」
  一揮手,道:「夥計們,讓讓,我就不信邪!」
  那另外幾個讓開了,他衝著關山月一笑,轉身便要邁步!
  關山月冷冷一笑,忽地出手如電,在那獐頭鼠目漢子連念頭還沒有來得及轉之際,關山月的五指已然搭上了他後頸!他微一用力,那獐頭鼠目漢子頭往下一縮,一聲「哎喲」尚未出口,關山月底下跟著又是一腿!
  那獐頭鼠目漢子吃足了苦頭,「哎喲!」一聲,砰地坐在了雪地上,直摔個四腳朝天!
  這一下,立刻震住了那幾個,只因為關山月那一抓一腿之快,讓他們看也沒看清,別說救了!
  地上積雪頗厚,痛是不會怎麼痛,可是夠難堪的,那獐頭鼠目漢子一張臉變成了豬肝色,剎時又一轉鐵青,翻身躍起,一柄解腕尖刀趨勢由小腿上抽出,一挺身,向著關山月小肚子便刺!
  關山月冷冷一笑,道:「怎麼,動傢伙了?你還差得遠!」
  身形後退一滑右閃,那獐頭鼠目漢子一刀頓時落空,關山月同時出左掌抬右腿,瞧吧……
  那獐頭鼠目漢子手中尖刀落了地,腕上痛如刀割,一聲呼痛尚未來得及出口,屁股上又挨了一下重的,身形往前一衝,直飛出丈餘,砰然一聲,雪地開花摔個狗吃屎!
  這一摔不比適才,他半天沒爬起來!
  關山月看也未看他一眼,望著那發呆的幾個,冷然說道:「那幾位來尋樂兒的朋友有興趣再試試?」
  沒一個敢再試,卻聽一個開口說道:「瞧不出你朋友還是個練家子,那敢情好,我們這位,挨了你的,人不死,債不爛,你朋友留個姓名住處?」
  關山月道:「怎麼?還要找我?可以,我姓關,諸位要有趣請到『侍衛營』裡找我去!」
  此言一出,那幾個俱皆一怔,適才發話那人道:「『侍衛營』?你是哪一班的?」
  關山月淡然笑道:「敢莫諸位也是『侍衛營』的?」
  那漢子點頭說道:「不錯,我們是……」
  關山月截口說道:「那最好不過,要打聽我不難,諸位只到統帶那兒問一聲就行了,或者找找錢振星也可以!」
  那幾個臉上變了色,發話那漢子道:「既然是『侍衛營』的,那就好辦,就那麼大點兒地方,往後咱們總會碰頭的!」
  一揮手,轉身向地上那位行去!
  關山月淡淡一笑道:「我順便再招呼一聲,這個門兒是我姓關的所有,為免傷彼此和氣,諸位以後還是少來!」
  那幾個一句話也沒多說,架起地上那位走了!
  關山月望著那幾個離去,轉身走進窄門兒!
  剛進窄門兒,眼前倩影一閃,香氣襲人,姑娘小翠手叉著柳腰,嬌靨的神色比雪還冷站在了眼前,道:「好威風,好煞氣,你來幹什麼?」
  關山月眉鋒一皺,笑道:「翠姑娘,我為紅姑娘趕走了惡徒,你不謝我倒也算罷,怎好意思這樣兒對我?」
  小翠冷哼說道:「惡徒,一丘之貉,你也好不到哪兒去!」
  關山月搖頭說道:「行了,姑娘,我有正事兒,請讓讓路!」說著,他就要從小翠身邊走過去!
  小翠往邊上一跨步,擋住了他,道:「別往前走,我們姑娘不認識你這種人,出去!」
  關山月眉鋒一皺,剛要開口!
  只聽紅姑娘那甜美話聲由裡面傳了出來:「小翠,別無禮,請關爺進來!」
  關山月雙眉一展,衝著小翠眨了眼,笑道:「聽見麼?紅姑娘要不是認識我,怎知我姓關?」
  小翠氣得一跺花鞋,一甩辮子扭身進去了!
  關山月一笑舉步,跟了上去!
  堂屋中燈光明亮,由外內望,只有柳綃紅一個人俏立屋內,卻不見查桐、金掌櫃與金飛的蹤影!
  關山月進了堂屋,舉手微拱,含笑招呼:「紅姑娘,你好!」
  「托關爺的福!」柳綃紅楚楚一笑,道:「我該謝謝關爺!」
  關山月笑道:「別客氣,應該的!」說著,往東廂房望了一眼!
  柳綃紅故作未見,道:「關爺寒夜光臨,有什麼指教?」
  「好說!」關山月道:「查長老與金掌櫃的父子不在麼?」
  柳綃紅微微笑道:「關爺來得不湊巧,我二叔、大哥與查長老晌午就走了!」
  關山月一怔說道:「走了?上哪兒去了?」
  柳綃紅搖頭說道:「不知道,為免大禍臨頭,他三位不得不走快一點!」
  關山月皺眉說道:「那的確是不湊巧,這一下麻煩了,我帶來的話找誰說?」
  柳綃紅道:「關爺帶來了什麼話?」
  關山月道:「我已經到康親王府去過了,也已經見過了海珠格格……」
  話猶未說完,院子裡響起了金飛的話聲:「姓關的,姓金的沒有走!」
  柳綃紅一驚,關山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笑道:「姑娘這位大哥太不合作……」
  柳綃紅嬌靨一紅,關山月已緩緩轉過身形,當他轉過身形的時候,金飛已到了堂屋門口,背後還跟著金掌櫃的與查桐。
  關山月當即笑道:「看來情之一字魔力確大,我有一句海珠格格,兄弟你馬上出來了……」向著查桐與金掌櫃的一拱手,道:「查長老,掌櫃的,二位好!」
  查桐忙還一禮,道:「老弟好!」
  金掌櫃的神色冰冷,沒答禮!
  金飛則冷冷說道:「姓關的,你別得意,沒人相信你……」
  關山月道:「你要不相信,你就不會出來,我已見著了海珠格格,我該恭喜你賀喜你,她是位難得的宦門奇女,她讓我告訴你,她是奉父命,不是出諸己願……」
  金飛猛然一陣激動,脫口說道:「真的……?」神色一冷,忙又說道:「我不相信你能進康親王府……」
  金掌櫃的冷冷說道:「飛兒,別忘了,如今眼前這位是雍郡王的人!」
  關山月淡淡笑道:「掌櫃的,你錯了,雍郡王的人固然可以進康親王府,但不一定能大搖大擺地進入內院見著海珠格格!」
  金飛忍不住問道:「那你是怎麼進去的?」
  關山月笑了笑,道;「很簡單,我拿著了飛賊押往康親王府,告訴康親王飛賊是來行刺的,行刺雖未成,他可能在內院各處藏有什麼炸藥毒物,他們怕死惜命,於是就叫我進內院去找,就這麼輕而易舉地我見著了海珠格格!」
  金飛詫聲說道:「你拿著了飛賊?」
  關山月道:「不信你一兩天內聽聽消息,看看飛賊是不是落了網!」
  金飛道:「我明白了,可是我不相信他會承認……」
  「當然!」關山月道:「做賊的人,沒有一個肯承認他是賊的,你說他們是信我的還是信那飛賊的?還有那飛賊一身功夫俱失,口不能言,手不能寫,他只好默認了!」
  金飛一震說道:「你廢了他一身功力,點了他的啞穴?」
  關山月尚未說話,金掌櫃的突然冷哼說道:「姓關的,小兒年輕無知,但眼前之人並不是個個都年輕無知,你編的那一套,騙得了別人……」
  關山月笑道:「顯然掌櫃的自以為老於世故,不會輕易上當,掌櫃的你不愧闖蕩多年的老江湖,你不信沒關係……」
  轉注金飛,接道:「你把這個拿去看看!」
  翻腕自袖底拿出了那方海珠格格給他的漢玉項佩,順手遞向金飛,金飛神情大震,連忙接了過去,手握著那方玉珮,望著關山月,神情激動,虎目湧淚,半晌始才出一句:「關大哥,金飛羞煞,愧煞……」
  關山月擺手笑道:「別言一個謝字,因為咱們是互惠,誰也不欠誰的!」
  金飛閉口不言,那神色卻難掩心中之感激!
  查桐突然說道:「關老弟,老要飯的就知道不會看錯人,你令人敬佩……」
  金掌櫃的老臉通紅低下了頭!
  只聽柳綃紅俏生生地道:「小翠,給關爺沏茶!」
  關山月笑了笑,道:「紅姑娘,我受寵若驚,為免忽冷忽熱令我吃不消,諸位還是對我冷一些好,等弄清楚了……」
  柳綃紅紅著嬌靨,含笑說道:「能放手時且放手,得饒人之處便饒人,關大哥,您請坐!」
  關山月道:「諸位都請坐!」
  說著,大夥兒一起落了座,坐定,金飛第一句便問:「關大哥,海珠,她可好?」
  關山月道:「好是好,只是人顯得清瘦,那一個愁字讓人心酸!」
  金飛紅了臉,柳綃紅美目凝注,笑道:「關大哥,好酸!」
  「不然,姑娘!」關山月搖頭說道:「這是實情,天下唯真摯深情最感人,也能令人心碎,斷腸,魂銷!」
  柳綃紅微笑說道:「聽口氣,關大哥是過來人!」
  關山月淡淡笑道:「慚愧得很,我跟情字無緣,至今沒有一個紅粉知己!」
  柳綃紅那雙美目一亮,道:「關大哥,真的?」
  關山月笑道:「我要有粉紅知己,豈會受那分離之苦,一個人跑到這兒來?」
  柳綃紅笑了,嬌靨上卻掠上一抹淺淺紅暈!
  金飛道:「關大哥,海珠她都說了些什麼?」
  關山月笑道:「這,最好還是等見著她時你問她……」
  金飛忙道:「關大哥,我什麼時候……」
  關山月笑了笑,道:「我告訴過海珠格格,後天『護國寺』有廟會,『西山霽雪』如今觀賞也正其時,她選了後者,明天晌午……」
  金飛一陣驚喜,方待說話,關山月已然又道:「有件事我要告訴你,明天這機會難再,再好諸位收拾收拾,備好了車,明天就把她接走,要是讓她回了城,進了府,再接她走可就沒有那麼容易了!」
  金飛愕然急道:「關大哥,明天就走?」
  關山月點頭說道:「你該知道,這是最好的機會,我沒有告訴她,你知道,這對一個女兒家來說,離家那難分難捨之情是在所難免的,在她毫無準備的情形下走,是最好不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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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飛一陣激動,毅然點頭,道:「好,明天我就接她走!」
  關山月道:「你只管接她走,別的事你就別管了,不過,在她上車之後,你得拐回來一趟,在『護國寺』前等我!」
  金飛一怔,道:「怎麼,關大哥,還有事兒?」
  關山月笑道:「怎麼忘了?我幫了你的忙,你還沒有幫我的忙呢!」
  金飛笑了,一巴掌拍在後腦門,道:「我真的忘了,關大哥,究竟是什麼事兒?」
  關山月搖頭說道:「現在不能說,反正我不會讓你做對不起良心的事,只問你這麼大冷天裡,你能不能下水?」
  金飛傲然說道:「關大哥,就是再冷的天,我也能在水裡伏上三天三夜!」
  關山月點頭笑道:「那好,你跟令尊約好個地方,讓令尊跟查長老、紅姑娘護著車先走,替我辦完了事兒你再趕上去!」
  金飛點頭說道:「好,就這麼辦,關大哥,明天什麼時候?」
  關山月道:「初更,咱們在『護國寺』前碰頭!」
  柳綃紅突然說道:「關大哥,為什麼都要走?」
  關山月搖了搖頭,道:「紅姑娘,北京城不能再呆下去了,掌櫃的要走,查長老要走,你大哥也要走,姑娘你一個女兒家還能留在這兒幹什麼?無依無靠地任人欺凌麼?」
  柳綃紅道:「關大哥,那麼你自己呢?」
  關山月淡淡笑道:「我如今是『侍衛營』的人,沒替人家做點事兒怎能走?」
  眾人俱皆一怔,柳綃紅瞪圓了美目,道:「關大哥,你什麼時候進『侍衛營』的?」
  關山月道:「今兒個該算是頭一天!」
  柳綃紅皺了皺眉,口齒啟動,欲言又止!
  查桐突然說道:「老弟,在哪兒得意,那是你自己的事兒,我老要飯的不管,也管不了,只是,有件事兒我要請教……」
  「好說!」關山月道:「查長老請說!」
  查長老眼神凝注,目光炯炯,道:「昨夜『京華武館』……」
  關山月「哦!」地一聲,道:「這我知道,聽說是遭了仇家!」
  查桐道:「可是據我老要飯的所知,『京華武館』是二皇子胤惆的人,而那所謂仇家,卻是八皇子胤祀的人!」
  關山月「哦!」地一聲驚詫說道:「查長老?真的?有這回事兒?」
  查桐淡笑道:「事情發生在『京華武館』的婁四,跟那四皇子胤禎先後到老弟那兒去過之後,我不相信你老弟不知道!」
  關山月倏然一笑,道:「查長老高明,其實,那也沒有什麼,我是雍王的人,吃他的糧,拿他的俸,不能不替他盡點心力!」
  查桐笑了笑,道:「話雖這麼說,可是諸皇子總會有懷疑到老四頭上的一天,像他們這樣的弟兄鬩牆,自相殘殺,將來還不知道誰倒霉呢!」
  關山月淡淡笑道:「那有什麼辦法?爭帝位嘛,當年李世民之對建成、元吉還不是一樣?我只有吃誰的幫誰了!」
  查桐道:「老弟,四皇子胤禎之陰險詭詐為諸皇子之最,可不是那麼好侍候的,你老弟今後要小心點!」
  關山月笑道:「多謝查長老,我自會小心,侍候不了到時候大不了一走了之,回我的江湖去,不過,話又說回來了,要征名逐利,求飛黃騰達,求榮華富貴,不冒險怎麼行?」
  查桐笑了笑,道:「老弟說得是……」
  柳綃紅瞪著美目望著關山月,檀口微張,似乎要說話!
  可是,關山月突然站了起來,道:「我還有點事兒得辦,該走了,仍麻煩翠姑娘一趟吧!」說著,不等眾人答話,一拱手,向外行去!
  這回,不但小翠送了出去,連金飛也忙站起跟了出去!
  而,柳綃紅卻望著關山月那頎長背影直出神!
  查桐急地一笑,道:「姑娘,相信你自己的眼光吧,不會有錯的!」
  柳綃紅嬌靨一紅,忙收回目光,半俯螓首,低低說道:「真的麼?長老?」
  查桐道:「姑娘,老要飯的總不會坑你!」
  柳綃紅揚起了頭,嬌靨上猶著三分紅暈,道:「可是我總覺得他這個人捉摸不定,分不出他……」
  查桐笑道:「他要是讓人一捉摸便定,那就稱不得高明了,以我老要飯的走蕩江湖這多年的經驗看,此人是當今世上難得的奇才,而且是數一數二的人物,無論人品所學,老要飯的所見過的當中,沒一個能望他項背,打著燈籠也沒地兒找,要是當面錯過了,那會遺恨終生!」
  柳綃紅紅透耳根,低下了頭,沒說話!
  金掌櫃的適時點頭說道:「衝著他幫飛兒這個大忙,成全一對有情兒女看看,他也該是個令人敬佩的性情中人……」
  柳綃紅突然抬頭說道:「可是他說那是互惠!」
  查桐笑道:「姑娘,任何人一聽就知道那是藉口,他這麼做是為了免得他兩個日後永遠耿耿於心,施恩不望報,這就是頂天立地大英奇豪的本色!」
  柳綃紅道:「可是他是讓飛哥替他做件事!」
  查桐道:「焉知那不是一件咱們該做的事?」
  柳綃紅默然了!
  金掌櫃的卻突然一歎說道:「紅姑平素眼高於頂,向不動心,如今竟……」搖了搖頭,道:「二叔但願咱們都懷疑錯了他……」
  金飛走進了堂屋,邊走邊道:「爹,您說什麼?」
  金掌櫃的搖頭說道:「沒什麼,爺在想,咱們明個兒怎麼走!」
  金飛喜孜孜地道:「那還不簡單,雇輛車不就行了?」
  金掌櫃的點了點頭,道:「我也這麼想……」
  望著柳綃紅,道:「紅姑,你去收拾收拾吧!」
  柳綃紅坐著未動,道:「二叔,您的意思是讓我也走?」
  金掌櫃的道:「怎麼?你不想走?」
  金飛笑道:「爹真是,關大哥不走,紅妹怎麼會走?」
  話剛說完,柳綃紅突然搖了頭,道:「不,我也走,免得在這兒礙他的事!」說著,站起來走進了東廂房!
  堂屋中突然一陣靜默,好半天,金掌櫃的始道:「飛兒,幫幫你紅妹的忙去,有些事兒她幹不了!」
  金飛應了—聲走進東廂房!
  金掌櫃的望了望查桐,低低說道:「查老,我總覺得咱們在冒險……」
  查桐道:「金老弟,這話怎麼說?」
  金掌櫃的道:「西山接海珠格格,然後飛兒得折回來,您看他會不會……」
  查桐笑道:「金老弟多慮了,他要下手咱們有很多次機會,把『侍衛營』調來幾十個在這兒一圍,誰能跑得掉,幹什麼繞這麼大圈子,費這麼大事?」
  金掌櫃的默然了……
  X  X  X
  第二天一早,一輛高蓬馬車馳出了西城,趕車的是金飛。晌午未過,馬車馳抵了西山!
  西山是郊遊勝地,別名「小清涼山」,在「宛平縣」之西,為太行山之一支脈,春初時節,柳花俱發,臨夏則綠樹濃蔭,秋時楓紅滿山,故西山楓紅為諸景中之最值欣賞者,比之姑蘇之鄧尉,金陵之棲霞,更是大塊文章!
  如今,時屆冬令,大雪漫山,自下望之,如初琢之嫩玉,潔白峭峻,寒風過處,積雪飛揚,白霧彌天!
  馬車停在了西山腳下一處避風的角落裡,金飛一聲道:「爹,我找個高地兒瞧瞧去!」
  把馬鞭轅上一插,縱身掠起,直向山麓竄去,轉眼不見,難怪他敢夜入內城入親王府,這身輕功火候十足!
  緊接著,車篷掀動,車簾內鑽出了查桐,金掌櫃,柳綃紅與小翠,一下地,小翠便叫道:「好冷,姑娘,快瞧,多好看!」
  她指的是西山銀白的一堆,柳綃紅似乎沒那麼好的心情,皺著眉望著滿山的雪出神,就像沒聽見小翠的話!
  小翠玲瓏剔透,哪能不明白柳綃紅的心情,靠近了過去,低低說道:「姑娘,您要不想走,咱們就留下……」
  柳綃紅淡淡說道:「誰說我不想走?」
  小翠道:「那您何必這麼折磨自己?」
  柳綃紅道:「誰說我折磨自己了?這兒我待膩了!」
  小翠還要再說,忽見金飛如星殞丸瀉,一個起落便是十餘丈地向山麓掠了下來,人未到話聲已到:「爹,來了,來了,海珠來了!」
  眾人聽金飛說格格來了,俱都一震,循他手指望去,滿眼皆白,哪能看得見什麼?
  金掌櫃的叱道:「飛兒,噤聲,在哪兒?」
  金飛一張俊臉微紅,鼻子裡嘴裡都冒著熱氣兒,抬手往東一指,道:「我看見了,半里外有輛馬車往這邊兒來了!」
  金掌櫃的道:「你怎麼知道那就是?」
  「那……」金飛呆了一呆,道:「這時候除了海珠,誰還會往這兒來?」
  查桐一旁點頭說道:「老弟,哥兒說得不錯,該是你未來的那位媳婦兒!」
  金掌櫃的沉吟了一下,揚眉說道:「查老,為防萬一,咱們不得不準備一下,留飛兒一個在這兒,咱們回車裡去,走!」
  一聲走字,老少四個人撲回了馬車,剛相繼鑽進車篷,遠地雪地上出現了一個小黑點,越來越大,越來越大,終於,近了,那是一輛馬車,車轅上竟然坐著三個人!
  當中,是個趕車的老頭兒,兩旁是兩個親隨打扮的中年漢子,腰裡鼓鼓的,顯然還帶著傢伙!
  那兩個一見金飛站在雪地上,不遠那山腳避風處還停著一輛馬車,不由俱皆微微一怔,互覷一眼,當即停住了馬車,只見那左邊一名回身向車內說道:「稟格格,西山已經到了!」
  隨聽一個俏生生的話聲由車內傳出:「把車簾打開,侍候格格下車!」
  那兩名親隨應了一聲,一躍下地!
  金飛站的雖遠,卻是一字不漏地聽在耳中,一陣激動,腳下不由自主地向前邁了兩步!
  他這一邁步不要緊,那本要掀簾的兩名親隨一直在留意他,一見他向前邁步,立刻放下了車簾,一名親隨向著車內說道:「稟格格,請等一等,這兒另外有人!」
  說著,他向同伴遞過一個眼色,轉身向金飛走了過去!
  金飛哪把他放在眼裡?負手站立未動!
  那名親隨一直走到金飛面前一丈處才停了步,深深打量金飛兩眼,發話說道;「喂,你是幹什麼的?」
  金飛淡然說道:「來西山看雪的!」
  那名親隨道:「你站在路上幹什麼?」
  金飛道:「等一個朋友,約好了來西山看雪……」
  話未說完,他雙目暴睜,一陣驚喜!
  那名親隨忙回身望去,只見海珠格格在兩名婢女的攙扶下已下了馬車,他心中一急,剛要說話!
  身邊微風颯然,再看時,金飛已如脫弩之矢一般朝馬車撲了過去,他大驚失色,連忙喝道:「老秦,攔住他!」自己飛快撲了過去!
  那守在車旁的親隨剛要動,只聽小青喝道:「別動,這人是格格的朋友!」
  那兩個親隨聞言俱皆一怔,腳下不由一緩!
  這一緩,金飛已到了海珠格格面前,顫聲喜呼:「海珠……」
  伸手抓了海珠那雙柔荑!
  兩個親隨急了,忙喚道:「格格……」
  海珠格格抽回了一雙柔荑,平靜地道:「你們別著急,他是我的朋友!」
  那兩個親隨未再多說,可是臉上的表情仍十分著急!
  金飛三不管地道:「海珠,我有話要跟你說!」
  海珠格格點了點頭,向著小青及小紅道:「你們等在這兒,我跟他去!」
  說著,跟金飛要往前走,一名親隨忙道:「格格,要是王爺知道,責怪下來……」
  海珠格格道:「自有我替你擔待,你們放心,咱們馬上就回去!」
  那兩名親隨沒敢再說了,眼望著海珠格格跟她那位轉過山腳不見了,那麼冷的天,頭上都急出了汗!
  小青一旁笑道:「我跟小紅都不急,你兩個又急什麼呀?」
  一名親隨道:「青姑娘,這人是……」
  小青道:「你沒聽見麼?格格的朋友!」
  那名親隨道:「可是我看格格她……」
  「跟他怎麼樣?」小青道:「你明白就好,回去後可不准說,要是讓王爺知道了……」
  美目一轉,接道:「倒霉的是你兩個,格格的脾氣你兩個該知道,再說,王爺對自己的親生女兒頂多多責罵一頓了事,對你兩個那就難說了,為大夥兒都好,你兩個該知道怎麼做!」
  那兩個默然了,可是頭上的汗更多了!
  良久,良久,方見海珠格格跟她那位由山腳後轉了過來,一見格格無恙,那兩個神情不由一鬆!
  轉眼間海珠格格跟金飛已到了馬車前!
  海珠格格望了望那兩名親隨,神色有點木然地突然說道:「我不回去了……」
  那兩名親隨一怔,便連小青小紅也一怔!
  一怔之後那兩名親隨忙道:「格格,您這是……」
  海珠格格平靜地道:「我告訴你們兩個,他是我三年前在江南認識的,我跟他情投意合,不願意嫁給納蘭容若,你兩個回去稟報王爺一聲,就說我跟他走了……」
  兩名親隨大急,一名忙道:「稟格格,今天的事我們兩個可以不說,可是您要是不回去,叫我兩個怎麼向王爺交差,豈不是死路一條?」
  海珠格格道:「那容易,我身上有點手飾,夠你兩個吃用大半輩子的,你兩個不必再回王府了,帶著手飾到別處去謀生去,再不就是你兩個也跟我一起走,兩條路任你兩個選一條!」
  那兩個沉默了,但旋即他兩個一起點了頭,道:「格格平素待我們不薄,我兩個情願跟格格走!」
  海珠格格點頭就道:「那好,小青,把車錢付了,讓人家走吧!」
  小青答應了一聲,伸手塞給那老頭兒一錠銀子,那老頭兒都嚇呆了,接過銀子趕著馬車如飛而去!
  那邊車一走,這裡金飛招呼了他爹:「爹,您幾位就請出來吧!」
  車簾兒掀動,車上陸續下來了四個,那兩名親隨不由倒抽一口冷氣,及至看清楚那都是誰後,不由脫口呼道:「紅姑娘……」
  敢情他兩個也是「八大胡同」的常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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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飛一旁笑道:「二位,紅姑娘是我的妹妹!」
  他兩個明白了,可也傻了!
  近前,金飛指著金掌櫃的,向著海珠格格道:「海珠,這是我爹,江湖人稱『萬利神賈賠錢郎中』!」
  金掌櫃的叱道:「你也不怕格格見笑!」
  那兩名親隨為之一驚!
  海珠格格忙向前福了一福:「見過老人家!」
  金掌櫃的忙向前攙扶,道:「格格是皇族親貴,金枝玉葉……」
  海珠格格落落大方地道:「從現在起,海珠格格是您的媳婦!」
  金掌櫃的激動地道:「怕太以委曲……」
  海珠格格道:「海珠要怕委曲,當初不會認識飛哥,也不會等他三年,如今更不會跟他走……」
  查桐突然說道:「老弟,聽見了麼?這種好媳婦上哪兒求?」
  接著,金飛又為未來的嬌妻介紹了查桐,柳綃紅主婢!
  那兩個親隨一聽「丐幫長老」四字,又是一驚!
  這邊海珠跟柳綃紅親熱上,那邊小翠跟小青小紅也擁做了一團,片刻之後,大夥兒上了那輛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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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3 10:36:57 |只看該作者
 當上車的時候,海珠掉了淚,哭了!
  馬車馳動,金飛站在那西山下雪地上目送馬車離去,越去越遠,漸漸變成了一個小黑點……
  他一直望著馬車消失在滿山遍野的積雪中,方始掛著那一臉笑容,轉身向東馳去……
  夜,初更!
  這時候的「北京城」,家家戶戶上門都早,夜色剛垂,大街上已沒了人跡,本來是,天那麼冷,誰沒事兒頂著刀子般寒風,踏著雪老往外頭跑?
  那「護國寺」也不例外,老早就關了門,明天廟會那是明天的事,今天誰也不願開著門讓風往裡灌!
  驀地裡,一條人影頂著風,踏著雪,出現在那空蕩、寂靜而清冷的「護國寺」前,那是金飛!
  他剛到,一聲朗笑起自夜空,「護國寺」旁一處暗隅裡轉出了關山月,他見面便笑道:「兄弟真是信人,怎麼樣,好事諧了麼?」
  金飛忙上前見禮,激動地道:「關大哥,這都是您……」
  關山月笑道:「又來了,別忘了,你馬上就還我了……」
  頓了頓,接道:「紅姑娘也走了麼?」
  金飛點頭說道:「走了,她說不願待在這兒礙您的事!」
  關山月眉宇間掠過一絲黯然惆悵之色,點頭笑道:「走了好,哪兒不好去?幹什麼非待在這兒不可?再說,你幾個一走,誰照顧她……」
  一搖頭,接道:「不談了,兄弟,走,咱們辦咱們的事兒去!」
  拉著金飛往北行去!
  金飛忍不住問道:「關大哥,咱們上哪兒去?」
  關山月淡淡一笑道:「別急,到了地方你就知道了!」
  金飛沒再問,任關山月拉著一路默默前行!
  沒多久之後,兩個人來到一處,關山月停了步!
  金飛耳聽嘩嘩水響,抬眼一看,只見已到了內城邊兒上,這地方距「正陽門」僅二十多丈!
  關山月抬手一指面前那條不太大的河,笑道:「兄弟,你可知那條河由哪兒流到哪兒?」
  金飛搖頭說道:「關大哥,我不知道!」
  關山月道:「那麼我告訴你,這條水由玉泉流出,經『昆明湖』而分流至『西水關』,進『紫禁城』則流入三海『太液池』什剎海,繞禁城一周後,出『金水橋』到了這兒,聽清楚了麼?」
  金飛點頭說道:「聽清楚了!」
  關山月道:「那好,兄弟,如今你由這兒下去,溯水而上,進內城,過『金水橋』,再進『紫禁城』入『太液池』……」
  金飛嚇了一跳,忙道:「關大哥,您要我進『紫禁城』入大內禁宮?」
  關山月道:「不到『太液池』你幫不了我的忙,兄弟,你如果不願意……」
  金飛雙眉一挑,道:「關大哥這什麼話,為您我敢闖進『乾清宮』!」
  關山月點頭笑道:「那就好,聽著,兄弟,記清楚了,到了『太液池』,過『金鰲玉橋』,往北,那是『北海』,『北海』有座像城堡的所在,那是『團城』,『團城』之下,有一水道直通裡面,那兒有一座『水牢』,水牢裡只囚著一個人,因為地處隱密,又在內城禁地,所以沒有守衛,你可以輕易地把他救出來……」
  金飛忙道:「關大哥,那人是誰?怎麼被……」
  「別問,兄弟!」關山月臉色有點凝重,道:「只記住,先閉了那人穴道,然後背著他出來,回到了這兒之後,我自會告訴你把他送到哪兒去,明白了麼?」
  金飛點頭說道:「關大哥,我都聽明白了!」
  關山月猛然點頭,伸手自腰間解下那柄「巨闕」劍遞向金飛,道:「帶著它,現在就下去,水裡有幾處兒臂般粗細鐵柵門,尋常兵刃難動他分毫,有了這柄劍你就可以輕易弄斷它,下去吧,千萬小心!」
  金飛不再說話,接過「巨闕」,脫去外衣,裡面是一身魚皮緊身水靠,敢情他早就預備好了!
  把外衣往地上一丟,縱身一頭扎進了河裡,只見水花微一翻動,卻未出一絲聲息,水性之高絕精純,委實在當今世上稱得上數一數二!
  金飛下水走了,自下水後就沒再露頭。
  望著金飛下了水,關山月雙眉一挑,身形拔起,半空中一閃,飛射而入內城!
  這城外河邊,剎時一片空蕩,寂靜!
  轉眼三更!
  驀地裡,水花一冒,河裡露出了兩顆頭,那一個是金飛,另一個則黑忽忽地看不清楚!
  金飛一見河岸上寂靜空蕩,不由一怔,連忙縱身上岸!
  他剛上岸,眼前人影一閃,面前射落了關山月,關山月含笑而立,手裡還多了個圓形革囊!
  他一落地便向金飛笑道:「兄弟,辛苦你了!」
  金飛忙道:「關大哥,哪兒的話,比起長江三峽,這實在算不了什麼,簡直像在我們家門口那池塘裡!」
  關山月目光移注那個猶看不清是男是女,是老是少的混身上下水淋淋僵直的那個人,身形一矮跪了下去!
  金飛睹狀剛一怔,關山月已一拜而起,脫下自己的白衣裳為那人裹上,金飛忍不住問道:「關大哥,此人到底是……」
  關山月笑道:「兄弟,先別問,只記住,如今別動他,等趕上他幾位後,再拍開他穴道,請令尊處理一切,明白麼?」
  金飛強忍納悶,點頭說道:「關大哥,明白了!」
  關山月道:「這兒有兩封信,一封是給令尊的,一封是交給這個人的,藏好了,千萬別丟了!」
  說著,自懷中取出兩封信,交給了金飛,又道:「等令尊拆閱這封信後,你就會知道此人是誰了……」
  一揚手中圓革囊,接道:「還有這個,也是給這個人的,路上不許你打開來看,到時候這個人自會打開給你看的,明白麼?」
  金飛道:「關大哥,我全明白了……」搖搖頭接道:「敢情如今什麼都不能知道!」
  關山月笑道:「事非得已,兄弟,又何必急於一時?天不早了,穿上衣裳,背著他,帶著這革囊上路吧!」
  金飛應了一聲,穿起了衣裳,一切就緒後,他把那柄巨闕遞給關山月,道:「關大哥,這是您的劍……」
  關山月沒接,笑道:「寶劍贈英雄,兄弟,這柄劍送給你了!」
  金飛忙搖頭說道:「關大哥,這種前古神兵……」
  關山月笑道:「要不是前古神兵,我還不好意思出手呢,拿著吧,兄弟,以你今夜的作為,十柄『巨閥』也受之無愧!」
  金飛遲疑了一下,道:「那麼,關大哥,卻之不恭,我謝了!」
  關山月道:「別客氣,兄弟,見著紅姑娘請替我致意一聲,就說我他年有暇,會到江南去看她的!」
  金飛道:「我會的,關大哥,我走了!」
  關山月道:「兄弟,一路保重,我不送了!」
  金飛未再多說,轉身走去!但他剛走兩步,忽又轉過身來道:「關大哥,看樣子我不能謝您一杯了!」
  關山月笑道:「兄弟,喜酒喝不成,能趕上吃紅蛋也是一樣!」
  金飛臉一紅道:「關大哥,我只有一句話,您早一天到江南來!」
  言畢,飛縱而去!
  望著那漸去漸遠的身形,關山月肅然卓立,喃喃說道:「公主,恕末將不能遠送了,一顆賊首已足以補償您多年來水牢之苦了,容末將諸事了後再追隨左右……」
  遙遙一拜,長身飛射不見!
  而適時,遠處射來了兩條纖小人影……










第 九 章 侍衛營
  第二天一早,關山月憑著雍郡王給他的腰牌進了內城!
  「侍衛營」坐落在內城西,離「萬壽山」不遠,「侍衛營」名雖為營,其實那地方就像一個大衙門,挺氣派,高而大的鐵門,白玉一般的石階,還有兩尊石獅子!
  站門的,不是「侍衛營」的人,而是內城「九門提督」轄下的禁衛軍,手裡執著槍,挺唬人的!
  關山月走近「侍衛營」的大門,那四名禁衛軍沒動靜,關山月沒管那麼多,昂然邁步進了門!
  「侍衛營」是負責「紫禁城」禁衛的,也是皇上剷除異己的最厲害工具,所以,這衙門就比別人的衙門大得多。
  前院是個鋪了細砂而如今卻積著雪的廣場,那兒正有十幾個「侍衛營」的人拳來腳去,刀劍相交的活動筋骨練身子!
  關山月一進門,便聽那十幾個人中有人「嘿!」了一聲:「兄弟們,瞧,是誰來了!」
  那十幾個立即停了下來,朝這邊一望,齊齊一怔,然後互覷一眼,提著刀劍擁了過來。
  關山月看得清楚,冤家路窄,敢情那十幾個竟然是前夜在八大胡間紅姑娘門前吃了虧的那一幫!
  關山月可不在乎,休說他有雍郡王撐腰,今天是統帶拜善約他來的,就是沒有雍郡王撐腰,不是拜善約他來的,他也沒把這衙門頭放在眼裡!
  他停了步,那十幾個也到了他面前,幾十隻眼齊望著他,其中那吃足了苦頭的獐頭鼠目漢子,衝著他一齜牙,道:「關老弟,怎麼,前夜沒夠,今兒個找到營裡來了?」
  關山月臉上沒有表情,道:「請替我通報統帶一聲,就說關山月到了!」
  那獐頭鼠目漢子嘿嘿笑道:「關老兄,我問過了,統帶沒你老關這位朋友,『侍衛營』的每一個班裡,也沒有你這一號!」
  關山月淡然一笑,道:「你的意思,是說我充殼子?」
  那獐頭鼠目漢子搖頭說道:「不敢,不敢,就憑你老關能進內城這身份,就絕不等閒,絕不含糊……」
  關山月道:「你明白就好,那麼廢話少說,替我通報一聲!」
  那獐頭鼠目漢子一搖頭,道:「抱歉得很,統帶今天公忙……」
  「是麼?」關山月淡淡說道:「是統帶約我來的!」
  那獐頭鼠目漢子往後一指,道:「那麼你請自己進去找去!」
  關山月道:「你當我不敢麼?我自己有兩條腿!」
  那獐頭鼠目漢子詭笑說道:「敢,沒人說你不敢,你請呀!」
  關山月雙眉微揚,邁步往後闖去!
  但,他剛邁步,突然,身後傳來獐頭鼠目漢子一聲沉喝:「站住!」
  關山月停步回身,淡然問道:「幹什麼?」
  「幹什麼?好話!」獐頭鼠目漢子冷笑說道:「『侍衛營』後營豈是任人闖的,爺們不管你是哪個府邸的,今天你既然來了,好歹爺們要教訓教訓你!」
  一偏頭,那十幾個虎視眈眈地圍了上來!
  關山月卓立未動,道:「為你們好,最好還是別跟我動手!」
  那獐頭鼠目漢子嘿嘿笑道:「關老兄,欠人家的總不能不還,要怪那只能怪你閉著眼闖到這兒……」
  一掄掌中刀,刀花翻起,橫砍關山月下盤!
  關山月笑道:「我看你才是不睜眼自找倒霉!」飛起一腳跺了出去!
  「噗!」地一聲,那柄單刀飛起墜了地,那獐頭鼠目漢子踉蹌倒退出好幾步,臉上剎時變了色!
  關山月笑道:「我怕你前夜的舊瘡未癒又加新傷,所以腳下留了……」
  「情!」字未出,那獐頭鼠目漢子突然厲喝:「兄弟們,剁他,奶奶的!」
  那十幾個一句話沒說,刀槍拳腳齊上,飛擁而至!
  關山月笑道:「頭一天到差,我不想傷彼此的和氣!」
  一跨步到了那獐頭鼠目漢子身邊,那獐頭鼠目漢子剛一驚,念頭還沒有來得及轉,關山月那鋼鉤般五指已然落在了他左膀上,他半身一陣酸麻,關山月趁勢一抖,他一個瘦小身形離地而起。
  只聽關山月笑道:「諸位,來,往這兒招呼!」
  這一著嚇得那十幾個連忙抽身後退,那獐頭鼠目漢子落了地,滿身是冷汗,一張臉沒了血色!
  關山月笑道:「怎麼了?不都是血肉之軀麼?諸位難道捨不得剁他?」
  只聽最前一個矮小漢子喝道:「姓關的,放了他,不然今天你別想活著出……」
  關山月道:「我今天要在這兒吃飯睡覺,不回去了!」
  那矮小漢子尚未答話,只聽遠處傳來一聲冷喝:「你們想幹什麼,作死!」
  隨著這聲冷喝,一人飛步而至,竟是那位領班錢振星!
  關山月含笑叫道:「錢老!」
  錢振星誠惶誠恐地哈下了腰:「關爺,您恕個罪……」
  站直腰瞪眼喝道:「關爺是雍王爺的朋友,還不快滾!」
  那十幾個既見錢振星,再聽雍王爺,個個腳底下抹油,轉眼間溜個精光,錢振星冷哼一聲,望著那些狼狽的背影咒罵道:「該死的東西……」
  轉過頭賠上了一臉驚慌笑:「關爺,你沒有……」
  關山月截口說道:「多謝錢老,還好,他們諸位手下都留了情!」
  這位老於世故的錢振星焉得不懂,忙賠笑說道:「關爺,是您高抬貴手……是怎麼回事?」
  關山月五指一鬆,指著面前那獐頭鼠目漢子道:「錢老不妨問問他!」
  錢振星轉眼一瞪,喝道:「遲文,你說!」
  那獐頭鼠目漢子早就嚇得面無人色了,聞言滿臉苦笑地將前因後果說了一遍,他話剛說完,只聽「叭!」地一聲脆響,隨聽他叫了一聲,摀住了臉!
  錢振星一根指頭差點沒穿上他鼻子,怒罵說道:「混帳東西,既然關爺打過了招呼,為什麼還亂闖,今兒關爺到這兒來了,你們竟又敢放肆無禮,待會兒統帶面前有你好受的,滾!」
  那獐頭鼠目漢子捂著臉,飛快施了一禮,狼狽奔出!
  錢振星轉過臉來又賠了笑:「關爺,這些人平日為官家慣壞了,一向無法無天,不知天高地厚,您千萬包涵!」
  好話!他也不看看他自己!
  關山月哪有不知趁機收勢的道理?當下微微一笑,道:「不提了,好在錢老及時趕到,我也沒受傷……」
  錢振星滿臉感佩地道:「關爺,您大度,您大度!」
  關山月笑了笑,轉了話鋒,道:「錢老,統帶在麼?」
  錢振星忙道:「在,在,在,我帶您去,我帶您去,請!」
  關山月一聲「有勞」邁了步。
  行走間,錢振星試探著問道:「關爺找統帶是……」
  關山月含笑說道:「是我托雍王爺在『侍衛營』給我找了個差事,今天特別來向統帶報到,一家人,今後還望錢老多照顧!」
  錢振星滿臉驚喜地「哦!」了一聲,忙道:「關爺到營裡來了,那真是太好了,那真是太好了。」
  一拍胸脯,接道:「關爺放心,以後凡是營裡的大小事,您只管找我……」嘿嘿一笑,接著又道:「不過,關爺,以後還要請您多提拔是真!」
  關山月道:「哪兒的話,錢老是老侍衛營了,論起來我是後進……」
  錢振星道:「關爺,您別客氣,明擺著的,既然您是雍王爺的朋友,『侍衛營』就絕不敢委曲您……」
  關山月淡淡一笑,道:「要按雍王爺的意思,他想派我個副統帶……」
  錢振星皺眉地道:「應該,應該,其實,對您,副統帶都嫌委曲!」
  關山月微一搖頭,道:「照我的意思不是這樣,錢老該知道,靠關係難服人也難帶人,更難處人,我這個人天生一付既硬又臭的賤骨頭,我也不願意走內線,靠關係,所以我只求雍王爺派我個像錢老這樣的職位……」
  錢振星著實呆了一呆,忙搖頭說道:「像我……那怎麼行?我這差事不是您能幹的,關爺,太委曲您了,太委曲了!」
  關山月笑了笑,道:「錢老能幹的差事,我為什麼不能?」
  錢振星「唉!」地一聲,道:「關爺,我能比您?再往娘胎走一回也不行……」
  關山月道:「錢老,我以為凡事都得由底層幹起,錢老以為然否?」
  錢振星道:「關爺說得是,關爺說得是,只是……」
  只聽一聲輕喝傳入耳中:「站住!」
  關山月停步抬眼,只見眼前是一間精舍,門窗緊閉,門口站著兩個氣宇軒昂,眼神十足的中年漢子。
  那兩個中年漢子四道眼神直逼射過來!
  錢振星「喲!」地一聲笑道:「說著說著就到了,關爺,那兩位是統帶的貼身四衛士中的兩位,除了統帶外,誰的帳都不買,你請等等,我去招呼一聲!」
  說著,他急步走了過去!
  而,他剛邁步,右邊那濃眉大眼,滿腮鬍子碴的英武中年漢子陡然掀眉喝道:「錢領班,站住,你再敢往前走一步,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錢振星一驚,還真沒敢再往前走,回頭窘迫地一笑:「關爺,您,我沒說錯吧!」
  轉過頭去賠笑說道:「蔣老弟,這位是雍王爺的……」
  那姓蔣的濃眉大眼漢子冷然說道:「是誰也一樣,統帶正跟貴客商談機密大事,任何人不得打擾,回前院去,待會兒再來!」
  錢振星好不尷尬,他沒敢再多說,回頭強笑道:「關爺,你看……」
  關山月微微一笑,道:「沒關係,錢老,反正我來過了,待會兒統帶出來,請替我向統帶說一聲,有空我會再來的!」說完了話,他含笑轉身要走!
  忽聽背後響起個豪壯話聲:「關老弟,別走,恕拜善沒能恭迎!」
  關山月停步回身,那精舍緊閉的兩扇門,已然打開了,從裡面大步走出了魁偉高大的「侍衛營」統帶拜善,他身後,還並肩緩步走出了另兩人!
  那兩個人吸引住了關山月的目光,左邊一位,身穿長袍,外罩團花黑馬褂,腳下穿的是一雙薄底快靴,身材之魁偉高大比已稱魁偉高大的拜善猶甚,黑黑的一張臉,透著堅毅剛直,眼角的魚尾紋,顯示出他有近四十年紀,濃眉,大眼,目光炯炯,說不出有多麼懾人!
  右邊那位,年紀跟左邊那位差不多,只是比左邊那位白淨,而且極其俊美,長眉斜飛,鳳目重瞳,超拔飄逸,氣度越人,頎長的身材上,穿著一襲青衫,頭上竟然沒有髮辮,這該是當今世上唯一沒有髮辮的人!
  拜善大步到了面前,錢振星忙恭身哈腰:「見過統帶,是卑職帶關爺……」
  拜善沒理他,目注關山月帶笑說道:「關老弟,我在裡面一聽說雍王爺三個字,就知道是你老弟來了,話也沒說完就跑了出來……」
  關山月微一欠身,道:「是我打擾統帶公忙,請恕罪!」
  拜善一巴掌拍在他肩頭,道:「什麼話,還跟我客氣,來,屋裡坐坐去!」
  轉身一眼瞥見身後那兩位,「哦!」地一聲失笑說道:「瞧,我卻忘了還有兩位朋友,關老弟,我來為你介紹,以後少不了見面,也好請二位有個關照,這兩個都是我的過命至交,可是論公,有一位我得稟稱一聲……」
  一指左邊巨靈神般那位,道:「這位是我們的貝勒爺,京畿第一好手,海善……」
  關山月一欠身,道:「見過貝勒!」
  那位貝勒海善似乎很傲慢,嗯了一聲,抬了抬手,沒說話!
  拜善一指右邊那位,道:「至於這位,關老弟,你是江湖上的高人,好手,不該沒聽過,南海『無玷玉龍』郭……」
  敢情這位就是「南海王」那位縱橫海上,掌中一尊「八寶銅劉」天下無敵,與「胡」、「傅」兩家並稱當世三大家的「無玷玉龍」,不差,果然是條「無玷玉龍」!
  而,關山月只淺淺地欠了欠身,淡淡地說了聲:「久仰!」
  那位郭玉龍卻鳳目深注,拱手一禮,含笑說道:「閣下貴姓是……」
  關山月道:「關,漢壽亭侯關夫子的關!」
  郭玉龍又問:「大號是……」
  關山月乾脆地道:「不敢,我叫關山月!」
  郭玉龍點了頭,轉注拜善,含笑說道:「統帶,如果我沒有看錯,這位關老弟的一身修為,該在你我三個之上!」
  拜善還沒有答話,那位貝勒海善突然冷哼一聲,轉身大步而去,拜善呆了一呆,忙道:「糟,玉龍,你得罪咱們這位莽貝勒了!」
  郭玉龍毫不在意,笑了笑,道:「海善也太沒容人之量,何妨任他去!」
  拜善雙肩一聳,攤手說道:「恐怕只有任他去了,誰能把他拉回來?」轉望關山月道:「老弟,聽見了麼?『南海王』郭玉龍對您……」
  關山月含笑說道:「那是郭大俠謬讚,恐怕也是郭大俠生平第一次走眼!」
  拜善哈哈大笑,道:「是與不是,那恐怕只有天曉得,來,老弟,咱們屋裡坐坐去……」
  伸手拉住了關山月,轉望「南海王」笑問:「玉龍,你要不要再坐坐?」
  郭玉龍笑道:「你是分明有意逐客,乾脆我自己告辭,家裡幾個孩子一天到晚纏住我,我得趕快回去,要不然他們能鬧翻了天……」轉望關山月含笑說道:「我失陪了,有空請到我那兒坐坐去,我一家大小竭誠歡迎!」
  關山月忙道:「有空時定當登府拜訪!」
  郭玉龍道:「那麼我告辭了,別令人盼望過久!」一擺手,逕自灑脫行去!
  拜善一擺手,道:「錢振星,替我送送客!」
  他有意支開錢振星,錢振星也只得應聲而去!
  轉眼間都走了,拜善拉著關山月往精舍裡走,剛跨過門欄,他又突然停了步,笑道:「瞧,我又忘了,老弟,大夥兒見見,往後你得對他們多照顧……」
  轉身一指左右,接道:「這兩個是我的貼身四護位之二,那兩個出去了,等他們倆回來再說吧……」指著濃眉大眼的那位,道:「他叫蔣百煌……」轉指右手那位,道:「他叫韓武揚,都是當年江湖上沒奢遮的好漢高手,對他們,與其說派,不如說禮聘,彼此多親近親近!」
  那兩位抱了抱拳,關山月則說了聲「久仰」!
  很明顯地,那兩位瞧不起關山月,關山月卻也夠傲慢!
  拜善沒留意這些,拉著關山月行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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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間精舍,一共是兩進,外邊是間佈置精雅的小客廳,裡面則是間書房,在那年頭,書房就是辦公室,是處理文牘機要的所在,一向列為禁地,禁衛極其森嚴!
  可不正是麼?瞧門口那兩位,足抵十個八個「侍衛營」高手!
  拜善沒往裡面讓,在外間客廳裡落了座!
  坐定,拜善親自斟上香茗,道:「先喝兩口嘗嘗,不瞞你說,這是貢品,由東宮太子處到了海善那兒,海善又轉手送了我,我樂得享受貢品了!」
  說著,他笑了,關山月也笑了,拿起那上好細瓷的茶杯喝了兩口,那香味,令他由衷地讚不絕口!
  閒聊了幾句,拜善話扯上了正題:「老弟,你真打算屈就一名領班?」
  關山月點頭說道:「是的,統帶,我認為該這樣,那也不該叫屈就!」
  「好吧!」拜善一點頭,道:「我依你,只是,老弟,我得先跟你打個招呼,『侍衛營』裡的這些人,出身很雜,比『八旗』都難帶!」
  關山月笑了笑,道:「這個我略有耳聞,不過,統帶,凡事都帶個難字,帶這些人,該講究一個德威兼施,尤其要跟他們打成一片,同玩同樂,同吃同干,同甘苦,共患難,您要是認為哪些人難帶,不妨撥交給我……」
  拜善目光一凝,道:「真的,老弟?」
  關山月道:「真的,統帶!」
  拜善道:「既是你說的,你日後可別喊頭痛!」
  關山月道:「話既是我說的,日後有眼淚我也要讓它往肚子裡流!」
  拜善哈哈大笑,聲震屋宇:「妙,妙透了……」笑聲一斂,接道:「雍王爺對你老弟十分看重,逢人無不得意地雙挑拇指,他曾對我說過這麼一句:『我得了小關,勝似得十萬甲兵』,的確,康親王的案子鬧了好久,也怨了好久,而你老弟一來便輕易地破了,這該很夠了,我希望,也相信營裡的這些人,在你老弟的統帶下,一個個都變成馴服的貓……」
  關山月截口說道:「發起威來可得像虎!」
  「當然!」拜善笑道:「要成了病貓,我這統帶就完蛋了!」
  關山月也忍不住笑了,笑聲中,他忽然問道:「統帶,海貝勒跟郭玉龍兩位常來走動?」
  提起這兩位,拜善的臉色,剎時間變得很陰沉,眉宇間也隨即掠起一片濃濃的憂慮色,搖頭說道:「不,老弟,他兩個不常來,真要說起來,他倆是頭一遭到營裡來,而且一個是我進宮向二阿哥借來的,一個是我在皇上面前請旨,特准請來的!」
  關山月「哦!」地一聲,道:「統帶,莫非有什麼事?」
  拜善一點頭,道:「你說對了,老弟,不但有事,而且這事還不小,要是辦不好,不但我這統帶保不住,說不定還有很多人要掉腦袋……」
  關山月忙道:「統帶,什麼事這般嚴重?」
  「嚴重?」拜善搖頭一歎,道:「簡直是太嚴重了,老弟,你不是外人,告訴你也不要緊,你知道當年前明那最後一個皇帝吊死煤山後,他朱家遺留下了一個人?」
  關山月道:「統帶是指……」
  拜善道:「公主昭仁!」
  關山月呆了一呆詫聲說道:「統帶,昭仁公主不是被崇禎皇帝手刃『密壽宮』裡的『昭殿』了麼?」
  拜善搖頭說道:「老弟,那是訛傳,事實上崇禎那一劍也差點要了她的命,把整條手臂齊肩砍了下來,實際上太祖入關後,昭仁公主就落在了本朝手裡,也一直被囚禁在『北海』『團城』下的水牢。」
  關山月「哦!」地一聲驚呼,道:「統帶,有這一說?」
  「怎麼沒有?」拜善道:「皇上削『三藩』(吳三桂)等時,吳三桂他們就曾好幾次派了江湖高手夜闖『紫禁城』想救她出去。可是卻因為不知她被囚在何處,也因為宮裡禁衛森嚴而沒能成功!」
  關山月點頭說道:「正是,那水牢的所在太隱密了,誰會想到那兒有水牢?再說,統帶您帶著『侍衛營』的這些人……」
  「別提了,老弟!」拜善自嘲一笑,道:「那地方是夠隱密,我拜善帶著這些人也從沒出過岔,可是,偏偏今天早上水牢空空,那昭仁公主昨夜被人救走了!」
  關山月一震急道:「統帶,這……」旋即一笑說道:「統帶,你這是開玩笑!」
  拜善搖頭苦笑,道:「老弟,這等大事,我能開玩笑麼,我敢開玩笑麼?」
  關山月臉色一變,道:「統帶,這麼說是真的了?」
  「怎麼不真?」拜善道:「簡直如假包換!」
  關山月呆了半晌方始搖頭說道:「統帶,這不可能,絕不可能……」
  「老弟!」拜善苦笑說道:「我也知道這不可能,可是偏偏今早水牢裡空空如也,那位前明的昭仁公主沒了影兒!」
  關山月道:「統帶,『紫禁城』有多少人禁衛?」
  拜善搖頭說道:「那還能算?多得不能再多了!」
  關山月道:「實力如何?」
  拜善道:「敢誇俱皆一流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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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3 10:37:36 |只看該作者
  關山月道:「那麼,我試問,當世之中,誰能在這麼多一流高手的重重禁衛下夜間潛入『紫禁城』,神不知鬼不覺地救走……」
  拜善截口說道:「誰說有人在這種禁衛下能進入『紫禁城』?我敢說當世之中還挑不出一個!」
  關山月訝然說道:「難道不是?」
  拜善道:「自然不是!」
  關山月詫聲說道:「那麼,難不成他們會土遁……」
  「差不多了,老弟!」拜善道:「你這一猜雖沒猜中,可也離得很近了,告訴你吧,不知哪個該死的兔崽子想出這種好主意,他們由城外下御河,經『金水橋』進了三海『太液池』……」
  關山月眉鋒暗皺,「哦!」了一聲!
  拜善一歎接道:「平心向論,此人心智之高,心計之巧,令人歎服,單憑這一手,他就神不知鬼不覺地直搗禁宮,還好他只為救人,要是順便來個行刺……」搖搖頭,住口不言!
  關山月道:「你到水牢去看過了麼?」
  拜善羞愧地道:「看過了,可是沒能看出個所以然,也沒能找到一點蛛絲馬跡,畢竟『南海王』高明,不愧是當世之才,他到了水牢,只一眼就看出了究竟……」
  關山月心頭暗暗一震,忙道:「統帶,什麼究竟?」
  拜善道:「他看出那人十分精通水性……」
  關山月道:「那是當然,要不然在這寒風如刀的大冷天裡,他豈能受得住?再說,沒有精深的水性,他也游不了那麼遠……」
  拜善播了搖頭,道:「郭玉龍說他水性高,一半是因為這,另一半卻是因為他能一路不換氣地由水底潛進『太液池』。」
  關山月道:「怎見得他是由水底……」
  拜善道:「老弟你怎麼糊塗一時,那能露頭麼?一露頭準被負責的眾高手發現,而事實上他們根本茫無所覺!」
  對這位「南海王」,關山月心中不由暗暗佩服,同時,他也提高了警惕!
  拜善接著說道:「郭玉龍又看出,那人還帶了一柄神兵利刃……」
  關山月「哦!」了一聲!
  拜善道:「不然的話,他沒辦法救走昭仁公主,因為那捆綁昭仁公主的,既不是繩子也不是鐵索,而是普通兵刃難動分毫的『天蠶絲』帶,而且有神兵利刃,他才能斬斷河中幾處鐵柵毫不發出聲音。」
  關山月道:「此人的準備,稱得上周全!」
  拜善道:「你這句話我不得不承認,他是很周全。」
  關山月道:「我明白,統帶所以調借海貝勒,特請郭玉龍,就是為了昭仁公仁被救這件事……」
  拜善道:「老弟,只對了三分之一!」
  關山月一怔,愕然說道:「只對了三分之一?統帶,這話怎麼說?」
  拜善苦笑搖頭,道:「老弟,禍事大了,簡直令我這『侍衛營』的統帶焦頭爛額,腦袋都要炸了,但願我是個吃閒飯的……」
  頓了頓,接道:「在今早發現昭仁公主被救的同時,郡王哈代也被發現躺在滿是血污的床上,腦袋沒了,當年就是他擒住昭仁公主的,救昭仁公主的人自然要殺他……」
  關山月驚呼說道:「怎麼,哈郡王也被……此人好高的身手,好寬裕的工夫!」
  「不!」拜善搖頭說道:「據郭玉龍說,那不是一個人幹的!」
  關山月愕然說道:「何以見得?」
  關山月道:「他不會先行刺而後救……」
  拜善搖頭說道:「老弟,哈郡王府遠在內城之東,他絕沒有那麼寬裕的工夫,該沒有這麼一說!」
  關山月默默地點了頭,沒說話!
  拜善忽地一歎又道:「最令我難懂的,是這第三件事……」
  關山月忙道:「怎麼,統帶,還有第三件?」
  「怎麼沒有?」拜善道:「一件已夠我受的了,何況三件接踵而來?老弟,康親王一早親自到『宗人府』報案,說他的海珠格格連同兩名親隨,兩個丫頭前往西山賞雪,一去就沒回來……」
  關山月一聲驚呼,怔住了半晌他才結結巴巴地道:「統帶,這,這又是怎麼回事兒?」
  拜善苦笑搖頭,道:「天知道是怎麼回事,反正倒霉的是我這『侍衛營』的統帶,『宗人府』下令了,著我期限破案,而且一根頭髮不少地找回海珠格格,老弟,你想,這不是等於要我的命麼?那兩件事還沒有頭緒……」
  關山月突然輕擊一掌,揚眉說道:「統帶,這件事我明白!」
  拜善忙道:「怎麼,老弟,你明白?」
  關山月高挑著眉梢兒,點頭說道:「是的,統帶,我明白,你可記得『康親王府』那夜鬧飛賊事?」
  拜善道:「記得,怎麼?難道……」
  關山月截口說道:「你可記得『康親王府』那夜沒有任何損失?」
  拜善一點頭,道:「不錯,確是如此!」
  「這就對了!」關山月道:「分明,當夜那飛賊的意圖在人而不在物!」
  拜善呆了一呆,猛擊一掌,道:「對,老弟,有……」倏又一搖頭,接道:「不對,老弟,那飛賊不是讓你逮著了麼?」
  關山月冷笑道:「統帶奈何一時糊塗,這請問,那飛賊的來歷是……」
  拜善接口說道:「『京華武術館』的!」
  關山月道:「統帶,『京華武術館』勢力遍及南七北六,總館上自館主,下至眾教師,我只逮著了『翻天鷂子』一個!」
  拜善臉色一變,道:「老弟的意思是說,這是他那同黨干的!」
  關山月道:「統帶,這已然夠明顯了,『康親王』也真是,他還敢放海珠格格往西山賞雪去,這不等於把自己的女兒往賊手裡送麼,千不該,萬不該……」
  拜善霍地站了起來,震聲說道:「老弟,你坐坐,我這就到『宗人府』去一趟……」
  關山月忙一抬手,道:「統帶要幹什麼去?」
  拜善雙目睜圓,道:「自然是請『宗人府』人令各處……」
  關山月忙道:「統帶,您要三思!」
  拜善錯愕轉眼,道:「什麼意思,老弟?」
  關山月道:「您忘了?『京華武術館』是誰開的?」
  拜善臉色一變,頹然坐了下去,瞪著眼喃喃說道:「天,竟會是這位主兒,竟會是……」
  目光一凝,接道:「老弟,『京華武術館』真會是『東宮』二阿哥開的麼?」
  關山月微一搖頭,道:「可惜我沒能讓您聽聽那『翻天鷂子』的口供,不過我可以告訴您,『京華武術館』有個叫婁四的人,他自己承認勢力遍及南七北六的『京華武術館』,是『東宮』二阿哥開的!」
  拜善震聲說道:「真的,老弟?」
  關山月道:「您該知道這事有多重大,我敢不敢無中生有蹬騙您!」
  拜善突然一歎,人像洩了氣的皮球,頹然地道:「老弟,那麼你說我該怎麼辦?」
  「很簡單,統帶!」關山月淡淡說道:「您去一趟『宗人府』,把事挑明了,『康親王』要是惹不起『東宮』,就要他自認倒霉,否則的話就讓他要鬧就鬧大一點兒!」
  拜善呆了一呆,道:「這,這怎麼行?我憑什麼去說這話?我空口無憑呀?」
  關山月道:「統帶,這還要證據麼?」
  拜善道:「怎能不要?老弟,你要知道,這不是尋常芝麻小事,要是小事,濛濛也就過去了,可是這種事沒證據要了我的命我也不敢進『宗人府』呀!」
  「也是!」關山月沉吟了一下道:「那麼,統帶,我請問,這件事您托給那兩位了麼?」
  拜善道:「誰,哪兩位?」
  關山月道:「海貝勒跟郭玉龍!」
  「沒有,老弟!」拜善搖頭說道:「這件事固然不小,可是若比起頭二件,那就小得多了,這件案子我自己辦……」
  「那就好!」關山月道:「有事下屬服其勞,您把這件事交給我,我負責過幾天交給您一個憑據,然後您可以拿著這證據放心大膽進『宗人府』說話去,行麼?」
  拜善有點猶豫,道:「行是行,老弟,只是您剛到營裡來……」
  關山月道:「統帶,就是因為我剛到營裡來,所以我才搶這件案子,一方面別讓您說四阿哥向您推薦這個庸才,一方面也別讓營裡的弟兄們說您用了個靠關係的人,同時您也可以順利交差,別讓他們說咱們『侍衛營』的吃糧拿俸辦不了大事!」
  拜善又猶豫了一下道:「老弟,您有把握麼?」
  關山月笑了笑,道:「不敢自誇把握,不過拿拿賊我還頗有自信,拿那『翻天鷂子』就該是我的絕佳例證!」
  拜善沉吟了一下,滿臉的感激神色,猛然點了頭:「行,老弟,就這麼辦,咱們說定了,不管辦成辦不成,對您這份心意,我都會感激,老弟,說吧,你要多少人?」
  關山月道:「統帶,營裡一班是多少個人?」
  拜善道:「十個,怎麼,老弟?」
  關山月一伸手,道:「那麼您把我所轄的那一班人名號頭交給我,其他的您就不用操心了!」
  拜善愕然說道:「老弟,您只要十個人?您可別客氣,只要您要,這『侍衛營』的人任您調度。」
  關山月笑了笑,道:「統帶,兵在精而不在多,這種事人多手雜反而會誤事!」
  拜善驚異地望了關山月一眼,猛然點頭,道:「那好,老弟,你等等!」
  站起來走進了書房,須臾他由裡面走了出來,手裡拿著一張墨漬未乾的紙條,另外還有一塊腰牌,道:「老弟,這是你那班的人名號頭,這是你的領班腰牌!」
  隨手遞了過去!關山月欠身接了過去。
  拜善道:「老弟,還需要什麼,你儘管開口!」
  關山月搖頭說道:「花用大概可以實報實銷,別的不需要什麼了,您請坐,我還有兩件事要向您請教……」
  拜善一屁股坐了下去,道:「什麼事,說吧,老弟!」
  關山月看了拜善一眼,未開口先赧然一笑:「統帶,也許是我多疑,我看那位海貝勒,好像對我很不友善,實際上我今天跟他緣僅初面,又不曾得罪過他……」
  拜善「哦!」地一聲,微笑說道:「原來是這回事,老弟,你別放在心上,這是必然的道理。」
  關山月訝然說道:「必然的道理?統帶,怎麼說?」
  拜善笑了笑,道:「你忘了?他是我從『東宮』二阿哥那兒調借來的!」
  關山月「哦!」地一聲道:「他是『東宮』二阿哥的人……」
  「所以,老弟!」拜善道:「眾阿哥之間鉤心鬥角,沒有不想盡辦法弄倒二阿哥的,尤其是四阿哥,你老弟既是四阿哥的人,你想海善他會對你友善麼?」
  關山月失笑說道:「的確,那必然的不會友善,我說嘛,我跟他緣僅初面,又沒得罪過他,他幹什麼這樣對我……」
  拜善微一搖頭,道:「其實,老弟,你不知道,眾家阿哥中,唯有『東宮』二阿哥秉性仁厚,海善他也是個難得的宦海奇英,真說起來,頂天立地好男兒,昂藏鬚眉大丈夫,他當之無愧,此人是個可敬可佩又復可親可愛的人物,日子一久你就知道了,他是個血性奇男性情中人,你對他有一分好,他能把心掏給你,唯一的缺點,就是胸無城府,毫無心機,性情過於暴烈剛直……」
  關山月道:「統帶,這算不得缺點!」
  拜善道:「話固然不錯,可是他這種脾氣在內城裡吃不消,就別提他得罪過多少人了!」
  關山月微一搖頭,道:「看來以後對他我得留點神,搞不好他什麼時候會揍我一頓……」
  拜善失笑說道:「老弟,你怕他麼?」
  「未必!」關山月淡然說道:「可是他總是皇族親貴的貝勒!」
  「老弟!」拜善親切而佩服地伸手拍上關山月肩頭,含笑說道:「你是我生平僅見的一個鐵錚硬漢子,有機智,有膽識,還有一身好本領,稱得上江湖豪客奇英雄,內城裡的這些人,包括我在內,沒有一個不怕他三分,可是,老弟……」
  頓了頓,接道:「有勇氣挺起胸膛去碰碰他,海善就是這麼個人,他生平最瞧不起沒種的軟骨頭,明白麼?」
  關山月道:「碰不出禍事麼,統帶?」
  「絕不會!」拜善搖頭說道:「他這個人我最清楚,說不定你一碰,能跟他碰成好朋友!」
  關山月「哦!」地一聲笑道:「那有機會我倒要碰碰看!」
  「對!」拜善一揚拇指,笑了笑,道:「只是,老弟,手底下留幾分!」
  關山月道:「統帶,這話您該對他說,他是『京畿』第一好手!」
  「不錯!」拜善點頭說道:「他是『京畿』第一好手,馬上功夫也有萬夫難當之概,只是,老弟,那比起你來恐怕還要差一截,像郭玉龍,海善就怕他那具『八寶銅劉』,別看海善那麼大臂力,他硬是耍不動它,所以不得不由衷的佩服!」
  關山月笑了,笑聲中他忽道:「還有,統帶,那位『南海王』郭玉龍,他不是當世三大家之一麼?你怎麼說向皇上……特准?」
  拜善一搖頭,道:「你不知道,老弟,郭家跟胡家、博家不一樣,跟任何人也不一樣,到現在他仍是以前明遺民自居,你沒見他沒有髮辮麼?那是皇上對郭家人的特准……」
  關山月插口說道:「為什麼聖眷這麼隆?」
  「聖眷隆?」拜善搖頭而笑,道:「不隆也得隆呀,『南海』郭家人人有一身好本領,尤其郭玉龍,他更號稱天下無敵,他要撤回『南海』造起反來,朝廷還真拿他沒辦法,所以皇上怕他,聖眷也就不得不隆,就因為這樣,皇上才不放他回『南海』,要他住在京裡,給他府邸,給他糧俸,有事請他辦辦,沒事讓他吃閒飯,以我看皇上從沒對人這麼寬厚過,他郭家該是當今世上最舒服的人!」
  關山月道:「那的確,統帶,我聽說,郭、胡、傅三家有連帶的親戚關係!」
  「不錯,確是如此!」拜善點頭說道:「真說起來,郭家跟這兩家的關係還疏一點,遠一些,胡、傅兩家就不然了,這個娶過來,那個嫁過去,等於是一家人,複雜得連我都弄不清楚!」
  關山月不禁失笑,道:「統帶,這兩家對朝廷如何?」
  拜善道:「傅家本在旗,世襲爵祿『神力威侯』,對朝廷,那是沒話說,至於胡家,原來差一點,可是自傅、胡兩家聯姻後,情形好多了,胡家的那位嫁與傅威侯,詔命一品夫人,胡家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人人受封,個個有俸,而且如今是太后老佛爺面前的大紅人……」
  關山月微微一笑,道:「統帶,恐怕當初胡傅兩家聯姻,此中大有文章!」
  拜善瞿然點頭,道:「老弟,你說著了,朝廷就是要拉攏延攬胡家,所以才命傅威侯死追活纏,終於把那位娶了過來,只是,老弟,傅威侯文可安邦,武可定國,也確是位大將,奇豪,英才,人不但長得俊美絕倫,可與郭玉龍媲美,而且一身所學也僅次於郭玉龍半籌,不過,話又說回來了,朝廷是拉住了胡家,但千方百計,可就拉不動郭家……」
  關山月道:「這種人只有判以三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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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拜善道:「哪三個字,老弟?」
  關山月道:「前明遺留下來的『死硬派』!」
  「不差!」拜善大笑說道:「老弟,又讓你說著了,皇上就抱著頭這麼說,並且曾說誰要能替朕拉住了郭家,朕的江山給他一半,你聽,老弟,郭家在皇上的心目中,有多麼重要!」
  關山月笑道:「那要看誰有這天大的福氣了!」
  拜善道:「你行麼?老弟?」
  關山月搖頭說道:「恐怕不行,不過,有這麼大的賞賜,任何人都該試一試,您說對麼?」
  「對,對極了,老弟!」拜善點頭說道:「只是,那得先把命豁出去!」
  關山月忍不住笑了……
  拜善道:「還有事兒麼?老弟?」
  關山月道:「沒事了,統帶!」
  拜善站了起來,道:「我不陪了,老弟,一件事雖然已交給了你,但是另兩件事我得趕快忙個頭緒來,否則交不了差!」
  關山月跟著站了起來,微一欠身,道:「那麼,您忙吧,我告退了!」
  拜善送他出去,邊走邊道:「老弟,真是抱歉得很,突如其來的事,使我沒辦法親自陪著你,不過我已經交待下去了,待會兒你派個人找榮壽,他是營裡的管事,讓他陪你到我為你安排的住處走走去,需要什麼招呼他一聲就行了!」
  說話間已到了門口,關山月答應一聲,欠身逕自出門而去,離了拜善,他又到了前院,前院裡,錢振星正在那兒負手徘徊,一見關山月從後院出來,連忙迎了上去:「關爺,我等了你半天了!」
  關山月含笑問道:「怎麼,錢老,有事兒麼?」
  錢振星,賠笑說道:「您頭一天到營裡來,難免有許多事會要人照顧……」
  他可真熱誠,真周到,說穿了,那只因為關山月背後的那位是四阿哥雍郡王!
  關山月笑道:「謝謝錢老,倒真有兩件事正需要錢老幫忙!」
  錢振星忙道:「您請吩咐,您請吩咐!」
  關山月道:「別這麼客氣,錢老,再客氣我就不好意思麻煩你了……」
  自袖底取出那張紙條,遞了過去,道:「請錢老把這些人找一找,叫他們到我這兒來!」
  錢振星雙手接過那張紙條,瞄了一眼,道:「關爺,這是……」
  關山月道:「這是統帶交我帶的十個弟兄!」
  錢振星一怔,忙道:「關爺,統帶怎麼把這十個交給了您?」
  關山月道:「怎麼,錢老,有什麼不對麼?」
  錢振星跺腳說道:「哎呀,關爺,您不知道,這十個出身都是北六省綠林,進營至今本性難改,沒有一個人帶得了……」
  關山月含笑說道:「這個我知道,不瞞錢老說,這是我自己的要求!」
  錢振星詫聲叫道:「您自己的要求?天爺,您這是……」
  關山月道:「我相信我能跟他們處得很好,錢老別多說了,請麻煩一趟吧,我還有事兒等著要辦!」
  錢振星皺著眉答應了一聲,道:「關爺,您說還有件事……」
  關山月道:「這件事是需要錢老自己幫忙,從現在起,請錢老改改稱呼,你我都是領班,別老是關爺您的,錢老年長,如果看得起我,請叫我老弟也就行了!」
  錢振星一臉驚喜,道:「這,這我怎麼敢,您是雍郡王……」
  關山月道:「錢老,只把我當成初進營的小老弟,別把我當一個靠關係有靠山的人!」
  錢振星忙道:「不敢,不敢,是,是,關爺,不,關老弟,恭敬不如從命,我遵命,我遵命,關老弟請在這兒等等,我這就叫他們去,我這就叫他們去!」說完了話,轉身匆匆而去!
  沒一會兒,他領著十個吊兒郎當的來了,一見那十個,關山月光是一怔,繼而搖頭失笑!
  那十個不是別人,赫然竟是兩番相遇的冤家,這可真真的是路窄了!
  那十個,既是錢振星對他們說過了,個個斜著眼,撇著嘴,三兩成堆地往關山月面前一站,懶洋洋地一聲氣不吭,倒是錢振星賠著笑臉過來:「關老弟,你班裡的弟兄到齊了!」
  關山月接過紙條,含笑說道:「謝謝錢老,我有幾件事要對他們交待,錢老請吧!」
  錢振星遲疑著答應了一聲走開了!
  聽得錢振星步履聲遠去,關山月把目光投向眼前那十個,手往後一背,淡然說道:「按高矮,橫排一列!」
  那十個像沒聽見,沒一個動!
  關山月沒在意,又說了一遍!
  關山月笑了:「統帶沒說錯,諸位果然難帶……」
  笑容一斂,臉色微沉,道:「我既是領班,我就大權在握,話我只說三遍,三遍之後如果仍沒有排好,諸位可別怪我頭一天上任就來下馬威對諸位不客氣,現在,按高矮,橫排一列!」
  這回,都聽見了,但卻是慢吞吞,懶洋洋,吊兒郎當的,好半天才排成了蛇一般的一條!
  關山月淡淡說道:「我要諸位排成一列,看齊!」
  沒人動,卻忽聽一聲冷笑起自背後:「好神氣,倒像個帶兵官,可惜命令不行,支使不動人!」
  關山月沒回頭,他一聽就知道,背後來人是拜善的那貼身護衛蔣百煌,還有一個該是韓武揚!
  事實不錯,蔣百煌與韓武揚正並肩負手站在後院門口,一臉輕蔑色,似乎在等著看笑話!
  關山月沒在意,道:「諸位,如今話我只有兩遍……」
  有笑話看了!
  只聽蔣百煌在背後冷笑:「姓關的,休說兩遍,你就是喊破喉嚨叫一百遍也沒用!」
  關山月仍未答理,道:「排成一列,看齊!」
  那十個,有了反應,但不是排整齊了,而是二十隻眼睛直瞅著關山月,也是滿臉的鄙夷色!
  關山月自然明白,淡然一笑,道:「我明白諸位的意思,諸位要是認為我膽怯,懦弱,不敢惹統帶的貼身護衛,那就錯了,表現自己的膽,勇,跟用武,不是也不該在這地方,我只是不願當著諸位掃他兩個的面子,讓他兩位丟人而已!」
  「哈,聽見了麼,老韓,多動聽的話,當今說話的巧嘴,你知道這種嘴像什麼,靠關係,走內線的人都有這麼一張,他不願掃咱們的面子,讓咱倆丟人,咱倆掃掃他的面子,讓他丟丟人!」
  哄然一聲,那十個全笑了!
  關山月淡然說道:「隊伍之中最忌諱這個,論重一點的軍法,那該斬……」
  「聽見麼?老韓,簡直像個大將軍,除了咱倆,他是個靠關係,走內線的!」
  那十個,又笑了,比剛才笑得更厲害!
  關山月淡然一笑,道:「諸位既然非看我打架不可,那麼請等著!」
  緩緩轉過了身,目光一凝,道:「我為二位而一忍再忍……」
  蔣百煌道:「姓關的,你該三忍……」
  關山月道:「剛才我為了二位,本有這個打算,可是如今我為了我自己,不打算再作三忍了,二位,統帶呢?」
  蔣百煌道:「出去了!」
  關山月道:「那難怪……」
  蔣百煌道:「不正是機會麼?」
  關山月點頭說道:「不錯是機會,也很難得,我原以為二位都是傲立一方的英雄豪傑,可沒想到二位是個卑鄙、可憐的小人!」
  蔣百煌臉色一變,道:「姓關的,你罵誰是小人?」
  關山月抬手一指,道:「我罵你蔣百煌,還有他韓武揚,如今再看看,你兩個面目可憎,簡直連那江湖上的下九流都不如!」
  蔣百煌臉色大變,突然仰天怒笑,道:「姓關的,你罵對了,讓爺們看看你算哪一流的人!」
  騰身掠起,平射而至,單掌一探,當胸便抓!
  關山月身形橫裡一閃躲了開去,適時韓武揚跟著撲到,冷笑說道:「姓關的,怎不敢接,膽怯麼?那容易,叩個頭滾出去!」
  飛起一腿橫掃關山月下盤!
  關山月淡然—笑,道:「韓武揚,你看我敢不敢接,你再看哪個要滾出去!」
  左掌往下一揮,並兩指掃了出去,正中韓武揚腳踝,他大叫一聲倒縱退後,沒站穩砰然一聲坐在了雪地上!
  那裡,蔣百煌剛一驚,關山月一聲:「留你扶他走!」
  右掌已閃電般印上蔣百煌左肩,只一震,蔣百煌一個高大身形踉蹌而退,好幾步才拿樁站穩!
  關山月看也未看他倆一眼,轉身負手,含笑說道:「如今諸位看齊!」
  那十個,個個臉色惶恐,連忙移動,排成了整整齊齊的一列,適時,背後響起了步履聲,是遠去了!
  關山月微微一笑,拿出那張紙條:「遲文!」
  獐頭鼠目漢子忙忙應了一聲。
  「沒吃飯麼?」關山月道:「大聲點!」
  獐頭鼠目漢子提高嗓門答應了一聲!
  「苗尚義、龔帆、龍飛,張復,馬門騏,孔成,石秀,燕青,盧芳!」
  十個,一一點過名後,關山月收起了紙條,一揚那面領班腰牌,道:「諸位看清楚了,從現在起,我是這一班的領班,我這個人最好相處,但要看跟我相處的人是怎麼樣的跟我相處,我知道,諸位出身都是『北六省』綠林,我不瞞諸位,我的出身也跟諸位差不多,今後,好,咱們像親兄弟,我跟諸位同甘共苦,壞,我整人的辦法多得是,『侍衛營』一如行伍,我手中握的有軍法,到那時候諸位別怪我翻臉無情,如今,我放諸位三天假……」
  那十個,個個面有喜色,但沒敢有絲毫騷動!
  關山月接著說道:「不過我先說明,這三天假不是讓諸位吃喝玩樂的,而是要諸位去替我找一個人的……」
  那十個剎時喜色盡掃,遲文怯怯地道:「領班要找哪一個?」
  關山月道:「『京華武術館』的人,你們可熟?」
  遲文忙點頭說道:「熟,熟,都認識,都認識!」
  關山月道:「那最好不過,我要找婁四!」
  「婁四?」遲文苦著臉道:「領班,您不知道『京華武術館』被人挑了,館裡的人早就跑……」
  關山月截口說道:「我知道,不然我自己去把他抓來就行了,何必派你們去找,依我看,他不會跑遠的……」
  盧芳囁嚅的道:「領班,聽說『京華武術館』的人……」
  「別多說了!」關山月一揮手,道:「這三天裡,你們能跑多遠跑多遠,我只要婁四的行蹤,沒有婁四,換個『京華武術館』的重要角色也行,花用實報實銷,只要能找到他們的行蹤,我負責放你們三天真真實實的假,『北京城』裡任你們逛,一切花用由營裡負擔,只記住一點,不許打草驚蛇,一有他的行蹤,立即回來報我,還有,行動絕對機密,不許憑『侍衛營』的招牌招搖惹事,我說過,只能找到他們,另三天假任你們吃喝玩樂,可是在這三天內要有一天不盡責,便是找到了他們,那三天的假也取銷,不但沒功還有罰,話我說完了,準備準備馬上開始行動,散了吧!」
  那十個,遲疑著散了,三兩成堆地一路嘀咕著走了!
  那十個散後,關山月也沒多停留,轉身往外行去!
  片刻之後,他出現在雍正府前!








第 十 章 智如刀
  站門的親兵認識他,未經通報他便進了雍郡王府!
  進了門,迎面碰見了高人榮,高人榮一怔,急步迎了上去:「關兄,今兒個是什麼風?」
  關山月寒暄著道:「王爺在麼?」
  高人榮道:「在,在,剛由宮裡回來!」說著,他陪著關山月往內院行去!
  一路閒談,轉眼間到了雍郡王府的書房外,高人榮立即揚聲說道:「稟王爺,關山月來了!」
  只聽雍郡王在房裡說道:「是小關麼,快進來,快進來!」
  隨著話聲,雍郡王由書房裡大步行了出來!
  關山月欠身一禮,剛一聲:「王爺!」
  雍郡王熱烈地伸手拉住了他,一邊往書房裡拖,一面打著哈哈笑道:「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思何可支,小關,怎麼樣,拜善那兒去過了麼?他給你安排得怎麼樣?」
  坐下後,關山月把在「侍衛營」的事概略地說了一遍,單把碰見海善與郭玉龍隱了下來!

《 本帖最後由 陸戰男兒 於 2010-6-13 10:39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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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3 10:39:06 |只看該作者
  聽畢,雍王爺撫掌笑道:「打得好,打得好,也讓他們瞧瞧,我胤禎的人可是好欺負的,只是小關,你不該弄那十個帶!」
  關山月笑了笑,道:「王爺,越是這種人越有大用!」
  雍郡王「哦!」地一聲,凝目說道:「小關,他們會有大用?大用何在?」
  關山月道:「王爺,容我後稟!」
  雍郡王皺眉說道:「小關,怎麼一見面你就賣關子,好吧,由你了,你不說我也拿你沒辦法,今兒個到這兒來是……」
  關山月道:「有好消息稟報!」
  雍郡王忙道:「什麼好消息,快說說看?」
  關山月道:「王爺,仍是那句話,容我後稟!」
  「要命!」雍郡王叫道:「又是後稟,你到底等什麼?」
  關山月道:「等王爺說說進宮的事。」
  雍郡王愕然說道:「你怎麼知道我進宮去了?」
  關山月道:「是人榮兄剛才告訴我的!」
  雍郡王道:「好快的嘴,我進宮怎麼了?」
  關山月道:「王爺該不會輕易進宮!」
  雍郡王遲疑了一下,點頭說道:「你沒說錯!我這趟進宮是為有大事!」
  關山月道:「什麼大事,王爺可以說說麼?」
  雍郡王面有氣慍色,道:「皇上南巡去了,把我幾個兄弟召進宮去吩咐,該吩咐的,最惱人的又是老二監位!」
  關山月道:「王爺,這似乎是理所當然,二阿哥是東宮太子,聖駕一旦出巡,他不監國誰監國?」
  雍郡王瞪眼說道:「小關,怎麼你也這麼說?」
  關山月淡淡一笑,道:「王爺,您要我怎麼說?」
  雍郡王恨恨地一歎說道:「算了吧,他監國,他會什麼,他是太子,他又憑什麼?恨只恨那個雲貴總督范承勳……」
  關山月詫聲說道:「王爺這話……」
  雍郡王道:「皇上本來叫大學士明珠伴老二讀書,讀了一陣之後,眼看他就要變成一個書獃子了,誰知有一年范承勳進京來陛見,上了一本奏章,說什麼本朝以馬上得天下,子孫不宜棄置武功,也可巧皇上對范承勳十分看重,於是就請了不少江湖上能人在暢青苑教老二騎射習武,這一來老二也會武了,太子仍是他,監國仍是他……」
  關山月道:「原來如此!」
  雍郡王道:「你好像很不在意,一點也不覺得痛癢?」
  關山月道:「王爺,太子都不足慮,又跟他爭什麼監國?」
  雍郡王道:「話是不錯,可是你得趕快給我出個有效的主意呀?」
  關山月淡淡說道:「王爺,我只能提醒您一句,皇上每次出巡,對您來說都是難得的好機會!」
  雍郡王道:「我知道,你要我派人進去行刺?」
  關山月道:「王爺,那是下策!」
  雍郡王道:「什麼才是上策?你不說我怎麼知道?」
  關山月道:「難道王爺時時處處都得依賴人麼?」
  雍郡王臉一紅,歎道:「本來不是,可是自你來後,我總覺得事事得問計於你!」
  關山月道:「王爺,我深感榮寵,也感激看重,只是,您自己若從此沒了主見,那可就糟了!」
  雍郡王道:「那也沒什麼,反正你在『侍衛營』,我一有難的事兒,馬上可以把你找來!」
  關山月搖頭說道:「王爺.那不是辦法,您絕不能失去自己的主見!」
  雍郡王面泛詫異地凝目說道:「小關,你跟別人不一樣?別人都希望我失卻主見,事事依賴他,而你卻勸我要自己……」
  關山月淡然一笑,道:「王爺,我一不征名,二不逐利!」
  雍郡王道:「瞧你這麼一說,我左右全成了征名逐利的人了!」
  關山月打著哈哈大笑道:「王爺,您可別這麼說,萬一這話傳出去,您的左右就要恨我入骨,視我如眼中之釘了!」
  雍郡王也笑了,笑著,他道:「小關,玩笑歸玩笑,如今說正經的,你今天到我這兒來,該不會專程為看我來的!」
  關山月道:「我來給王爺請個安,同時謝謝王爺對我的安排!」
  雍郡王凝目問道:「就這麼,小關?」
  關山月道:「難道您認為不夠?」
  雍郡王一搖頭,輕輕歎了口氣,道:「說真的,小關,也許我這個人性子急,太過貪心,我並不希望你只來給我請什麼安,我卻希望你每次到這兒來,都能帶給我點實際的東西……」
  關山月道:「王爺,譬如……」
  雍郡王道:「消息,策略!」
  關山月道:「王爺,那是您左右智囊謀士的事,我只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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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雍郡王一擺手攔住了關山月話頭,道:「小關,別耍賴,你以為我要你是幹什麼的?只管行動?沒那一說,我讓你一身兼數職!」
  關山月笑了,道:「那麼,王爺,我不敢再賣關子,更不敢再耍賴,今天我就為您帶來了最實際的東西!」
  雍郡王兩眼一睜,忙道:「什麼,快說!」
  關山月緩緩說道:「王爺,消息與策略,您要的不就是這兩樣麼?」
  雍郡王道:「這個我知道,但是到底是什麼消息,什麼策略,你倒是快說呀?」
  關山月笑了笑,道:「王爺,凡事不可操之過急……」
  雍郡王直翻眼,沒說話!
  關山月沉吟了一下,接道:「王爺,您這趟進宮,難到沒聽到任何消息?」
  「有啊!」雍郡王道:「皇上南巡,太子監國……」
  關山月道:「這不算什麼,還有麼?」
  雍郡王想了想,突然猛擊一掌,道:「有,我想起來了,你瞧瞧,只因為老二監國,卻把我給氣糊塗了,真是,要不是你提……」
  「王爺,恕我插句話!」關山月道:「氣能令人智昏,像您這麼一個人,應該不動聲色!」
  雍郡王沒再說話,他接著說道:「我聽來了這件大消息,囚禁在『團城』下水牢裡的前明昭仁公主昨夜被人救走了,哈郡王被刺了,康親王的海珠格格失蹤了,你指的是這幾件消息麼?」
  關山月點頭說道:「是的,王爺!」
  雍郡王道:「這三件消息怎麼佯?」
  關山月道:「這就是我為您帶來的消息!」
  「天!」雍郡王身形往椅背上一仰,叫道:「我還當你給我帶來了什麼好消息呢,原來卻是這兩件不關我痛癢的……」
  關山月截口說道:「誰說不關王爺痛癢?」
  雍郡王霍地坐前,凝目說道:「我說的,難道不對?」
  關山月搖頭一笑,道:「我不知王爺是真的被氣昏,還是明知故問裝糊塗……」
  雍郡王沒接話,關山月接著說道:「王爺,前兩件,在朝廷來說,是大事,但確實絲毫不關您的痛癢,可是這後一件大大地有利用價值了!」
  雍郡王似乎沒多大興趣,淡淡說道:「怎麼說,小關?」
  關山月笑了笑,道:「我請教那『翻天鷂子』是哪兒的人,又是誰的人?」
  雍郡王愕然說道:「小關,『翻天鷂子』是誰?」
  關山月搖頭說道:「王爺何其健忘,就是那夜闖『康親王』府,如今已被砍了的飛賊呀!」
  雍郡王「哦!」地一聲,笑笑說道:「我想起來了,你原來是說他,真是,我腦子裡一天裝了多少東西,還會時時刻刻地記著他……」
  「不然,王爺!」關山月搖頭說道:「別的人您或許可以不必記,但這個人您卻絕不能忘掉!」
  雍郡王訝然說道:「為什麼,小關?」
  關山月道:「王爺還沒答我,他是哪兒的人,又是誰的人?」
  雍郡王道:「你這豈不是多此一問?他是『京華武術館』的人,而『京華武術館』是老二為保帝位所開設的秘密機關,那『翻天鷂子』當然是老二的人!」
  關山月道:「這就是嘍,王爺,您忘了他麼?」
  雍郡王皺眉搖頭,道:「我仍想不出他有什麼值得我……」
  關山月道:「我請問,王爺,據您所知,那夜『翻天鷂子』潛進『康親王』府,究竟拿走了什麼?」
  雍郡王道:「難道你不知道,什麼也沒拿走!」
  關山月道:「這意味著什麼,王爺?」
  雍郡王沉吟說道:「這意味著什麼?小關,你這是什麼意思……」
  關山月道:「我提醒您一句,那夜海珠格格不在!」
  雍郡王畢竟悟性過人,輕擊一掌,道:「我懂了,小關,那意味著在人而不在物!」
  關山月道;「不錯,王爺,可是如今海珠格格失蹤了!」
  雍郡王雙目一睜,急道:「小關,你的意思是說,海珠格格是被……」
  關山月道:「我不敢斷言,總之他們脫不了嫌疑!」
  雍郡王倏地皺眉搖頭:「小關,你不是不知道,『京華武術館』被挑了……」
  關山月道:「就是因為這樣,我才說他們有嫌疑!」雍郡王道:「怎麼說?小關!」
  關山月道:「您知道,海珠格格是在往西北賞雪時失蹤的,一起失蹤的還有兩名親隨兩個丫頭!」
  雍郡王點頭說道:「這個我聽說了!」
  關山月道:「那麼,您想,是不是有可能,『京華武術館』的人匿藏西山,可巧碰見海珠格格前往賞雪……」
  「對!」雍郡王猛擊一掌,但旋即又搖頭說道:「小關,這只是有可能!」
  關山月道:「您就應該把握每一個有可能,對您的敵對一方,都能成為一個致命的打擊!」
  雍郡王微微動容,一點頭,道:「對,小關,可是這得有證據!」
  關山月道:「沒有證據已人人肯定這件事是二阿哥干的,假如再有證據,只怕二阿哥要被整慘了!」
  雍郡王道:「那當然是有證據好,小關,你有沒有辦法……」
  關山月笑了笑,道:「不瞞王爺說,我已經派人四出地找婁四去了!」
  雍郡王「哦!」地一聲,道:「你派了誰?」
  關山月道:「我班裡的十個弟兄!」
  雍郡王道:「他們行麼?」
  關山月道:「王爺,您忘了他們的出身,他們都是當年北六省的綠林人物,對北六省自然很熟悉,而且我所料『京華武術館』的那些人,必不會遠去,一定化整為零,匿藏在京畿附近!」
  雍郡王笑道:「這就是適才要後稟的他們的大用?」
  關山月點頭說道:「是的,王爺,如今用不著我多稟了!」
  雍郡王笑道:「是用不著了,小關,那婁四就是你給我提的,那替老二做說客,要以美人名馬相贈的那個?」
  關山月道:「是的,王爺,就是他!」
  雍郡王道:「弄到他有用麼?」
  關山月道:「王爺,他是二阿哥的人!」
  雍郡王道:「你以為到時候他會承認麼?」
  關山月微微一笑,道:「王爺,撇開我的辦法不談,『侍衛營』有的是酷刑!」
  「好厲害,好狠!」雍郡王拍著坐椅扶手笑道:「小關,他承認是老二的人,那似乎沒有大用!」
  關山月道:「所以我來看您,這要您想點辦法!」
  雍郡王道:「要我想什麼辦法?」
  關山月道:「您想辦法進『康親王府』,弄件海珠格格頗為值錢的飾物,然後把它交給我,剩下的您就別管了!」
  雍郡王哈哈大笑,道:「小關,你想幹什麼,栽贓?」
  關山月笑了笑,道:「我是為王爺效力,為王爺賣命!」
  雍郡王笑道:「照你這麼說,我豈不成了栽贓的頭兒,只是……」笑容微斂,一搖頭,接道:「我不明白老二為什麼要這麼做……」
  關山月道:「王爺,您還管他動機如何,目的何在麼?」
  「說得是,說得是!」雍郡王連拍坐椅扶手,笑道:「小關,你的意思是說,只要有機會,哪管是不是他……」
  這位雍郡王不愧極富心智,關山月心頭暗震,笑道:「王爺不愧高明,一語中的,我的主意是是二阿哥干的,那最好不過,不是他也要想辦法弄成是他!」
  「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雍郡王笑道:「我簡直越來越覺得你比我還狠,還毒,記得當年我上少林從正覺和尚學藝,我通過了十八羅漢陣,又闖過了八尊者,這就算藝成了,臨下山時,正覺和尚說我的本領已天下去得,但若遇見女子,要我特別小心,如今看來,我只要提防你就夠了!」
  關山月道:「照王爺這麼說,王爺就不該用我!」
  「不!」雍郡王搖頭說道:「我這個人跟別人不同,別人所不敢用的人,我最喜歡延攬,更喜歡把他安置在身邊!」
  關山月笑道:「該沒有關係,聖天子自有百靈庇佑!」
  雍郡王哈哈大笑,道:「小關,你也有一張善於奉承的甜嘴,不過,聽了你這句話,我心裡著實很高興,簡直有點飄飄然……」
  一頓,接問道:「小關,這件事單憑你我,恐怕不夠!」
  關山月道:「這您放心,拜善那兒,我早就置了一著!」
  雍郡王「哦!」地一聲,道:「小關,是怎麼樣的一著?」
  關山月道:「我已經把這件事分析給他聽了,他為難交差而苦惱,我幫了他個忙,也是初進『侍衛營』要表現一番,我答應把婁四交給他,然後讓他帶往『宗人府』去。」
  雍郡王不禁動容,目閃異采,說道:「高,高,高,這一著棋真是太高了,太好了,太絕了,小關,拜善分明被你捉了肉頭,到最後他還得對你千恩萬謝,打心眼兒裡著實感激呢。」
  關山月點點頭道:「王爺,榮您賞識,敢不竭智殫思。」
  「又是為了我。」雍郡王深深一眼,說道:「不是,小關,伴君如伴虎,你可別讓我太怕你。」
  關山月道:「王爺,怕字用得不妥,我不以為你是飛鳥打盡毀良弓的人!」
  雍郡王說道:「你不是個糊塗的人,我真要那樣,你就會一眼看穿,而絕不會到京裡來,更不會進我的門兒了。」
  關山月笑了笑。
  雍郡王卻忽地眉鋒一皺,又道:「小關,以我看,這件事不會有什麼結果,到頭來定然不了了之。」
  關山月道:「王爺,何以見得?」
  雍郡王道:「小關,你想,拜善固然可以輕易地交了差,老二他到底是『東宮』太子,『宗人府』又豈奈他何?到頭來那還不是大事化小,小事化無,不了了之。」
  關山月道:「王爺,一陣軒然大波難免,事傳到宮裡,對二阿哥究竟有害無益,阿哥們這麼多,為什麼……」
  雍郡王抬頭說道:「恐怕事傳不進宮去,到了『宗人府』就全被壓在那兒了!」
  關山月道:「王爺,縱然如此,又有何傷。」
  雍郡王愕然說道:「縱然如此,又有何傷,難道你不想一下子扳倒……」
  關山月微笑搖頭,道:「王爺,欲速則不達,我不剛說過了,凡事不能操之過急,一下子扳倒二阿哥,談何容易,要一滴滴,一點點,日積月累,金石也會為之洞穿!」
  雍郡王凝目說道:「小關,我不懂。」
  關山月笑了笑,道:「您這是難得糊塗,『宗人府』固不敢惹二阿哥,『康親王』堂堂一個親王,他敢不敢,就算他也不敢,忍氣吞聲認了,我敢說從今後他會把二阿哥恨之入骨,一有機會他定然會整二阿哥,對您,這難道算不得大收穫。」
  雍郡王為之大大動容,凝目良久,突然仰天大笑,震得他這書房直晃,他抬手一指關山月,道:「小關,我沒有看錯你,也沒有用錯你,有了你足抵十萬甲兵,這句話更沒有說錯,每一步,每一著,你該是這世上唯一比我想得更周到的人。」
  關山月笑了笑,道:「王爺,您先別高興,我還有令您頭痛的在後頭——」
  雍郡王一攤手,道:「僅僅是頭痛沒關係,你說吧。」
  關山月冷笑說道:「王爺,對我班裡的十個,我替您做了主,可能找到婁四,我給他們三天假,給他們盡情玩個痛快,吃喝玩樂全由公家負擔,您知道,我總不能動用『侍衛營』的——」
  雍郡王一笑說道:「我明白了,你是要我掏腰包。」
  關山月道:「實際上他十個也是為您做事,該算是我的花用。」
  雍郡王笑道:「小關,這就會讓我頭痛,重賞之下出勇士,有錢能使鬼推磨,這叫做恩威並用,軟硬兼施,你很會用人,其實用不著你開口,只要能找到婁四,我也自有重賞,你等等……」
  一頓道:「來人!」
  是時聽門外一聽答應,高人榮低頭行了進來,一哈腰道:「王爺吩咐。」
  雍郡王攤手說道:「找福全拿五千兩銀票來,快去。」
  高人榮應聲而去,關山月笑道:「王爺厚賜,這賞未免太重了些。」
  雍郡王道:「我這個人從來不怕花錢,怎麼,嚇著你了?」
  關山月道:「王爺,便是五萬兩,又豈能使我膽怯。」
  雍郡王大笑站起,道:「小關,你先坐坐,我出去一下。」
  關山月忙著站起,道:「雍王爺,我也在外間站站。」
  雍郡王目光一轉,說道:「小關,你小心眼兒,我這書房裡的機密要是怕你知道,我就不會讓你到這兒坐了,在我的心目中,你關山月跟我胤禎等於一個人,坐下吧,閣下。」
  抬手硬把關山月按了下去,然後他背著手行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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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山月面泛感動之色,但唇邊的笑意更濃。
  轉眼間,雍郡王進了書房,關山月正想問他上哪兒去了,高人榮一聲告進行了進來,一手拿著一疊厚厚的銀票,雙手遞向了雍郡王,道:「王爺,這裡是五千兩銀票。」
  雍郡王伸手接過,高人榮低頭退去,雍郡王沒看他那內藏機密的書桌一眼,轉身坐了下去,順手把那疊銀票遞給了關山月,含笑說道:「拿去吧,照你的話,你的待會兒我賞給巴不韋。」
  關山月伸手接過,道:「謝謝王爺,王爺要是沒什麼事……」
  「不!」雍郡王拍手說道:「還有事,你再坐一會兒。」
  關山月坐著沒動,道:「王爺還有什麼事兒麼?」
  雍郡王沉吟了一下,道:「我告訴你,在你沒來之前,拜善來過了。」
  關山月「哦!」地一聲道:「他有什麼事兒?」
  雍郡王搖了搖頭,道:「沒什麼,他告訴我三件案子的大概,並且說他向老二處調借了海善,還向皇上請了特准,請了郭玉龍……」
  「對了,」關山月忙道:「這兩位我都見過了。」
  雍郡王望了他一眼,說道:「算你機靈,我正要問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關山月道:「王爺,這有什麼大不了的,我沒有把他當回事兒。」
  「你沒把他當回事兒,好話,」雍郡王道:「你知道郭玉龍是個怎麼樣的人物?」
  關山月點頭說道:「拜善對我說過了,而且說得很清楚。」
  雍郡王吁了一口氣,身子往後一靠,道:「郭玉龍這個人還好,他是前明遺留下來的死硬派,等於中立,誰也不沾,誰也不惹,倒是他那兩家親戚……」
  搖了搖頭,接道:「令我寢食難安,頭大得很。」
  關山月道:「王爺是指胡家與傅家。」
  雍郡王點頭說道:「不錯。」
  關山月道:「王爺,我不懂,胡、傅兩家一漢一旗,都忠於朝廷,尤其傅家更世襲『神力威侯』您怎說……」
  雍郡王道:「壞就壞在這一點,你明白了麼?」
  關山月愕然搖頭,道:「王爺,我不明白。」
  雍郡王搖頭一笑,道:「看來你才是難得糊塗,我告訴你,這兩家的人和心,都是皇上的,那也就等於這兩家的人和心是老二的,你明白?」
  關山月道:「我明白了,皇上屬意誰,這兩家自然也就屬意誰。」
  雍郡王道:「畢竟你懂了,論人,胡、傅兩家幾近百口,論所學,胡傅兩家僅次於郭家,可以說是人人懂武,人人精武,實力,勢力之大可想而知,尤其傅家,世襲神力侯爵,握有很重的兵權,張廷玉、年羹堯哪一個也比不上,他們心向老二,你說我能不頭大麼。」
  關山月淡然一笑道:「王爺未免把這兩家估得太高了。」
  「高?」雍郡王道:「真是太值得了,我還嫌不夠呢。」
  關山月笑了笑,道:「王爺,有句話我不敢說。」
  雍郡王道:「別跟我來這—套,你是對我,說!」
  關山月淡然說道:「假如王爺有意思,除這兩家易如反掌吹灰。」
  雍郡王忽地坐直了身子,道:「小關,你,你可別吹牛。」
  關山月微笑說道:「王爺,我明白,說在嘴上的沒有用。」
  雍郡王驚喜而緊張地道:「你的意思是……」
  關山月道:「但等王爺一句話。」
  雍郡王砰然一聲拍了茶几,震得茶杯猛然一跳,茶濺了一茶几,他沒在意,激動地道:「小關,我現在就說,只要你能替我除去胡、傅兩家,將來我的成就拱手讓你一半。」
  關山月笑道:「王爺,我一不征名,二不逐利,對王爺他日的成就就更沒有興趣。」
  雍郡王忙道:「那麼你要什麼,只要你開口……」
  關山月道:「王爺,我只知道為王爺效力,為王爺賣命。」
  雍郡王詫異地道:「什麼都不要?」
  關山月道:「是的,王爺。」
  雍郡王仍不放心地問了一句:「真的?」
  關山月淡然笑道:「王爺,關山月昂藏鬚眉七尺軀,您卻把他看矮了。」
  雍郡王猛然一陣激動,探手抓住了關山月手臂,關山月清晰地感覺出,那隻手抖得厲害。「小關,你是,你是……我不知道這怎麼說才好,對你這個人,我也沒辦法形容,總之一句話,我信任你了……」
  關山月道:「謝謝王爺。」
  雍郡王道:「要謝的是我,可是我不言謝了,我覺得一個謝字很俗,俗不可耐,所以我只記住你!」
  關山月說道:「王爺,聽您這一說,我也不敢再說謝了。」
  雍郡王笑了,他收回了手,忽又斂去笑容,道:「小關,你真有把握?」
  關山月道:「王爺,事關重大,對您,我不敢輕易誇海口。」
  雍郡王道:「小關,你要知道,大清朝廷都怕這兩家,拿這兩家也沒辦法.可以說這兩家個個高手——」
  關山月道:「王爺,對某些人,不一定非要力敵不可。」
  雍郡王點頭說道:「小關,這個我懂,可是有句話我不得不說在前頭,你要是缺少一份把握,千萬別輕舉妄動,因為一個不好……」
  關山月道:「王爺,我明白,關山月不是懵懂人,您放心交給我就是。」
  雍郡王默然未語,半晌一變臉色,猛然抬頭:「好吧,我豁出去了——」
  抬手自嘲一笑,接道:「小關,你不知道,我現在的心情就好像要上轎的少女一樣,是一半兒喜,一半兒怕,一半兒樂,一半兒憂……」
  關山月道:「那麼我請王爺把怕、憂這兩個字眼去掉。」
  雍郡王苦笑說道:「天知道我願不願意把這兩個字眼去掉,我簡直希望當初蒼頡沒造這兩個字,可是小關——」
  一搖頭,接道:「不提了,反正豁出去了,小關,對郭家……」
  關山月心中一緊,道:「怎麼,王爺?」
  雍郡王道:「我認為總是一個禍害,倘能拉攏則拉攏之,要不然你最好能一併除掉。」
  關山月心頭猛地一震,道:「王爺,您不是說郭家是中立派麼?」
  雍郡王道:「目前是這樣,可是他們是前明遺留下來的死硬派,以後會怎麼樣誰知道,我總不能把這隻老虎養在宮裡。」
  關山月道:「那麼乾脆把他趕走。」
  雍郡王搖頭說道:「那不是辦法,不是長久之計,要是拉攏不上他們,不如乾脆把他們去掉,永除後患!」
  關山月沒多說,當即點頭道:「王爺,遵命,只是您得容我一步步的來,要不然一旦叫他們聯起手來,我恐怕應付不了。」
  雍郡王連點頭忙道:「由你,由你,一切你全權,一切你全權。」
  關山月道:「謝王爺,就這麼說定了,您要是沒什麼事——」
  雍郡王見關山月要告辭,忙搖頭說道:「別忙,我還有事兒,你再坐會兒,你再坐會兒!」隨即轉向門外喚道:「人榮,去看看福晉回來沒有。」
  門外高人榮一聲答應,步履自如飛遠去。
  關山月忙道:「王爺,您讓我見福晉?」
  雍郡王含笑問道:「你想見見她麼,我這位福晉出身滿旗大家,人長得很美,又賢慧,更難得是一手好女紅,燒得一手好菜,什麼時候我叫她給你繡對枕頭,做雙鞋,請你嘗嘗她的燒菜手藝。」
  關山月忙道:「謝王爺,我怎麼敢。」
  「又來了。」雍郡王道:「小關,你我之間沒有這一說,我已經夠隨和的了,我這福晉比我還隨和,不信你隨便找一個問問看。」
  關山月還沒接口,步履響動,高人榮一聲告進,匆勿地行了進來,近前哈腰,雙手遞上一個小絲巾包:「稟王爺,福晉剛回府,一下轎便命我把這個送來。」
  雍郡王一邊伸手去接,一邊笑問道:「福晉呢?」
  高人榮道:「回王爺,福晉後樓歇息去了。」
  雍郡王揮了揮手,道:「那好,改天再說吧。」
  隨著雍郡王的揮手,高人榮低頭退了出去。
  雍郡王展開絲巾一看,但見絲巾裡包著一朵珠花,他當即點頭說道:「是這個呢,也足夠了,嗯,怕不值千兒八百兩——」
  隨手遞給關山月,道:「小關,這個交給你了。」
  小關愕然接過,道:「王爺,這是……」
  雍郡王說道:「你不是要海珠格格的飾物嗎?我差福晉去了一趟,而且要快去快回,如今弄來了!」
  關山月點了一點頭,道:「原來這就是——王爺,您高明——」
  「我高明,」雍郡王「哈哈」地一笑說道:「是你的指示,我這是後知後覺,遵命行事,而且不敢有絲毫怠慢,不管怎麼說,我是幸不辱命,而且也做到了神速二字,能湊合吧!」
  關山月道:「何止能湊合,簡直令我佩服,王爺,現在我可以走了。」
  雍郡王說道:「現在沒有人留你,你可以走了!」
  關山月道:「那麼我告辭了。」一欠身,站了起來。
  雍郡王送到了書房門口,手撫關山月肩頭,道:「小關,不送你了,我得看福晉去,她為我跑了這一趟,多少我得送上個謝字,內裡的這位怠慢不得,否則下次就沒有這麼方便了,你說是不,好了,別讓我望眼欲穿,也別讓我坐立不安焦急……」
  一擺手,接道:「人榮,替我送送小關。」
  關山月答應著,高人榮也答應了一聲,雙雙欠身為禮行了出去。
  這裡,雍郡王胤禎滿面春風,喜氣洋洋地往後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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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3 10:41:00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建首功
  閒日不好過,這兩天關山月都呆在「侍衛營」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挺輕鬆,也挺愜意。
  統帶拜善為他安排的住處跟別的領班不同。
  別的領班跟班裡的弟兄住在一起,而關山月卻是被安排在離他那一班幾步之遠的一間房子裡。
  這是拜善的聰明處,他明白關山月是雍郡王的人,是雍郡王的人就得替雍郡王辦事,那麼單獨住在一間屋裡,進進出出,就是夜裡不回營也方便。
  第三天,關山月吃過晌午飯,正躺在床上把玩那朵海珠格格的珠花,一陣步履響動遲文飛步闖了進來,這麼冷的天,他流得滿頭大汗,進屋帶著喘道:「領班,人有著落了——」
  關山月忽地站了起來,張目急問道:「在哪兒?」
  遲文一邊舉袖抹汗,一邊說道:「您絕想不到,那傢伙沒遠離,就在東城一家藥鋪裡。」
  關山月「哦!」地一聲道:「他躲得好,那家藥鋪是什麼字號?」
  遲文道:「『太安堂』是外地人開的——」
  關山月道:「婁四在藥鋪裡是——」
  遲文道:「那傢伙改了頭換了面,穿著一身粗布衣褲充老雜工,今早在門外曬藥草,可巧一眼被我瞅見——」
  關山月道:「你看準了,沒錯麼?」
  「您放心,」遲文道:「那傢伙在外城是出了名的,他就是燒成了灰也難逃過我這雙眼,要是有錯您儘管摘我的腦袋。」
  關山月笑了,道:「那好,你再出去一趟,將弟兄們撤回來,洗個澡,歇息一宿,養養精神,明天玩樂去……」
  探囊摸出了那張面額五千的銀票來,道:「喏,這是十個人的花用,外城任你們到處逛,盡情的玩樂,只告訴他們一句話,我說的,不許惹事闖禍。」
  遲文沒接,他眼望著那五千兩銀票怔住了!
  關山月道:「拿去呀!」
  「天!」遲文突然叫了一聲:「五千兩,領班,您真——」
  關山月淡然一笑道:「我這個人從來不說假話,一是一,二是二,言出必行,不折不扣,日子一久你們就會知道了。」
  遲文好不激動,顫抖著雙手接了過去。
  關山月倏然—笑,道:「快去找他們回來吧,我先走一步了。」
  他邁步行了出去。
  背後突然響起遲文顫抖而沙啞的一聲:「領班!」
  關山月停步回身,含笑問道:「還有什麼事?」
  遲文一臉的感激與羞愧神色,道:「我幾個不知道您是這麼個人——」
  關山月笑道:「往後你們會知道得更多。」
  遲文搖頭說道:「不用往後了,領班,有今天這回就夠了,往後誰要是不死心塌地跟您,誰就是他媽的狗種。」
  關山月笑了:「好罷,只此一次,下不為例。」轉身灑脫行去。
  遲文口齒啟動,欲言又止,終於沒說話,而,突然,他身形騰起,如脫弩之矢般射了出去……
  在「北京械」,東城永遠沒有西四城那麼熱鬧,因為西城有個溫柔鄉,銷金窟,處處燈紅綠酒,家家青樓勾欄的「八大胡同」,另外,還有個諸仗百藝雜陳,儘是民間玩意兒的「天橋」!
  東城比較偏僻,永遠是那麼寧靜!
  頂著風,踏著雪,關山月很容易地找到那家「太安堂」,站在對街的廊簷下,關山月有點納悶,他望著「太安堂」門前的滿地雪泥,心裡暗想:遲文說婁四躲在這兒充雜工,曬藥草,如今一地的雪泥,又沒有太陽,曬什麼藥草,又怎麼曬?
  心中念轉,他那目光由一地雪泥上轉移到「太安堂」門裡,這家藥鋪在東城算不得最大的一家,生意也不見得怎麼好,櫃台裡,兩個年輕夥計坐在那兒烤火閒聊,裡面還有個老頭兒隔著老花眼鏡在看書,另一隻手在火盆裡烤白果,一邊看書一邊吃,挺愜意的!
  除此,「太安堂」裡就看不見第四個人!
  他懷疑遲文說謊,但他又自信遲文不會騙他,也沒這個膽,而,別的不說,單這個曬藥草……
  突然,他兩眼一直,藥鋪裡走出個人,那是個上身穿粗布棉襖的老頭兒,兩手各提著一扇門板!
  關山月心裡一跳,沒錯,那是婁四!
  雖然頭髮跟鬍子都灰了,臉也皺了,一付的龍鐘老態,但關山月銳利的目光認得出,分毫不差,那是婁四!
  婁四出了門,把兩塊門板往雪地裡一放,轉身又走了回去,關山月耐著性子沒動,因為還不是時候!
  沒一會兒,婁四又出來了,這回兩臂抱著一大捆藥草,往門板上一丟,蹲下身解開了捆,然後把藥草攤了開來!
  的確,他是在曬藥草!
  可是大冷天裡沒有日頭,誰聽說過這時候曬藥草的?
  關山月皺了眉,凝目良久,他發現那些並不是什麼名貴的藥草,而是蒲草,蒲草固然要曬,但誰在這時候曬?再說那蒲草也值不了幾個,用得著這麼費事麼?
  看著看著,婁四鋪好一門板蒲草,轉身又進去了!
  關山月明白,他還會進去拿!
  果然,婁四抱著一捆又出來了,他把那一捆,又攤在了另一塊門板上,轉眼間攤好了!
  而,關山月卻心頭為之一跳!
  那門板上擺著的蒲草有文章,他不是順著攤的,而是有橫有豎,像個圖案,極其整齊!
  關山月一時不明白的那是什麼用意,但他如今敢斷言,那擺的像圖案的蒲草,必有文章!既有此發現,他更耐著性子了!
  如今,「太安堂」前空蕩蕩的,婁四進後面去了,櫃台裡仍是那三個,像沒看見婁四一樣!
  等著等著,一陣輕挺步履聲傳了過來!這陣步履聲,來自關山月站立處的街道拐角後!
  關山月忙閃身躲在一根柱子後,適時,隨著步履聲,那條街上拐過來一個人,他直向「太安堂」望!
  他,竟是關山月班裡的孔成!
  關山月一怔忙喝說道:「孔成,過來!」
  孔成聞聲轉注,一怔,急步進了廊簷下,一哈腰道:「領班,您在這兒……」
  關山月道:「輕聲點兒,你來這兒幹什麼?」
  孔成溜了「太安堂」一眼,道;「我來向您稟報一聲,弟兄們都回來了!」
  關山月一點頭,道:「那好,你去通知弟兄們.帶著傢伙在隔街拐角處等我,記住,別惹眼,散開來,見有人來這兒避開些!」
  孔成訝然說道:「領班,您要……」
  關山月道:「別問,快去!」
  孔成滿臉喜色地應聲放步奔去!
  孔成剛走,另一條街又傳來了沙沙的步履聲,關山月忙抬眼投注,只見那條街口轉過來一個道士,背上背著只黃綾包,手裡拿著一柄拂塵,長長的臉,臉色白滲滲的,跨步直向「太安堂」走去!
  關山月正在判斷這道士的來路,那道士已到了「太安堂」門前,一稽首,佛號高宣道:「無量壽佛,施主請結個善緣吧!」
  敢情是個遊方全真化緣的!行腳僧人化緣多,道士化緣倒是罕見!
  「太安堂」櫃台裡那三位,充耳不聞,沒—個動!
  那道人卻也未再說話,站在「太安堂」門口,竟然念起經來!
  片刻之後,那戴老花眼鏡的老頭突然站起來,佝僂著腰走到門口,隔著老花眼鏡一打量,道:「道長是哪個觀裡的?」
  那道人微一稽首,道:「貧道來自『陝西』東觀!」
  「陝西?」那老頭兒道:「不近哪,這麼大冷天的,道長請進來坐坐吧!」
  那道人欠身謝了一聲,竟然真進了門!進了門還不要緊,而且還跟老頭兒進了裡頭!
  關山月皺了眉,他又在想了!
  就在他沉思的片刻工夫中,「太安堂」先後又有三個上門,是中年漢子,行動有點鬼崇,進了門後像看病,把脈一陣之後,都被讓進了裡頭!
  關山月的眉鋒皺得更深了……
  突然,婁四行了出來,蹲下身似乎要收那兩塊門板的蒲草,關山月腦際靈光一閃,當即明白了八分!
  伸手摸出一物往臉上一戴,剎時那張臉色焦黃,像正害著大病,他邁步出了廊簷向「太安堂」行去!
  蹲在地上的婁四一怔,抬眼望向了他!
  但他沒看婁四,一邊探懷一邊往「太安堂」走!
  他掏出了幾塊碎銀,一顆明亮之物由他懷裡落下,直掉在那門板上的蒲草裡,他茫然無覺!
  他邁進「太安堂」的門,沒聽背後婁四出聲!站在櫃台前,他有氣無力地叫了一聲:「夥計!」
  年輕夥計迎來一個,含笑點頭挺和氣:「您要……」
  關山月道:「給我來五錢高麗參!」
  那夥計道:「您是要紅參還是要白參?」
  「白參吧!」關山月道:「白參溫和點兒,大夫要我趁天冷補補,可也不能一下子補那麼烈!」
  那夥計目光一凝,含笑說道:「您別介意,以我看,您身子太虛了些,五錢恐怕不夠……」
  「不夠有什麼法子?」關山月搖頭說道:「參貴得像金子,誰吃得起,我又不是大財主,整天的人參、銀耳、燕窩,這五錢人參是夠我一家之口吃好幾個月呢,湊合點兒吧!」
  那夥計笑了笑,沒說話,轉身替他稱參去了!
  這時,婁四抱著蒲草打從他身後走過!
  關山月輕咳一聲道:「你瞧瞧,這位老人家這把年紀了,筋骨仍是那麼健壯,哪像我?一天到晚不是耳鳴就是眼花,多走幾步路就要心跳氣喘,唉,怪誰?早知道今日,年輕時說什麼也不會往……」
  他住口不言,婁四像聽見了,進了後頭!
  這裡,夥計給他包好,一小包!
  關山月丟了碎銀,拿著小紙包一搖晃,道:「回去沒酒喝,還能喝它好幾日子呢!」
  轉身出了「太安堂」到了街道拐角,他停住了,就站在那兒他明白,他如今在「賭」,是贏是輸,那要看他自己的運氣怎麼樣!
  良久未見動靜,關山月有點不安了,他懷疑他在這場賭上會輸,要是輸了,他非改變計劃不可!
  就在這時候,步履響動,由「太安堂」方向傳了過來!
  關山月心裡一跳,忙由牆角偷看,他精神又為之一振,婁四出來了,一個人低著頭往西街頭走!
  關山月閃身竄離了街角,躲向了對街一條柱子後!
  婁四到了街口,四下裡望了望,低頭往南折去!
  關山月由廊簷下綴上他了!
  拐了一個彎,婁四鬼鬼崇祟地進了一家當鋪這時廊簷下探出了好幾個頭,關山月一擺手,騰身竄了過去,伸手掀起掛在當鋪門口的棉布簾!
  當鋪裡,婁四正跟櫃台裡的朝奉對著臉,那朝奉正就著燈在細看一朵珠花!
  婁四轉身回顧,猛然一驚,低頭便要轉身!
  關山月攔在門口,揚聲說道:「喂,那朵珠花是誰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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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朝奉目光一凝,道:「你這位是……」
  關山月撩衣一亮腰牌,道:「『侍衛營』的!」
  那朝奉大驚,忙賠上笑臉,道:「小老兒有眼無珠,不知……」
  關山月截口說道:「少廢話,我問你那朵珠花是誰當的?」
  那朝奉伸手一指婁四,道:「就,就是這位……」
  關山月一伸手,道:「拿來我瞧瞧!」
  那朝奉忙出雙手把那朵珠花遞過!
  關山月接過一看,旋即目注婁四,冷冷說道:「朋友,這朵珠花是你的?」
  婁四一句話沒說,身子一矮,猛然由關山月脅下往外竄去,關山月一閃身讓開了,跟著掀起棉布簾轉了身!
  當鋪門前,街上。婁四傻在了那兒!
  街心,呈半弧狀,站著十個人!
  關山月冷冷一笑,喝道:「你,轉過身來!」
  婁四身形一震,沒回頭,往起便竄!
  關山月跨步而至,探手抓住了婁四小腿,只一抖,婁四砰然摔在地上,弄得滿身是雪泥!他驚住了,直愣愣望著關山月!
  關山月淡然喝道:「站起來回話!」
  婁四慢吞吞爬了起來,沒再跑,顯然地他是明白碰上了「侍衛營」裡的高手!
  關山月道:「答我問話!」
  婁四一搖頭,道:「不是我的!」
  關山月道:「那麼哪兒來的?」
  婁四道:「撿來的,剛才是你……」
  關山月道:「我什麼?」
  婁四道:「是你掉下來的!」
  「放屁!」關山月叱道:「好大膽的賊,你竟敢……」倏地一笑,接道:「我不說你不會明白,我告訴你,這朵珠花是『康親王』的海珠格格的飾物,而幾天前海珠格格失蹤了!」
  婁四身形一震,道:「朋友……」
  關山月喝道:「誰是你的朋友?」
  婁四笑了笑,道:「那麼領班大人,你該也是個江湖出身,瞧身手,還該是位高人,這朵珠花是怎麼來的,你我心裡頭明白,你閣下要跟我有什麼過不去,何妨直說?用這一套栽贓,似乎……」
  「閉嘴!」關山月叱道:「我跟你沒什麼過不去,我只是奉我們統帶之命,拿那劫持海珠格格的飛賊!」
  婁四嘿嘿笑道:「那麼貴統帶就該先拿他自己的人!」
  關山月冷冷一笑,道:「我人贓俱獲,你還敢狡賴,弟兄們,拿下了!」
  那十個轟雷般一聲答應,舉步逼了過來!
  婁四臉色微變,忙道:「領班大人,你真要拿我?」
  關山月冷笑說道:「難道我吃糧拿俸,是為逗你玩兒不成,這些日子以來,我們這些吃糧拿俸的讓你害苦了……」
  婁四忙搖手說道:「慢來,慢來,領班大人,你要是知道我是誰……」
  關山月截口說道:「你是誰也一樣!」
  婁四忙道:「領班大人,你我也許初次見面,但『侍衛營』上自統帶,下至弟兄,對我並不陌生,我是婁四,『京華武術館』的婁四,也是『東官』的二阿哥的人……」
  關山月笑道:「你倒會攀高枝兒!」
  婁四忙道:「真的,你領班大人要是不信……」
  關山月擺手喝道:「管你是誰,我拿的是賊,如今已經人贓俱獲……」
  婁四嘿嘿笑道:「贓是怎麼來的你明白,你要把我拿了去,我口沒遮攔的說一聲,只怕你這領班大人……」
  關山月陡然喝道:「拿下了!」
  話落,婁四的腿彎挨了一腳,身子往前一闖,關山月一腿把他掃倒在雪泥裡,背後那十個一擁而上!
  婁四一邊掙扎一邊叫道:「好,好,好,領班大人,你害別人還湊合,今幾個竟害到我婁四頭上來了,你留神點兒……」
  「閉上你奶奶的臭嘴!」
  「叭!」地一聲,他臉上挨了孔成一巴掌,他被打得半張臉通紅,牙掉了,鼻子裡嘴裡直冒血!
  但,他還述咬著牙直哼:「好,朋友們,如今看你們狠……」
  「你他奶奶的還硬?」孔成瞪眼一句。
  「再給他一下!」遲文叫了一聲!
  「好漢不吃眼前虧」,婁四心裡打定了主意,嘴一閉,把血往肚子裡咽,沒再出一聲!
  「算你他奶奶的識相知機!」孔成又罵—句!
  關山月淡然一笑,道:「燕青!」
  燕青欠身答應,關山月揮手說道:「進去把那朝奉帶走!」
  燕青答應一聲,大步闖進店舖!
  當鋪裡傳出幾聲尖叫,燕青揪著那朝奉行了出來,可憐那朝奉混身發抖,臉白了,眼也直了,不住地作揖哀求!
  燕青充耳不聞,拉著他到了關山月面前,他兩腿一軟,就要爬下給關山月叩頭,但是燕青直揪著他,他沒能跪下去!
  關山月道:「你別怕,我帶你去作個證,只要你到時候老老實實,作過證後我就放你回來!」
  如今那朝奉哪聽得下這個,還沒命的哀求!
  燕青眼一瞪,喝道:「還窮叫什麼,你耳朵里長驢毛了?沒聽我們領班說的?不干你的事,只是帶你去作個證!」
  那朝奉一哆嗦,還真沒敢再出聲!
  關山月一擺手,道:「燕青、孔成,你兩個帶著他兩個先回營去,其他的跟我來!」
  抬手一指點了婁四的穴道,轉身往「太安堂」行去!
  到了「太安堂」數丈外,關山月停了步,對苗尚義八個道:「你八個四下裡守著,看我的手勢闖進去拿人!」
  苗尚義訝然說道:「領班,這藥鋪是……」
  關山月淡然說道:「窩藏匪類!」直向「太安堂」行去!
  苗尚義一怔,抬手拍上後腦勺,咧嘴說道:「對,窩藏匪類,他奶奶的我怎麼沒想到,大夥兒散開!」
  一揮手,八條身形竄起,悄無聲息地向四下竄去!
  這裡,關山月進了「太安堂」,在櫃台外一聲:「夥計!」
  適才那夥計堆笑行了出來:「您是不是要再添幾錢?」
  關山月冷然把那一包丟在櫃台上,道:「給我換一包!」
  那夥計一怔說道:「換一包,怎麼了?」
  關山月道:「這五錢『高麗參』是假的!」
  夥計叫道:「假的,誰說的……」
  關山月道:「我說的!」
  夥計賠著強笑說道:「您大半是弄錯了,小號從來做的是貨真價實買賣,進出也都是道地藥材,絕不做那喪天良坑人的假生意,小號開張也不是一天半天了,要賣假藥材能開門至今麼?您可以拿到別家藥鋪去問問,誰要說這人參是假的,我不但包退包換,而且加倍把銀子還給您!」
  關山月冷笑說道:「那怕你不還,我說它是假的,你就得給我換五錢!」
  那夥計斂去了笑容,剛一聲:「客人,您……」
  「少廢話!」那戴花鏡的老頭兒突然喝道:「給客人換五錢!」
  那夥計一聲沒吭,轉身切參去了!
  那老頭兒走了過來,隔著櫃台賠笑說道:「對不起,年輕人做事,也許他看錯了!」
  關山月打蛇隨棍上,道:「還好,我只是補補虛,要是治病這豈不要了命,貴寶號實在不該做這種缺德的生意!」
  那老頭兒沒口地應是,轉頭喝道:「把參整株地拿過來!」
  那夥計拿著一棵人參走了過來!
  那老頭兒劈手奪過,往關山月眼前一放,賠笑說道:「您先瞧瞧,這是真是假,然後再給您切片!」
  關山月兩眼一翻,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那老頭兒忙道:「您別誤會,我只是想讓您瞧個真假……」
  關山月道:「我要是識貨,剛才我就不會賣假的回去了!」
  那老頭兒呆了一呆:「那就難辦了,我說這是道道地地的『高麗參』……」
  關山月:「真正好的『高麗參』是貢品,全進大內去了!」
  那老頭兒忙道:「客人,這參雖然次一點,可也是真的!」
  關山月道:「你說是真的,我又不識貨!」
  那年頭兒做生意講究兩字「和氣」,他就不敢說句:那你上別家買去!
  那老頭兒皺了眉鋒,搔著頭道:「這,這可就……」
  「不難,」關山月道:「寶號有我一位朋友,叫他出來看一看……」
  那老頭兒凝目說道:「誰?」
  關山月道:「婁四,原在『京華武術館』!」
  那老頭兒臉色一變,旋即搖頭笑道:「您大半弄錯了,小號沒這個人……」
  關山月道:「是麼?剛才我還看見他在門口曬蒲草!」
  那老頭兒臉色又一變,搖頭說道:「您真是弄錯了,那是小號僱用的多年老雜工趙老頭兒!」
  關山月道:「我不信,我進去看看去!」轉身便往裡走!
  「慢著!」那老頭兒忙叫了一聲,另一名年輕夥計隔櫃台探掌,抓住了關山月的右肩頭!
  關山月轉臉說道:「你這是幹什麼?」
  那老頭兒微笑說道:「客人,小號做的是實在生意……」
  關山月冷笑說道:「只怕是掛羊頭,賣狗肉的買賣吧?」
  那老頭兒淡然一笑,道:「原來客人是個有心人,我走眼了,請這位客人裡頭坐坐去!」
  那年輕夥計剛答應,關山月忽然一塌右肩,那夥計手落了空,手臂往外一探,關山月趁勢翻腕抓住了他的手腕,只一抖,那夥計越櫃台飛出,砰然一聲掉在地上,沒再動了!
  這一連串的變化,快捷如電,不過剎那間,令人目不暇接,甚至連念頭也未來得及轉!
  那老頭兒定過神來厲笑一聲:「朋友,好身手!」一探身,十指如鉤,飛插而下!
  關山月冷笑說道:「好俊的『鷹爪』!」
  上身一仰,那老頭兒十指落了空,收勢之餘,「嗤!」地一聲,十指硬生生地插入櫃台!
  關山月把握機會,手起掌落,在那老頭兒雙腕上各砍了一下,那老頭一聲痛呼還沒出口,關山月一指點上他喉結,老頭兒兩眼一翻,白的多,黑的少,往後便倒!
  但沒倒下,因為十根指頭還插在櫃台裡!
  那名替關山月切參的夥計,一看不對,身形平竄,掠出櫃台便往裡跑,但他單腳剛著地,膝彎便中了一腳,整塊膝骨被踢得粉碎,一聲呼叫還沒出口,也被關山月一掌拍在脖子後,被拍昏在當地!
  舉手投足間,他收拾了三個,一抬手,苗尚義八個竄了進來,苗尚義一臉的激動,挑著拇指道:「領班,您讓我幾個……」
  關山月輕喝說道:「噤聲!」
  苗尚義一驚連忙閉上了嘴!
  關山月道:「分出兩個來看好他們,其餘的跟我進去,腳步放輕些!」
  話落,轉身當先闖了進去!他處處身先士卒,令得那幾個好不敬服!
  穿過一條長而黑的走道,眼前忽地一亮,走道盡頭,橫著一條長廊,朱漆雕花的欄杆,還放著幾棵盆花,顯得很美,也很雅,更寧靜!
  長廊外面是個種著花的小院子,緊著後牆,長廊兩頭,一頭向左直伸,一頭由右拐彎,各有幾扇雕花的門!
  那幾扇門都閉著,聽不到一點聲息!
  關山月凝神打量了一下,擺手示意苗尚義等六人竄過雕花門到那小院子裡去!
  苗尚義六人各一點頭剛要動,突然——
  「格,格,格……」
  由右邊那一間裡傳出一陣嬌滴滴的女人淫蕩笑!
  苗尚義六個一驚收步,苗尚義吐了口唾沫罵道:「倒他奶奶的八輩子霉……」
  「誰說的!」龍飛擠著眼低低說道:「正趕好戲,你聽那股子浪勁兒,那像說準能樂死!」
  苗尚義哼了一聲道:「別他娘了脫……」
  下一個字還沒出口,只聽左邊那房裡傳出個恨得牙養養的嬌滴話聲:「死人,我去給你拿藥去!」
  門栓響了!
  關山月一聲輕喝:「別動!」閃身竄了過去,往牆邊一貼!
  適時,門開了,由門裡跨出個女的,頭髮蓬散著,臉色紅紅的,香額上還有汗,裹著一襲皮襖,露著一大塊胸脯,那幾個看直了眼,苗尚義一口唾沫還沒有下嚥,那女的一眼瞥見了他幾個,花容失色,倒退半步,小嘴兒一張便要叫,關山月毫無憐香惜玉心,一掌正砍在香頸上,她往前一栽便要倒,關山月伸手抄住了她,一抬手,往苗尚義手裡一交,轉身進了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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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六個,大大地施了一陣輕薄!
  關山月出來了,一皺眉,那六個忙停了手,個個賠上一臉窘笑,關山月一偏頭,苗尚義竄進了房裡,轉眼間他抗著個赤條條的漢子走了出來!
  龍飛輕笑說道:「老苗,你也不怕凍壞了他!」
  苗尚義道:「活該,誰讓他剛才太暖和!」
  關山月道:「別那麼缺德,進去兩個,把他兩個穿好了帶走!」
  說完了話,他抬手指向了長廊的一頭,剩下的四個則竄向了小院子裡!
  關山月停在一間房門前,舉手輕輕地扣了兩下!
  這一間沒見動靜,卻聽隔壁一間裡有人粗聲問道:「誰呀?」
  關山月跨步到了那一間前,又扣了兩下!
  只聽房中人粗聲喝道:「誰呀,聾了麼?」
  關山月腦中一轉,應道:「主子到了!」
  房中人「哦!」了一聲,隨聽一陣息息索索的聲響。
  「你幹什麼呀,還沒有……」又是一個嬌滴滴,軟綿綿的女人嗔聲!
  房中那男的道:「別纏人了,我有正事兒,在這兒等我!」
  步履響動,直奔房門,關山月微退半步,左臂凝了功!
  門豁然而開,是個滿臉絡腮鬍的中年漢子,正是適才那三名看病中的一名,他剛一怔!
  關山月一把當胸揪住了他,只一拋,那壯漢直向院子裡飛去,砰然一聲落了地,只聽龔帆「哎唷!」一聲,又聽那漢子悶哼了一聲,隨即一切歸於寂然!
  關山月凝神站在長廊上,卻沒有見動靜!
  尖叫忽起,房門口人影閃了一角,那個人兒又嚇得奔了進去,真是,他不該出來看那麼一眼!
  關山月沒理他,一躍越過畫廊落在院子裡,龔帆抱著左胳膊,手裡都是血,腳下,有一柄匕首!
  關山月拍了拍他,道:「要緊麼?」
  龔帆忙道:「謝謝您,不礙事,沒想到這個傢伙還有一手兒!」
  關山月道:「江湖人該知江湖人,往後多小心!」
  轉望那中年壯漢,只見他滿臉凶悍瞪著眼,還在掙扎,當即說道:「讓他站起來!」
  那中年壯漢站起來了,卻滿身是泥!
  關山月道:「答我問話,那道人跟你另一個同伴哪裡去了?」
  那中年壯漢沒說話!
  「你他娘的!」龔帆一腳踢上他大腿。
  「說,再閉著你那鳥嘴,老子我踢碎了你的……」
  那中年壯漢惡狠狠地瞪了龔帆一眼,道:「大爺不知道!」
  龔帆道:「你充誰的大爺。」抖手照他臉上就是一巴掌,打得那壯漢滿嘴是血:「說不說?」
  那中年壯漢道:「大爺不知道。」
  龔帆抖著手又是一巴掌,這回,鼻子也開花了。
  關山月笑了笑道:「再充大爺那是自找苦吃。」
  龔帆道:「聽見了麼,充孫子輩兒吧,你他奶奶的扎我一刀子,我還沒拿你身上的肉出氣呢!」
  那中年壯漢滿嘴流血地道:「你儘管下手就是了!」
  「哈!」龔帆道:「挺硬的嘛,不含糊,不含糊。」彎腰拾起地上的匕首,接道:「老子先在你胳膊上搠個透明窟窿,讓你也胳膊淌血,這叫他奶奶的一報還一報!」挺腕就刺!
  關山月抬手攔住了他,道:「讓我再問他一句,他要再不答,今生今世讓他近不得女人……」他夠缺德的。
  龔帆咧嘴,說道:「好主意,可以進宮當差去了。」
  關山月微微一笑,道:「我說的出,做的到,那道人跟你那同伴哪裡去了?」
  那中年壯漢硬不住了,道:「走了!」
  關山月道:「走了!」
  那中年壯漢道:「進來沒一會兒就由後門走了。」
  關山月道:「上哪兒去了,總得有個去處。」
  那中年壯漢遲疑了一下,道:「進宮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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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發表於 2010-6-13 10:42:29 |只看該作者
 關山月明知故問,道:「進宮!進什麼宮?」
  石秀一旁說道:「道人自然該進『上清宮』!」
  那中年壯漢道:「朋友何必明知故問,你明知道這!」
  關山月沒讓他說下去,道:「那麼,你兩個為什麼不一起走?」
  「我兩個!」那中年壯漢向房門望了一眼,住口不言!
  龔帆說道:「該是捨不得那騷妞兒們!活該!」
  關山月道:「你幾個是哪一路的?」
  那中年漢子道:「我兄弟由山東來……」
  關山月道:「該有個姓名別號。」
  那中年壯漢道:「我兄弟江湖人稱『關中二虎』。」
  關山月「哦!」地一聲,說道:「原來是『江南八俠』中的高足,三位和當家的分散了?」
  那中年壯漢抬眼說道:「朋友,你是——」
  關山月道:「侍衛營的。」
  那中年壯漢臉色一變,猛然掙扎,叫道:「『侍衛營』的,好哇,你竟敢——」
  關山月截口說道:「我只知道凡是這藥鋪裡的都是匪類,別的我不管,也顧不了那麼多,我再問你,那道人是誰?」
  那中年壯漢道:「我知道他叫『白龍道人』。」
 關山月笑道:「江南八俠的後一輩人的了,他是甘鳳池的徒弟。」一頓,接道:「今天收穫不少,走了,把他們帶回營去!」話落,他大步當先行了出去。
  櫃台處,那三個還沒醒。
  回到了「侍衛營」,統帶拜善正在院子裡雪地上踱步,一見關山月帶著人進門,連忙迎了上去,見面便說道:「老弟,辛苦了,辛苦了。」
  熱誠地抓住關山月一雙手直搖。
  關山月微笑說道:「沒什麼,統帶,應該的,吃糧拿俸哪能不辦案,總要替您爭爭氣,露露臉,見著婁四?」
  拜善滿臉感激色,連連點頭地道:「見著了,見著了,老弟,你真行。」
  關山月笑道:「那是您誇獎,口供問過了嗎?」
  拜善道:「問過了,老弟,可是他不承認。」
  關山月道:「統帶,他當那朵珠花時我人贓俱獲,這還不夠麼!」
  拜善目光一凝,道:「老弟,他說的是你……」
  關山月淡淡笑道:「統帶問過證人了麼?」
  拜善道:「問過了!」
  關山月道:「統帶我不怕他攀,辦案的有幾個不被攀的。」
  拜善一點頭,道:「說得是,老弟,我很生氣,想用刑……」
  赧然一笑,道:「可是你知道,老弟,二阿哥那兒,我不得不顧著些兒。」
  關山月點頭說道:「那是,統帶,不管怎麼說,我的差事完了,有件事我得向您報告一聲——」
  拜善道:「什麼話,老弟,有話儘管說,還和我來官場這一套。」
  關山月笑了笑,道:「擅自做主,從明天起,放了班裡弟兄三天假……」
  拜善忙點頭說道:「應該的,應該的,老弟,有功則賞,有過則罰,我錦上添花,每人獎賞銀票一百兩……」
  關山月道:「我代他們謝謝統帶。」
  拜善道:「又來了,老弟,你呢?」
  「哦!」關山月笑了笑道:「您准我睡一天覺也就夠了。」
  拜善笑了,道:「老弟,這是機會,我給你個第一領班……」
  關山月道:「統帶我有個不情之請。」
  拜善道:「什麼,老弟?」
  關山月道:「容我再建兩次功。」
  拜善道:「老弟何必太謙,這功抵別人幹好幾年的……」
  關山月道:「是,請您恩准。」
  拜善搖頭歎道:「老弟,令人敬佩……」
  關山月欠身說道:「謝統帶——」一揮手,道:「過來,把犯人呈交統帶。」
  苗尚義等八人押著那幾個走了過來,放在雪地上!
  拜善訝然說道:「老弟,這是……」
  關山月道:「統帶,他的罪名是窩藏匪類。」
  拜善一怔,抬頭說道:「老弟,你好厲害,也謝謝你給我做人情的機會,人犯我收下了,情我領受了,我這就到『宗人府』走—趟去,老弟,你歇著吧。」
  關山月微一欠身,道:「謝統帶。」
  背後,苗尚義等一蹦老高,呼嘯著往外便跑。
  關山月轉身喝道:「回來。」
  苗尚義等聞聲停步,躬下身形:「領班,您吩咐!」
  關山月道:「別帶著一身髒臭往外跑,再說假也明天起,都給我洗乾淨,歇息一宿去。」
  苗尚義等好不馴服,答應著施禮而去。
  只聽拜善在身後歎道:「老弟,真有你的,這十個到了你手裡竟然服服貼貼,看來這領班的確是太委曲你了。」
  關山月欠身一笑,道:「統帶,您誇獎。」轉身行去。
  他一走,拜善整了一下服飾,親自押著一干人犯去了「宗人府」。
  拜善一走,關山月也隨後出了「侍衛營」。
  當然,他取道直奔「雍郡王府」。
  到了「雍郡王府」,府裡安靜得出奇,看不見一個人,關山月正在納悶,恰好由後院走出來個親隨,他沒看見關山月,關山月連忙招呼了他。
  那親隨急步迎了過來,含笑道:「是關爺……」
  關山月道:「王爺不在麼?」
  那親隨道:「您來得不湊巧,王爺正帶著幾名護衛出去了。」
  關山月道:「王爺上哪兒去了?」
  那親隨道:「上『萬壽山』下棋去了。」
  「下棋?」關山月道:「跟誰下棋?」
  那親隨搖頭說道:「不清楚,王爺沒說。」
  關山月沉吟了一下,道:「福晉可在府嗎?」
  那親隨道:「在,福晉跟幾位側福晉在斗紙牌呢。」
  關山月道:「那麼麻煩替我通報一聲,我要見福晉。」
  那親隨道:「您請候一會兒。」轉身往後院行去。






第十二章 血滴子
  關山月負手打量起這「雍王府」。
  據他所知,玄燁(康熙)的三十個兒子中,這位四阿哥雍郡王胤禎的宅第深大。
  那是因為胤禎的母親衛妃頗為得寵,這位衛妃,說起來是位道道地地的漢家女子,原是外城驢馬大街,開布莊的百姓衛光輝的老婆。
  說來這衛妃也跟康熙有緣,康熙有一個寵愛的小太監,外號小如意,這小如意深知帝心寂寞,沒事兒專陪著康熙到外閒逛!
  有一天康熙帶著小如意,一身便服正在驢馬大街逛。
  迎面來了輛馬車,車裡就坐著這位美貌的衛氏,兩個人一笑生情,小如意出了個壞主意,就把這衛氏弄進了宮!
  這衛氏原不十分貞節,偌大一座御苑看得她眼花繚亂!
  再一想跟了皇上要什麼榮華富貴沒有,當夜便被康熙在「絳雪齋」裡面幸了,一連十幾天,康熙不離「絳雪齋」一步。
  十幾天後,聖旨下來,衛氏封衛妃,連他丈夫衛文輝也被賞了個御前侍衛官。
  康熙所以寵愛衛妃,那一方面固然因為衛妃人長得美貌如花,十分嬌嫩,另一方面也因為這衛妃天生異稟,她身上有一種甜膩的香味,據說人聞見這香味,就不覺心動,凡是她走過的地方,香味長留不散,她穿過的衣服,香味更濃,洗都洗不掉,沐浴所剩下來的水,宮女們都捨不得倒,因之,康熙算是迷定了她。
  後來衛妃替康熙生下了胤禎,衛妃為了替他兒子爭皇位,便把宮裡的所有,盡量往胤禎手裡送。
  就因為這關係,這「雍王府」在眾阿哥的宅第中算得上首屈一指……
  關山月正在想,步履響動,那親隨快步走了出來,近身欠笑說道:「關爺,福晉請您進去。」說完了話,他轉身帶路。
  關山月跟在身後,一路東拐西彎,沒一會兒,停在一處暖閣前,那親隨剛一聲:「稟福晉……」
  只聽暖閣裡傳出一個脆生生的甜美話聲:「是關兄弟麼,快進來,快進來。」
  那親隨替關山月推開了門,關山月微低著頭行了進去。
  暖閣中十分暖和,也帶著濃郁的幽香,一張小八仙桌上,圍著幾個旗裝婦女,上首的一位,是雍容的中年美婦人,明目皓齒,肌膚凝脂,另幾位,較為年輕,但個個都美貌如花。
  關山月趨前欠身道:「見過福晉。」
  雍王的福晉鈕鈷祿氏,停下斗牌,含笑說道:「兄弟,別客氣。」
  那另幾位眼光都在關山月身上打轉。
  只聽一位脆聲說道:「姐姐,他就是王爺常提,提起便眉飛色舞挑拇指的關山月?」
  鈕鈷祿氏含笑說道:「就是他,你們看看,怎麼樣?」
  那位點頭輕歎,道:「果然好人品,難怪王爺喜歡他,王爺的身邊,本數高人榮長得英俊,高人榮跟他一比,可就差多了,像他這樣的人品,我還是頭一遭兒見……」
  另一位突然說道:「你是漢人?」
  關山月欠身說道:「是的。」
  「成家了沒有?」
  關山月道:「還沒有!」
  「姑娘家真不長眼,像這樣的俊兒郎哪兒去找,我給你留意著,趕明兒給你找個合適的。」
  她的事也真多,也難怪,那年頭兒官太太都興這個,也歡迎這一套,見著喜歡的,就非替他張羅說親不可!大概是坐著吃喝太空閒了。
  關山月皺皺眉道:「謝謝您,山月是個江湖人,不敢急著成家。」
  「瞧,他不急,你不急別人急呀,你是江湖人,現在不是呀,難道你打算一輩子不成家,一輩子光棍打到底。」
  關山月沒有說話。
  「你喜歡漢家姑娘,還是我們旗人姑娘?」
  關山月遲疑著,不知怎麼說才好。
  「說呀,一個大男人家,又有那麼一身好本領,流血殺人都不怕,難道還怕臊了臉不成。」
  關山月一咬牙,剛要說話。
  鈕鈷祿氏突然道:「別跟他開玩笑了,他不同別個,不喜歡這一套——」一頓,接道:「兄弟,你今兒個來有事兒麼?」
  關山月暗吁一口大氣:「回福晉,山月是有事要見王爺。」
  鈕鈷祿氏道:「他帶人上萬壽山去了。」
  關山月道:「山月聽說了。」
  鈕鑽祿氏道:「什麼事兒,能不能告訴我?」
  關山月道:「稟報王爺跟稟報福晉都一樣。」
  一位側福晉笑道:「好會說話。」
  鈕鈷祿氏笑道:「說吧,兄弟。」
  關山月道:「福晉如果方便,是否可以馬上到『康親王府』去一趟。」
  鈕鈷祿氏道:「有什麼事,兄弟?」
  關山月道:「劫擄海珠格格的賊人拿到了……」
  鈕鈷祿氏剛「哦」了一聲。那幾位七嘴八舌的道:「誰拿著的?」
  「賊人什麼樣兒?」
  「……」
  「……」
  關山月只答一句:「是山月拿著的。」
  雍郡王府幾位側福晉,聽說劫擄海珠格格的賊人是關山月拿著的,隨著幾聲含著讚美與佩服的輕咦劃空響起。
  「又是你!」
  「上次拿飛賊的不也是你麼?」
  「難怪王爺喜歡你!」
  「你跟他打了沒有?」
  鈕鈷祿氏突然說道:「兄弟,現在那賊人呢?」
  關山月道:「回福晉,統帶押著往『宗人府』去了。」
  鈕鈷祿氏道:「那麼你要我……」
  關山月道:「您只對康親王說,賊人已拿到,現在『宗人府』就行了!」
  鈕鈷祿氏冰雪聰明,玲瓏剔透,推牌站起,道:「我這就去,傳話給我備轎。」
  只聽門外「喳」地一聲,步履聲如飛而去。
  鈕鈷祿氏凝注關山月,道:「謝謝你,兄弟,你坐會兒,在這兒吃晚飯後,等我回來親自下廚給你做幾樣菜,讓王爺陪你喝兩杯——」
  只聽那幾位喜道:「對了,小關,你陪我幾個聊聊。」
  「給我幾個說些江湖事,我最樂意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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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關,你會鬥牌麼?來,坐我邊兒來。」
  「……」
  「……」
  關山月暗暗又皺眉,欠身說道:「謝福晉,我得迎迎王爺去。」
  鈕鈷祿氏道:「幹什麼迎他呀,兄……」
  關山月截口說道:「稟福晉,這幾天不大安寧。」
  鈕鑽祿氏忙道:「誰說的,怎麼回事?」
  關山月道:「回福晉,二哥請來了『江南八俠』的幾個徒弟,據山月所知,那幾個人高來高去,身手都不弱。」
  鈕鈷祿氏嬌靨發了白,忙道:「那我不留你了,兄弟,你快去吧。」
  關山月略略的一欠身,轉身行了出去。
  出了暖閣,他長吁了一口大氣,放步而去。
  「萬壽山」又叫「景山」,因明朝崇禎帝吊死煤山而家喻戶曉。
  它坐落在「神武門」,距宮城不過百十來步,在那年頭,它被視為大內的門戶,尋常一點的人,是絕對禁止登臨的。
  關山月由「北上門」,登上「萬壽山」進了「北上門」,「綺望樓」又近在眼前,他看見了「綺望樓」,同時,他也聽見了「綺望樓」方向傳來陣陣音響。
  那音響,忽忽地,像刀兒一般的寒風呼嘯,繼而,還夾帶著陣陣的叱喝。
  關山月心頭一跳,騰步竄了過去。
  經過「綺望樓」,他看見了一幕景像——
  高人榮抱著胳膊倒在地上,上半身都是血。
  距高人榮不遠處,地上仰天躺著三個雍郡王的護衛,四肢身軀好好的,單不見了頭,腔子裡血還在往外流。
  雍郡王胤禎,手執一口長劍,左揮右舞,滿頭是汗,他頭頂上,飛舞著黑忽忽一物,看樣子,那東西是找機會向他頭上罩,雍郡王正在拚命的格它。
  那東西,連著一條極細的銀絲,銀絲的另一端,握在數丈外的一個人手裡,那個人,是那白龍道人。
  白龍道人身旁,站著個黑衣中年漢子,他手裡提著三個黑忽忽的東西,裡面鼓鼓的。
  關山月一聲沉喝:「王爺別慌,我來了。」
  雍郡王一聲顫抖喜呼:「小關——」
  關山月人似天馬行空,騰身一掠,撲向了雍郡王。
  白龍道人視若無睹,聽若無聞,而那中年漢子卻臉色一變,抖手一道白光直取關山月胸腹。
  關山月冷冷一笑,道:「你這是班門弄斧……接住。」
  伸手一接,白光倏斂,那是一柄其薄如紙的柳葉飛刀,他兩指一翻,抖手把飛刀射了回去。
  這一刀,去勢比來勢快十倍,只聽那漢子大叫一聲,砰然倒在雪地上,那三個黑忽忽的東西掉在了地上,他左掌抓右腕,混身發抖,右掌上,那柄柳葉飛刀透掌而過。
  敢情,他也想接,卻沒有關山月那手本領。
  關山月到了雍郡王身邊,道:「王爺,您把劍給我。」
  左手一扯雍郡王,右掌一把奪過了長劍,就在這時候他只覺頭上—陣怪風,那東西如飛罩落。
  關山月冷冷一笑,翻腕長劍上撩,直向那東西削去。「噗!」地一聲一劍正著,那東西卻仍然無傷,長劍利鋒竟未能動它分毫,只一蕩,它又飛了過來。
  只聽雍郡王帶喘說道:「小關,留神,這不知道是什麼玩藝,厲害得很,一罩就沒了頭。」
  關山月道:「王爺放心,請瞧瞧人榮兄去,我自有辦法應付。」
  雍郡王應聲縱向高人榮。
  白龍道人突然一聲冷笑:「少吹噓,貧道自練成這寶貝後,至今還沒有人破得。」
  關山月道:「該到我這兒為止。」
  手上一緩,那東西忽地罩下,眼看就要罩在關山月頭上,關山月身形突然後仰,演了一式最俗的「鐵板橋」。
  那東西落了空,收勢不住,如飛落下。
  關山月腰往起一挺,探左掌一把抓住那銀絲,只一抖,白龍道人踉蹌前衝,關山月大喝一聲,右掌中長劍脫手飛出,劍化長虹,直奔白龍道人咽喉。
  白龍道人是「江南八俠」中甘鳳池的高足,身手自不等閒,一驚偏頭,長劍擦身而過,右邊耳朵頓時沒了影兒。
  他悶哼一聲,心膽俱裂,棄了銀絲的那一頭,東西不要了,地上那位也不顧了,捂著耳朵轉身飛遁。
  關山月冷笑說道:「白龍,你還想走嗎?」
  一墊腿,便要追。忽聽雍郡王叫道:「小關,讓他去,快過來看看人榮。」
  關山月硬生生地收住了勢,轉身向高人榮倒臥處撲去。
  雍郡王蹲著一條腿挾著高人榮,身上沾滿了血,高人榮臉色蒼白,緊閉著眼混身發抖,身旁,一柄帶著血漬的柳葉飛刀,寒茫白光泛青。
  關山月一震,抬手閉住高人榮四處穴道,順手拔起一把飛刀,凝目一看,瞿然搖頭:「好毒的——你留下!」反腕揮刀,背後一聽慘嗥。
  雍郡王凝目看時,那中年漢子蹲下了身連連怪叫,左腳上面插著一柄柳葉飛刀,僅露刀柄在外,他驚聲歎道:「小關,好手法。」
  關山月道:「王爺先放下人榮,過去看看那一位。」
  雍郡王應聲而起,跟著關山月走了過去。
  那中年漢子疼得滿頭是汗,抱著腿直叫,關山月近前三不管地彎腰抽出了那柄刀,那中年漢子大叫了一聲,往後便倒,關山月手起刀落,那中年漢子立即昏死了過去,那持刀的那隻手跟那隻腳,突然飛到了數尺外。
  關山月刀交左手,閉住那漢子手腿穴道。又在那漢子胸前點了一指,那漢子大叫一聲醒了過來。
  關山月這時說道:「如今我已為你閉了穴,止了血,手腳雖去,命已可保住了,答我問話,你可是『魯中三虎』中的一個?」
  那漢子張牙咧嘴地點了點頭。
  關山月道:「誰支使你來行刺王爺的?」
  那漢子含混一句:「二阿哥。」
  雍郡王臉色一變,咬牙說道:「原來是他——」
  關山月接著問道:「你怎麼知道王爺在這兒?」
  那漢子帶著哼哼道:「是八阿哥約四阿哥到這兒來……」
  關山月霍然轉注,道:「王爺,是麼?」
  雍郡王點頭說道:「是老八,好個老八……」
  關山月道:「您明知他跟您是對頭,您就不該來。」
  雍郡王羞惱地道:「小關,我能表示怯懦麼……」
  關山月冷笑說道:「王爺,表現勇敢膽大不是這麼一個法子,後果如何,要不是我才到府裡去一趟,聽說您在這兒及時趕到……」
  雍郡王羞愧少,悔恨多,他強笑說道:「小關,我明白了,多虧了你,下次不敢了,行麼?」
  堂堂郡王低頭向他認了錯,不管真假,關山月自不便再說什麼,轉過頭去擦手,邊對那漢子說道:「你如果能走,你就自己走吧。」
  雍郡王剛一聲:「小關!」
  關山月忙用眼色止住了他。
  那漢子幾疑做夢地沉聲說道:「什麼,你,放我走?」
  關山月道:「我要讓你知道雍郡王是個怎麼樣的人。」
  雍郡王笑了,道:「回去告訴老二跟老八一聲,別老這樣對自己的弟兄。」
  那漢子一低頭,拱腰站了起來,一句話沒說,瘸著腿一拐一拐地向小門挨去。
  望著那漢子去遠,雍郡王笑道:「小關,好人做到底,咱們該送送他。」
  關山月也笑了,但忽地他斂去笑容皺起了眉……
  雍郡王忙道:「小關,怎麼了?」
  關山月微一搖頭,抬手把東西遞向了他,道:「王爺,您先看看這個!」
  雍郡王接過去看了一眼,道:「小關,這是個革囊,只不知道是什麼皮做的……」
  關山月道:「虎鯊皮,這東西的皮柔軟而刀劍難傷,您再打開來看看裡面!」
  雍郡王如言照做,那是一個袋形的革囊,革囊本身是用虎鯊皮做的,口上,一條銀絲穿成活扣,口裡面有一圓月牙形的柳葉刀,只要罩在頭上一拉銀絲,腦袋立即落進了袋中,雍郡王看得心驚肉跳咋舌:「原來是這,這,怪不得他三個一被這東西罩上,那道人一抖腕,腦袋就沒有了,小關,這是……」
  關山月道:「王爺,這是『江南八俠』仗以成名的玩意兒,不知道有多少江湖人喪生在這東西之下,它有個怕人的名字,叫『血滴子』!」
  「『血滴子』?」雍郡王機伶一顫,叫道:「這是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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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山月道:「這革囊原有一種化骨藥粉,腦袋落在裡面,一個對時之後就剩下一攤血了,所以叫『血滴子』!」
  雍郡王驚聲說道:「好歹毒的東西……」
  關山月道:「這東西有傷天和,不可輕用,還是毀了它吧!」
  雍郡王面泛狠毒笑意,搖頭說道:「不,不能毀!」
  關山月愕然說道:「不能毀,怎麼王爺要留……?」
  雍郡王一笑說:「小關,你使我突然想起了一個好主意……」
  關山月忙道:「王爺想起了什麼好主意?」
  雍郡王陰鷙目光一轉,微笑說道:「假如我派人往沿海去,大量搜購這種虎鯊皮,然後照這『血滴子』做它百兒八十個,如今用來對付我那些兄弟,他日做秘密工具滅除異己,你看好不好?」
  關山月毛骨悚然,毫未遲疑地一點頭,道:「好,王爺好心智,太好了!」
  雍郡王微微笑道:「你怎不說我好毒的用心?」
  關山月心神震動,道:「王爺,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這回事就講究一個狠、毒,您要是做不到這一點,乾脆把帝位拱手讓人!」
  雍郡王大笑說道:「小關,你這話算是說進了我的心窩裡,只是我這毒是看得見的,你的毒是看不見的,真要比起來,你比我可怕得多,對不對?」
  關山月沒說話,笑了!
  雍郡王一搖頭,道:「小關,玩笑歸玩笑,這件事還得你鼎力玉成!」
  關山月心頭一震,道:「王爺,什麼事?」
  雍郡王道:「你裝什麼糊塗,做『血滴子』物色人手呀!」
  關山月腦中電旋,道:「原來您提這……」
  雍郡王道:「我交給你了,怎麼樣?」
  關山月猛一點頭,道:「行,只是……」
  雍郡王忙道:「只是什麼?」
  關山月搖頭笑道:「您恐怕要害得我絕子絕孫!」
  雍郡王大笑,道:「小關,你也怕沒後麼?這話我不敢苟同,置身於死,方法雖多,但都是殺人,這有什麼陰損狠毒的……」
  頓了頓,接道:「就算它陰損狠毒,你別怕,將來我替你找百兒八十個老婆,全找都能生能養的,看看會不會絕後,再不行我把我的兒子過繼給你幾個,這不就行了麼?」
  關山月笑了笑,道:「謝謝您,王爺,我是個凡夫,沒福氣接龍種!」
  「龍種!」雍郡王哈哈大笑,一巴掌拍上關山月肩頭,道:「小關,你真會說話……」
  笑聲忽斂,一臉的狠毒色,接道:「老二、老八用這對付我,我要以牙還牙,以毒攻毒,他日這隊人訓練成後,我要讓他倆看看……」
  忽又凝目笑道:「小關,你說這些人叫什麼好,給起個名字!」
  關山月沉吟了一下,道:「以我看,乾脆起『血滴子』三字……」
  「對!」雍郡王擊掌叫道:「『血滴子』,就是『血滴子』,我要用『血滴子』對付他們!」
  這位雍郡王真是喜怒無常,剎時間能有幾個變化!
  關山月淡淡一笑,道:「王爺,那是以後的事!」
  雍郡王道:「我要你快辦,這等於十萬火急……」
  關山月道:「總不能信手擷來!」
  雍郡王凝目說道:「小關,你的意思是……」
  關山月道:「我要您留意眼前!」
  雍郡王道:「眼前怎麼樣?」
  關山月道:「您知道我為什麼及時能趕到?」
  雍郡王道:「你說!」
  關山月概略地把拿婁四的經過說了一遍,一直說到了他離開了「雍王府」,最後說道:「我來,就為了向您稟報,如今應驗了……」
  雍郡王道:「應驗又如何了?」
  關山月道:「白龍道人是甘鳳池的徒弟,魯中三虎是白泰官的弟子,如今您等於惹了『江南八俠』……」
  雍郡王道:「又如何?」
  關山月道:「假如他八個連袂找上京來,我很為您擔心!」
  雍郡王眨了眨眼,道:「他八個很厲害麼?」
  關山月道:「要不然我何必提醒您?」
  雍郡王道:「厲害到什麼程度?」
  關山月道:「王爺,白龍道人您見過了!」
  雍郡王道:「可是我沒見過『江南八俠』!」
  關山月道:「徒如此,其師可知!」
  雍郡王點頭說道:「你應該不會說話恐嚇,危言聳聽,只是,小關……」
  笑了笑,接道:「我有你,便他八個齊來,又何懼哉!」
  關山月搖頭說道:「王爺,話不是這麼說,凡事總該小心謹慎才好,我不能時刻跟在您身邊,像今天,要不是我及時趕到……」搖搖頭,住口不言!
  雍郡王機伶一顫,忙道:「小關,我聽你的就是!」
  關山月道:「謝謝王爺!」
  雍郡王道:「你是為我好,該我謝你!」
  關山月淡淡說道:「王爺,一旦有禍事,你當了我感同身受!」
  雍郡王猛然一陣激動,伸手握住了關山月道:「小關,你真是我的……」一歎接道:「兄弟不足以形容其深情,手足不足以形容其義重,小關,我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
  關山月道:「那麼,王爺,您什麼都別說!」
  「聽你的!」雍郡王鬆了手,道:「我不說了,小關,你看樁泰(康親王)闖進『宗人府』,會有什麼結果?」
  關山月笑了笑,道:「王爺,我不說過了麼?」
  雍郡王一點頭,笑道:「對,你說過了,那麼,小關,咱們回去,福晉說了,要做幾個菜讓我陪你喝兩杯,你最好別拂她的心意,咱們燈下對酌,帶著三分醉意等消息去!」
  關山月遲疑了一下點了頭!
  在抱起高人榮的時候,關山月道:「王爺,他三個的屍體怎麼辦?」
  雍郡王道:「走吧,別管那麼多了,讓他們料理去了!」
  這話,聽得關山月心裡一陣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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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3 10:43:02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三章 宗人府
  前面一隊親兵,後面八個親隨,一頂軟轎飛也似地到了「宗人府」前!
  「宗人府」是專管同宗的衙門,唐宋時稱「宗正寺」,到了明朝,置「宗人府」,掌皇族之屬籍!
  按清制,「宗人府」以宗會為長官,爵同親王,其下有左右宗正,左右宗人,想想,就知道它是個多麼久的衙門!
  軟轎停下,後面急步越前一名親隨打了轎簾!
  轎簾掀處,一名服飾整齊,項掛朝珠,頂上戴三眼花翎的矮胖官兒鑽出了轎門!
  那是康親王樁泰!
  親王駕臨,「宗人府」站門的親兵立即爬俯一地!
  康親王卻是看也沒看一眼,寒著臉帶著親隨進了「宗人府」,像是刮了一陣風!
  康親王帶著親隨直闖正堂,這一陣急促而雜亂的步履聲,驚動了正堂裡的四個官兒,那四個,迎出了兩對!
  按官職,是宗會,左右宗正,「侍衛營」統帶拜善!
  瘦瘦高高,留著小鬍子,服飾整齊,頂戴三花翎的那位宗會大人面帶驚容地拱起了手:「泰兄!」
  康親王板著一臉胖肉,淡淡地還了一拱:「爾兄!」
  左右宗正與拜善一起打了千去:「卑職見過王爺!」
  康親王「嗯!」了一聲,由宗會陪著上了正堂!
  正堂裡,堂上高高一列長桌,堂下兩邊站著十幾個便服漢子,中央地上跪著好幾個,那是婁四等!
  落座後,拜善垂手侍立在堂下!
  康親王拿眼一掃,道:「爾兄,哪個是劫去海珠的賊?」
  宗會一指婁四,道:「泰兄,就是這個人犯!」
  康親王一掃婁四,胖臉上起了一陣輕顫,霍地轉注拜善,大聲叱道:「拜善,你為什麼不把他押到我到兒去?」
  拜善哈腰說道:「回王爺,這案子是『宗人府』交下來的,卑職理該把犯人押交『宗人府』!」
  康親王砰然一聲拍了桌子,但雷聲大,雨點小,接下去他沒發作,喘了兩口氣,大肚子直鼓動,轉望宗會道:「爾兄,問出海珠格格的下落麼?」
  宗會一搖頭道:「泰兄,他不承認……」
  康親王又拍了桌子,叫道:「不承認,打,打,給我打……」
  宗會忙道:「泰兄先請消消氣,聽我說……」
  康親王沒再說話,白著臉,瞪著眼等著聽!
  宗會幹咳了一聲道:「泰兄,這犯人在當一朵珠花時被當場捕獲,泰兄請看這朵珠花可是格格的?」
  說著,他自桌上拈過那朵珠花!
  康親王一把搶了過來,混身肥肉直抖,那隻老眼發紅,嘴唇抖動半天,始猛一點頭憋出一句:「是,是,這正是海珠的……」
  一頓接道:「人贓俱獲,他還不承認?」
  宗會幹咳了一聲道:「據他說,是有人栽贓!」
  康親王眼一瞪,道:「放屁……他,他說誰?」
  宗會有點尷尬,道:「他說是『侍衛營』的一名領班!」
  康親王倏地轉瞪拜善,道:「拜善,有這回事麼?」
  拜善哈腰忙道:「回王爺,卑職的手下,何來格格的珠花?」
  康親王道:「那定然是狡賴,定然是他狡賴……」轉望宗會,道:「爾兄,這案子你打算怎麼辦?」
  宗會十足地老奸巨滑,含笑反問:「以泰兄之見呢?」
  康親王道:「最好能把他交給我,我就是打死他也得讓他說出海珠被藏在何處!」
  宗會幹咳一聲道:「如果泰兄真要他,我不便不給,只是,有件事泰兄恐怕還不知道……」
  康親王道:「什麼事?」
  宗會笑了笑,道:「泰兄可否請東堂坐坐,喝杯茶?」
  康親王遲疑了一下,點頭站了起來!
  宗會跟著站起,目注堂下喝道:「犯人統統收押,明天再審!」
  說完了話,他,還有左右宗正,陪著這位康親王樁泰去了東堂,拜善,他只有在東堂外候著!
  東堂裡坐定,這地方是歇息用的,氣氛要輕鬆得多,已沒有法曹森嚴凜然那股子味兒!
  親兵獻上了茶,宗會勸茶,康親王只略略舉了舉杯。
  沉默了一下,宗會開口說道:「泰兄,這飛賊是有來頭的!」
  康親王道:「什麼來頭?」
  宗會幹咳了一聲道:「我的意思是說,他背後有人……」
  康親王不悅地道:「你要怕他背後那人,就把他交給我好了!」
  宗會老臉一紅,忙道:「我這是替泰兄設想,為泰兄好!」
  康親王「哦!」了一聲,宗會連忙接道:「泰兄,他是『東宮』的人!」
  康親王一怔,道:「什麼?」
  宗會忙道:「我是說,他是二阿哥的人!」
  康親王臉色一變,道:「他是二……誰說的?」
  宗會道:「拜善現在堂外,泰兄如果不信……」
  康親王未等話完,立即喝道:「拜善!」
  拜善應聲低頭而進,近前說道:「卑職在!」
  康親王道:「宗會說,那飛賊是『東宮』的人!」
  拜善忙道:「回王爺,是的!」
  康親王臉色一變,道:「你怎麼知道他是『東宮』的人?」
  拜善道:「回王爺,這飛賊叫婁四,原是『京華武術館』的一名武師,『京華武術館』日前被人挑了,經後調查,那『京華武術館』,是二阿哥開的……」
  康親王忙道:「以前拿住的那飛賊,叫什麼『翻天鷂子』的,不也是『京華武術館』的麼?」
  拜善道:「回王爺,是的,他跟『翻天鷂子』是一路……」
  康親王道:「那海珠格格是他們劫去的是不會錯了……」忽地一聲冷笑,顫聲說道:「有人惹不起『東宮』,我可不怕,我這就進宮見皇上去!」
  說著,他就要往起站!
  宗會抬手一攔,忙道:「泰兄,去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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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親王怒聲說道:「怎麼去不得?」
  宗會道:「泰兄難道忘了,皇上南巡去了,如今由『東宮』監國!」
  康親王氣呼呼地道:「我知道,怎麼樣?」
  宗會道:「泰兄明智,且冷靜想想看,在這時候,你能進宮嗎?」
  康親王呆了一呆,道:「難道說就罷了不成?」
  宗會幹咳了一聲,道:「泰兄失女之痛,小弟不敢置喙!」
  康親王道:「那麼,爾兄,你叫我怎麼辦?」
  宗會遲疑了一下,道:「至少泰兄得等皇上回京……」
  康親王道:「誰知道皇上什麼時候回京?要真等到那時候,只怕海珠他……」眼圈兒一紅住口不言!
  接下去是一陣沉默,宗會直咳嗽!
  半晌之後,康親王突然說道:「我的女兒不能白丟,我這個做爹的不能圖為怕事就不顧自己的女兒,說什麼我也要周旋到底!」
  忽地站起,一拱手,道:「爾兄,我告辭了!」擺著肥軀行了出去!
  宗會率左右宗正、拜善緊跟在後,忙送了出去!
  送走了康親王樁泰,拜善一騎快馬,直奔「雍王府」!
  他步履匆匆地進了「雍王府」,攔住一名親隨就問雍郡王,那名親隨招呼了一聲,逕自奔進後院通報!
  暖閣裡,暖意襲人,雍郡王正在跟關山月喝酒,竟然還有兩位側福晉陪著,看看關山月多大面子!
  親隨剛一聲:「稟王爺,『侍衛營』統帶求見!」
  關山月便自笑道:「王爺,消息到了!」
  雍郡王一聲有請,那親隨低頭退去!
  這裡雍郡王又對兩位側福晉擺了手:「你兩個迴避一下!」
  那兩位側福晉滿臉不高興地站了起來,有一位還噘著鮮紅的小嘴兒直嘟囔:「短命的拜善,早不來晚不來……」
  雍郡王哈哈大笑:「罵得好,罵得好!」
  兩位側幅晉迴避了,剛走,暖閣裡來了拜善,他一進門便道:「王爺,我來……」
  關山月站起相迎,會做人的雍郡王也站了起來,一把拉住拜善笑道:「天大的事坐下再說,先喝兩杯,我本預備派人去接你,小關說你去了『宗人府』有公事!」
  拉著拜善坐下,吩咐再添杯箸!
  坐下後,拜善向關山月打了個招呼,轉望雍郡王道:「是的,王爺,我就為這件事來向您稟報!」
  雍郡王道:「不急,不急,先喝兩杯再說!」親自替拜善斟滿了一杯!
  拜善好生感激,還真有點受不住!
  三杯酒下喉,半因酒意,也因為暖意襲人,拜善的臉色泛了紅,他沒等問就把「宗人府」的經過說了一遍!
  聽畢,雍郡王眉飛色舞,一舉杯,道:「來,拜善,小關,你兩個是我的大功臣,我敬你兩個一杯,但有那一天,我絕不忘你兩個的好處!」
  關山月含笑舉杯,拜善卻不安地道:「王爺,我受之有愧!」
  「誰說的!」雍郡王一杯仰干,瞪眼說道:「沒有你,那些人犯能進『宗人府』?拜善,你我不外,從今後別跟我客氣!」
  拜善沉默了,可是他那臉上的神色,卻難掩他心中的感激與激動!
  就這一杯酒,下次再有事,他能替這位陰險多智的雍郡王拼了腦袋,這就是用人!
  雍郡王轉注關山月,含笑說道:「小關,你看康親王能闖出什麼大亂子來?」
  關山月搖頭說道:「不了了之,二阿哥大不了被訓叱一頓……」
  雍郡王道:「我是說等皇上回來後!」
  關山月道:「我也是說等皇上回來後,要不然准敢訓叱二阿哥?」
  雍郡王道:「那麼,何以見得老二他會這般……」
  關山月淡然一笑道:「或許,康親王吃啞巴虧自認倒霉,他未必敢見皇上直陳此事,縱然敢,皇上會拿鍾愛的二阿哥怎麼樣?」
  雍郡王皺眉說道:「那麼我這般心血……」
  「沒白費,王爺!」關山月道:「你收穫不小!」
  雍郡王道:「怎麼說?」
  關山月道:「縱然皇上不會把二阿哥怎麼樣,可是心裡總不會對二阿哥滿意,倘如此這般地日積月……」
  雍郡王重擊一掌,道:「我恨不得現在就……」
  關山月笑道:「王爺,凡事不可操之過急,欲速則不達……」
  雍郡王道:「你讓我耐著性子慢慢來?」
  關山月道:「王爺,事實上該這樣,目前您該做的,是把握這難逢的良機,盡所能拉攏康親王!」
  雍郡王皺眉說道:「這個老頭子很倔強,也很怪!」
  關山月笑了笑,道:「為大事,您得忍著點兒,也別在意那麼多,我認為您要放棄這機會,讓康親王被別的阿哥拉去了,那對您可是大損失,也是大大的不利!」
  雍郡王道:「小關,你認為他很重要麼?」
  關山月微微一笑,道:「朝中,您文有張廷玉、陳閣老,武有年羹堯、鄂爾泰,而在我看,他四位都不及康親工權大勢大,恭親王、簡親王雖然常統兵在外,但戰績算不得怎麼好,以我看,康親王日後定有被重用的一天!」
  雍郡王沉吟了一下,道:「不錯,邊報邁爾丹造反,裕親王、簡親王、直郡王統兵征討,去年秋天出兵,到了今年夏天還沒能平滅叛亂,皇上確有幾次想派康親王出去……」
  頓了頓,接道:「小關,怎麼拉攏他,你教教我?」
  關山月笑了笑,道:「這您恐怕還得去求求福晉!」
  雍郡王一怔說道:「你教我走內線?」
  關山月道:「王爺,沒有比這更好的辦法,請福晉以晚輩的身份多往康親王府跑二趟,安慰安慰康親王跟他的福晉,我認為這比您自己跑上百趟千趟管用!」
  雍郡王大笑擊掌,道:「小關,有你的,我採納……」
  只聽門外親隨稟道:「稟王爺,直郡王爺到!」
  雍郡王一怔,訝然說道:「是老大,他來幹什麼……」
  關山月道:「王爺,有益無損,把握機會!」
  雍郡王一點頭站了起來,道:「拜善,你先回去吧,走後門!」
  拜善應了一聲,匆匆告辭而去!
  雍郡王轉注關山月,道:「小關,你跟我出迎!」
  關山月道:「王爺,記住,你添了名新護衛!」
  雍郡王點頭說道:「我省得!」大步行了出去!
  剛出暖閣,迎面走來了一男一女,男的中年,瘦高,眼眶往裡陷著,額頭顯得很高,高高的鼻樑,薄薄的嘴唇,也是一臉刻薄相!
  女的較年輕,一身滿裝,珠光寶氣,白挺白,美也挺美,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她略顯胖了些,那雙眼也顯得小了些,燕瘦環肥,昔日貴妃楊玉環以豐腴美,胖不算什麼,可是那雙眼子,笑起來可就成了兩條縫了!
  一見面,那男的笑道:「老四,沒出去?」
  雍郡王含笑說道:「大冷天,懶得動,今兒個什麼風……」
  那男的笑道:「今個兒是西北風!」
  雍郡王笑了,轉望那女的一欠身,道:「大嫂,您好!」
  那女的含笑抬皓腕道:「四弟別多禮,妹妹呢?」
  雍郡王道:「她幾個閒著沒事,還不是在斗牌!」
  那女的道:「我瞧瞧去……」
  雍郡王忙道:「小關,上前見過,我大哥直郡王爺,我嫂子索倫王妃!」
  關山月應聲上前欠身為禮!
  直郡王胤郴凝目說道:「老四,他是……」
  雍郡王道:「我新收的一名護衛,大哥,進去坐坐!」
  直郡王打量了關山月兩眼,沒多問,舉步往暖閣行去!
  索倫王妃道:「我到後面去了!」
  雍郡王道:「怎麼,大嫂,您不先進來坐坐?」
  索倫王妃含笑搖頭,道:「不了,你們男人家盡說男人家的事,我們女人家插不上嘴,坐在一邊悶得發慌,我找妹妹聊聊去!」說著她逕自走了!
  兄弟倆進了暖閣,直郡王第一句話便道:「老四,好會享受,怎麼,剛才有客人?」
  雍郡工道:「不,剛才她幾個陪我在這兒……」
  落座定,關山月侍立雍郡王身後,雍郡王道:「大哥多日沒來走動了……」
  直郡王笑道:「你不知道?我到西藏去了!」
  雍郡王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平『邁爾丹』去了!」
  直郡王笑了笑道:「是不錯,可是我抽空去了趟『西藏』,聽說皇上南巡去了,所以我又偷偷溜了回來!」
  雍郡王笑了,道:「你也真大膽,萬一……」
  「怕什麼?」直郡王道:「全福(裕親王)是撫遠大將軍,我是撫遠副將軍,副手擔不了多大責任,老實說,我跟去也是瞧瞧『邁爾丹』有多厲害,順便到外面逛逛,並不是去統兵打仗,在皇上回京之前,我再偷偷的溜回去,包管神不知,鬼不覺,全福他未必敢告我的狀,我有什麼好怕的?」
  雍郡王轉了話鋒,道:「大哥,『邁爾丹』的戰事怎麼樣?」
  直郡王搖頭說道:「難,難,難,想不到這些蠻人這麼厲害,他們從不跟你正面交鋒,每次都是用鐵騎兵來個出其不意,攻其不備,像一陣風似的,擾亂一陣,等你進剿時,他又跑得沒影兒,全福他們幾個誰不叫苦……」
  一搖頭,接道:「那兒也真能要人的命,水土不服,十萬大軍到了那兒就病倒了近一半,剩下的一半經不起長途跋涉,個個疲乏得要死,老四,你想想,那裡白天熱得能曬出油,晚上凍得人打哆嗦,誰住得慣,我真懊悔跟去……」
  雍郡王皺眉說道:「那這場戰爭恐怕要拖到明年了……」
  「難說!」直郡王搖頭說道:「聽說皇上有意以樁泰(康親王)取代全福,真要那樣,恐怕這場戰事過不了明春,老四,你可不知道,樁泰這老頭兒雖然倔強癡肥,用兵作戰還真有一手兒。」
  雍郡王「哦!」地一聲道:「你聽誰說的?」
  直郡王道:「全福親口告訴我的,他直念佛,巴不得早一天回來!」
  雍郡王點頭自語,道:「沒想到樁泰還真有大用……」一搖頭,接道:「真想不到!」
  直郡王笑了笑道:「人世間想不到的事兒多著呢,就拿我來說吧,這一趟雖然苦了些,可是我就有一樁大收穫!」
  雍郡王「哦!」地一聲道:「什麼大收穫?」
  直郡王笑了笑,道,「老四,我無事不登三寶殿,你知道大冷夜裡我跑到你這兒來幹什麼?」
  雍郡王道:「你不說我怎麼知道?」
  直郡王道:「你一直在京裡,對京裡最近發生的三件事該十分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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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雍郡王點頭說道:「我知道,但不十分清楚!」
  直郡王笑了笑道:「這件事就跟老二有關!」
  雍郡王精神為之一震,忙道:「大哥,什麼事?」
  直郡王道:「我剛不是說抽空去了一趟『西藏』麼?」
  雍郡王道:「是呀!怎麼樣?」
  直郡王詭異一笑,道:「我在『西藏』找了個喇嘛,他叫巴漢格隆,道術很高,能拿咒語鎮壓人……」
  雍郡王詫異說道:「能拿咒語鎮壓人,怎麼個鎮壓法?」
  直郡王微微一笑道:「只要他知道誰的生辰八字用黃紙寫下,藏在一個草人的肚子裡,他做起法來七天七夜,那被咒的人就會發瘋……」
  雍郡王叫道:「有這回事兒?」
  直郡王笑道:「怎麼沒有,我親眼看過他以咒語鎮壓過人,你的護衛是江湖人,不信你問問他!」
  關山月沒等問便道:「王爺,『密宗』本來詫異神秘,他們會的邪門法術很多!」
  雍郡王呆了一呆,道:「這麼說來是真的?」
  「怎麼不真?」直郡王道:「本來就是真的!」
  雍郡王道:「大哥,又怎麼樣?」
  「又怎麼樣?」直郡王微笑說道:「你想我會怎麼樣,我準備請他向老二施咒……」
  雍郡王心中一喜,剛要點頭,背後,關山月突然在他後腰上碰了一下,他不愧多智,忙道:「大哥,他真行麼?」
  直郡王道:「事關你我,我還會騙你不成?」
  雍郡王點頭說道:「好是好,只是這辦法太陰狠了些……」
  直郡王笑道:「老四何時也學了婦人之仁,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咱們要不趕快放倒他,只怕咱們後日非被他整了不可!」
  雍郡王沉默著沒有說話!
  直郡王卻又說道:「老四……」
  雍郡王突然說道:「大哥的意思是……」
  直郡王道:「我來是找你合作!」
  雍郡王道:「我明白!」
  直郡王道:「老四,你的意思怎麼樣?」
  雍郡王遲疑了一下,關山月又在他後腰碰了一下!
  雍郡王忙道:「大哥好意我還有什麼說的,只是我……」
  直郡王道:「你怕什麼,又不是要你親自下手?」
  雍郡王一點頭道:「好吧,我答應,大哥,你準備……」
  直郡王道:「我準備先讓他發瘋,然後再進宮獻藥,讓他吃了藥,病更重,這樣一來,他准倒,只他一倒,這皇上寶座又少一個人爭了,至於你我,那好商量。」
  雍郡王道:「這還有什麼商量的,大哥為長,理應……」
  直郡王笑道:「怎麼,老四,還跟我來這一套?」
  雍郡王正色說道:「大哥,我是句句由衷,字字發自肺腑!」
  直郡王搖頭說道:「到那時候再說吧!」
  這位長皇子胤郴也夠陰的!
  雍郡王忽轉話鋒,道:「大哥說進宮獻藥……」
  直郡王微笑說道:「老四,你可聽說過『密宗』『阿肌酥丸』?」
  雍郡王呆了一呆道:「沒聽說過,這是什麼藥?」
  直郡王笑道:「問你那護衛,看他知不知道?」
  雍郡王轉臉說道:「小關,『阿肌酥丸』是什麼藥?」
  關山月眉鋒微皺,道:「王爺,那是『密宗』中最厲害的一種淫藥!」
  直郡王笑道:「不錯,你這個護衛胸羅不差!」
  雍郡王道:「原來是淫藥……」
  直郡王道:「這『阿肌酥丸』能使老二的瘋病略見好轉,可是他接著會害上另一種病!」
  雍郡王忙道:「什麼病?」
  直郡王道:「淫病,見不得女人!」
  雍郡王驚喜說道:「那宮裡上自妃嬪,下有宮女,那麼多……」
  直郡王笑道:「所以我獻這『阿肌酥丸』,這一來宮裡就熱鬧了,你看著吧,要不了多久,準會有人告老二的狀!」
  雍郡王擊掌說道:「太好了,太好了,簡直妙透了,大哥,有你的,你讓我五體投地,我忙了這麼多年,到頭來不及你這一著!」
  直郡王笑了,很得意,也很陰鷙……
  接下去,所談的都是些無關痛癢的話,天南地北,一陣閒聊,直郡王屁股重,真能坐,一直坐到了快三更,要不是索倫王妃命人來催駕,他還不肯走呢!
  送走了直郡王跟索倫王妃,關山月也要告辭!
  雍郡王卻道:「慢點,小關,我還有話!」
  關山月道:「王爺,您還有什麼話?」
  雍郡王道:「只問你剛才在我背後,為什麼三番兩次的碰我?」
  關山月道:「王爺莫非見怪嫌罪?」
  雍郡王笑道:「不差,我想摘了你的腦袋!」
  關山月笑了笑,道:「一句話,王爺,凡有這種事,您讓別人干去!」
  雍郡王道:「我坐享其成!」
  關山月道:「王爺明白了!」
  雍郡王道:「小關,你不知道,唯獨老大跟我投機,我怎好跟他勾心鬥角?」
  關山月笑而不語!
  雍郡王道:「小關,你笑什麼?」
  關山月道:「我笑我自己!」
  雍郡王愕然說道:「笑你自己?為什麼?」
  關山月道:「可憐!」
  雍郡王道:「怎麼說?」
  關山月道:「我把心摘給了王爺,王爺卻跟我玩虛假!」
  雍郡王目閃異采,仰天大笑,擺手說道:「好了,好了,我的天,你快走吧,再不走我就要臉紅了。」
  關山月笑了,他欠身告辭!
  雍郡王就站在大門口目送關山月離去!
  望著關山月的背影消失在夜色裡,他連連點頭喃喃自語,一連說了三聲好!
  什麼意思,別人無法知道,只有問他自己!
  雍郡王府上了大門,接著燈熄了!
  不,院子裡還有—點,在寒風搖動的枝葉縫隙中晃動著,那兒,時時傳出雍郡王的笑聲,還有他的側福晉!
  沒一會兒,那僅剩下的一點也熄了,「雍王府」一片黝黑!
  而,雍郡王跟他那側福晉仍在笑,尤其那位側福晉笑得厲害!
  看來,今夜雍郡王是夠高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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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燕歸來
  第二天,關山月沒出「侍衛營」一步!他班裡那十個,卻是一天沒見一個人影兒!
  當然,放出去了,誰會捨得回來,想見得到,那十個在外面不知道有多瘋狂呢!
  關山月一個人躺在炕上,兩眼直直地望,只不知他在想些什麼,卻見他滿面的愁思,時而歎一口氣!
  快日落的時候,一陣急促步履聲驚醒了他,緊接著門上響起了輕微的剝啄聲!
  關山月眉鋒微皺,懶著沒動,問道:「誰?」
  門外那人應道:「領班,是我!」
  「是燕青!」關山月道:「門沒拴,進來!」
  門開了,燕青行了進來,進門滿臉賠笑哈了個腰!關山月道:「怎麼,玩夠了?」
  燕青忙道:「不,領班,玩兒那有夠?」
  關山月道:「那麼別人都在外頭,你怎麼回來了!」
  燕青搖了搖手道:「玩歸玩,領班,大夥兒心裡都明白,您恩威並用,這三天的玩樂是您賞的,所以,所以……」
  關山月笑道:「你回來就是為和我說這個?」
  「不,領班,」燕青忙搖頭說道:「是大夥兒不願猛玩兒,在『東來順』叫了一桌酒,另外還叫了幾個粉頭,讓我來請您……」
  關山月一陣激動,笑道:「請我去吃喝一頓?」
  燕青笑著點了點頭,道:「您無論如何賞大夥兒個臉!」
  關山月道:「燕青,替我謝謝大夥兒……」
  燕青忙道:「怎麼,您不去?」
  關山月搖頭說道:「不是我不識抬舉,掃大夥兒的興,我生平見不得女人,尤其是那些粉頭!」
  燕青忙道:「那容易,您去了大夥兒趕她們走!」
  「幹什麼?」關山月道:「把人家招來了又趕人家走?算了吧,燕青,我往那兒一坐,這頓吃喝多彆扭?沒了粉頭,對你幾個來說,這頓吃喝又多無味?所以我看還是免了吧!」
  燕青臉一紅,忙道:「領班……」
  關山月截口說道:「老實說,燕青!昨晚兒上我在『雍王府』喝多了,如今可以說宿醉未醒,頭昏沉沉的,實在懶得動,要不我早出去逛了,你快走吧,別讓大夥兒久等,替我說一聲,我心領了!」
  燕青搓著手道:「領班,那怎麼行?」
  關山月道:「有什麼不行的?快走吧,快走,快走,再不走我可要下炕趕了!」
  燕青遲疑了一下,點頭說道:「那,領班,我走了!」
  關山月道:「告訴大夥兒一聲,小心身子,別吃壞了,樂傷了!」
  燕青答應著欠身走了,但他剛出門又推門折了回來,進屋笑道:「您瞧我多糊塗,有件事兒我一路想要稟報您,到了您面前卻忘了,還好,想起來了,要不然我得再跑一趟了!」
  關山月道:「什麼事這麼嚴重?」
  燕青乾咳了一聲,遲疑著道:「領班,您的那位……您的那位,什麼時候搬家了?」
  關山月愕然說道:「我的哪一位呀?」
  燕青笑道:「您真會裝,紅姑娘呀!」
  關山月心頭猛地一跳,只覺得血往上湧,上了頭,上了臉,心想,這真巧,剛才還在想……當即「哦!」地一聲,道:「你說她呀,她怎麼了?」
  燕青道:「我問她什麼時候搬家了?」
  關山月含混地應道:「搬了,早就搬了,怎麼,你去過了?」
  燕青一伸舌頭,道:「老天爺,您可別冤枉人,我哪兒敢去,就是有人拿刀子頂在我的腰眼上,我也寧願挨他一刀,記得上次大展神威,還說哪窄門兒的人是您的,誰敢往哪兒闖……」
  關山月笑了:「過去的事兒了,還提它……」忽地凝目說道:「那你怎麼知道她搬了?」
  燕青嘿嘿一笑,得意地道:「不瞞您說,我不但知道她搬了,而且還知道她改了行,如今不在『八大胡同』唱了,卻改在『天橋』走繩索賣起藝來,可真沒瞧出,紅姑娘有一身不含糊的本領,真工夫,走眼,真是走眼,也難怪,誰叫她是您的人嘛!」
  他那兒直說,關山月聽直了眼,忙道:「怎麼說?她在『天橋』賣藝?」
  「是啊?」燕青嘿嘿笑道:「您可真會裝,難道您不知道?其實……」
  頓了頓,賠笑接道:「領班,不是燕青斗膽說您,憑您,還養不活兩個人?幹什麼還讓她一個姑娘家整天拋頭露面,向人伸手,看人臉色?乾脆賃間屋把她接過來不就行了?您要是怕麻煩,明兒個大夥兒替您張羅……」
  關山月聽不下去了,一抬手,截口說道:「燕青,你沒有看錯?」
  燕青道:「先前我也以為我自己眼花了,心想紅姑娘怎麼會武?又怎麼會跑到這兒來賣藝,可是後來我仔細瞅了好幾眼,沒錯,一點不錯,除了衣裳已不是她常穿那大紅的外,其他根本就是紅姑娘,對了,還有那個叫小翠的丫頭在幫場!」
  關山月道,「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燕青道:「今兒個早上我從『天橋』過……」
  關山月道:「在『天橋』什麼地方?」
  燕青未答,瞪著眼反問道:「怎麼,您真不知道?」
  關山月笑了笑道:「告訴你吧,她跟我吵了一次架,嘔氣走了,這些天來我一直沒空找她!」
  燕青「哦!」地一聲道:「原來是這樣,我帶您去!」
  「不!」關山月道:「別讓大夥兒久等,你告訴我,我自己去好了!」
  燕青嘿嘿一笑,道:「怎麼,領班,您現在宿醉醒了,頭也不昏了?」
  關山月臉上一熱,笑道:「不錯,現在全好了!」
  燕青笑道:「那麼我告訴您,就在摔跤大王樂寶林哪個柵兒上!」
  關山月道:「好了,我知道了,你走你的吧!」
  燕青一欠身,道:「領班,您千萬要接紅姑娘回來,往後我們幾個也算有個家好回!」轉身出門而去!
  這話感人,關山月一陣激動接一陣,呆坐良久,突然騰身躍下了炕,登上鞋,大步闖了出去!
  門忘了關了!
  「天橋」……在「先農壇」後,在那年頭兒,是個平民化的商賈雜技之所,星卜戲館,雜耍,在這兒是應有盡有,五花八門,令人目不暇接,耳不暇聽!
  這「天橋」,無論在什麼年頭兒,哪一個朝代,它都是藏龍臥虎,帶著神秘色彩的一方!
  日頭偏了西,風更大了,但是那刀兒一般的寒風刮不走逛「天橋」的人,更凍不了關山月一顆熱騰騰的心!
  他踏著雪,頂著風到了「天橋」,鑼鼓喧天,熱鬧之聲上了九霄雲外,他在人群裡東彎西拐,好不容易找到了那「摔跤大王」的棚子!
  但是,到了那兒他怔住了!
  摔跤的棚子邊兒上,是有一塊空地,空地上也有插柱子、擺著兵器留下的坑兒,可是,那塊地空空的,就不見一個人影兒,在那一剎那間,關山月心裡有說不出的惆悵與空虛!
  他呆呆地站著,突然,身後響起了話聲:「老哥,你來晚了,人家收場了,明兒個請早吧!」
  關山月回過了身,眼前站著個矮胖漢子,一身利落打扮,不知是哪個棚子裡的,他當即皺眉說道:「怎麼這麼早就收場了?」
  那矮胖漢子眨眨眼道:「你老哥準是頭一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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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山月點頭說道:「不錯!」
  「我說嘛,」矮胖漢子笑道:「關姑娘有個規矩,日頭一偏西就收場……」
  關山月一怔:「誰是關姑娘?」
  矮胖漢子凝目問道:「你老哥來看誰的?」
  關山月「哦!」地一聲,道:「她姓關……」心裡著實地一陣激動!
  「可不是麼?」矮胖漢子道:「漢壽亭侯關夫子的關……」
  一搖頭,接道:「關姑娘人標緻,夠義氣,太難得了,在『天橋』多少年來我還沒見過這樣的姑娘家,只是命苦了些,年紀輕輕的就出來拋頭露面討生活,唉……」搖頭一歎,住口不言!
  關山月道:「跑江湖嘛,有什麼法子……」
  矮胖漢子道:「所以說她命苦,不該生在跑江湖的家裡!」
  關山月道:「你老哥是……」
  矮胖漢子拇指一翹,指了指「摔跤大王」的棚子,道:「兄弟樂寶林,就在這棚子裡討生活,往後請多捧場!」
  關山月「哦!」地一聲道:「原來你老哥就是名滿北六省的『摔跤大王』,失敬了!」
  「好說!」樂寶林笑道:「『天橋』多年,討生活,混飯吃,全仗朋友們的照顧,也是『北六省』江湖的抬愛,你老哥貴姓?」
  「關!」關山月道:「關夫子的關!」
  樂寶林眼一直,道:「你老哥也姓關?」
  關山月笑了笑,道:「不瞞樂老說,關姑娘是舍妹,我由南七省趕來看她!」
  樂寶林「哦!」地一聲道:「原來是,哎呀,你怎不早說,自己人,自己人,咱們有緣,來,棚裡坐坐!」擺手便往棚裡讓!
  關山月忙道:「謝謝,不了,我還得找舍妹去!」
  樂寶林道:「忙什麼,待會兒我帶你去,這『天橋』只有我一個人兒知道她住在哪兒,不瞞你說,她認我做乾哥哥了!」
  關山月「哦!」地一聲笑道:「哪太好了,久仰樂大哥為人血性,義薄雲天,是位沒奢遮的硬漢子,舍妹多承照顧……」
  「什麼話!」樂寶林道:「自己人還客氣?我把她當成了自己的親妹妹,說真的,兄弟,哪兒都欺生,這年頭混飯吃不容易,她人長得標緻,對人又和氣,這一帶有不少對她動了歪念頭,要不是我在旁邊頂著,她在這兒真呆不下去,就拿那個官兒子吧……
  不,不提他了,掃興,提他噁心,來,兄弟,棚裡坐坐,喝杯茶,然後我賠你找她去!」
  關山月遲疑了一下,赧笑說道:「樂大哥,我兩個有好幾年沒見面了……」
  「行!」樂寶林一點頭,道:「也是,心裡怪惦念的,兄弟,你等等,我招呼一聲,咱倆這就走!」
  扭頭喊道:「裡邊兒的,照顧一下,我去去就來,不,乾脆收場,今兒個不做生意了!」
  棚子裡有人答應一聲,樂寶林拉著關山月就走!
  兩個人,並肩一路談笑,往「天橋」西行去……
  談笑間沒多久便到了「天橋」西!
  「天橋」西沒「天橋」地熱鬧,也沒「天橋」那麼擁擠,只有面對空曠的一排矮房子,這排矮房子前還圍著一圈木棚,看上去挺寧靜!
  樂寶林抬手—指門前有棵樹的第三家,含笑說道:「到了,兄弟,就是這個門兒!」
  剎時間,關山月心裡很激動,也有點緊張,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樣,只知道這是他生平從未有過的現象,隨著樂寶林的話,他微笑點頭,含混地道:「原來她住在這兒……」
  樂寶林搖頭說道:「兄弟,房子是賃來的,能在這塊地兒賃這麼一間房子真不容易,雖然雜了點兒,可都是安份守己,憑能耐,靠勞力討生活的良民……」
  說著話到了門前,樂寶林抬手剛要敲門,突然他手停在了哪兒,回目說道:「兄弟,你聽聽,是不是有個男人說話……」
  關山月微一點頭,道:「不錯,樂大哥好敏銳的聽覺!」
  裡面,是有個男人的笑聲隱隱約約地傳了出來!
  樂寶林臉一繃,冷哼說道:「准又是那個官兒子,這兔蛋今兒個纏,明兒個纏,從一大早上場纏到日偏西收場,我他娘的瞧著就不順眼,真恨不得痛痛快快地……」
  使足了勁兒砰砰地敲了門,他把門當成了那官兒子,官兒子惹不得,這兩扇門可揍得!
  關山月道:「樂大哥,他是……」
  只聽腳步響動,裡面傳出個俏生生的說聲:「誰呀,敲門這個敲法,想拆門哪?」
  關山月一聲就知道是俏丫頭小翠,心裡禁不住又是一陣激動,只聽樂寶林沒好氣地應道:「翠姑,是我!」
  「喲!」小翠在裡面叫了一聲,道:「我當是誰,原來是您哪……」
  門栓響動,兩扇門倏然而開,小翠一張嬌靨出現在眼前,堆著笑,笑得好美,好甜:「大爺,別生氣,小翠可不知道是您,您今兒怎麼收場這麼早……」
  一眼瞥見樂寶林身邊還有個人,凝目只一細看,她突然怔住了,玉手掩住檀口,瞪圓了美目,說不出話來!
  關山月強忍激動地含笑說道:「小翠,還認得我麼?」
  小翠老半天才定過神來說了一句:「關爺,是您,會是您……」霍地扭轉嬌軀,她便要叫!
  樂寶林手快,一把揪住了她,喝道:「翠姑娘,別叫!」
  小翠一怔回身,愣愣說道:「怎麼了,大爺?」
  樂寶林道:「是不是那個兔兒子在裡面?」
  小翠點了點頭,道:「從場子裡他跟到了家,來了就賴著不肯走,嬉皮笑臉的,噁心死人了,可是不敢得罪他……」
  樂寶林雙眉一揚,轉望關山月道:「兄弟,咱們進去不進去?」
  關山月笑了笑,道:「樂大哥,我已經來了,總不能這麼任人纏她!」
  樂寶林猛一點頭,道:「對,兄弟,是漢子,我他娘的豁出去了,走,咱們進去瞧瞧去!」當先大步行了進去!
  關山月邁步跟了上去,隨手帶上了門!
  小翠碎步跟在身邊,詫異地問道:「您二位怎麼會認識的?」
  關山月尚未答話,樂寶林已然說道:「現在別問,待會兒再告訴你!」
  說話間已近堂屋,這小院子裡一條石頭路,兩邊是草坪,看上去挺幽靜,房子一明兩暗共是三間連在一起,兩旁邊那兩,可是臥房,中間那間開敞的是堂屋!
  堂屋裡,坐著兩個人,一男一女,女的正是紅姑柳綃紅,她一身利落打扮,頭上包著塊紗,那一頭烏油油的秀髮露著一半,仍是那麼美,風韻不減以往!
  睽別沒多久,在關山月眼裡,她似乎是久別重逢,心裡的感受不可言喻,別有一番滋味!
  男的,是個白淨淨的年輕人,長眉細目,穿著講究氣派,長袍,馬褂,旁邊椅子上還放著一襲狐裘,看上去帶著脂粉氣,分明是紈褲子弟,吃飽了飯不幹正事的公子爺兒!
  一見樂寶林,柳綃紅站了起來,含笑剛一聲:「大哥!」
  她突然凝了目,目光直愣楞地,檀口半張,像被人制了穴,一動不動,嬌靨的神色,是激動,是驚喜,是意外,還有些令人難以言喻的東西!
  樂寶林應道:「妹子,我來了,還給你帶了位客人,你瞧瞧是誰!」這話也說得晚了些!
  那年輕人也站了起來,「哦!」地一聲笑道:「聽敲門,我以為是雷神來了,原來是『摔跤大王』樂老哥,多日不見了,你好啊!」
  樂寶林傲不為禮,冷冷說道:「托大少的福,樂寶林一向粗健,至於說多日不見,大少健忘,今早才見過,我妹子的場子就在我蓬棚兒上,一天怕不要見大少好幾回?」
  年輕人臉一紅,臉色微變,也許是礙著紅姑,他沒有發作,自己掩窘,嘿嘿一笑,他轉望了關山月:「樂老哥,這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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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山月淡然說道:「關姑娘的朋友!」
  他是個意氣人,有事往頭上引!
  年輕人「哦!」地一聲強笑說道:「那難怪關姑娘對人一向不假顏色,原來她有閣下這麼一位氣宇軒昂,英俊瀟灑,倜儻不群的朋友……」
  關山月淡然一笑,道:「所以我希望你以後別死皮賴臉的糾纏!」
  這話,份量夠重的!
  樂寶林一驚!
  年輕人臉色猛然一變,逼視關山月道:「你說什麼?」
  關山月道:「你要願意再聽第二遍,我也願意……」
  「住嘴!」年輕人叱道:「你姓什麼,叫什麼,是幹什麼的?」
  紅姑與樂寶林忙遞眼色,關山月只作未見,道:「有勞動問,姓什麼,我不想說,幹什麼的,我可以告訴你,吃糧拿俸當差的!」
  年輕人「哈!」地一聲道:「原來是個吃糧拿俸當差的,關姑娘真好眼光,好胃口,吃糧拿俸有幾何?能養得活人?你在哪兒當差?」
  關山月道:「『侍衛營』,你聽說過麼?」
  紅姑與樂寶林為之一怔!
  年輕人仰天大笑,狂傲之態畢露:「『侍衛營』,『侍衛營』,原來是『侍衛營』裡當差的,嗯,來頭不小,挺唬人的,可是,你……」
  抬手一指自己鼻子,輕狂地道:「你知道我是誰,是幹什麼的麼?」
  樂寶林忙道:「兄弟,這位是『九門提督』的大少……」
  隨著話忙遞眼色,那意思是說,這主兒惹不得,最好點到為止,見好就收!
  關山月「哦!」地一聲,道:「原來是向提督的大少……」
  年輕人道:「你明白就好,我告訴你,以後這個門……」
  關山月道:「向大少,大清有的是皇律,難道向提督叫你這般糾纏民女的麼?」
  年輕人臉色一變,道:「你好大的膽子,就是拜善他也不敢對我這樣說話,告訴你,本少爺看上誰是誰的造化,有享不盡的榮華……」
  關山月截口說道:「關姑娘她無福消受,話我說在前頭,以後誰要是再敢進這個門兒半步,別怪我打斷誰的兩條腿!」
  年輕人氣白了臉,大聲叫道:「好個不知死活的奴……」
  關山月淡然說道:「你,說話乾淨點!」
  「乾淨點?」年輕人氣得發抖,怒笑說道:「罵你那是便宜,本少爺今兒個還要揍人,我看看是誰給你的膽子,是誰在背後給你撐腰!」
  邁步走了過來,舉手便摑!
  樂寶林看看事已鬧起,不出頭是不行了,當即跨步上前,抬手一攔,道:「大少……」
  年輕人揮手喝道:「你閃開,誰多嘴我連誰一起揍!」
  樂寶林忍無可忍,雙眉剛揚,關山月已然笑道:「樂大哥,您請閃開,這事您別插手,讓我來代向提督管教管教他這不肖的兒子!」
  順手一帶,把樂寶林帶出了好幾步去,樂寶林一怔,直了眼,滿臉詫異地瞅著關山月!
  火上澆油,那年輕人臉色鐵青,掄拳便打!
  關山月伸手一抄攫上他的腕脈,只一抖,年輕人一個身形飛出屋外,砰然一聲摔了個大跟頭!
  他爬了起來,好半天才顫聲說道:「這還得了,簡直是要造反,簡直是要,本少爺不還手,走,你跟我找拜善去!」
  關山月含笑搖了頭,道:「對不起,向大少,要去你自己去,我沒有工夫!」
  年輕人險些為之氣結,抬手遙指,顫聲說道:「你,你,你真是『侍衛營』的?」
  關山月笑道:「這還假得了,你儘管上『侍衛營』找統帶問一聲,絕對有我這個人,順便告訴你一聲,我姓關!」
  「好,好,好,你姓關!」年輕人道:「姓關的,你要是有種,你就在這兒等著別走!」
  關山月笑道:「你放心,一時半會兒我還不會走,其實,走又有什麼關係,走得了和尚走不了廟,『侍衛營』裡你還怕找不到我麼?」
  「好!」年輕人猛一點頭,咬牙說道:「你等著!」轉過身,瘸著腿就要走!
  關山月突然喝道:「慢著!」
  年輕人一震,還真沒敢動,他轉回身道:「你還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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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3 10:45:06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五章 懲惡少
  關山月截口說道:「話,我再說一遍,為你那兩條腿著想,假如你還想走路,從今後你最好別進這個門,也最好別再讓我碰上,話說完了,帶著你的東西,走吧!」抬手拿起椅子上的狐裘丟了出去!
  年輕人不知輕重,抬手抱住了狐裘,卻砰然一屁股坐在了石板地上,小翠忍不住「撲!」地一聲笑了!
  年輕人臉好紅,剎時由紅轉白,再轉鐵青,翻身站起,惡狠狠地盯了關山月一眼,半句話沒說,轉身狼狽而去!望著他出了門,關山月倏然而笑!
  忽聽樂寶林喝道:「好身手,兄弟,我走眼了!」
  關山月回身笑道:「樂大哥誇獎,比起您那手『北六省』無敵的高絕『摔跤術』……」
  樂寶林搖頭說道:「兄弟,你別過謙,這話等於罵人,我吃過多少年的江湖飯,見過的人也不可勝數,先前我走眼了,可是如今我看的清楚……」頓了頓,接道:「走江湖這多年,在『天橋』待這麼多日子,我從沒見過像兄弟你這樣的好手,舉手投足全是高絕的真才實學,一點也不含糊的真工夫,我這『摔跤術』不敢比,那只有幾斤蠻力,還得取巧……」
  關山月笑道:「樂大哥,『北六省』無敵的『摔跤術』可不是……」
  樂寶林目光一凝,搖頭說道:「兄弟,不談這了,你真在『侍衛營』吃糧拿俸當差?」
  關山月點頭說道:「真的,樂大哥!」
  樂寶林面有異色,搖頭說道:「兄弟,彼此不外,諒你也不會把我怎麼樣,恕我直說一句,你不該進那個門,你糟蹋了你這身所學!」
  說著,走到一張椅子前坐下!
  關山月笑了笑,沒在意,也沒多說,跟著坐在了他身邊,抬眼望向對面的紅姑,四道目光交接,那像電流通過了全身,兩個人的心裡都為之一顫!
  紅姑嬌靨微紅,微微地低下了頭,直瞅著腳下那雙沾著雪泥的繡花鞋!
  關山月定了定神,道:「紅姑娘,你怎麼又回來了?」
  紅姑仰起了嬌靨,很平靜,但任何人只消一眼便能看出,那平靜,是強裝的,嬌靨上猶帶著三分紅,她道:「這兒住慣了,我不想走!」這話也很平淡!
  關山月道:「為什麼不回到原來的地方去?」
  紅姑微一搖頭道:「那兒我住膩了,那種生活我過膩了,也使我厭惡,所以我想換換環境,改改行!」
  似乎前後矛盾!
  關山月沉默了一下,道:「老人家呢?他知道?」
  紅姑微微點了頭,道:「是我央求二叔的,他答應了我才回來的!」
  關山月道:「沒碰見他?」
  紅姑凝目說道:「你是說我大哥?」
  關山月點了點頭!
  紅姑搖頭說道:「沒到約定的會面處我就帶著小翠折了回來,沒碰見!」
  關山月吸了一口氣,道:「紅姑娘,你知道,你不該折回來!」
  紅姑點頭說道:「我知道,可是我………」嬌靨微微一紅,住口不言!
  關山月道:「這些日子來,風聲一直很緊!」
  紅姑娘低低說道:「我聽說了,城裡發生了幾件大案子,鬧得滿城風雨,我承認有點揪心,可是我知道我沒回來錯!」最後那一句聲音更低,頭也垂了下去!
  關山月微微一歎,道:「紅姑娘,既然你明白了,那也就……」倏轉話鋒,道:「我還是希望你離開這兒,到江南找老人家去!」
  紅姑猛抬螓首,嬌靨的神色很堅決,搖頭說道:「不,我不走,絕不離開這兒,既然回來了,我就沒有再走的打算,要不然當初我不會折回來!」
  關山月很感動,暗暗一歎,他沒再說什麼!
  這堂屋裡,剎時陷入了一片沉寂……
  突然——
  「你倆!」樂寶林看看這個,又瞧瞧那個:「兄弟,妹子,你兩個究竟在說些什麼?難道你兩不是……」
  關山月淡然一笑,道:「樂大哥,我敬您是位江湖英豪,有血性,義薄雲天,沒奢遮的好漢,事到如今,我也不願再瞞你……」
  頓了頓,接道:「樂大哥,你可聽說過,以前『八大胡同』有個色藝雙絕的賣唱姑娘,叫紅姑娘?」
  樂寶林猛一點頭,道:「聽說過,怎麼沒聽說過?紅姑娘的大名幾幾響澈了半片天,兄弟,難不成妹子就是……」
  關山月一點頭,道:「是的,樂大哥,她就是那位紅姑娘!」
  樂寶林呆了一呆,尖聲叫道:「妹子,你,你怎麼不早說,唉,怪不得,怪不得……」
  怪不得什麼,他沒說,只「叭!」地擊了一掌!
  紅姑歉然地道:「大哥,您要原諒,我有理由不能說……」
  「什麼話,妹子!」樂寶林道:「你是誰不一樣?『北京』城裡的人,你試打聽,只要提起紅姑娘三個字,沒有不挑拇指的,人美,才高,藝絕,更難得孤傲高潔,賣藝不賣……」
  倏地住口不言!
  紅姑娘沒說話!
  關山月卻道:「樂大哥,她姓柳,叫綃紅,是位江湖上的俠女,樂大哥聽說過『萬利神賈陪錢郎中』這八個字?」
  樂寶林道:「兄弟說的莫非是金老爺子?」
  關山月點頭說道:「是的,樂大哥見多識廣,那就是紅姑娘的二叔,我剛才所說的老人家,也就是指……」
  「我的天!」樂寶林一躍而起,叫道:「妹子,你,你都該早說,都該早說,金老爺子名滿江湖,哪個不知,誰不尊仰,我要是早知道……『天橋』這幫人要是早知道,誰也不敢欺負你了!」
  「大哥!」紅姑道:「我不說過麼,我有理由不能說?」
  樂寶林道:「妹子,你有什麼理由?」
  紅姑瞟了關山月一眼,道:「讓他說。」
  樂寶林收回目光,道:「兄弟,你說!」
  關山月應了一聲,道:「樂大哥,我姓關,叫關山月,當年在袁大將軍麾下……」
  樂寶林叫道:「兄弟,怎麼說?你當年在袁大將軍麾下?」
  關山月點頭說道:「是的,樂大哥!」
  樂寶林道:「那如今你為什麼投身……」
  關山月道:「請聽我說,樂大哥……」頓了頓,接道:「袁大將軍歸天後,我脫去戎裝,穿上布衣,投身在江湖裡,袁大將軍歸天時,曾交給我一紙遺令,在這紙遺令裡,他交給我一項艱巨而神聖的使命……」
  樂寶林忙道:「什麼使命?兄弟!」
  「聽我說,樂大哥!」關山月道:「我接奉了袁大將軍遺令後花了整整三年工夫,結識了一個人很不錯,但熱衷名利的江湖人,此人算得一方豪雄,姓巴,叫巴不韋,外號……」
  樂寶林忙道:「莫非當年稱雄四川,如今任職在城裡『集賢館』的那位巴不韋?」
  關山月點頭說道:「正是他,樂大哥認識他?」
  樂寶林搖頭說道:「聽說過,我聽說他不容於江湖同道,在四川沒法安身,才跑到『北京』來碰運氣.沒想到讓他一下碰對了,如今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綾羅紗緞,耍得很開,兜得很轉,一些小衙門都得買他的帳!」
  關山月道:「樂大哥沒說錯,他是碰對了,當年他在四川被江湖同道圍攻,是我及時救了他,如今他成了雍郡王胤禎秘密機關中的一員,由於他的極力推薦,所以我來了『北京』……」
  樂寶林道:「這麼說兄弟你也是……」
  關山月笑了笑,道:「樂大哥,我如今是個大紅人,一個炙手可熱的人,雍郡王曾說,有一個關山月勝過十萬甲兵!」
  樂寶林道:「這我相信,只是兄弟你……」
  關山月逕自接道:「到了這兒後,我下榻於金老人家開設的客棧中,那是我早就知道他隱於京城,由他,我認識了紅姑娘跟金飛,我幫金飛一個大忙,讓他帶走了康親王的格格海珠……」
  樂寶林失聲說道:「怎麼,兄弟,康親王的海珠格格是你……」
  關山月笑了笑,道:「我是願天下有情人都成眷屬,既是三生石上早訂,我為什麼不成全人家?當然他也幫了我一個大忙……」
  樂寶林道:「什麼,兄弟?」
  關山月道:「樂大哥,你知道,金飛的一身水性,放眼天下,除『微山湖』的魚殼外,無人能及,我請他入禁宮,進內宛,救出了被囚在水牢多年的昭仁公主,另外還……」
  紅姑娘尖聲叫道:「昭仁公主,是你叫他……原來……」
  樂寶林也叫道:「原來鬧得滿城風雨,使多少人丟官掉腦袋的首件大事是兄弟你……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兄弟,你令我好不敬佩!」
  關山月道:「樂大哥,身為先朝遺臣,這是我的職責,也是我先朝遺民,漢族世胄的職責!」
  樂寶林道:「兄弟,我慚愧,我只知道終日賣力氣混口飯吃!」
  關山月道:「樂大哥要這麼說,我就為我剛才的話而感到不安了!」
  樂寶林正色搖頭,道:「別這麼說,兄弟,我不是個不明大義的人!」
  關山月道:「是的,樂大哥,這我知道,要不然我不會把這些不該知道的,毫不隱瞞地告訴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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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樂寶林還待再說,紅姑突然說道:「關爺,這麼說,公主如今是跟二叔住在一起了?」
  關山月點頭說道:「紅姑娘,可以這麼說!」
  紅姑娘道:「你是打算讓公主在陝甘長住?」
  「不!」關山月搖頭說道:「我讓飛兄弟帶了一封信給老人家,請老人家半途改道,護送公主到另一個地方去!」
  他沒說出那地方是哪兒,那就表示他不願說!
  紅姑冰雪聰明,玲瓏剔透,也就沒再往下追問!
  倒是樂寶林開了口:「兄弟,你剛才說金少俠送走公主時,另外還帶了個什麼?」
  關山月道:「樂大哥,還有一顆賊頭!」
  樂寶林脫口一聲驚呼,道:「兄弟,你是說……敢情這三件大案,全是你一個人的傑作!」
  關山月笑了笑,沒說話!
  樂寶林目光一凝,道:「那麼,兄弟,事完了,你為什麼不走,卻怎又投身……」
  關山月截口說道:「樂大哥,那三件案子,除了拯救公主之外其他的對我來說,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樂寶林呆了一呆,道:「關爺,這還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什麼才是大事?」
  關山月道:「我留下來不走,以後要做的才是大事!」
  樂寶林錯愕了一下,一巴掌拍上大腿,叫道:「兄弟,我明白了……」
  目光一轉,投向了柳綃紅,道:「就因為他不走,所以你又折回來了,可對?」
  紅姑沒想到這位義兄會有突如其來的這麼一問,嬌靨一紅猛地垂下了螓首!
  便連關山月也感到很不好意思!
  「我說兄弟!」樂寶林又大巴掌拍上大腿,道:「既然這樣,還耗什麼勁兒,乾脆,找個好日子,我這個大哥做主,給你們倆辦一辦,一旦成了親,有了家……」
  紅姑紅雲泛上了耳根,忙道:「大哥,不行!」
  樂寶林詫異說道:「妹子,怎麼不行?難不成你不願意?」
  紅姑微一搖頭,急道:「不是我,大哥,是他!」
  說完了這話,一顆烏雲螓首幾幾乎垂到了酥胸!
  樂寶林怔了一怔,霍地轉注關山月,叫道:「兄弟,你不願意?為什麼?」
  別看關山月平日各方面如何高絕,如今他囁嚅著說不出一句話來!
  紅姑突然仰起螓首,整了整猶帶三分羞紅臉色,道:「大哥,你該明白,他這人跟一般人不同,他所負的使命也是非同小可,目前他不能成家,不能有家室之累,我認為像如今這樣也挺好……」
  樂寶林恍悟地道:「原來……可是,妹子,你倆要耗到什麼時候?像兄弟這樣,那可說不定要到什麼時候……」
  紅姑道:「大哥,我知道,我願意等他,對我二叔我也說的很明白,哪怕是十年八年,甚至於一輩子,我都願意等,其實,我跟他都不是世俗兒女,只要心裡有,何必,多此一舉拘於形式?」
  伊人深明大義,復又多情癡心……
  關山月略略感動之餘,情不自禁地投過深深的感激一瞥!
  樂寶林歎道:「妹子,難得你……既然你願,那就這樣吧!」
  紅姑道:「謝謝您的關心,大哥!」
  「妹子,這什麼話!」樂寶林瞪眼說道:「我從小就沒了家,一個人在外流浪,闖江湖這多年,除了幾個徒弟外,一個親人都沒有……承你看得起,認我做個乾哥哥,我把你當成自己的親妹子看待,如今金二叔不在這兒,你的事就該我張羅!」
  紅姑微現激動,但是她沒說話!
  小翠突然俏生生地笑道:「剛才關大爺跟大爺一塊兒站在門外,害得我半天說不出話來,關爺,您是怎麼知道姑娘在這兒的?」
  關山月笑了笑,道;「是我班裡的一個弟兄,在『天橋』無意中看見了紅姑娘,回去對我說了,我起先不信,可是他說他絕沒看錯,於是我就趕緊跑來看看,可巧在場子旁碰見了樂大哥……」
  樂寶林笑道:「兄弟,還說呢,舍妹,舍妹的,可冤苦了我,不過也難怪我上當,誰叫舍妹也姓關哪!」
  這調侃一句,聽得紅姑娘又紅了臉!
  樂寶林笑嘻嘻的又是一句:「燒盤兒了(害臊)真是,用得著麼?妹子,姓他這個關字,還不是遲早的事兒?」
  饒是紅姑巾幗俠女,她也臊得抬不起頭來!
  小翠噘著小嘴兒一旁幫了姑娘的腔:「大爺,你可算是娘家的人哪!」
  樂寶林一怔,旋即點頭大笑,道:「對,對,對,小翠說的對,我是妹子的娘家人,該站在妹子這—邊兒,真是,我是糊塗了,剛才說的收回,全收回,行了麼?」
  小翠笑了,笑得永遠那麼美,那麼甜!
  笑聲中,樂寶林忽地皺起眉鋒,望著關山月道:「兄弟,別怪我說話不瞧時候煞風景,剛才的事你能……」
  關山月道:「樂大哥是指那位大少?」
  樂寶林點了點頭!小翠「呸!」地一聲道:「提起他我就噁心!」
  關山月道:「樂大哥,我並沒有把『九門提督』放在眼裡!」
  樂寶林道:「兄弟,你不知道,他就這麼一個寶貝兒子……」
  紅姑美目微橫,突然說道:「大哥也真是,他有胤禎撐腰,又怕得誰來?」
  「對了!」樂寶林呆了一呆,拍了一下大腿,道:「我怎麼把這個主兒給忘記了,『九門提督』權勢再大,他可絕不敢招惹四阿哥,雍郡王呀……」一頓,接道:「只是,兄弟,你看他會來麼?」
  「會!」關山月點頭笑道:「一定會,以他平日的氣勢,他豈肯吃這個虧,要讓我看他回去後絕不會先去找拜善,定然是先帶著人找來出出氣,然後再把我交給拜善處置!」
  樂寶林道:「那麼,你怎麼辦?兄弟?」
  「他們走著來,我讓他們爬著回去,然後他會去找拜善,拜善對他一說,不但大事化小,小事化無,而且包管他今後絕不敢再進這個門兒!」
  樂寶林笑了,拍手說道:「好主意,痛快,痛快,誰敢打『九門提督』的少爺,兄弟,也只有你了……」忽聽大門砰然一聲,忙道:「來了,兄弟,說著曹操……」
  「姓關的,你出來!」
  門外響起了一陣叱喝!
  四人抬眼外望,只見院子裡闖進了四個氣勢洶洶的大漢,叉著腰,瞪著眼,不可一世!
  門外,還站著七個人,六個是打扮利落,腰中鼓鼓的大漢,中間一個是那『九門提督』的大少!他站在門外指手劃腳地直嚷嚷,可就不敢進門!
  關山月笑了,道:「樂大哥,您陪紅姑屋裡坐坐,我出去瞧瞧去!」說著他站了起來!
  樂寶林霍地站起,道:「不,兄弟,我跟你一塊兒出去!」
  關山月道:「樂大哥,您犯不著,以後您還要在『天橋』……」
  樂寶林道:「兄弟,那我何如當初不讓他瞧見,我不說過了麼?我豁出來了,雖然插不上手,瞧瞧熱鬧,瞻仰瞻仰兄弟你的高絕身手,飽飽眼福總是難得的機會!」
  關山月沒再多說,一笑轉身行了出去!
  院子裡站定,他抬眼打量,微一拱手,含笑說道:「四位是……」
  一名大漢冷冷說道:「『查緝營』的!」
  「查緝營」與「侍衛營」是兩個不同的衙門,「查緝營」歸「九門提督」直接統轄,負責京城安寧,查緝一些作奸犯科!
  而「侍衛營」則歸貼著親貴邊兒的人統帶了,負責內城以及「紫禁城」的安全,雖不如御前帶刀的大內貼身侍衛,但比起「查緝營」要大,要高得多!
  照理,「查緝營」的絕不敢招惹「侍衛營」的,可是今天有大少撐腰,那就另當別論!
  關山月當即「哦!」地一聲笑道:「原來四位是『九門提督』轄下『查緝營』的,失敬!」說著,他拱起了手!
  那適才發話大漢,猶不知死活地端起了架子,面泛凶狠之色,冷冷說道:「你就是在『侍衛營』當差的姓關的?」
  關山月道:「不錯,在下正是關某人!」
  那大漢道:「好得很,『查緝營』平日受夠了『侍衛營』的氣,但礙於提督而一忍再忍,今天你竟敢出手毆打提督大少,簡直膽大包天,形同造反,新舊帳一併算,今天爺們倒要看看『侍衛營』當差有什麼過人之處……」
  只聽那位大少在門外叫道:「少跟他囉嗦,把他揪出來!」
  那大漢一擺手,道:「姓關的,聽見了麼?是漢子跟爺們出去,大少不願嚇著了關姑娘!」
  關山月一點頭,道:「可以,我這就出去,但在我沒跟四位出去之前,我要先請問一聲,剛才踢門的是哪一位?」
  那大漢道:「就是我,怎麼樣,你咬我的……」
  他那個髒字還沒出口,關山月已然說道:「不怎麼樣,我留你一條腿!」
  話落跨步,飛閃而至,飛起一腿直踢出去!
  關山月身手快捷如電,那大漢只覺眼前一花,當他知道情形不對時,關山月腳已掃在他左腿膝彎上!
  只聽「叭!」地一聲輕響,隨聽那大漢殺豬般一聲大叫,砰然倒地,抱著左腿亂滾!
  那另三個被驚住了,沒一個敢動!
  樂寶林為之動了容!
  關山月像個沒事人兒,微微一笑,道:「三位,請跟我出去!」
  手往後一背,當先行了出去!
  他把背後毫無顧忌地全交給了人,這是機會,一名大漢悄無聲息地探身欺進,抖身一掌直劈關山月後頸!
  樂寶林看得清楚,大驚忙喝道:「兄弟,留……」
  「神」字未出,關山月左手後拋,那偷襲大漢大叫一聲捂著肚子蹲了下去,頭上都見了汗!
  沒一個敢動了,關山月跨步出門,門外,那七個由那位大少領著直往後退,個個滿臉的驚駭色!
  突然,那位大少爺站穩了,大聲叱道:「該死的混帳東西,還不上去……」
  一聲大喝,寒光閃動,那六個大漢探腰亮了兵刃,個個凶狠驚駭,躍躍欲動,但有點怯意!
  「怎麼?」關山月笑道:「亮傢伙,動兵刃了?諸位要弄清楚,這兒是京畿重地,我是『侍衛營』的……」
  一名大漢色厲內荏地道:「你打提督的大少爺,膽大包天,形同造反,就該死!」
  「好!」關山月點頭說道:「我話說在前頭,哪個敢先動,我就讓哪個斷一隻手!我說得出,做得出,諸位要不信請看裡面那兩位!」
  那是一點不假,誰都看得清楚,關山月這句話確有震懾之效,那六個沒一個敢先上!
  那位大少爺臉上老大地掛不住,他厲喝說道:「該死沒用的東西,你們哪個敢不上,我就要哪個的腦袋!」
  這句話更懾人,斷手總比丟腦袋好!
  那六個遲疑了一下,一名大漢突然大喝躍起,抖起手中兵刃直撲關山月!
  關山月一搖頭,道:「念在你被逼無奈份上,去!」身子一偏,抬腿踢出!
  那大漢悶哼一聲抱腕退後,那兵刃化為一道寒光沖天直上,數十丈高處力盡勢微,掉頭墜下,「撲」地一聲直挺挺地紮在遠處的雪地上。
  關山月抬眼一掃,道:「還有哪位要上?先招呼,這回可沒那麼便宜!」
  那五個,沒一個動!
  那位大少爺厲喝說道:「真笨,真沒用,十個人對付不了一個,你們簡直糟蹋糧食,『查緝營』要你們幹什麼?你們不要腦袋了,上啊!」
  那五個互覷一眼,只聽一人叫道:「弟兄們,豁出去了,拼吧!」
  五名大漢兵刃揮起,一陣風般地撲了過來!
  關山月搖頭說道:「你們這些可憐蟲令我不忍!」一閃身,橫裡跨步,他已到了那位大少爺面前。
  那位大少爺大驚失色,機伶大喝:「大膽,你想幹……」
  關山月劈胸揪住了他,身形一旋,把他帶了過來,帶得他眼前冒金星,七葷八素。
  關山月淡然喝道:「各位,請往他身上招呼!」
  那幾個大驚,一起收勢站住!
  關山月道:「請諸位把兵刃收起來!」
  那幾個猶豫了一下,乖乖地把兵刃藏回腰裡!
  關山月笑道:「謝謝諸位的合作……」
  凝注那位大少爺,笑接道:「大少,令尊轄下的『查緝營』裡還有多少人?」
  那位大少嚇白了臉,直道:「你想幹什麼,你想幹什麼……」
  關山月道:「不幹什麼,我的意思是說,你大少該多帶幾個來!」
  那位大少爺沒有說話!
  關山月笑了笑,又道:「大少,如今,你我該怎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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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位大少爺有點硬,道:「我找拜善說話去!」
  關山月雙眉微揚,笑道:「好啊,大少你儘管請,只是那恐怕要往後擱擱,眼前大少你糾纏民女於前……」
  那位大少爺道:「她只是個江湖賣解女子!」
  關山月道:「江湖賣解女子也是人,並不見得比誰低賤些,在這兒我願意告訴大少,她是我的人,你大少糾纏我的人於前,復又糾眾行兇於後,眼前這件事,咱們該先了一下!」
  那位大少驚恐地道:「你打算怎麼個了法?」
  關山月淡然一笑道:「很簡單,我這個人一向寬懷大度,不為已甚,我並不怎麼打算為難你大少,我出身江湖,如今任職官家,先按我的扛湖規定,廢去你大少的四肢,然後再讓你『查緝營』的這些人抬著你找統帶告官狀去!」
  這番話聽得那位大少爺嚇破了膽,他面無人色,猛然一掙,扯著喉嚨便叫:「救命啊,殺人了,救命啊……」
  「大少!」關山月笑了笑,道:「我無意殺人,你可別亂給我扣帽子,『天橋』鑼鼓喧天,恐怕你喊破了喉嚨也沒人聽見!」
  關山月沒直說,要是直說,那就成了,就是有人聽見,恐怕人家樂得瞧個痛快,也不會有人管!
  事實上關山月沒說錯,他叫了半天,沒看見一個人跑過來,他沒轍了,也軟了,不叫了!
  關山月淡然一笑,回身揚手,道:「哪位把兵刃借我用一下!」
  那位大少魂飛魄散,心膽欲裂,忙顫聲哀求說道:「關,關,關壯士,你饒,饒……」兩腿一軟,便要跪下!
  關山月可沒讓提督大少跪,關山月也明白,假如讓他這麼跪下,那顯得自己做得太過,在雍郡王胤禎或拜善那兒不大好說話,當即揪胸一提,把他提了起來,道:「大少,這我不敢當,你大少這一套也令我心軟,我只聽你一句,以後還來不來糾纏了?」
  那位大少爺頭搖得像貨郎鼓,忙道:「不來了,不來了,關壯士,我絕不來了!」
  關山月淡然一笑,道:「我說過,我這個人由來寬懷大度,不願為己過甚,大少,沒事了,帶著你的人,請吧!」
  手一鬆,那位大少踉蹌出去好幾步,他可沒敢再多說,也沒敢再瞪關山月,更沒招呼「查緝營」的那幾個,抖著兩條腿,轉身便跑!
  驚魂猶顫,拾回一條命,怪爹娘少生兩條腿,他能不跑?活了這麼大,他可從沒受過這等驚嚇!
  他一跑,「查緝營」的那幾個也要跑!突然——
  「慢點!」關山月陡揚輕喝,那幾個一震停步,眼望著關山月,滿含企求,好不可憐!
  關山月抬手指向院子裡,道:「把貴營的人帶走!」
  那幾個走進院子裡,扶起受傷的,一拐一拐地狼狽而去,目送那幾個遠去,關山月走向插在遠處雪地上的那把刀,伸手把他拔了起來!
  他往回走的時候,樂寶林迎了上來,挑著拇指,驚喜地道:「兄弟,高,高,高,我算是開了眼界,兄弟,你這身工夫是怎麼學的?膽識又是哪兒來的……」
  關山月笑道:「樂大哥,工夫是跟師父學的,膽識是向老天爺借來的!」
  樂寶林笑了,但他忽地皺起眉鋒,道:「兄弟,真的不礙事麼?」
  關山月微一搖頭,道:「剛才就不礙事,如今是更不礙事了!」
  樂寶林微笑說道:「怎麼說,兄弟?」
  關山月一揚手中那把刀,笑了笑,道:「樂大哥,就憑這把刀,我要使我這被告變成原告!」
  樂寶林呆了一呆,倏然失笑,歎道:「兄弟,你真行,你這個人,是我生平首遇,走,進去吧,別讓妹子跟小翠提心了!」
  關山月跟著樂寶林走了進去,紅姑正在堂屋裡,有點坐立不安,一見兩人行進,忙站起來望著關山月道:「你,做得好像過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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