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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獨孤紅] [丹心錄][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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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3 10:20:44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文章聲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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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一 章 俊漢子          第 二 章 金掌櫃          第 三 章 集賢館
第 四 章 敵與友              第五 章 雍郡王             第 六 章 晉身禮
第 七 章 奇女子              第 八 章 情人會             第 九 章 侍衛營
第 十 章 智如刀              第十一章 建首功            第十二章 血滴子
第十三章 宗人府             第十四章 燕歸來             第十五章 懲惡少
第十六章 查緝營             第十七章 驚心事             第十八章 南海王
第十九章 千里駒             第二十章 甘鳳池             第廿一章 語如鋒
第廿二章 服魚殼             第廿三章 威侯府             第廿四章 通靈犀
第廿五章 訂良緣             第廿六章 論天下             第廿七章 縱英豪
第廿八章 施毒計             第廿九章 遣奇兵             第 卅 章 破紅蓮
第卅一章 獻妙策             第卅二章 拯弱女             第卅三章 好弟兄
第卅四章 惺惺惜             第卅五章 癡情女             第卅六章 白雲觀
第卅七章 大功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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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3 10:22:04 |只看該作者
第 一 章 俊漢子
  臘七臘八,凍死寒鴨兒!
  厚積數尺,一望無垠的雪地上,有一道既長又遠,一直伸延到看不見的溝,那是輪痕!
  在這輪痕的兩旁,有兩行同樣的,同道遠,一直延伸到天際的橢圓形輪痕印,那是腳印!
  順著這條輪痕,腳印往近處看,往上看,可以很快地看見雪地上有個人推著一輛小車,那是北方特有的獨輪小車,這種車,北方人管它叫獨輪車。
  推車的,是個漢子,他穿著一身袍子,卜擺塞在腰裡,褲腿扎得緊緊的,一顆腦袋被一頂棉帽包住了。頂著剌骨,刀兒一般的寒風,彎著腰,吃力地推著那輪車,緩慢地往前走!
  小車的左邊,躺著那麼一堆!那是個人。
  那個人穿的挺不錯,緞子的,但卻是件夾袍,抱著頭,蜷著腿,縮成了一堆,難怪,大臘月裡穿夾袍,當然他凍得慌,冷到骨頭裡。
  小車的右邊,放著一個長長的包裹,那是行囊。
  這輛車,兩個人,是夠怪的,誰在這時候趕路,大半是趕回家過年的,可是這時候趕回家過年,不是坐轎就是僱馬車,誰坐這短命的小獨輪車喝西北風?
  你不瞧,這車上,人身上,都帶著雪?
  到了!那是座宏偉,雄壯的城地,那既厚又重的兩扇巨大的鐵門,半掩著,城門口站著兩隊執槍持兵刃的旗勇,由兩名挎刀武官帶領著,在那兒一個個地檢查進出的人。
  瞧上去官威懾人,戒備森嚴,能嚇得人打哆嗦!
  其實,這時候行人稀少得可憐,誰在這時候進出城門?尤其是那些官老爺查得那麼嚴?
  城門左邊,另站著兩名身穿長袍,眼神十足,腰裡鼓鼓的中年漢子,瞧打扮,不像官,可是那兩名武官對這兩人挺和氣,很恭謹,每查個人後,總得哈腰向他兩位請示一句,等他兩位點了頭,擺了手,那些旗勇才放人進城!
  輪到這輛車了,推車的打拱作揖直哈腰,本來是,那年頭百姓畏官如虎,誰敢不恭維客氣?
  一名武官冷冰冰,大刺刺地官式盤問一番,推車的對答十分穩當,妥帖,那名武官點了點頭,回身剛要哈腰請示,兩名便衣漢子中一名,一個箭步到了車旁,探手抓向車旁抱著頭蜷著腿的那位,口中那麼一聲:
  「關……」
  下面的話尚未出口,那位露了臉,令人搖頭,他衣著挺氣派,長得卻令人不敢恭維,像個吃賣力飯的!
  那漢子眉鋒一皺,縮回了手,道:「推車的,進城!」
  推車的千恩萬謝,匆忙地推著車進了城門,身後,城門口,傳來兩聲談話。
  「等了兩天兩夜了,怎麼還不見影兒,咱們怎麼交差?」
  「那有什麼法子?說不得只好往下等了!」
  車,進了城,順著大街往裡走,壓在石板路上直響!
  突然,推車的停下來,一鬆手,一直腰,笑道:「老哥,起來吧,車歸你了!」
  車左那位,一骨碌翻身下地,翻著眼,瞪著眼前那位身材頎長的漢子,賠上一臉不安的笑:「客官,您到了?」
  那漢子「嗯!」了一聲,點了頭,笑:「老哥,辛苦你了……」
  「辛苦?」坐車的那位叫道:「這段路是您推我……」
  那漢子截口笑道:「這是我的自願,我想客串一番,嘗嘗推車滋味,如今到了,你是你,我是我,後會有期!」
  說完了話,伸手抓起車右長行囊,轉身就走!
  坐車的那位急了,趕前一步招手叫道:「客官,您這身衣裳……」
  那漢子沒回頭,笑道:「歸你了,落了店我自會再買!」
  好快的步履,說話間他已走出了老遠!
  坐車的那位怔住了……
  那漢子順著大街,東拐西拐,大街上既冷又淒涼,滿眼是雪,家家戶戶上門不見人影。
  最後,他停在一家門前,那是家招商客棧,招牌掛得老高,在寒風裡直晃,門沒關,本來是,做這行買賣哪能關門,門口,吊著一塊既厚又重的棉布簾。
  進了棉布簾兒裡邊看,那櫃台處,一隻大火盆邊兒圍著好幾個人,那是夥計們偷閒烤火!
  那櫃台裡,坐著個身穿棉袍,戴著老花眼鏡的灰鬍子老頭兒,正閉著眼兒在呼嚕呼嚕地抽水煙袋!
  年輕人圍在一堆兒,偷閒烤火這是愜意事兒,當然,那一邊兒烤火,一邊兒還可以聊聊天!
  只不知他們在低低議論什麼,很神秘,忽地一聲,那既寬又厚的棉布簾突然往裡一掀,一股小寒風鑽了進去,猛一冷寒得連連打冷戰,這是誰那麼冒失,那麼缺德?
  那個頭兒壯的漢子一瞪眼,剛要罵!
  那棉布簾兒又垂下了,那漢子進了門,隨手摘了棉帽,那是身材頎長的漢子,看年紀廿多近卅!人長得很標誌,長長的眉斜飛入鬢,那一雙風目即黑又亮,很英武,只是膚色嫌有點黝黑!
  人家都袖著手,彎著腰,他卻腰桿兒挺得筆直,手裡還提著一個長長的包裹,不知裡面是什麼,瞧著沉甸甸的。
  那個子壯的漢子到了嘴邊的髒話,被這俊漢子那—雙既黑又亮,還隱隱懾人的眼神嚇了回去,頭一低沒吭聲!
  吃客棧裡的飯,暮迎南北,朝送東西,店伙見過的人多,眼睛雪亮,也沒敢多說,瘦小漢子忙站了起來,迎上去,哈腰一點頭,賠上了滿臉笑:「您這位爺是……」
  那俊漢子未答,反問道:「這兒是……」
  這—問要多絕有多絕!
  可是那年頭兒做生意的卻講究和氣兩字,瘦小漢子忙道:「這位爺,這兒是客棧,小號兩字『平安』……」
  俊漢子笑了,那口牙好白,道:「那我沒找錯地兒,你該是這兒的小二哥?」
  瘦小漢子一連將頭點了好幾點,忙賠笑說道:「是,是,是,您多照顧……」
  俊漢子笑道:「那麼,我也沒找錯人,給我找間乾淨上房去!」
  瘦小漢子忙道:「是,是,現成的,您請跟我來!」
  說著,他轉身帶路,往裡面行去!
  俊漢子轉過頭來沖那個頭兒壯的漢子微微一笑,道:「天寒地凍,要罵人小心凍了舌頭!」
  轉身行向了裡邊!
  那個頭兒壯的漢子愣了,等到那俊漢子頎長而瀟灑的背影不見,聽不到了步履聲,那麻臉漢子伸了舌頭:「乖乖,好厲害……」
  那個頭兒壯的漢子冷哼一聲站了起來:「是厲害,還他娘的挺扎眼,瞞不過我這雙眼,這小子準會武,看見他手裡提的包袱麼?那八成是口劍!」
  麻臉漢子一怔,道:「劍?不會吧,再說,出門兒帶口劍也沒什麼……」
  「沒什麼?」那個頭兒壯的漢子冷哼說道:「你他娘的懂什麼?這麼大冷天,他一個人住客棧,我瞧他就透邪氣兒,你在『北京城』裡長大的,地兒熟,人頭兒也熟,你瞧見過這小子麼?」
  那麻臉漢子道:「沒有啊,九哥,不過,當然他是外地來的,要不幹什麼住客棧?你說是不是?」
  「是!」那個頭兒壯的漢子冷冷說道:「都過了臘八了,在外頭的都趕回家過年了,這小子卻由外地兒跑來這人生地不熟的『北京』城,我看不對勁!」
  那麻臉漢子愕然道:「九哥的意思是……?」
  那個頭兒壯的漢子哼了—聲道:「我瞧他八成兒是那到處緝拿的飛……」
  麻臉漢子一哆嗦!
  那櫃台裡一直在吸水煙的老掌櫃的,突然乾咳一聲,自言自語地道:「九哥兒,想出這口氣卻嫌過份,可別給一個出門的外鄉人亂扣帽子,那是要人命的!」
  那個頭兒壯的漢子臉一紅,道:「金大叔,我是真瞧他不對勁,您要怕他冤枉,我這就告訴四爺去,請他老人家來瞧瞧!」
  說著,不等那老掌櫃的說話,便轉身掀起棉布簾子出門而去,又一陣寒風,吹得麻臉漢子一哆嗦!
  這一陣寒風,也吹滅了老掌櫃的火折子,其實,那火折子也快燒沒了,他往地上一丟,站了起來……
  這客棧,不算大,只有一進後院,可是這院子不小,三面算起來大大小小總有十幾間客房!而且,那院子裡還種著幾株骨幹似鐵,在寒風雪地裡挺立著的老梅,半吐嫩蕊,枝椏壓雪,既雅又美!
  「梅須讓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這地方好……」那俊漢子含笑輕哼,跟著瘦小的店伙,踩著青石小徑上的積雪進了後院,俊漢子目光一掃,立即皺了眉:「小二哥,敢情貴店客人就我一個?」
  是不錯,這院子裡客房都鎖著門兒,寂靜得不聞一絲人聲!
  瘦小店伙邊走邊賠笑說道:「是的,爺,出門兒的客人們,都趕回家忙過年去了……」
  俊漢子一怔,訝然說道:「小二哥,今兒個是……」
  那瘦小店伙道:「爺貴人多忘,今兒初十了,再過十幾天就祭灶了!」
  俊漢子「哦!」地一聲失笑說道:「瞧我把日子都過忘了,可不是,臘八都過了……」
  點了點頭,接道:「嗯,祭灶,上天言好事,下地保平安,灶王爺難侍候,可要好好地送送他,要不然……」
  搖了搖頭,住口不言!
  但,他剛住口,耳邊傳來一陣斷斷續續的呻吟聲!
  俊漢子一怔停了腳步,道:「小二哥,你聽,這是誰?」
  那瘦小店伙跟著停了步,凝神一聽,隨即笑道:「爺,那是東屋裡的一位客人……」
  俊漢子訝然說道:「你不說客人們都走了麼?」
  瘦小店伙忙道:「您不知道,這位客人是前三天住進來的,是個要飯的老化子,其實,那不是他住進來的,是我們掌櫃的看他飢寒交迫倒躺在路上,把他抬進來的。」
  俊漢子「哦」地一聲道:「是個要飯化子,他害著病麼?」
  瘦小店伙道:「自被抬進東屋到今兒就沒起過床,也不知道害的是什麼病,一張臉好黃,還咯血,一天總要咯個大半碗的!」
  俊漢子眉鋒微皺,道:「沒人請大夫給他看看麼?」
  瘦小店伙道:「不用請大夫,我們掌櫃的年輕的時候,懸壺濟世行過醫,可是經他看了好幾次,買了好幾帖藥也沒好……」
  俊漢子道:「怪可憐的!」
  瘦小店伙道:「可不是麼?這麼大年紀,要是有錢的大戶人家,早該當老太爺享清福了,可是他卻……」
  俊漢子道:「小二哥,他年紀挺大麼?」
  瘦小店伙道:「要以我看,至少也有六十了!」
  俊漢子點了點頭道:「那的確不小了……」  .
  頓了頓,接道:「小二哥,一個要飯的化子,可付不起店錢哪!」
  瘦小店伙搖頭說道:「我們掌櫃的說了,不但不要他的店錢,而且還打算趕快治好他的病,送他幾個再讓他走呢!」
  俊漢子點頭說道:「你們老掌櫃的是個難得的老好人。」
  瘦小店伙道:「可不是麼?碰見苦哈哈的窮朋友,他不但管住而且管吃,這客棧開十幾年了,就沒有見他掙過一片產業!」
  俊漢子道:「那更難得了,就是適才櫃台裡的那位?」
  瘦小店伙點頭說道:「那就是我們掌櫃的!」
  俊漢子道:「他沒兒沒女麼?」
  瘦小店伙搖搖頭,道:「這麼大年紀了,也就他—個人……」
  頗為感慨地接道:「這年頭兒呀,老天爺不長眼,行善做好事兒,有什麼用,到頭來連個送終的人都沒有!」
  俊漢子目光一凝,忽地笑了,道:「看來,小二哥你也是個難得的好人!」
  瘦小店伙方待謙遜,俊漢子已又說道:「小二哥,我住哪一間?」
  瘦小店伙這才發現他們在雪地裡站了半天,「哦!」地一聲,赧笑忙道:「對不起,爺,您請跟我來!」說著,急步向南屋行去!
  俊漢子向著那唯一未鎖的東屋,投過一瞥,然後跟著舉步,隨在店伙身後走上了長廊!
  到了南屋前,瘦小店伙由腰裡掏出鑰匙打開了鎖,然後推開了門,轉過臉來笑著說道:「爺,您瞧瞧,中意麼?」
  俊漢子抬眼一打量,窗明几淨,點塵不染,一點頭,連聲稱好地道:「小二哥,我從沒住過這麼好的客棧,就是這一間了,勞你神,替我打盆熱水來,我洗把臉!」
  賣瓜的哪有不愛聽人說瓜甜,一聽誇讚,店伙樂了,眉飛色舞,咧著嘴直笑,說道:「是,爺,我這就去,不瞞您說,我們這家客棧,不敢自吹自擂『北京城』首屈一指,但在這京畿您就找不到一家比我們這家還好還舒服的……」
  說了半天,仍然是最好的!說著,他得意地嘿嘿一笑,哈個腰退著要走!
  「小二哥,慢走一步,」俊漢子一招手,把他叫住了,然後由懷裡掏出一物,往店伙手裡一塞,道:「這個,你拿著,買酒喝!」
  店伙只覺手裡冰涼,還透著點暖意,手一攤,赫然是一綻雪花花的白銀子,他樂了,打心底裡樂!
  那當然樂,他未必稀罕酒,可是他絕不會不稀罕這雪花花的白銀子,手一握,忙躬身道:「謝謝爺賞賜,謝謝爺賞賜,大冷天裡,您要不要吃點什麼熱的,廚房裡很方便,您招呼一聲……」
  本來和氣,這一下更慇勤而周到了!這也難怪,這麼一大錠銀子,夠他吃喝玩樂好幾個月的,他哪碰見過出手這麼大方,闊綽的客人!
  瞧吧,以後只要俊漢子有事,只消招呼一聲,那必然是關關皆通,馬上辦到,誰叫它能使鬼推磨!說來說去這是俊漢子會做人!
  店伙一句話未說完,俊漢子擺了手,道:「謝謝您,小二哥,我不想吃什麼,嗯,對了……」
  偏著頭,兩眼一抬,道:「剛才那壯漢子,你叫他九哥,他是……」
  店伙「哦!」地—聲道:「您問他呀,他是東城那武術館裡的……」
  俊漢子點頭笑道:「怪不得個頭兒那麼壯,原來是……那武術館是……」
  店伙道:「京華,就是京都的京,華夏的華!」
  俊漢子點頭說道:「好名字,必然是家大武術館!」
  「大嘍!」店伙頭一揚,瞪了眼,生似那家武術館是他開的,道:「爺,您不知道,『北京城』裡的這家,是總館,分支遍及南七北六,十三省裡也只有這家武術館闖得開,單這總館裡,就有十幾位武師,個個武藝高強一身好本領,總館主『鐵掌斷魂震八方』宮老英雄,闖蕩半世,英名半生,憑一雙鐵掌,一柄金刀,滿腔的豪俠義氣,闖蕩南七北六一十三省,結交遍天下,到處是朋友……」
  俊漢子點了點頭,截口說道:「那的確夠稱得上天下首屈一指的大武館,鐵字號……」雙眉微揚,接道:「小二哥,你們剛才談什麼鬧飛賊,又是怎麼回事兒?」
  瘦小店伙一怔直了眼,道:「爺,您聽見了?」
  俊漢子微微笑道:「只聽見那麼一句,小二哥,天冷,外面靜,咕聲傳得遠,咳嗽一聲都能傳到對街!」
  瘦小店伙嚇得一哆嗦,壓低了嗓門兒,道:「您是剛來?」
  俊漢子點了點頭道:「剛由『永定門』進來!」
  瘦小店伙滿臉悸色地道:「那就難怪您不知道了,爺,事情是這樣的,內城裡的『康親王府』,前天夜裡鬧飛賊,可是這飛賊怪得很,一樣珍貴的東西也沒拿,卻只把王爺的幾位福晉跟格格嚇病了,這一來王爺大為震怒,把事情交到了九門提督府,著期限破案,可是到今兒個三天了,吃公事飯的爺們滿城裡搜人,結果一個鬼影子也沒瞧見,聽說……」
  俊漢子雙目之中突然閃過兩道比電還亮的光芒,飛快地向門外投過一瞥,有意無意地截口,道:「原來如此,希望『九門提督』早點拿著那飛賊,要不然不知有多少人要遭殃呢?夜裡我也可以睡好覺了!」
  瘦小店伙忙道:「說得是……」
  俊漢子沒讓他往下說,當即又道:「小二哥,麻煩你,待會兒替我燒燒炕,另外替我拿個火盆進來,這屋裡冷得讓人耐不住。」
  瘦小店伙也是個機靈人,一聽這話,就知道該走了,一連應了好幾聲是,哈著腰,退著出了門兒!
  店伙走了,俊漢子轉身後,背著手走向後窗,伸手推開了後窗,由內外望,後院牆裡,也種著幾株老梅!他站在窗前向外望得出了神!
  但,倏地,他唇角泛起一絲輕輕笑意,那絲笑意剛泛上唇角,背後,屋門處響起了一聲輕咳。
  他唇角那絲笑意更濃了,揚了揚眉,道:「是小二哥麼?請進來!」
  店伙剛走,哪有那麼快的!
  有一聲輕咳,只聽屋門處響起個蒼老話聲:「客官,是老朽!」
  俊漢子連忙轉過了身,屋門口,站著那手裡提著水煙袋的老掌櫃的,俊漢子微微一愕,道:「老人家是……」這就有點裝了!
  老掌櫃的賠上一抹輕笑,忙道:「老朽是小號掌櫃……」
  俊漢子「哦!」地一聲舉步迎了過去:「原來是掌櫃的,快請進,請進!」
  說著,側過了身往裡擺了手!
  老掌櫃的一哈腰,告了個罪走了進來!
  俊漢子順手拉過一把椅子,含笑說道:「掌櫃的請坐!」
  老掌櫃的稱謝忙道:「坐,坐,您也坐!」
  說著,跟俊漢子對面落了座!
  坐定,俊漢子笑道:「掌櫃的原諒,茶水還沒送來……」
  「哪兒的話!」老掌櫃的忙道:「老朽該請客原諒,小號人手少,也都是笨手笨腳的,往後要有侍候不周的地方,您多包涵!」
  俊漢子笑了笑,道:「掌櫃的客氣,掌櫃的屈駕光臨,有什麼事兒麼?」
  「沒有!沒有!」
  老掌櫃的忙搖頭說道:「習慣了,以往小號客人光顧,老朽總是過來看看,出門在外不比家裡,老朽過來看看客人們有什麼需要!」
  俊漢子道:「掌櫃的是難得的熱心人!」
  「好說!」老掌櫃的乾笑一聲,忙道:「應該的,老朽還沒有請教……」
  「姓關!」俊漢子道:「漢壽亭侯關夫子的關!」
  老掌櫃的點頭說道:「原來是關爺,台甫是……」
  「不敢!」俊漢子道:「草字山月!」
  老掌櫃的微微地沉吟了一下,道:「原來是關山月關爺……」
  俊漢子關山月道:「請教!」
  「不敢!」老掌櫃的推了推老花眼鏡,忙道:「老朽姓金,草字一貫!」
  關山月笑了笑,道:「原來是金掌櫃的……」
  金掌櫃的道:「關爺仙鄉……?」
  關山月道:「江南,我是在江南長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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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掌櫃的隔著老花眼鏡深注一眼,道:「江南好,風光明媚,人傑地靈,怪不得老朽一眼就覺得關爺豪情奔放,英氣逼人,而且……」
  關山月含笑說道:「金掌櫃的,這豪俠二字,我當不起,我是讀書不成學劍,學劍又不成,最後只得做生意餬口,沒出息!」
  「好說!」金掌櫃的搖頭說道:「那是關爺您忒謙,老朽開這客棧多年,暮迎南北,朝送東西,這雙老花眼,可說看人多了,老朽看得出,關爺必是來自名家的武林豪俠!」
  關山月淡淡笑道:「金掌櫃的,人有失神,馬有亂蹄,這回你走了眼!」
  金掌櫃的老於世故,沒多說,笑了笑,道:「關爺這趟『北京』是……」
  關山月道:「江南生活嘗夠了,出來到處走走,順便買點東西!」
  金掌櫃的遲疑了一下,乾笑了兩聲,道:「關爺,最近內城裡鬧飛賊……」
  關山月淡淡說道:「我聽小二哥說過了!」
  金掌櫃的老眼溜上炕上那長長的包袱,道:「關爺,原諒老朽直言,在這時候,像關爺這麼一位會武又帶著不露眼兵刃的人,可有點……」
  「我明白了!」關山月揚眉笑道:「金掌櫃的懷疑我是那幹不正經買賣的?」
  金掌櫃的老臉一紅,乾笑忙道:「關爺,您千萬別誤會,不是老朽,是……」
  一頓,改口說道:「總之,關爺,您已惹人懷疑是實,老朽說句大膽的話,也拼著這條老命不要了,像您,關爺,不管您是不是武林中的朋友,在這時候您卻該避避風頭!」
  關山月淡淡笑道:「謝謝你,金掌櫃的,真金不怕火,我沒有什麼好躲的,便是當今皇上,他也得講個理,再說,你看我像麼?不過,話又說回來了,金掌櫃的要怕我替寶號惹麻煩,我可以換家客棧,而且可以馬上走!」
  金掌櫃的霍地站了起來,連連搖手地道:「關爺這是什麼話?我金一貫雖然是個商人,可還明白點大義,別瞧這份兒不算小的產業,生不帶來,死不帶去,誰稀罕誰拿去,關爺,咱們是自己人,說穿了我是為自己人好,那班人咱們惹不起……」
  這話,夠豪邁,也顯得胸襟灑脫!
  關山月目射異采,笑了:「老掌櫃的,算我失言,這趟出門兒碰見你金掌櫃這麼一個夠朋友,我不虛此行,足堪安慰……」頓了頓,接道:「我明白了,是『京華武館』那位九哥對我動了疑,其實他那是想出口氣,你放心,我知道該怎麼應付……」
  一擺手,又接道:「金掌櫃的,你請坐,咱們好好兒談談!」
  金掌櫃的愣在了那兒,沒動,瞪著老花眼道:「關爺,您,您知道了?」
  關山月一笑說道:「沒什麼,說穿了不值一文錢,『京華武館』的那位,這是那位小二哥告訴我的,至於他懷疑我,那是我自己猜的,因為我多一句嘴,頗令他難堪!」
  金掌櫃的搖了搖頭,道:「關爺,老朽看您……」
  關山月又一擺手,道:「金掌櫃的,有話坐下說!」
  金掌櫃這才應聲又落了座,坐定,關山月搶先開了口:「金掌櫃的,聽說您就一個人兒?」
  金掌櫃的一怔點頭,道:「不錯,這八成兒又是那快嘴的東西……」
  關山月笑道:「別怪他,掌櫃的,這該沒什麼怕人知道的,對麼?」
  金掌櫃的神情微震,忙點頭說道:「是的,是的,關爺說的是,這有什麼好怕人知道的?」
  關山月目光深注,笑了笑,道:「金掌櫃的,恕我直言,像你金掌櫃的,年過半百至今猶是單身光棍一個人,可並不多見!」
  金掌櫃的臉色微變,隨即神情一黯搖了頭,道:「那有什麼辦法,天生的絕後命,再說,人家姑娘不願嫁我,我總不能動手去搶呀……」自嘲地一笑,接道:「關爺,您瞧,像老朽如今,無拘無束,不也挺好麼?」
  關山月微微一笑,改了話鋒,道:「金掌櫃的,我聽說東屋裡住了個病人……」
  金掌櫃的微微吃了一驚,說道:「關爺,這又是……」
  關山月一搖頭,道:「不,掌櫃的,這是我自己聽見的!」
  金掌櫃點頭一歎道:「是不錯,關爺,那是個可憐的要飯老化子,大冷天裡飢寒交迫,倒在路邊上,被老朽看見……」
  關山月道:「這我問過小二哥了,小二哥對我說的頗為詳盡,掌櫃的跟那位,一位可敬,一位可憐。」
  金掌櫃的道:「又是這快嘴東西,關爺,您過獎,那一位可憐是實,老朽這卻不敢當可敬二字,現成的善事,也是為自己,這輩子沒了指望,總要修修下輩子!」
  關山月道:「掌櫃的過謙,他害的是什麼病?」
  金掌櫃的遲疑了一下,輕咳說道:「也沒什麼,上了年紀,受了點風寒……」
  關山月笑道:「掌櫃的這是欺我外行,掌櫃的年輕時候懸壺濟世行過醫,一點風寒會看不好?再說,受風寒的人,會咯血麼?」
  金掌櫃的一驚紅了臉,半天始窘迫地道:「不敢再瞞關爺,他是受了頗重的內傷,血氣瘀結……」
  關山月道:「掌櫃的,這有什麼怕人知道的?」
  金掌櫃的窘迫地笑了笑,道:「關爺,老朽雖是個商人,但對江湖上的事兒,年輕時候還多少知道一些,這老化子既是受了內傷,那定然是被人打傷的,打傷他的人,也必是他的仇敵,既如此,老朽怎敢讓人輕易知道……」
  關山月笑道:「可是,掌櫃的,如今畢竟被我知道了。」
  金掌櫃的一震忙道:「老朽不信關爺會是……」
  關山月笑道:「自然不是,要是的話,在小二哥告訴我之初我就闖進了東屋,何必候至如今,你說是麼?」
  金掌櫃的神情一鬆,忙賠笑說道:「是的,是的,關爺所說極是!」
  關山月目光一轉,道:「金掌櫃的,憑你那高超醫術,既知病因所在,難道就治不好那老人家?」
  金掌櫃的面有愧色,赧然說道:「不怕關爺見笑,也許是老朽所學膚淺……」
  關山月道:「金掌櫃的,見笑事小,人命事大,他已被抬進客棧三天,但負傷已絕不止三天,別耽誤了人,如果金掌櫃的願意,我想去看看他!」
  金掌櫃的忙道:「難道關爺也……」
  關山月含笑點頭,道:「我略通岐黃,雖不會比金掌櫃的高明,但兩個人看看,總比一個人看要好得多,也許……」
  金掌櫃的霍地站起,道:「那真是再好也沒有了,老朽求都求不到,關爺,請!」說著,抬手向外一讓!
  關山月含笑站起,舉步行了出去!
  金掌櫃的帶路,走長廊直奔東屋!
  到了東屋前,金掌櫃的輕輕推開了屋門,窗戶緊閉,密不透風,這東屋裡好黑,好暗!站在門口,那一股子藥味及血腥氣便往鼻子裡鑽!
  金掌櫃的側身讓路,道:「關爺,請!」
  關山月一點也不在意,舉步行了進去!
  甫跨進門,只聽一個有氣無力的蒼老話聲,由那黑暗一圍的炕上響起:「是哪一位,金……」
  是哪一位?這老化子出言不俗!
  金掌櫃的隨手掩上了門,忙道:「老人家,是我,金一貫……」
  關山月揚起了眉,又皺了眉,道:「金掌櫃的請點上燈!」
  金掌櫃的應了一聲,忙掏出火石燃著了火折子,點著了桌上了一盞油燈,光線雖然嫌昏暗,可較適才好多了!
  只見那炕上躺著個灰髮蓬散如草,既黃又瘦,兩眼渙散無神的老化子,一個鬍子老長,病態怕人!
  別看他鶉衣百結,是個要飯的化子,那鋪蓋卻是全新的,新的是新的,可是如今已夠髒了,被褥那上面一端,血漬斑斑,色呈紫黑,都干了。
  老化子一眼看見眼前多了個人,瞪著關山月道:「金……掌櫃的,這,這位是……」
  金掌櫃的忙道:「老人家,這位是小號剛住進來的客人,聽說老人家害著病,所以特地要我賠著他過來看看!」
  老化子「哦!」了一聲,那骨瘦如柴,只剩了皮包骨的雙手一撐,掙扎著揚起上半身,便要坐起!
  關山月忙跨前一步,搖手說道:「老人家,別跟我客氣,您也不宜動,請躺著,躺著!」
  老化子又躺了下去,那倒不是他沒再客氣,而是他沒有力氣坐起來,這一撐已累得他劇喘陣陣,好不痛楚!
  他連喘帶哼地又道:「那麼,這位老弟台,請,請隨便坐坐!」
  關山月道:「謝謝老人家……」走前—步坐在了炕上,又道:「老人家,我略通岐黃,願稍盡綿薄,請伸出手來讓我替老人家看看,俾便對症下藥……」
  老化子那鬍子長亂的嘴角上,泛起了一絲笑意,只是,他望著關山月道:「老弟台,你也通醫術?」
  關山月點了點頭,道:「怎麼,老人家不信麼?」
  老化子吃力地搖了搖頭,道:「不是老要飯的不信,而是老要飯的自已知道,我這病已入膏肓,就是華陀重生,扁鵲再世也沒有用了,如果你老弟台願意幫老要飯的話,老要飯的只求老弟台一件事,那就是趁老要飯的還沒有斷氣兒之前,把老要飯的弄出去,別讓老要飯的一旦伸腿瞪了眼,髒了這塊地兒,害得金掌櫃的沒客人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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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3 10:22:25 |只看該作者
 他一口氣說了這麼多話,面對一個「死」字,竟然毫無懼色,也不再有那淒涼意味,看來,他是想通了!要不然,這老化子便是生就一付鐵錚硬骨頭!
  聽完了話,關山月笑了,道:「老人家,金掌櫃的不是一般商人,他既把老人家接了進來,盡了力,他未必怕您老人家髒了這塊地兒,老人家,這差事我不幹,您另請高明……」
  老化子笑了,笑得頗為爽朗、豪邁:「老弟台,你這個人很有意思!」
  關山月道:「老人家,天下有意恩的人很多,可巧您碰上了我,這該委諸一個緣字,既屬有緣,我能不為您稍盡心力?老人家,您很豁達,但卻不能豁達得連可留的命都不要了,死並不可怕,想通了遲早都能死,但是,老人家,死有輕重之分,像您這樣的死,我不敢苟同,也要大膽批評一句,那太不值得,我雖不是華陀扁鵲,無生死人肉白骨之能,但對您老人家這不能稱之為病的病,倒還有幾分把握,那麼,何妨讓我試試?」
  老化子又笑了,道:「老弟台,你更有意思了,老化子還沒請教……」
  關山月截口說道:「老人家,那是您病好了以後的事,如今,請伸出手!」
  老化子道:「好吧,就讓你試試吧,只是老弟台,死馬當做活馬醫,可別抱太大的希望,要不然你會……」
  關山月道:「老人家,少說一句,伸手。」
  老化子道:「老弟台,老要飯的遵命!」說著,自被窩裡伸出了那隻手! 
  關山月伸二指搭上老化子的腕脈,兩指甫一搭上,他神情微微一驚,接著,臉色越來越凝重,兩道眉鋒越來皺得越深,一時裡,這東屋裡好靜!
  金掌櫃的一雙老眼,隔著他那老花眼鏡,瞪得大大地,直瞅著關山月,一眨不眨!他有點緊張,也生似想從關山月臉上看出些什麼!
  忽地,老要飯的自己先笑了:「怎麼樣?老弟台,是不是沒有救了?」
  關山月雙眉—展,笑道:「老人家怎麼說喪氣話?以我看,不但有救,而且我擔保不出三天讓你老人家下炕走路……」
  這麼神?金掌櫃的面有異色,也帶著點狐疑,但他未說話!
  老要飯的卻「哦!」地一聲開了口:「真的麼?」
  關山月笑道:「我不是靠這吃飯的走方郎中,不會吹擂騙銀子,說句大膽的話,您老人家也未必搾得出油水,我更犯不著拿你老人家開玩笑,靈不靈三天內便知,不過……」頓了頓,笑接道:「我有幾句話,希望您老人家據實答覆,要不然的話,我弄不清楚病因,難以對症下藥,那恐怕……」
  老化子截口笑道:「螻蟻尚且偷生,我老要飯的如今求生之欲大增,又想多活幾年,多吃幾碗殘粥剩飯了,老弟台,你問吧。」
  關山月笑了笑,道:「第一,你老人家有一身極為深厚的內功,由此可知您老人家是位武林高人,風塵異士……」
  老要飯的道:「老弟台,何以見得老要飯的有一身極好的內功?」
  關山月道:「這是傷,而非病,而且傷勢很重,你老人家能支撐至今,足見有一身內功,而且極為深厚!」
  老化子笑道:「看來老要飯的沒能逃過你那一摸,老弟台,老要飯的承認是個武林人物,至於深厚的內功,我不得不謙虛一二,你說是麼?」
  「病」到如今這個地步,他猶出言詼諧,引人發噱,要是生龍活虎般好好的,他不知該怎麼說了!
  關山月笑了笑,道:「那麼,老人家怎麼稱呼?」
  老化子瞪眼說道:「老弟台!你這是看病療傷,還是辦案盤問人?」
  關山月道:「兩者都是,老人家,我這看病有兩不看!」
  老化子「哦!」地一聲笑道:「老弟台規矩不少,哪兩者不看?」
  關山月道:「官府裡的人物,我不看,壞人,我也不看。」
  「妙啊!」老叫化笑道:「六扇門裡的能跟壞人扯在一起,老弟台,你放心,我老要飯的既不是六扇門裡的,也不是壞人。」
  關山月道:「那麼,老人家怎麼稱呼?」
  老化子一怔,道:「怎麼,仍要問?」
  「當然!」關山月點頭笑道:「你老人家未說出名號,我怎知你老人家是好是壞?」
  「有理!」老化子笑道:「只是,老弟台,我老要飯的要隨便謅個假名號……」
  關山月笑道:「那我很放心,武林人物,尤其像老人家這類風塵異人,最重一個『名』字,當不會胡謅亂改,再說,姓名賜自父母……」
  金掌櫃的一邊張了嘴,剛要說話!
  老化子已然搖頭說道:「好厲害,我老要飯寧可不好名,卻不敢背個不孝罪名,老弟台,我老要飯的叫查桐!」
  關山月「哦!」地一聲笑道:「那麼老人家是風塵異人,而且有一身極深厚的內功,這話就越發地沒有錯了!」
  老化子查桐道:「老弟台,怎見得?」
  關山月笑道:「丐幫長老,『鐵面窮神』查長老,那還有錯?」
  查桐哈哈大笑,但剛笑兩聲,似乎牽動了傷處,眉鋒猛皺,笑聲倏住,呻吟一聲,搖頭說道:「老弟台,看來老要飯的碰上了高人,你老弟台……」
  關山月有意攔他話頭,轉望金掌櫃的,笑了笑,道:「看來金掌櫃的認識查長老?」
  金掌櫃的一驚,忙道:「關爺,這,這怎麼說?」
  關山月道:「只因為掌櫃的對老人家是『丐幫』查長老一事,毫不詫異!」
  金掌櫃搖頭笑道:「原來如此,關爺,老朽一個商人,哪裡知道什麼『丐幫』?」這解釋也通,說得過去!
  關山月未深究,一笑收回目光,道:「如今我對查長老是好人已深信不疑,我再請問,查長老是被什麼人,用什麼功夫所傷?」
  查桐搖了搖頭,道:「是誰,我老要飯的慚愧得很,不知道,至於對方用的是什麼功夫,老要飯的傷在背上,請老弟台自己看吧?」說著,他掙扎著翻了個身,面下背上地爬俯著!
  關山月伸手撩開了他那件滿是補釘的鶉衣,只一眼關山月立即變色皺眉,脫口呼道:「好歹毒霸道的掌力……」
  查桐那背心上,赫然有一隻色呈烏黑的掌痕,隱約於皮肉之內,且已較原印擴大了不少!
  只聽查桐說道:「老弟台,這是什麼掌力?」
  關山月搖了搖頭,道:「我一身武學淺薄,看不出這是什麼掌力,不過,我知道這種掌力異常歹毒霸道,等閒之人中掌立斃,所幸查長老內功精純深厚,將掌毒逼於一處未使迅速擴散,不過還好我碰見的早,要不然等查長老真力不繼,掌毒一散,就是大羅金仙也要束手了……」
  金掌櫃的目閃異采,查桐脫口讚道:「老弟台,好眼力,不談看病療傷,單這一針見血的剖析便遠非常人難及,看來我老要飯的有救了!」說著,他便要翻轉過來!
  關山月忙伸手一按,道;「查長老,別動,我這就為查長老療治!」
  話落,抬手,運指如飛,連點查桐背後六處大穴,然後收手,轉注金掌櫃的笑問道:「金掌櫃的,可有現成的金針?」
  金掌櫃的如大夢初醒,驚歎說道:「關爺好高絕的認穴手法!」
  關山月淡淡—笑,道:「是麼?金掌櫃的過獎,醫者哪有不認穴道之理?」
  金掌櫃的道:「可是關爺那分寸捏得極準的指力,卻是老朽生平……」
  關山月含笑道:「金掌櫃的,可有現成的金針?」他有意改變話題顧左右而言他!
  金掌櫃的也似乎一點即破,忙道:「有,有,那是老朽當年行醫時所用,老朽這就去拿,這就去拿。」說完了話,他步履匆匆地開門而去!
  金掌櫃的剛走,查桐開了口:「老弟台,金掌櫃的老眼不花,老要飯的身受更清楚,老弟台這指力,至少也有幾十年精純造詣!」
  關山月笑道:「查長老,我今年還不到三十!」
  查桐道:「那麼你老弟台該是……」話鋒忽轉,接道:「老要飯的尚未請教,你老弟台……」
  關山月道:「不敢當查長老請教二字,我叫關山月!」
  查桐一怔,詫異喃喃說道:「關山月……?老弟台,對這三個子,老要飯的陌生……」
  關山月道:「那不足為怪,我本不是武林中人!」
  查桐還待再說,匆忙步履響動,金掌櫃的匆匆推門走了進來,手裡還捧了個長方形的檀木盒!
  近前,雙手遞向關山月,道:「這都是老朽當年所用的舊東西,關爺看合不合用!」
  關山月忙伸手接過,打開一看,盒子裡是金針、玉刀等物,是應有盡有,齊全得很,當下點頭笑道:「是再合適也沒有了,金掌櫃的這盒東西頗為名貴,足見金掌櫃的當年是位有名的高人!」
  金掌櫃的赧笑說道:「說什麼有名的高士,老朽聽來只有汗顏慚愧,懸壺濟世十多年,難及關爺那麼一眼!」
  關山月笑了笑,道:「金掌櫃的忒謙……」
  他沒有多說,捻起幾根金針,在燈火上燒了燒,道:「查長老忍著點兒,我要下手了!」
  查桐笑道:「老弟台只管下手,便是刮老要飯的骨頭,老要飯的也不會哼一聲,何況幾根針兒?」
  關山月道:「那就好,記住,查長老,第三針落後,請提一口真氣咳嗽一聲,然後把氣逼向『將台』!」
  話落手起,轉眼三針扎入那適才所點六處大穴中的三穴,容得查桐重咳一聲,後三針飛快紮下!
  這六針,直看得那位金掌櫃的瞪目愕然,驚駭舌咋!
  扎畢,關山月笑道:「查長老,請睡一會兒!」
  未見他出手制穴,卻見查桐緩緩閉上老眼!
  但,怪事倏生,就在這轉眼工夫中,查桐背上那只色呈烏黑的掌痕,已然縮小成半個拳頭大一塊!關山月毫不怠慢,執起玉刀在那烏黑一塊的中心上劃了一個口子,那地方的肌膚,竟然像塊豆腐,一劃即破,刀起處,由那破口裡,流出一股腥臭的烏血,足足流了大半碗,查桐背上那塊肌膚恢復常色!
  擦洗乾淨後,關山月自盒中拿出一些金創藥敷了上去,一直到包紮完畢,抽出了那六根金針,他才吁了一口大氣:「行了,查長老不礙事了……」
  再看查桐,已然是昏昏入睡,而且睡得十分香甜!
  金掌櫃的至此像是心神返了捨,驚歎說道:「關爺,這……」
  關山月擺手截口笑道:「別忙,金掌櫃的,查長老還得服二帖藥,請記住,然後麻煩金掌櫃的寫下來找人去藥鋪跑一趟……」
  接著,他—口氣說了十幾味藥材,最後說道:「金掌櫃的,記全了嗎?」
  金掌櫃的滿臉感激激動神色,道:「老朽記全了,多謝關爺傳授!」
  關山月沒多說,笑了笑,道:「那麼,金掌櫃的,這交給你了,我要回房歇息去了!」說著,他開門行了出去!
  金掌櫃的吹了燈,連忙跟了出去,道:「關爺,天不早了,您要不要吃點什麼?」
  關山月剛要答話,只聽步履響動,那瘦小店伙慌慌張張地跑了進來,白著一張臉,近前忙道:「金掌櫃的,不,不好了……」
  金掌櫃的臉色微沉,道:「什麼事慢慢的說!」
  那瘦小店伙點了點頭,忙道:「是,是『九門提督』的差爺……」
  關山月一笑說道:「我明白了,小二哥,『九門提督府』來人了,而且是衝著我來的,對麼?」
  那瘦小店伙一連將頭點了好幾點!敢情那年頭兒百姓見不得官!
  金掌櫃的臉色一變,喝問道:「他們人呢?」
  轉載時請註明此信息:(瀟湘子掃瞄  風雲潛龍OCR  瀟湘書院獨家連載)
  瘦小店伙往身後一指,剛要說話!一陣穩健輕捷的步履聲由前院傳了過來!
  關山月雙眉微軒,笑道:「金掌櫃的,事不關你,你最好避一避!」
  金掌櫃的臉色變了變,略—遲疑,掉頭要走!
  無奈,已經遲了,那步履聲已至後院門,只聽一聲沉喝傳了過來:「你要上哪兒去?站住!」
  金掌櫃的一震停了步!
  適時,後院門兒裡,並肩跨進兩個身穿長袍,髮辮拖得長長的,腰裡鼓鼓的中年漢子!
  這兩個,一般地白淨臉,但一樣地臉色陰沉,掛著狡猾陰詐的微笑,充分顯示出他一肚子壞水!
  一進後院,那兩對目光首先掃上了關山月!
  金掌櫃的卻急步迎了上去,賠笑拱手說道:「二位爺是……」
  左面那名中年漢子一擺手,喝道:「沒聽你這夥計說麼?『九門提督府』來查店的!」
  金掌櫃的「哦!」地一聲忙道:「原來就是二位爺,老朽有眼無珠……」
  右邊的那名,突然開口說道:「你老哥就是這兒掌櫃的?」
  金掌櫃的半轉身軀,忙道:「是,是,老朽就是金一貫……」
  中年漢子抬手一指關山月,道:「金掌櫃的,這個人他是……」
  金掌櫃的道:「回爺的話,這位是小號的客人!」
  右邊漢子含笑點了點頭,轉望關山月,道:「你叫什麼名字?」
  關山月淡淡說道:「姓關,叫關山月!」
  右邊漢子笑道:「好名字,你是什麼地方人?」
  關山月道:「我是江南人氏!」
  右邊漢子道:「江南?你這趟出門兒不近,來京裡幹什麼的?」
  關山月道:「不幹什麼,聽說京裡繁華,特來看看!」
  右邊漢子笑了笑,道:「這麼說來,你是來玩兒的?」
  關山月道:「可以這麼說!」
  左邊漢子道:「玩完了麼?」
  關山月道:「還沒有,想再多待兩天,到八大胡同去逛逛!」
  「對!」右邊漢子笑道:「那是『北京城』最好的去處,你是什麼時候到的?」
  關山月道:「不久,上午剛進『永定門』!」
  那右邊漢子點了點頭,道:「很好,你住在哪間屋?」
  關山月往背後一指,道:「就是這一間!」
  那右邊漢子道:「你都帶什麼東西?我兩個想進去看看!」
  金掌櫃的一急,想要張口!
  關山月卻是毫不在意,道:「二位如果有興趣的話,只管請!」
  那右邊漢子陰笑說道:「如此,打擾了!」向著那左邊的同伴偏頭,舉步行了過去!
  背著那兩個,金掌櫃的忙向關山月遞眼色!
  關山月淡然—笑搖了頭,跟著那兩個行進了屋!
  進了屋,那右邊漢子第一眼便落在關山月放在炕上,那長長的包袱上,回過頭來笑了笑,道:「關朋友,那是什麼?」
  關山月淡淡說道:「沒什麼,一柄劍!」
  那左邊漢子臉色一變,想閃身過去!
  那右邊漢子忙遞眼色攔住了他,目注關山月,笑道:「看不出關朋友還是個練家子!」
  「好說。」關山月淡然說道:「兩手莊稼把式,惹人笑話!」
  那右邊漢子笑道:「關朋友忒謙,關朋友在這快過年的時候,隻身出遠門……」
  關山月笑道:「閣下,這沒什麼好奇怪的,什麼時候想上哪兒,這隨個人所好,大清皇律並沒有規定這時候不許往這兒來!」
  那右邊漢子臉色微變,笑道:「說得是,說得是,這我干涉不了管不著,不過……」目光一轉,接道:「你關朋友帶著劍……」
  關山月道:「防身的兵刃,大清皇律也沒有規定不許人帶劍!」
  這位關山月會說話,兩句話封住了那右邊漢子的嘴!
  那右邊漢子突然冷哼一聲道:「你可知道,每逢年節京畿特別……」
  關山月揚眉說道:「聽說了一點,怎麼樣?」
  那右邊漢子道:「怎麼樣?那飛賊也是使劍,而且個頭兒跟你差不多!」
  關山月笑道:「我明白了,你閣下懷疑我是飛賊。」
  那左邊漢子猛然點頭,道:「我說話不會拐彎兒,不錯!」
  關山月笑了笑,手一伸,道:「那敢情好,閣下,拿來?」
  那左邊漢子一怔說道:「你伸手向我要什麼?」
  關山月道:「捉贓拿贓,我要贓,要證據!」
  那左邊漢子臉色一變,冷笑說道:「沒有,爺們的這雙眼雪亮……」
  關山月搖頭說道:「我怕你閣下這雙眼白長了,吃糧拿俸,你閣下逮不著飛賊卻跑到這兒來胡鬧栽贓。」
  那左邊漢子臉色大變,哇哇說道:「好哇,打爺們的官腔,老八,這小子賊橫賊橫的,分明不是好路數,先拿了他再說!」說著,不等右邊漢子答話,探掌便向關山月抓去!
  關山月微退一步,輕易而恰好地躲過那一抓,道:「閣下,我講的是理,你可別逼我動粗!」
  這一句火上澆油,六扇門巾的這幫人,平日裡作威作福慣了,哪聽得了這個?哪受得了這個?
  那左邊漢子,凶相畢露地冷笑說道:「爺們倒要看看你是怎麼個動粗不講理!」
  欺進一步,又一掌飛探而出!
  這回關山月沒有躲,雙眉微挑,道:「別欺我這莊稼把式,那不比你差!」
  只抬腕一翻,五指已攫上左邊漢子右腕脈!
  那左邊漢子大驚,一掙未掙脫,冷哼一聲底下踹腿,用足了勁兒向關山月的下盤掃去!
  砰然一聲,關山月被他一腿掃個正著,但,吃苦頭的不是關山月,而是他,關山月像座山,一動沒動,他卻大叫一聲瘸著腿蹲了下去,沒別的,這一腿像掃在了鐵樁上!
  關山月五指一鬆,笑道:「差爺,就憑這本領來拿飛賊?這麼多年來不知糟蹋多少糧了,你還是坐在一旁養養那條腿吧!」
  那左邊漢子,蹲在那兒抱著腿直哼哼,就是站不起來,門外,金掌櫃的唇邊泛起了一絲笑意!
  而,那右邊漢子卻笑不出來了,白著臉道:「好本領,真瞧不出,只是,關朋友,這禍事恐怕你惹大了,我擔心你一時半時離不開『北京城』了!」
  關山月笑道:「是麼?反正我還打算待兩天,等我待膩了要走的時候,諸位不妨攔攔看,我看誰能攔得……」
  「住」字未出,蹲在地上那左邊漢子,大喝一聲翻腕一柄明晃晃的解腕尖刀飛刺而出,猛扎關山月小腹!
  這下既近又出人意料,金掌櫃的大驚,剛要張口!
  關山月目閃寒芒,笑道:「怎麼?動傢伙了?這敢情好!」身形微退,飛起一腿直取左邊漢子持刀手腕!
  只聽「哎喲!」一聲,那左邊漢子右腕飛起,往後便倒,同時,那柄解腕尖刀也脫了手,擦過那右邊漢子耳輪,「篤!」地一聲杵在了壁上,僅留刀柄在外!
  金掌櫃的神情一鬆,又笑了!
  那右邊漢子卻嚇得一哆嗦,下意識地忙伸手摸摸耳朵!
  關山月笑道:「不要緊,閣下,還在!」
  那右邊漢子臉一紅,剎時變成了一片鐵青,手往下一落,便要探腰,關山月雙眉一揚,笑道:「怎麼,難不成你閣下也要學學他?」
  那右邊漢子一驚,手上不免緩了一緩!
  而就在他手上緩了一緩的當兒,院子裡面響起了話聲:「怎麼回事兒,怎麼回事兒,有話好說,有話……」
  眾人抬眼外望,只見一個身穿皮袍,捲著袖門,左手裡還托著兩個鵝卵般大小鐵球的老者,急步奔了過來!
  這老者好長相,瘦瘦高高的,長得像竹竿,瘦得幾乎皮包了骨,殘眉、雞眼、鷹鼻,薄薄的嘴唇上,還留著兩撇八字鬍,一看便知此人極富心智.而且陰狠奸詐!
  金掌櫃的忙迎了上去,拱手賠笑,道:「原來是四爺,今兒個什麼風……」
  那瘦高老者一擺手,道:「金掌櫃的,咱老哥兒倆待會再談……」
  說著,他進了屋門,向著那兩個一拱手,道:「二位,婁四有禮了!」
  左邊的那位沒答腔,那不為別的,只因為他腿痛腕子痛,像是斷了似的,坐在那兒還直哼哼呢!
  那右邊的漢子卻強笑拱起了手,道:「原來是婁四爺,不敢!」
  那婁四放下了手,乾咳了一聲.道:「二位,容婁四說一句,這純屬誤會,是館裡的趙九跟這位有點小小的不愉快,所以他搬來了兩位,趙九回到了局子裡對我說,我當即就把他臭罵一頓,隨後就趕來了,結果,咳,仍是遲到了一步……」
  那右邊漢子眉皺了皺,道:「原來如此……婁老,是真的麼?」
  婁四道:「我婁四有幾個腦袋敢騙二位!」
  那左邊漢子道:「那麼婁老沒有來遲,只不過這姓關的敢大膽出手……」
  婁四忙賠笑說道:「八哥,自己人好說話,禍怎麼說該算由館裡的人身上起的,看我薄面,明兒個我請二位上酒樓喝兩杯……」
  有了這一句,那右邊漢子的眉頭展開了,那假裝不能了的臉色,也跟之消失了,沉吟了一下,道:「婁老,大夥兒平日常見面,都是朋友,再說,屢次辦案也卻承館裡的朋友幫忙,吃喝那是小事,不過……」
  頓了頓,接道:「以後還要麻煩婁老,館裡的朋友們關照一聲,別再無事生非地亂往人頭上扣帽子,免得……」
  婁四忙道:「那當然,那當然,多謝八哥保全薄面,這事兒交在我身上,待會兒回去我就向我們館主稟報一聲,請放心,請放心!」
  那陰沉漢子道:「那麼,我倆走了,沒事兒到我那兒坐坐去!」
  說著,攙起那左邊的同伴,一瘸一拐地出門而去!
  金掌櫃的滿臉慇勤色,忙跟著送出去!
  走了,大事化小,小事化無,轉眼間雲消霧散了!
  按理,也按禮,關山月不應不謝謝人家,當下向著婁四一拱手,含笑說道:「多謝婁老!」
  婁四忙還一禮,一派江湖作風地道:「什麼話,在家靠父母,出門兒靠朋友,大家都是江湖上混的誰沒個出門兒的時候,真要說起來,還得婁四向你老弟賠個不是,都是趙九那混帳東西……」
  關山月笑道:「婁老,小事兒,再提顯得我小氣!」
  婁四嘿嘿一笑,轉了話條,道:「趙九那小子對我—說,我就知道你老弟非常人,如今一見,果然半點不差,我還沒請教……」
  關山月淡淡一笑,道:「如果婁老不急著走,我不敢留客,請坐下談!」
  婁四滿口說道:「不急,不急……」說著,一屁股坐了下去!
  坐下去後,那一雙鬥雞小眼瞪著關山月直瞧!
  關山月隨之坐在右邊,道:「婁老,我姓關,叫關山月!」
  婁四「哦!」地一聲,道:「原來是關老弟……」
  說話間一雙眸子直轉,似是在腦海中搜尋記憶,結果,他失望了,他想不出江湖上什麼時候出了個高手關山月!
  是故,他緊接著問道:「關老弟是從……」
  關山月道:「我由江南來……」
  婁四一拍大腿,道:「江南,那地方好,當年我去過幾趟,不瞞你老弟說,館裡所用的馬匹,全是我在江南馬市挑選的!」
  關山月笑道:「那婁老必是相馬的伯樂!」
  婁四目光一轉,嘿嘿笑道:「相馬勉強湊合,江湖上混久了,吃的又是武館這行飯,所以,我相人倒有幾分把握!」
  關山月淡淡一笑,沒接話頭,道:「聽客棧夥計提起過,京華武館分支遍及南七北六一十三省,總館主麾下全是一等一的江湖豪客,武林英雄,此行匆匆,正恨無緣結識一兩位,不想小事驚動婁老,俠駕突臨,正好慰我飢渴,使我頓有不虛此行之感!」
  婁四哈哈笑道:「好說,好說,那是老弟捧人,武館固然是知交遍天下的大武館,但婁四卻是一個微不足道的馬前小卒,只要你老弟不嫌棄,看得起,咱們從個頭起便是朋友,你我一見如故,館子裡我隨時歡迎!」
  關山月道:「無緣僅一面,但能得相逢便是緣,蒙婁老折節……」
  「折節?」婁四笑道:「能交上關老弟這種朋友,那是我婁四的榮幸……」
  關山月道:「那麼,我也要說,為這種事得能結識婁老,便是禍事再惹得大一點,那也該值得!」
  婁四微笑頷首,道:「再惹得大一點,難道這禍事你老弟還嫌小?」
  關山月道:「怎麼,以婁老看,挺大麼?」
  婁四搖頭說道:「你老弟不知道,這種事兒在衙門裡可大可小,按說,動手打官差,那種罪不輕,可是真要說起來,那不過一點小誤會,要為這鬧出大亂子,划得來麼?所幸這些人平日跟我還熟,要是換個人,他們絕不肯這麼善了!」
  關山月道:「一頂大帽子壓死人,百姓怕的就是一個官字,不過,怎麼說我都該謝謝婁老,要不是……」
  婁四笑道:「老弟怎麼又來了,說來,老弟,不瞞你說,這班人平日作威作福,不可一世,欺壓百姓是拿手,辦辦雞毛蒜皮小案子,也還湊合,一旦碰上了扎手的大事,那就焦頭爛額,一籌莫展,他們跟本不長眼,你老弟這樣的人,怎麼會是飛賊?不過……」
  嘿嘿一笑,接道:「話又說回來了,你老弟千萬別介意,像你老弟這麼個人,在這滿城風雨的時候也難怪人家起疑!」
  關山月笑了笑,道:「那麼,以婁老看呢?」
  婁四兩眼一瞪,那神態像是對熟朋友,道:「老弟這是什麼話?我剛才不是說過麼,他們招子不夠亮,我婁四闖了大半輩子江湖,見過的人還會比他們少,再說,我要懷疑你老弟,我也就不來了,不過……」
  嗓門兒忽地壓得低低的,身子向前一傾,道:「就算你老弟是前夜的那位,咱們自己人哪有不護自己人的,我婁四就是攆了這條老命,也要替你老弟蓋著點兒呀!」的確像個義薄雲天的人物!
  關山月動容說道:「婁老你委實是位令人敬佩的江湖豪客,武林英雄……」
  婁四臉色一緊,道:「這麼說你老弟果是……」
  關山月淡笑說道:「婁老,你錯會了我的意思了!」
  婁四神情又一鬆,似乎還帶著點失望,道:「這麼說,你老弟不是……」
  關山月笑道:「本來就不是!」
  婁四默然未語,目光凝注關山月,半晌,忽地笑道:「逢人只說三分話,莫要盡掏一片心,你老弟做的對!」
  關山月搖頭說道:「婁老,你又誤會了,我說的句句實話,我要是那前夜的飛賊,我不會做的這麼讓人動疑的!」
  婁四點了點頭,道:「老弟,我婁四既誠心交你這個朋友,當然是信得過你,不過,老弟,別人可不會像我婁四,往後你可得小心點兒,侍衛營裡的那些人,全是一流高手,不像這兩個那麼好應付!」
  關山月淡淡笑道:「多謝婁老關照,有道是:『真金不怕火』,只要我不是飛賊,別說侍衛營裡的人,就是大內禁宮裡出來的我也不怕!」
  「對!」婁四拇指一挑,道:「我婁四沒交錯朋友,你老弟這份膽識,這份豪氣令人深深折服……」他突然站了起來,接道:「總鏢頭還要我辦點事兒,我不能久留,老弟,你只要這兩天不走,明天我來找你,咱們到局子裡去,我給你介紹幾個好朋友……」
  關山月未挽留,跟著站了起來,笑道:「婁老,我怎麼好打擾,在這時候,恐怕不方便吧!」
  婁四義形於色地一搖頭,道:「怕什麼,就算你老弟是前夜那位,我婁四豁出這條命也要交你這個朋友,何況你不是,老弟,你歇著吧,我走了!」
  他可是說走就走,擺了擺手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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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3 10:24:06 |只看該作者
第 二 章 金掌櫃
  關山月送了出來,卻未下長廊,道:「婁老好走,恕我不遠送了!」
  婁四向後抬了抬手,道:「老弟說這話就見外了,自己人,何必客氣!」
  關山月笑了,笑得很神秘!
  婁四剛說完話,迎面走來了金掌櫃的,只聽他道:「金掌櫃的,關爺是我的好朋友,你多照顧!」
  金掌櫃的口裡連忙答應,一雙老眼卻望著婁四那匆忙離去的背影直發愣,望著婁四不見,他始轉身走了過來:「關爺,什麼時候您成了他的好朋友了?」
  關山月淡淡笑道:「四海之內皆兄弟,江湖人交朋友還不快!」
  這話夠含蓄的,可是金掌櫃的老於世故,他懂,笑了笑道:「此人是『北京城』裡出了名的!」
  關山月點了點頭道:「多謝掌櫃的指點,我知道……」頓了頓,接道:「怎麼,那兩個走了?」
  金掌櫃的搖頭說道:「送神難,送這種人更難,破財消災,一個人塞了十兩!」
  關山月「哈!」地一聲笑道:「難怪這『愛心覺羅』王朝貪官污吏比比皆是,連這種人都貪!」
  金掌櫃的沒多說,忽地一笑,道:「關爺,老朽沒看錯,也算開了眼,關爺好高絕的身手!」
  關山月搖了頭,道:「莊稼把式,只恐怕有瀆掌櫃的法眼!」
  金掌櫃的不安地笑了笑,道:「哪兒的話……關爺,您要沒事兒,老朽要……」
  「不,掌櫃的,我有事兒!」關山月搖了搖頭,道:「掌櫃的,外面冷,請屋裡坐坐!」
  外面是冷,金掌櫃的鼻子裡,嘴裡直冒熱氣兒,鼻頭都快凍紅了,那鬍子上快凍上冰碴兒了!
  進屋,關山月隨手掩上了門!
  坐定,金掌櫃的有點不安地欠身說道:「關爺,您有什麼事兒?」
  關山月淡淡地道:「沒什麼,我只是想在金掌櫃的面前打聽個人!」
  「誰?」金掌櫃的問道:「你是問這『北京城裡』的……」
  「不!」關山月搖頭說:「此人當年在南七省,如今隱居在『北京』!」
  金掌櫃的「哦!」地一聲,道:「隱居?」
  「是的,隱居!」關山月點頭說道:「此人本是南七省武林中的英雄好漢!」
  金掌櫃的搖頭說道:「武林人物老朽恐怕不知道……」
  關山月道:「不知道沒關係,我只是問問看,不過,此人已在『北京城』住了很久了,聽說他也改了行,也許掌櫃的知道……」
  金掌櫃的道:「那麼您說說看?」
  關山月目光一凝,含笑說道:「此人跟掌櫃的同宗,也姓金,單名一個庸字,有個外號叫『萬利神賈賠錢郎中』,掌櫃的知道麼?」
  金掌櫃的神情猛地一震,搖頭笑道:「這名字好怪,老朽沒聽說過!」
  關山月淡淡笑道:「他這名號的意思是,要他為商,他一本萬利,因為他善於經營,要他為醫,他必然賠錢,因為他有一顆仁心,為人也義薄雲天,無論替人看大小病從不要錢!」
  金掌櫃的笑道:「原來如此,此人倒是有趣……」
  關山月道:「有趣的是他還喜歡瞪著眼說瞎話,掌櫃的真不知道他麼?」
  金掌櫃的神情一震,光臉微紅,忙搖頭說道:「老朽怎會欺關爺,當真是不知道……」
  關山月突然一笑說道:「掌櫃的,你好不小氣!」探掌如電,當胸抓了過去!
  金掌櫃的猛然一驚,口中急道:「關爺,您這是……」
  說話間,關山月那鋼鉤般五指已近他胸口,匆忙間,他坐勢不變,身形向後微傾,忽地離座橫飄閃出數尺外落地站起,兩眼一瞪,他剛要說話!
  關山月已然含笑收手,道:「掌櫃的,好俊的一式大移挪,請坐!」
  金掌櫃的恍然大悟,勃然色變,沉聲說道:「閣下究竟是哪位高人……」
  關山月笑道:「掌櫃的,別動氣,也別驚慌,請坐下,咱們好好談!」
  金掌櫃的未動,雙眉一揚,還待再問!
  關山月已然又道:「我不相信昔日名滿南七省的『萬利神賈賠錢郎中』,當真是這麼小氣,掌櫃的,我又不會吃人……」
  金掌櫃的冷哼一聲,大步走了過去落了座!敢情,像他這麼一個已過血氣方剛年歲的人,也怕激!
  關山月笑道:「掌櫃的,這才是……」
  金掌櫃的冷然說道:「老朽再請教,閣下究竟是哪位高人?」
  關山月笑道:「我不是對掌櫃的說過了麼?我叫關山月!」
  金掌櫃的冷笑說道:「閣下可以瞞過別人,但休想瞞過老朽!」
  關山月眉頭微皺,道:「掌櫃的,你法眼獨具,也很是高明,可是,我的的確確叫關山月,掌櫃的要是不信……」
  金掌櫃的截口說道:「閣下當真叫……」
  關山月點頭說道:「不錯,但掌櫃的,不管我是誰,你總能相信,我對你金掌櫃的沒有惡意,從現在起,你仍是『平安客棧』的掌櫃金一貫,我仍叫我的關山月,咱們是你走你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毫不相干,行麼?」
  金掌櫃的老眼凝注,道:「我怎知你沒有惡意?」
  關山月說道:「掌櫃的何以糊塗一時,很顯然的,你掌櫃的跟『丐幫』那位查長老是朋友,也俱都是江湖上的俠義豪客,我要是有惡意,也犯不著自露所學為查長老療傷……」
  金掌櫃的目光炯炯,沒有說話!
  「再說……」關山月接著說道:「我要有什麼惡意,我早下手你金掌櫃的了,我有自信,憑你金掌櫃的一身所學還難躲過我掌下三招!」
  三招?這關山月未免太狂妄自大了,「萬利神賈賠錢郎中」昔年縱橫南七省,也算得武林中一流好手,那一身所學或有可能不是他關山月的敵手,但該絕不去滯松地難躲過他掌下三招,這說給誰聽誰也不會信!
  當然,金掌櫃的既不服,而又有點惱火地挑了眉!
  關山月一笑擺手,道:「金掌櫃的,別又動氣,你要不信咱們試試看,我點到為止,見好就收,掌櫃的,你小心了!」
  說著話,右掌抬起,五指一搖抓了過去!
  金掌櫃的雙眉微揚,突出一指點向關山月掌心!
  「萬利神賈賠錢郎中」果然身手不凡,應變之快,令人咋舌!
  可惜,他未能快過關山月,關山月手腕一沉,疾如閃電一般由金掌櫃的手腕下穿過去,等金掌櫃的一驚欲變招時,關山月那只右掌已輕輕地拍上他胸前要穴,一笑收手道:「掌櫃的,還好沒出三招!」
  金掌櫃的一震,無力垂下右腕,歎道:「關爺高絕,金庸歎服……」
  關山月笑道:「沒那一說,掌櫃的……」
  金掌櫃的目光一轉,道:「關爺逼出金庸本來,該有什麼用意吧?」
  關山月笑道:「掌櫃的不愧老江湖,正是有兩件事欲就教於掌櫃的!」
  金掌櫃的道:「就教兩字不敢當,什麼事關爺且說說看?」
  關山月道:「這第一件,掌櫃的在『北京城』安家落戶多年,對那家橫行十三省無阻的『京華武館』該很熟悉吧?」
  金掌櫃的點頭說道:「多少知道點,關爺何作此問?」
  關山月笑了笑,道:「沒什麼,我總覺得這家武館不單純!」
  金掌櫃的惑然說道:「關爺,這話怎麼說?」
  關山月道:「這家武館,似乎跟『北京城』裡的大小衙門很熟!」
  金掌櫃的道:「關爺該知道,吃這行飯的,必然得結交三教九流,要不然的話,這武館不出三個月就得關門兒!」
  關山月點頭說道:「這個我知道,但他們對拿飛賊一事,似乎也過於關心!」
  金掌櫃的道:「關爺,那該也是必然的道理,自己人沒有不護自己人的!」
  關山月淡然笑道:「掌櫃的認為那叫護?」
  金掌櫃的道:「關爺,那該叫什麼?」
  關山月搖頭說道:「掌櫃的也許不知道,但我知道,『京華武館』的那位婁四,他不是趕得巧,而是早來了,只不過是等那兩個一個倒了地,一個眼看要吃癟時才跑進來的,掌櫃的,你說這是為什麼?」
  金掌櫃的一怔說道:「關爺,他當真是早來了?」
  關山月淡淡笑道:「我無須欺騙掌櫃的!」
  金掌櫃的眉頭微微皺了皺,道:「關爺,那也許是他怕碰上那兩個,有所不便……」
  「不然!」關山月搖頭說道:「掌櫃的聽見了,他說他是為什麼趕來了?」
  金掌櫃道:「他說他是聽趙九稟報,唯恐冤枉了好人,得罪了江湖朋友,所以急忙趕來化解誤會!」
  「是嘍!」關山月道:「既如此,他有理由躲一會兒出來麼?」
  金掌櫃的一怔,良久始道:「那麼關爺以為……」
  關山月道:「請掌櫃的再聽我說兩句,然後咱們再下斷……」
  話鋒微頓,接道:「掌櫃的送那兩個走後,他一味虛情假意跟我套交情,而且千方百計地試探我是不是那個飛賊,要換個江湖歷練差一點的,準把他當成熱心腸而且是義薄雲天的好人,可惜,我也在江湖闖過多少年了……」
  金掌櫃的截口說道:「那麼,關爺是以為他……」
  關山月搖頭說道:「那兩個該像是替他探路的,硬的這條路行不通,他及時出來打圓場,充好人再用軟的!」
  金掌櫃的搖頭說道:「老朽簡直不敢相信……」
  關山月道:「我只說很像,也未敢斷言。」
  金掌櫃的道:「事關重大,關爺這第一問,恕老朽知道的不多,沒辦法作答,請說說那第二問!」
  關山月笑了笑,道:「第二問就是關於那飛賊了!」
  金掌櫃的道:「飛賊怎麼樣?」
  關山月目光凝注,道:「我請問那掌櫃的,飛賊究竟是哪一路的英雄……」
  金掌櫃的忙搖頭說道:「關爺,這第二問恕老朽也難以作答!」
  關山月道:「掌櫃的是不知道還是不願說?」
  金掌櫃的道:「老朽是不知道!」
  關山月微笑說道:「掌櫃的,不會吧,你掌櫃的隱於『北京城』這麼久,所以隱居『北京城』的原因,當不會是偌大的南七省無處容身,而該另有原因,別有用心,既如此『北京城』裡鬧飛賊,這麼大的事,你掌櫃的會不知道?」
  靜聽之餘,金掌櫃的臉色連變,及至關山月把話說完,他剎時間恢復平靜,搖頭說道:「關爺,你弄錯了,老朽自退出南七省武林,來這兒改行經商以來,從沒有再跟江湖朋友來往過,可以說是完全跟江湖斷絕了關係,再說,如若老朽知道那飛賊是哪一路的英雄,怎會見趙九離去後,跑來警告關爺?」
  關山月搖頭說道:「掌櫃的,恕我直言,那該是掌櫃的為掩飾自己的一套手法!」
  金掌櫃的雙眉微揚,道:「老朽句句實言,關爺不信,老朽莫可奈何!」
  關山月斂去笑容,道:「掌櫃的,關山月沒有惡意,我只是……」
  金掌櫃的淡淡說道:「老朽深信關爺沒有惡意,無如,老朽確實不知道!」
  關山月眉鋒一皺,但旋即展眉笑道:「難怪掌櫃的不肯說,誰叫我未把真姓名示人,讓人摸不清我的底細?好吧,就算掌櫃的不知道吧……」頓了頓揚眉接道:「掌櫃的,藥買來了麼?」
  金掌櫃的道:「老朽已命人去了,該快回來了!」
  關山月點頭說道:「那全交給掌櫃的了,待會兒查長老醒來若是嚷餓,掌櫃的不妨熬點兒小米稀飯給他喝喝,但別太多!」
  金掌櫃的欠身說道:「多謝關爺,老朽省得!」
  關山月點了點頭,張口欲言,但忽又一歎說道:「掌櫃的,由一切看,至少你該相信我不是他們一路人……」
  金掌櫃的道:「關爺,老朽深信不疑,無如老朽確實不知道!」
  仍是那句話,關山月一搖頭,站了起來,道:「好吧,今後我絕口不談此事,掌櫃的,我要出去一趟……」
  金掌櫃的跟著站了起來,道:「太晚了,關爺要到哪兒去?」
  關山月道:「『北京城』臥龍藏虎,尤其是天橋,我打算到那兒逛逛去!」
  金掌櫃的道:「大冷天裡,雪積盈尺,恐怕遠不如往日熱鬧!」
  「不要緊!」關山月搖頭說道:「一兩天就要走了,不知還有沒有空,去去總比沒去強,回去之後要說到了『北京城』沒去過『天橋』,豈不讓人笑話!」說著,他舉步行了出去!
  金掌櫃的跟出了門,隨手帶上了門,道:「老朽也該到櫃台去看看了!」
  於是,兩個並肩行向前院!
  經櫃台,關山月沒有再停留,背著手出門而去!
  關山月剛走,金掌櫃的一個箭步到了門邊,由那棉布簾縫隙向外看,不錯,大街上關山月是向「天橋」方向走去!
  他笑了,但旋即,他斂去笑容,略一沉吟,向著那瘦小店伙道:「照顧點兒,我出去一趟!」說完了話,未等那瘦小店伙答應,他便掀簾出了門!
  踏著那一地積雪,頂著刀一般的寒風,在那萬家燈火裡,金掌櫃的低著頭,穿大街,走胡同,不到片刻,他拐進了一條頗為寬敞,偶爾馬車行經的一條胡同裡!
  這是「北京城」醉人的一方,溫柔鄉,銷魂窟!
  那聞名天下,與金陵「秦淮」,揚州「廿四橋」齊名的「八大胡同」!
  不錯,你不見,那家家半開的朱門上,都掛著這個「院」,那個「樓」的招牌?還有那盈耳的嬉笑,陣陣的吆喝,悅耳的輕韻小調十足地秦樓楚館,風月場所!
  踏著石級上的積雪,進出那門兒的,全是皮襖輕襲,來往車馬的也都是有錢的大老爺,貴介王孫!
  這種人,飽暖思淫慾,吃飽了飯沒事兒干,喜歡這聲色犬馬,攀花折柳的調調兒!
  家花不及野花香,家裡的姨太太說肉不如這兒的姑娘白嫩,也沒有這兒的姑娘會灌迷湯,會施那勾魂兒的狐媚!
  那大把大把的銀子,甚至於以斗量,他要不往那窯姐兒,青樓妓女懷裡送,那不舒服,也燒得慌!
  所以常引得那乾瞪眼沒樂子尋的窮光蛋,一半兒真話,一半兒也是嫉妒地「呸!」的一口唾沫,狠狠地罵上了:「奶奶的,花吧,玩兒吧,總有一天讓你傾家蕩產,脫光了褲子,伸腿兒瞪眼死在那窯姐兒肚子上……」
  罵歸罵,人家沒聽見,所以,去的還是照去,樂的還是照樂,「八大胡同」的車馬就從沒斷過,那雪地上的蹄印車痕一個又一個,一條又是一條,滿了!
  也是,今朝有酒今朝醉,莫使金樽空對月,人生幾何,及時行樂,等白了鬍子老掉了牙,想樂還樂不成呢!
  你罵你的,反正不關皮肉疼癢!
  閒話歸閒話,金掌櫃的剛進這條胡同,迎面來了個縮著腦袋,袖著手,腰彎的像下了鍋的蝦米,頭戴著一頂破禮帽的中年漢子,那模樣兒一望就知是個吃噁心飯的下三爛!
  果然不錯,他兩隻耗子眼一瞪金掌櫃的,一開嘴,好一口既黑又黃的大板牙,嘿嘿笑道:「這位,金槍不倒,要麼?您要買上一包,准包您……」
  金掌櫃的眉鋒一皺,半轉身避了開去!
  豈料,那傢伙一跨跟了上來,猥褻地邪笑說道:「這位,上了年紀的人,您可別硬充好漢……」
  金掌櫃的火了,兩眼一瞪,那眼神比掛在各門口的兩盛燈籠還亮,嚇得那傢伙一哆嗦,連忙閉嘴!
  望著金掌櫃那遠去的背影,他搖搖頭,喃喃說道:「乖乖,這老傢伙準是『白蓮教』,不然怎麼兩眼會冒火……」
  金掌櫃的在一家沒掛燈籠的門前停了下來,四下裡望了一望,然後舉手拍了門!
  好半天,才聽門裡響起了一陣輕碎步履聲,緊接著一個脆生生的話聲在門內問道:「誰呀?」
  金掌櫃的應道:「丫頭,是我,快開關!」
  只聽門內「哦!」的一聲,那扇窄門呀然而開,首先映入眼簾的,是脂粉不施,明眸皓齒,俏生生的瓜子臉!彎彎的兩片眉,又黑又亮的兩隻大眼睛,鮮紅的櫻桃小嘴兒,小臉蛋兒凍得有點白!
  那是個身穿翠綠襖褲,約摸十八九歲的姑娘!
  一開門,她便瞪著那對大眼睛,訝然說道:「是老爺子,您有什麼事兒麼?」
  金掌櫃一擺手,道:「待會兒再談,飛兒呢?」
  那姑娘道:「在屋裡呢,正跟紅姑娘說話……」
  金掌櫃的一點頭,邁步向裡走去!
  那姑娘連忙拴上了門,扭著腰肢,碎步跟上去!
  這是一個小小的四合院兒,站在院子裡看,東西兩邊屋裡卻熄了燈,獨有坐北朝南的堂屋,跟那堂屋東邊那間房裡,燈光透看紗窗,窗格上,還映著兩個人影兒!
  金掌櫃的踏著滿院雪剛走進院子,只聽一個銀鈐嬌美話聲由燈光透紗窗那間屋裡傳出:「小翠,是誰呀?」
  跟在金掌櫃的身後那姑娘揚聲應道:「姑娘,自己人,是老爺子來了!」
  一聽這話,那紗窗上的人影站起了一對,隨即從紗窗上消失。
  而金掌櫃的在堂屋門前磚地上跺腳抹去雪泥的時候,堂屋裡迎出了兩個人,那是一男一女!
  男的,是個身材頎長,身穿一件藍緞長袍,外罩團花黑馬褂,約摸廿來歲的英挺漢子!
  女的,是個嬌軀婀娜,身穿一身黑緞襖褲,紮著小腰身,腳底穿著一雙黑底紅花繡花鞋的大姑娘!叫小翠的那位姑娘已經是夠美的,可是跟這位姑娘一比,那位即黯然失色,判若雲泥!
  別的不說,單看姑娘那雙鳳目,深邃,清澈,黑的黑,白的白,像煞那雪地上掉落兩顆黑珠子!她那雙眼,像會說話,眸子一轉,準能使人的靈魂兒出竅,姑娘美是美,嬌是嬌,但是不媚不妖!
  在這「八大胡同」來說,這是很難得的!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也許人家是良家婦女好姑娘,不比那賣笑賣身的煙花女子!
  再看那小瑤鼻,點紅檀口小櫻唇,更迷人,她要一笑準會露出一口扁貝般玉齒,可惜她沒笑!
  在金掌櫃的跺完腳,跺掉一腳雪泥抬起頭的當兒,那姑娘半矮嬌軀,微微地福了一福:「給二叔請安!」
  那英挺漢子則叫了一聲:「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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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掌櫃的微微點了點頭,「嗯!」了一聲,進了堂屋!
  那姑娘緊跟在身後,道:「二叔,外邊兒冷,您請屋裡坐!」
  金掌櫃的一搖頭,道:「不了,就這兒坐吧,我說幾句話就走!」
  那姑娘道:「二叔,您真是,您是長輩,幹什麼那麼多顧忌!」
  那英挺漢子也道:「爹,屋裡坐吧,屋裡有火盆!」
  金掌櫃的遲疑了一下,點了點頭,道:「好吧!」隨即向壁上垂簾的那間廂房行去!
  那位姑娘忙趕前一步掀起了垂簾,口中並道:「小翠,你歇著去吧!」
  那穿翠綠襖褲,叫小翠的姑娘道:「不給老爺子沏茶麼?」
  那姑娘微搖搖首,道:「不用了,屋裡有剛燉好的蓮子湯!」
  小翠未再多說,轉身行向了西廂房!
  東廂房裡,暖氣盎然,還帶著點醉人的幽香,那不用多看,只一眼就能看出,那是姑娘的臥房!
  怪不得金掌櫃的不肯進來!
  圍著火盆坐定,姑娘親手端了一碗蓮子湯,雙手遞向金掌櫃的,含著甜笑,輕輕說道:「二叔,剛燉的,還燙嘴,您趁熱喝了吧!」
  那一雙手,欺雪賽霜,柔若無骨,像象牙,又像凝脂,隱隱還發出一種惑人的光采,那水蔥一般的十指,白皙,修長,根根如玉!
  要是碰上個風流輕薄的,他絕不接那碗熱氣騰騰的蓮子湯,他會先去摸那雙手,一定會!
  老掌櫃的一邊接過那蓮子湯,一邊說道:「紅姑,今兒沒去?」
  那位叫紅姑的紅姑娘道:「天這麼冷,懶得出去……」
  那英挺漢子截口笑道:「怎麼說我在這兒一連耽誤了你兩夜……」轉望余掌櫃的,接道:「爹,您不知道,好幾個院子裡的都來叫過了,全讓紅妹托詞不舒服給回掉了,我要再待下去……」
  紅姑娘含笑說道:「大哥這是什麼話,又不是外人,你也難得來一趟『北京』,別說兩天,就是十天半月也應該的!」
  英挺漢子笑了笑,沒再說話!
  金掌櫃的喝了一口蓮子湯,適時說道:「飛兒,說真的,你也該走了!」
  英挺漢子一怔,道:「怎麼,爹,為什麼?」
  姑娘紅姑忙道:「二叔,你可別怕耽誤……」
  金掌櫃的一搖頭,道:「不是這回事兒,我今兒個來,就是來告訴飛兒,讓他趕快離開『北京』回去,這兒不能待了!」
  英挺漢子雙眉一揚,英武逼人,道:「為什麼?風聲緊,爹,我可沒把那些六扇門裡的鷹犬放在眼裡,他們哪一個能……」
  金掌櫃的道:「你沒把他們放在眼裡,難道爹就把他們放在眼裡了?」
  英挺漢子放下了一雙眉,道:「爹,那為什麼?您知道,我還沒見著她……」
  金掌櫃的道:「我知道你還沒有見著她,可是,飛兒,為咱們都好,不見她也罷,要不然咱們都要……」
  「都要怎麼樣?爹!」英挺漢子截口道:「為什麼您早不讓我走?您知道,我那麼老遠跑來,就是為跑來見她一面,問問她為什麼……?」
  「為什麼?這還用問麼?」金掌櫃的道:「前夜你去過了,她為什麼不見你?偏偏你又耍牛脾氣,把人家的東西摔得亂七八糟,這一下好,讓人家當飛賊拿你,小衙門的不行。動侍衛營的,你還想去第二回麼?」
  英挺漢子道:「我不相信她會變了心,我沒能見著她,也許是她有事不在家,總之,我不相信她是有意避著我!」
  金掌櫃的瞪眼說道:「到了這個時候,你還幫她說話不死心,哪有那麼巧?她早不出去,晚不出去,偏偏那夜……」
  英挺漢子道:「爹,她絕想不到我會找來!」
  金掌櫃的呆了一呆,歎道:「飛兒,也許她不會,可是你要想想,她爹肯麼?她早對你說過,門不當戶不對,人家是皇親國戚,咱們是江湖草莽,那是根本不可的事兒……」
  「不,爹!」英挺漢子搖頭說道:「她不是那種人,要是她當初就不會……」
  金掌櫃的道:「我不說了麼?還有她爹,你知道,既有毀國仇,還有這身份,我敢說他絕不會讓他的女兒嫁給咱們這江湖草莽……」
  英挺漢子揚眉說道:「他不肯是他的事兒,大不了我闖進內城帶她走!」
  「胡鬧!」金掌櫃的叱道:「她願意麼?她那麼一個嬌生慣養,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人,會跟你私奔?就算她願意,你有多大能耐,自信能走出這『北京城』?」
  英挺漢子道:「可是,爹,我總不能看著她……」
  金掌櫃的道:「你只有看著,對方也是個皇親國戚,論人品,人品不比你差,論財富,論權勢,咱們都比不上人家,你還跟人爭什麼? 飛兒,我早對你說過,那種嬌生慣養的姑娘,不適合咱們這種江湖草莽生涯,你有多少錢財供她吃穿?你有多少下人供她使喚,飛兒,咱們該找個門當戶對的,男子漢,大丈夫,何患無妻,爹已這麼大把年紀了,也希望早一天抱孫子……」
  英挺漢子道:「爹,我明白您的意思,可是當初您也知道,她要是那種人,她就不會看上我,她也不會……」
  金掌櫃的道:「我不提當初,當初是當初,如今怎麼說?」
  英挺漢子道:「如今我絕不相信這是她自己心甘情願的!」
  金掌櫃的急了,一瞪眼,道:「你怎麼還是這麼死心眼兒……」
  英挺漢子抗聲說道:「爹,我就是這麼死心眼兒,您讓我找機會再進內城見她一面,只要她親口說一句那是她的意思,我馬上就走……」
  金掌櫃的臉色一變,拍了椅子扶手,方待發作!
  姑娘紅姑已然含笑柔聲說道:「二叔,您就讓大哥多待兩天吧,人在這時候最是死心眼兒不過的!」
  金掌櫃的兩眼一翻,道:「紅姑,二叔讓他到你這兒來,一方面固然為了避避風頭,一方面也是望你藉機勸勸他的,怎麼你如今倒反幫起他說話來了?」
  姑娘紅姑嫣然笑道:「那倒不是,二叔,您知道的女兒家都心軟,我是被大哥對她的那份兒真摯深情感動了!」
  金掌櫃的道:「你是說二叔這男人家心硬?」
  姑娘紅姑微微笑道:「那紅兒不敢,實際上……」
  金掌櫃的突然一歎說道:「紅姑,你哪兒知道,二叔是不得不硬起心兒啊?我要不硬起心兒逼他走,咱們遲早會落在人家手裡!」
  姑娘紅姑揚了揚眉,道:「二叔,不是紅兒不知天高地厚,恐怕沒那麼容易!」
  金掌櫃的搖頭歎道:「紅姑,你哪裡知道外邊兒……」
  姑娘紅姑道:「二叔,紅兒知道,昨兒個小翠到東院去,恰好碰到兩個侍衛營裡的人,聽他們說他們已接到了命令,二叔,那充其量也不過是侍衛營的人!」
  金掌櫃的搖頭道:「不是那回事兒,紅姑,侍衛營的人並不足慮,可怕的是今兒個客棧裡來了個神秘的陌生客……」
  紅姑「哦!」地一聲,道:「二叔,是怎麼回事兒?」
  金掌櫃的接著把關山月描述了一遍!
  聽畢,紅姑驚愕地揚眉說道:「二叔,我不相信您在他手下走不完三招!」
  金掌櫃的歎道:「丫頭,二叔還會無故地向自己這張老臉上抹灰?」
  紅姑嬌靨神色一變,道:「這麼說來,是真的了,這是誰有這麼高的身手……」目光一凝,接道:「二叔,您怎麼沒有摸清他的來路?」
  金掌櫃的搖頭說道:「要摸清了還說什麼,此人心智之高,經驗之老到,令人歎服,二叔闖了半輩子江湖,此人卻是二叔生平僅見……」
  紅姑娘道:「二叔,這姓關的多大年紀?」
  金掌櫃的道:「不過廿來歲,十足的後生!」
  「才廿來歲?」紅姑失聲呼道:「那會有什麼經驗?便是他自小練武……」
  金掌櫃的道:「也許他是哪位異人門下!」
  紅姑皺了皺柳眉,道:「這會是誰……」
  憋了半天的英挺漢子,這時突然冷哼一聲,道:「誰?那還用問?准又是個六扇門裡的鷹犬,待會兒我找他去,看看他憑什麼管閒事,到底有什麼驚人之處!」
  敢情,金掌櫃的一番描述,激起了這位血氣方剛年輕人的好勝之心,他臉色一變,方待叱喝!
  只聽一聲朗笑聲自外間堂屋裡:「閣下,不敢勞動大駕,我自己送上門來了!」
  廂房裡這老少三人大驚失色,英挺漢子勃然色變,霍地躍起,便要探腰,金掌櫃的一把按住了他,揚聲說道:「是關爺麼,容老朽恭迎!」
  說著,向兩人一施眼色,站起來行了出去!
  他那掀簾出門,西廂房裡同聲閃出小翠,但是她一出門兒便怔住了,金掌櫃的忙向她擺手說道:「小翠,這兒沒你的事兒,進屋去!」
  小翠遲疑著應了一聲,轉身回了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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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3 10:24:45 |只看該作者
  金掌櫃的隨又背手卓立,面含微笑的向關山月一拱,冷冷說道:「老朽沒想到關爺聲東擊西跟了來,有失遠迎,當須恕罪!」這話,當然他話裡有話!
  關山月未在意,瀟灑地還了一禮,道:「豈敢,關山月來得唐突,掌櫃的海涵!」
  金掌櫃的道:「關爺,門兒是拴著的,關爺由何處進來的?」
  這一問,也夠令人難堪的!
  關山月面不改色,微笑依舊,道:「掌櫃的,江湖人都有一身高來高去的本領……」
  金掌櫃的冷笑著說道:「這麼說,關爺是由牆上翻過來的?」
  關山月泰然說道:「不錯,請掌櫃的恕我跨越之罪!」
  金掌櫃的道:「豈敢,關爺翻牆夜入人宅,不知有何教言?」
  關山月笑道:「掌櫃的,這似乎不該叫翻堵夜入人宅!」
  金掌櫃的冷然說道:「老朽想不出還有什麼適當辭句!」
  關山月笑了笑,道:「掌櫃的莫要忘了,飛賊擾亂京畿,危及內城王府,人人得而擒之,這也是大功一件,有好重的一筆賞賜!」
  金掌櫃的臉色一變,道:「這麼說,關爺是來拿飛賊的?」
  關山月點頭說道:「當然,要不然我哪來大膽敢深夜翻牆入人宅?」
  金掌櫃的冷冷一笑,道:「老朽原以為關爺是位江湖豪客,武林奇士,如今看來老朽是走了眼,也枉闖了半輩子江湖!」
  「本來是!」關山月笑道:「掌櫃的闖了半輩子江湖,焉能不知道這句話?畫龍畫虎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何況掌櫃至今連我這個人也沒摸透,當然更談不上知心了!」
  金掌櫃的老臉一紅,道:「這麼說,關爺是貪圖那大功重賞,還有跟著來的榮華富貴,今夜是勢必要拿飛賊了?」
  關山月淡淡笑道:「掌櫃的,那別怪我,要怪只能怪我貧苦的日子過怕了,榮華富貴哪個不貪圖?大功重賞哪個不喜愛?」
  金掌櫃的道:「既如此,說不得老朽明知不敵也要與關爺周旋周旋!」
  話聲方落,東廂裡響起了一聲嬌呼:「大哥,別……」
  緊接著一聲厲喝:「姓關的,大爺在此,有本領你就拿吧!」
  砰然一聲,垂簾猛然掀起,一條人影急掠而出,飛撲關山月,如出柙之猛虎,猛不可當!
  金掌櫃的大驚,方待有所行動!
  只聽關山月一聲輕笑,道:「你當我拿不了你麼?」
  緊接著,一聲悶哼,再看時,那英挺漢子神態怕人地站在關山月身旁,而一隻右腕卻落在了關山月手裡!
  金掌櫃的心膽欲裂,大喝一聲,就待撲救!
  關山月揚眉一笑,道:「掌櫃的明智,妄動不得……」
  金掌櫃的機伶一顫,未敢動!
  關山月忽又一笑:「姑娘,好劍術,只可惜這一招太俗了!」
  左手向後一招,手裡多了柄寒芒四射的短劍,他背後,驚住了小翠,但旋即她咬了牙,而適時,早已站在金掌櫃的身邊的姑娘紅姑一聲嬌喝:「小翠,不許動!」
  小翠一震,抬起的皓腕又放了下去!
  關山月深深地看了紅姑一眼,笑道:「還是這位紅姑娘明智……」
  用眼角餘光一瞟英挺漢子,笑笑接道:「年輕人血氣方剛,戒之在衝動,閣下未免太魯莽了!」
  英挺漢子大喝一聲,道:「姓關的,金爺這條命交給你了!」右腕一翻,便待拚個玉石俱焚地出擊!
  關山月淡淡一笑,道:「是麼?我想要活的!」
  英挺漢子身形突然一矮,一隻左臂再也抬不起來,他頭上暴出了青筋,怒目而視,直欲噴火,厲聲說道:「姓關的,你要是個英雄,你就毀了我?」
  關山月搖頭笑道:「可惜我不是個英雄,老子英雄兒好漢,你以為你這就是英雄?就是勇?閣下,這只是匹夫血氣之勇!」
  英挺漢子未再說話,但那神態怕人!
  金掌櫃的突然顫聲說道:「姓關的,你帶來多少人?」
  關山月道:「掌櫃的,整數,就我一個!」
  金掌櫃的道:「那麼你帶不走我幾個,連他你也別想帶走!」
  關山月「哦!」地一聲,揚眉說道:「掌櫃的有什麼打算?」
  金掌櫃的咬牙說道:「老朽適才想過了,我們這幾個寧可都躺在這兒,也絕不願有一個進那滿虜的六扇門中!」
  關山月目中異采一閃,笑道:「掌櫃的不要令郎的命?」
  金掌櫃的慘笑說道:「想,當然想,可是落在狼嘴裡,那遲早總是要死的!」
  關山月道:「那麼我的功勞就更大,賞就更重了!」
  金掌櫃的猛一點頭,道:「不錯,你就去領功領賞吧,飛兒,爹顧不得你了,男子漢,大丈夫,武林英豪,咱們不怕一個『死』字!」
  英挺漢子笑道:「爹,還有一點,咱們是大漢民族!」
  金掌櫃的點頭說道:「對,飛兒!」右掌便要伸腰!
  「且慢!」關山月忽地喝道:「掌櫃的,你當真要拼?」
  金掌櫃的道:「人命攸關,這還假得了?」
  關山月一搖頭,道:「我天生的軟心腸,不忍看各位流血,也不想沒有你掌櫃的那麼一個好朋友,這功賞,榮華富貴我都不要了!」
  右腕一振,鬆了五指,那英挺的漢子立足不穩,一個踉蹌向著金掌櫃的立身處衝了過去!
  這突變太出人意料,金掌櫃的與紅姑剛一怔,關山月已然半轉身形向著小翠笑道:「姑娘,劍還你,以後別在背後扎人了!」說著,竟又當真地把劍掉轉遞過去!
  這,看得金掌櫃的老少四人又復一怔,大感詫異!
  小翠瞪著一雙大眼睛,微張著小嘴兒忘了接!
  關山月把劍柄又往前一送,微微說道:「怎麼,姑娘,劍不要了?」
  小翠瞿然而醒,心想,管他是真是假,先把劍拿回來再說……
  當下伸出玉手抓上了劍柄!
  關山月那拈著劍的兩個指頭也趁勢鬆了!
  這一下,該不會是假的了,但「萬利神賈賠錢郎中」金庸江湖經驗老到,他仍恐關山月有詐,當即沉喝說道:「姓關的,你這是什麼意思?少在老朽面前……」
  關山月一笑轉過身軀,道:「掌櫃的,玩笑要適可而止,見好就收……」
  金掌櫃的一怔,道:「姓關的,玩笑?」
  關山月微斂笑容,點頭說道:「掌櫃的,不錯,我願意說明,我跟著掌櫃到這兒來,而至翻牆夜入人宅,並沒有絲毫惡意……」
  金掌櫃的道:「這麼說你不拿飛賊了?」
  「不!」關山月搖頭說道:「掌櫃的,這飛賊仍是要拿的,只不過那方法與對象都不同而已,掌櫃的明白我這話麼?」
  金掌櫃的目光凝注,搖頭說道:「這話太玄奧,令老朽難懂!」
  關山月笑了笑,道:「我這話一時委實令人難懂,不過,這無關緊要,要緊的是掌櫃的諸位適才所談那件事,我想先弄清楚……」
  金掌櫃的揚眉說道:「這個恕老朽無以奉告!」
  關山月笑道:「敢情掌櫃的還懷疑我的來意……」
  紅姑揚眉說道:「豈止是來意?對你閣下這個人,我們都莫測高深!」
  關山月目光轉注,說道:「姑娘想聽麼?」
  不知怎地,紅姑那張嬌靨竟然一紅,跟著又一繃,道:「我不想聽!」
  關山月道:「那我就不說了!」
  紅姑又一急說:「你這個人可惡,你根本就沒打算說!」
  「不錯,紅姑娘!」關山月點頭說道:「除了我叫關山月,是由江南來的之外,別的我的確不能說,因為我有不得已的苦衷!」
  紅姑道:「可以,在我們沒有摸清你的底細,沒分清敵友之前,你想要知道的,我們也不能說!」
  關山月含笑說道:「想知道我的底細不難,但那要假以時日,至於敵友,我現在就可以告訴諸位,我這個人,在諸位眼中,有時候是友,有時候也許會是敵,到底是敵足友,那要看諸位的靈智判斷了……」
  頓了頓,接道:「我想要知道的事,諸位願不願說,那全在諸位,我無法勉強,不過我可以告訴諸位,把我想要知道的事告訴我,那是有益而無一害的!」
  紅姑道:「對你還是對我們?」
  關山月道:「是對諸位而不是對我!」
  紅姑「哦!」地一聲,揚眉笑道:「我倒要聽那有益而無害的益在何處?」
  英挺漢子冷哼一聲,道:「紅妹,哪來那麼好心情跟他囉嗦!」
  關山月笑道:「年紀輕輕的,只知動意氣,那麼沒容人之量?」
  英挺漢子叱道:「你有多大年紀……」
  關山月道:「論年紀,我也許只癡長你幾歲,但論經驗,論世故,我敢說,你閣下比我至少要差上十年!」
  英挺漢子臉色—變,冷笑說道:「好大的口氣……」
  金掌櫃的突然說道:「飛兒,他說的是實情,論經驗,論世故,連爹都不如他!」
  上一輩的都自歎不如,還有什麼好說的,英挺漢子哼了一聲,未再說話,顯然,他並不服!
  關山月沒再理他,轉向紅姑笑道:「紅姑娘有心情聽聽那益在何處麼?」
  紅姑柳眉微挑,遲疑了一下,道:「你說吧!」
  關山月道:「今後拿飛賊的,絕不會再懷疑到這位身上,此其一也,我可以促成這段美滿姻緣,此其二也……」
  一頓,接道:「紅姑娘,有這兩樁,我認為已經很夠了!」
  英挺漢子道:「姓關的,你把我當成了三歲孩童!」
  關山月笑了笑,道:「實際上,你閣下比三歲孩童大不了多少!」
  英挺漢子火兒了,雙眉一挑,便待有所行動!
  金掌櫃的一把拉住了他,叱道:「飛兒,不許輕舉妄動!」
  英挺漢子未再動,關山月卻不饒他地淡淡說道:「你除了會動輒拔劍,冒火,衝動,徒逞匹夫血氣之勇外,你還會什麼?我真懷疑那家姑娘會看上你!」
  這無疑火上澆油,英挺漢子一張臉剎時漲得通紅,猛然一掙,未能掙脫金掌櫃的掌握,他又急又氣地叫道:「爹,放開我,您聽他……」
  金掌櫃的冷冷說道:「爹聽見了,他說的確是你的短處,很對!」
  英挺漢子一轉臉,叫道:「爹,您怎麼幫他……」
  金掌櫃的板著臉,冷然說道:「一個人要從善如流,更要聞過喜,能改之,聽他說!」
  英挺漢子閉上了嘴,但是,顯見地,他還不服!
  關山月看也未看他一眼,望著紅姑娘道:「紅姑娘,尊意如何?」
  紅姑道:「我不否認這的確是益處,可是我也不諱言,你難取信於人!」
  關山月道:「諸位要是不信,我莫可奈何,我已經盡了力,我還想盡力,只是那要看諸位是不是需要!」
  英挺漢子對關山月成見極深,他不需要關山月任何幫助,聞言,氣忿的道:「我不需要!」
  關山月道:「那隨你,老實說,我是看在查長老與令尊的份上,要是衝著你,我還懶得管呢,就憑這樣,你能給人家姑娘什麼?我要告訴你,我要是不伸伸手,你這一輩子休想再見那姑娘一面,假如你魯莽地再往內城闖,你要能再出得來,我願意把這顆腦袋雙手奉送!」
  英挺漢子哪聽得下這個,氣得臉色鐵青,人發抖,剛要再張口,金掌櫃的已在一旁叱道:「飛兒,住口!」
  英挺漢子一懍,還真沒敢再說,但他那雙眼像是要噴火!
  金掌櫃的手一鬆,向著關山月微微地拱了手,道:「關爺,老朽這裡先謝了,同時老朽把這老少幾條命,也交在你關爺手中了,關爺要是……」
  關山月截口說道:「掌櫃的,我只有一句活,我絕不會對不起你掌櫃的,我幫完了這次忙之後,諸位當我是敵也好,是友也好,那全在諸位,至於如今諸位是否信得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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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掌櫃的道:「老朽不願作違心之論,至今老朽仍不敢全信你關爺,不過老朽做生意做慣了,願意捨上血本試試這冒風險的一筆生意!」
  關山月笑道:「掌櫃的『萬利神賈』做生意,定然是一本萬利!」
  金掌櫃的淡淡說道:「希望如此,如今容老朽為關爺細說……」
  關山月道:「掌櫃的,請慢一點,我要向紅姑娘討個坐位!」
  紅姑嬌靨又是莫名其妙地一紅,道:「是我失禮,待慢貴客,你請坐!」
  隨即,她向著小翠說道:「小翠,給關爺沏茶。」
  小翠噘著小嘴兒,繃著小臉蛋,轉身走進了西廂房。顯然,她也不高興這個敵友難分的神秘人物!
  關山月則一笑說道:「多謝姑娘,沒有蓮子湯,有壺熱茶我也很知足了。」
  紅姑娘嬌靨更紅,揚了揚眉,那神色似笑似嗔的道:「看來你這個人也有一張貧嘴。」
  關山月笑了笑,道:「紅姑娘,我句句由衷,字字發自肺腑,說的實話。」
  紅姑娘口齒啟動,欲言又止,終於地把那到了香唇邊兒的那句輕輕「可惡」又嚥了回去。
  事實不錯,姑娘她覺得這個人可惡、可惱,但是,她又覺得這個人,在可惡可惱之中,有那麼一丁點兒可愛!就是這,使她那張嬌靨紅了好幾次。
  坐定,小翠由西廂房裡捧出了香茗,好不高興地放在了關山月身旁的茶几上,然後一扭腰走向一旁!
  關山月搖搖頭,笑道:「看來,這盞茶也夠燙嘴的。」
  紅姑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好美、好甜,尤其那一口扁貝般的玉齒,更美、更甜,還解人!
  這一看得關山月為之呆了一呆。
  小翠也想笑,但她沒好意思笑出來,要不然春風解凍,和氣消冰,也一定十分好看。
  金掌櫃的輕咳一聲,叫道:「關爺……」
  關山月神情一震,忙自紅姑那張艷麗如花的嬌靨上收回目光,臉上帶著一絲紅熱,笑道:「掌櫃的請說。」
  他那臉上的紅熱,似乎能感染人,紅姑嬌靨也為之一紅,她垂了螓首,望向了自己的那雙繡花鞋!
  金掌櫃的道:「容老朽來為關爺介紹一下……」一指身邊英挺漢子,道:「這是犬子金飛。」
  金飛傲不為禮,關山月則含笑點了點頭!
  金掌櫃的接著一指坐在身旁的姑娘紅姑,道:「這是老朽拜兄之女,姓柳,叫綃紅!在這兒各院裡賣唱為生,以後還請關爺多多關照。」
  關山月目注紅姑,忙道:「豈敢,聶隱、紅線之流,傲托風塵的俠女,由來令人尊重。」
  姑娘柳綃紅揚起螓首,眼圈兒猶帶著紅暈,道:「關爺過獎,賣唱的輕賤女子,請別見笑。」
  關山月道:「紅姑娘,關山月只有敬重。」
  紅姑娘美目中閃過一絲異采,但他沒說話!
  金掌櫃的忙著說道:「這件事該遠溯三年前,三年前『康親王』帶著他那位格格下江南遊山玩水,在『西湖』碰見了犬子……」
  關山月截口說道:「掌櫃的,該說是那位格格碰見了令郎。」
  金掌櫃的點頭說道:「不錯,關爺,從此以後,康親王在江南停留了三個月,他兩個也天天見面了三個月,這令人感到意外,當時老朽在京,一點兒也不知道,所以沒辦法阻攔……」
  關山月道:「金掌櫃的,恕我大膽說一句,棒打鴛鴦,拆人姻緣,這是最要不得的,掌櫃的你不該阻攔。」
  金飛瞧著關山月,有點詫異。
  金掌櫃的一笑說道:「關爺該知道,門不當,戶不對,人家是皇親國戚,嬌貴格格,咱們是刀口舐血的江湖草莽……」
  關山月搖頭說道:「不然,掌櫃的,情之一字,沒有貴賤貧富之分,便是當今皇上,他也是個人,江湖草莽並不低於任何人,相反地,那是豪氣干雲,氣吞日月的英雄、豪傑,我只能說,那位格格不同於一般宦門之女,她慧眼獨具,令人敬佩!」
  金飛突然說話:「閣下,你這話是真的?」
  關山月道:「話是我說的,信不信全憑閣下。」
  金飛道:「這我信。」
  關山月淡然笑道:「那就好!」
  金掌櫃適時說道:「話雖這麼說,但老朽以為,這是沒有結果的。」
  關山月道:「掌櫃的,怎見得?」
  金掌櫃的道:「如今『北京城』的人誰都知道,康親王的格格要出閣了。」
  關山月道:「掌櫃的,男方是什麼人?」
  金掌櫃的道:「大學士明珠的兒子,納蘭容若。」
  關山月眉頭皺了皺,道:「此人是個勁敵,我聽說納蘭容若此人不但長得風流俊俏,為當世罕見的美男子,而且他漢文造詣之高深,也令當今幾位飽學大儒所自歎不如,『康熙字典,百史精華』,『佩文韻府』等書的編撰,他盡了很大的力,也顯露了很大的才華,稱得上才高八斗,學富五車!」
  金掌櫃的搖頭說道:「大學士明珠是皇上的內親,皇親國戚家大業大,顯赫得不得了,所以老朽說……」
  關山月截口說道:「掌櫃,何以見得是那格格自願的?」
  金掌櫃的道:「關爺有所不知,康親王離江南的前夜,那位格格曾親口向飛兒許終身,並約飛兒一年內到京裡來找她,可是後來飛兒江湖事纏身,沒辦法北來,所以一拖就是兩年,如今那位格格卻要……」
  關山月道:「掌櫃的,這只能怪令郎失約,不能怪人家背信,是不是?」
  金飛微微地低下了頭。
  金掌櫃的點頭說道:「老朽不敢護短,這個老朽承認。」
  關山月道:「如今便是她自願的也不能怪她,要知道,她空等三年,已經算很夠情意了,對不?」
  金飛抬起了頭,揚眉說道:「我沒有怪她,我所以冒險闖內城見她一面,是為問她個清楚,這是不是她自己情願的。」
  關山月道:「閣下,如果她是自願的呢?」
  金飛道:「我立刻就回江南去!」
  關山月點頭說道:「對,大丈夫要拿得起,放得下,可是,閣下,如果她不是自願,而仍癡心地等著你呢?」
  金飛毅然說道:「那我就是拼了這條命,也要帶她走!」
  關山月笑道:「衝著你這句話,我也要伸伸手,幫個大忙,只是,那該是想盡辦法,而不是拚命,懂麼?」
  金飛紅著臉笑了,點了點頭,道:「謝謝你,我懂。」
  關山月笑道:「難得你會謝我,如今不必,事成了再謝不遲。」
  金飛紅著臉又笑了!
  姑娘柳綃紅突然說道:「關爺,你為什麼伸手幫這個忙,可以說說麼?」
  關山月笑了笑,道:「紅姑娘,我是願天下有情人都成眷屬,再說,這是前生注定事,你二位又豈可錯過這大好姻緣!」
  姑娘柳綃虹微微笑道:「君子有成人之美,關爺令人敬佩,只是,我總覺得關爺之所以義施援手幫大忙,必有深意。」
  關山月笑道:「看來難逃姑娘法眼,不錯,我承認,我所以伸手幫這個忙,是具有深意的。」
  柳綃紅緊接著說道:「那麼,我想聽聽關爺的深意是什麼?」
  關山月沉吟了一下,道:「有條件,我幫他一個忙,他幫我一個忙,這是互惠,我認為這樣好,誰也不負誰,免得任何一個耿耿於心。」
  柳綃紅嫣然笑道:「這樣是好,關爺,你要他幫的忙,又是什麼?」
  關山月搖頭說道:「恕我現在不便奉告,不過我可以說明一點,那就是我要借重他閣下那一身江湖無人能及的水性!」
  此言一出,震動滿座,金飛急道:「水性?你閣下怎知我精諳水性?」
  關山月笑道:「我不知道你精諳水性,但是我知道『萬利神賈賠錢郎中』有個原在陝甘一帶稱霸,又在四川三峽急湍裡進出的俠盜兒子,難道這還不夠麼?」
  金飛瞿然動容,默然未語。
  金掌櫃的則輕聲歎道:「夠了,關爺,看來關爺是摸清了老朽!」
  關山月笑道:「要不然『北京城』裡的客棧那麼多,我為什麼單進『平安客棧』。」
  金掌櫃的一怔,一時也說不出話來!
  姑娘柳綃紅卻美目轉動,道:「關爺,江湖上會水的能人很多!」
  關山月道:「但比他高的僅不過一個。」
  柳綃紅道:「關爺知道那個人?」
  關山月點頭說道:「我知道,那是『微山湖』中的魚殼。」
  柳綃紅道:「既如此,關爺為何不找他?」
  關山月道:「原因很多,第一,他如今不在北京,第二,他這個人靠不住,第三,我沒有可以幫忙他的地方!」
  柳綃紅道:「關爺,這靠不住三個字何解?」
  關山月未答就問,道:「紅姑娘知道魚殼麼?」
  柳綃紅點頭說道:「知道,長輩們跟他有過來往!」
  關山月笑道:「那麼我現在不便說破,姑娘往後看好了!」
  柳綃紅未再問,笑了笑道:「條件可以說是談妥了,關爺打算怎麼辦?」
  關山月道:「實說,那位格格是不是自願的,我都在近期內想辦法讓他二位見上一面,要是那位格格不是自願,而仍癡心地在等著他,我負責讓他二位安全出京,遠下江南成家去……」
  柳綃紅道:「關爺有這把握麼?」
  關山月淡淡笑道:「如今單憑嘴說是沒有用的,好在這是互惠,我要幫不上他的忙,他也可以不幫我的忙……」
  金飛突然激動地離座而起!
  關山月一抬手,忙道:「閣下,別忙,事成了再謝不遲,再說,你幫我,我幫你,咱們誰也不欠誰的情,也用不著謝。」
  金飛坐了下去,但他激動地說道:「關爺……」
  關山月搖頭說道:「這稱呼我不敢當,你若不再仇視我,我癡長你幾歲,你叫我一聲關大哥也就夠了。」
  金掌櫃的一張嘴,便要說話。
  關山月已然又道:「掌櫃的,怎麼說你是武林前輩,據我所知『萬利神賈賠錢郎中』不是個婆婆媽媽的人。」
  金掌櫃的一笑說道:「既如此,老朽托大了。」
  姑娘柳綃紅美目中飛閃異采,接著嬌靨一紅,誰也不知道她這是什麼意思,只有她自己那芳心深處明白!
  金飛更激動了,道:「關大哥,我不謝了,但話我仍是要說,不管這件事成不成,金家永遠感激你這義伸援手的好意。」
  關山月笑道:「看來我已輕易而完全地取得諸位的信任了。」
  金掌櫃的正色說道:「老朽自信老眼不花,始終……」
  關山月笑道:「始終對我懷著戒心!」
  金掌櫃的老臉微紅,方待再說,關山月已然接道:「掌櫃的,你老於世故,江湖經驗豐富,當心武林人心險詐,詭譎難測,外貌祥和,內藏奸狠,口蜜腹劍比比皆是,看起來是好朋友,其實那是要命的仇敵,同樣地,今天諸位視我為朋友,也許明天……」
  話鋒至此一頓,搖搖頭道:「不談了,我對飛兄弟只有一句話:大丈夫要拿得起,放得下,男兒患不立志,不患無妻,萬一她已經變了心,那麼,這種姑娘得之非福,事實上也不值得惋惜,我希望你能夠豪邁而灑脫更豁達地付之一笑,能麼?」
  金飛揚眉說道:「關大哥,她絕不會是……」
  「兄弟,」關山月道:「我說的萬一,凡事不可不防萬一。」
  金飛毅然點頭道:「關大哥,我能。」
  關山月笑道:「這才是我的好兄弟,也不愧七尺鬚眉昂藏之軀,頂天立地大丈夫,兄弟再記住一點,該做的事還很多……」
  金飛聽得最後一句,神情微愕,剛要問。
  關山月作勢欲起,道:「請諸位靜待佳音,我要……」
  綃紅忙道:「關爺,請慢一步。」
  關山月抬起的身子,又坐了下去,笑問道:「怎麼,紅姑娘要留客?」
  柳綃紅嬌靨微酡,道:「還有一件事關爺您忘了!」
  關山月微愕說道:「紅姑娘,我忘了哪件事?」
  柳綃紅道:「關爺真是貴人多忘事,飛賊……」
  關山月笑道:「一個本錢要博兩個利,諸位未免……」
  柳綃紅淡淡笑道:「關爺,這該是一件事。」
  關山月笑道:「既如此,紅姑娘就該知道,我既有心促成這一段良緣,當不會再讓他們把未來的新郎當飛賊拿。」
  柳綃紅呆了一呆,紅著臉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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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3 10:25:47 |只看該作者
第 三 章 集賢館
  關山月趁勢站了起來,道:「諸位,外面冷,也為免驚動別人,諸位都不要送了!」說著,他邁步向外行去。
  柳綃紅突然說道:「關爺,還有一件事……」
  關山月半轉身軀,笑道:「紅姑娘,我的底細姑娘最好不要問,問了我也不會說,再說,姑娘多知道一些,不如少知道一些。」
  柳綃紅臉好紅,竟怔住了!關山月轉過身去又邁了步,金掌櫃的父子都沒送。
  但關山月剛走了兩步,他又轉過了身,說道:「來時翻牆,走時不好再翻牆,可否請小翠姑娘跟我去關個門!」
  金掌櫃忙道:「小翠,你跟關爺去!」
  小翠沒再不高興了,脆生生地答應了一聲,扭著腰肢跟著行了出去。望著關山月那瀟灑的身影踏上了雪地,姑娘柳綃紅狠狠地盯了他一眼,跺了繡花鞋,道:「不說算了,幹什麼那麼神秘,稀罕!」
  金飛一笑說道:「誰稀罕誰知道。」
  天!姑娘柳綃紅那張嬌靨紅透耳根,又跺了繡花鞋,撒了嬌,發了嗔:「二叔,你看他……」
  金飛忙道:「天地良心,我是怎麼說的爹聽見了,我可沒說你稀罕。」
  這一下姑娘跳了腳,她一摔那烏油油的大辮子,叫道:「二叔,您就不管管他……」
  金掌櫃的臉色有點陰沉,道:「別鬧了,是福是禍現在還不知道呢!」
  這句話像晴空突然來了片烏雲,使天沉悶裡的讓人透不過氣來,又像一塊重鉛,帶著人的心往下沉。金飛斂了笑容,沒作聲。
  姑娘柳綃紅香唇翕動,想說什麼,但望著金掌櫃的那陰沉臉色,她沒敢說,終於忍了下去……
  關山月在小翠的相送下,出了那兩扇窄門兒,向小罩道了一聲謝後,頂著那刀一般的透骨寒風走了!
  小翠瞪著一雙大眼睛,望著那在寒風裡絲毫不顯冷意的頎長身軀出了一會神,才掩上了門兒。
  可惜,她門兒關得仍是嫌早了一點兒,她沒看見這一幕,這一幕是……
  關山月剛走不到幾步,由胡同左院,那兩個燈籠挑得高高的那個大朱門裡,踏著石階走出來個人!
  這個人是個瘦削老頭兒,留著兩撇鬍子,衣著挺講究,兩眼炯炯有神,一望而知是個練家子。
  這老頭兒剛下石階便一眼望見關山月,頓時,他直了眼,一怔之後忙趕上去,邊走邊喚道:「前面的那位,請候一步。」
  關山月聞聲停了步,他剛轉過身,那老頭兒已然到了他面前,只一瞪眼,一巴掌拍上了關山月的肩頭,尖聲叫道:「兄弟,果然是你……」
  關山月也自一怔,但他立即恢復平靜,含笑道:「我當是誰,原來是巴老!」
  話剛說完,那老頭兒叫了起來:「哎呀,兄弟,你怎麼搞,既來了怎不找我去,你可不知道,王爺等你都等得急死了……」
  關山月笑說道:「巴老,我剛到!」
  那老頭兒吹了鬍子,道:「兄弟,你這不是瞪著眼說瞎話麼?我可瞧見你是由那個門兒裡出來的,你真……」
  關山月微微一驚,隨即紅著臉赧笑說道:「瞧見就瞧見了別嚷嚷好麼,巴老?」
  那老頭兒一怔,然後是一臉邪笑,又一巴掌拍上了關山月肩頭,眨了眨一雙老眼笑道:「兄弟,會拿耗子的貓不叫,咱們哥兒倆多年的朋友了,我可真沒瞧出你還有這一手兒?那位紅姑娘可是出了名的標緻大美人兒,不但人長得標緻,那雙眼兒能勾魂兒,那小嘴兒裡的幾支曲子,也是數遍『北京城』無出其右的,可惜她冷若冰霜,凜然不可侵犯,賣唱不賣笑,要不然那不知有多少人早拜倒裙下做孝子了……」
  關山月眉鋒一皺,道:「你老哥哥想必也是其中的一個!」
  那老頭兒老臉一紅,乾笑一聲,道:「不瞞你說,兄弟,我是那貪腥的饞嘴貓,可是她帶刺兒扎嘴,不過,兄弟,既然你泡上了,能進了那窄門兒,沒說的,從今後你老哥哥打消這念頭……」
  一搖頭,伸手摸上了鬍子,嘿嘿笑道:「人家說,嘴上沒毛,辦事不牢,以我看唯獨這件事兒,嘴上沒毛的才辦得牢,姐兒愛俏,你老哥哥那張長著這兩撇的老臉,哪比得上兄弟你這張人見人愛,能擠破愛俏娘兒們頭的俊美小白臉兒?」
  關山月紅了臉,叱道:「別胡說,才剛認識!」
  「算了,兄弟!」那老頭兒擠眉弄眼的道:「瞞得了別人還瞞得了你老哥哥?剛認識就能進她的門兒?還頂著刀子送你走?簡直是深情的老相好嘛?別瞞我,你來了不止一天了,兄弟,你令人羨煞,妒煞!」
  關山月皺了眉,道:「這麼說老哥哥你是這兒的常客,也是風月場中的老手?」
  那老頭兒嘿嘿笑道:「兄弟,老毛病了,你還不知道?」
  關山月淡淡笑道:「你也不怕我在老嫂面前告你一狀?」
  那老頭兒顯然有季常之癖,一哆嗦,白了臉,忙道:「哎喲,好兄弟,千萬做做好事,千萬,千萬替你老哥哥兜著點兒,這可不是鬧著玩兒的……」
  望了望關山月臉色,目光一轉,笑道:「兄弟,你這是開玩笑,存心嚇我,是麼?我說嘛,自己弟兄,怎麼會?說什麼兄弟你也不會要你老哥哥……」
  關山月揚眉說道:「誰說的?」
  那老頭兒一哆嗦,又白了臉,剛要再說。
  關山月一笑說道:「老哥哥,不讓我告狀也行,咱們談條件,我什麼都不知道,你老哥哥也什麼都不知道,明白麼?」
  那老頭兒忙嘿嘿賠笑,一顆頭點得像舂米,道:「行,行,行,那還能不行,兄弟你說一句還不就是一句?兄弟,可是真的,咱們就這麼說定了……」
  「還有!」關山月道:「你老哥哥既知道了,我如今就索性在你老哥哥面前報個備,從今兒個起,無論是誰,他要敢碰紅姑娘一指頭,或者想進那兩扇窄門兒一步,別說我姓關的翻臉無情不認人!」
  望著關山月那目中冷電一般的威稜,還有那滿臉的煞氣,就像一股子冷風灌進了那老頭兒的衣領,冷得他機伶一顫,他忙點頭說道:「兄弟,那還有說的?當然,當然,別說你,就是你老哥哥我,不知道便罷,知道了我也要剁了他那隻手,打斷他兩條腿不可!」
  關山月唇邊泛起了一絲笑意,道:「老哥哥,我謝了,就這麼辦!」
  那老頭兒忙道:「自己弟兄哪來這一套?還謝個什麼勁兒……」
  目光一轉,賠上一臉諂笑,接道:「說真的,兄弟,夜長夢多,為免日後麻煩,乾脆揀個日子把她接出去,這事包在你老哥哥身上……」
  關山月一搖頭,淡淡笑道:「老哥哥,談娶嫁那還早,再說,女人心,海底針,她要不變怎麼也不會變,她要是會變,你就是打個鐵鏈子,把她鎖起來那也沒有用!」
  那老頭兒一拍大腿,叫道:「對,對,對極了,行,兄弟,對娘兒們,看來你比老哥哥我還內行,說正經的,你是什麼時候……」
  關山月道:「老哥哥,別老站在這兒,咱們邊走邊談,行麼?」
  「行!」那老頭兒一點頭,道:「走,咱們先到館裡去!」
  說著,兩個人並肩往胡同兒口去!
  走沒幾步,那老頭兒開了腔,道:「兄弟,可以說了吧!」
  關山月道:「老哥哥,我到了兩三天了!」
  那老頭兒一怔,詫然說道:「怪不得老哥哥安排在『永定門』接你的人沒見著你,可是,兄弟,算好了你今兒才到的!」
  關山月笑了笑道:「就不能走快點兒麼?」
  「能,能!」那老頭兒點頭說道:「可是,兄弟,你既然早來了,為什麼不到館裡來找我去?」
  關山月淡淡笑道:「我有我的理由!」
  那老頭兒道:「老哥哥我想聽你的理由!」
  關山月笑了笑,道:「老哥哥,有道是:『無功不受祿』,老哥哥你知道我是個怎麼樣的人,可是人家只知道我叫關山月,別的是一無所知,你說對麼?」
  那老頭兒猛一點頭,道:「對,兄弟,往下說!」
  關山月道:「所以,在我沒進『雍郡王』府之前,我總得找點東西作為晉見之禮……」
  「沒那一說!」那老頭兒搖頭說道:「王爺求才若渴,他從不計較……」
  關山月道:「老哥哥,我不是指的那種禮,我囊中能有多少,就是傾我囊中所有,也未必讓王爺看在眼裡!」
  那老頭兒訝然說道:「兄弟,那你說的是……」
  關山月笑了笑,道:「我指的那個禮,一方面不會讓人瞧低了我,另一方面也替老哥哥你臉上增點光采,同時……」
  那老頭兒忙道:「兄弟我明白了,只是,那是什麼?」
  關山月道:「老哥哥,這兩天來,『北京城』裡鬧什麼?」
  「鬧什麼?」那老頭兒沉吟了一下,忽地眼睛一亮,急道:「飛賊,兄弟,你要拿飛賊?」
  關山月含笑點頭,道:「不錯,老哥哥,這份晉見禮如何?不輕吧?」
  「輕?」那老頭兒叫道:「兄弟你要能拿著飛賊,不但兄弟你立即獲得王爺器重,老哥哥我臉上增光,就是王爺自己也有莫大的好處!」
  關山月點頭笑道:「這就是嘍,足見我沒選錯,老哥哥,這就是我的理由,老哥哥你該不會再怪我來了不去報到了麼?」
  那老頭兒道:「兄弟,我壓根兒也沒怪你,兄弟,行,真有你的……」一頓,接道:「只是兄弟,有線索了麼?」
  關山月一抬右手,笑道:「老哥哥,已在此中,如探囊耳!」
  那老頭兒一怔,道:「兄弟,真的?」
  關山月道:「這還能騙,老哥哥,我可是瞎吹鬍擂之人?」
  那老頭兒大喜,道:「兄弟,那你怎不趕快……」
  關山月淡然搖頭,道:「老哥哥,不忙!」
  那老頭兒一怔,道:「怎麼說,兄弟,不忙?」
  關山月點了點頭,「嗯!」了一聲!
  那老頭兒詫聲叫道:「兄弟,那又為什麼?」
  關山月搖頭說道:「看來老哥哥你算不得老江湖,你知道他是個人還是另有未露面的同黨?」
  那老頭兒呆了一呆,赧笑說道:「兄弟,是我糊塗,可是萬一他聞風……」
  關山月笑道:「更糊塗,老哥哥,他既已在我手掌之中,他往哪兒跑?老哥哥試想,只要我看上的,可曾有一個能跑出我手去?」
  那老頭兒賠笑說道:「沒有,兄弟,誰能逃出你手去?兄弟,那是誰?」
  關山月搖頭笑道:「不能說,怕老哥哥你搶了我的大功,讓我沒晉見之禮!」
  那老頭兒失笑說道:「兄弟,說真的……」
  關山月道:「老哥哥,人,就在這『八大胡同』之中,是誰,不能說!」
  那老頭兒道:「兄弟,你當真怕老哥哥我搶了你的大功?」
  關山月笑道:「老哥哥,說著玩兒的,別認真,可是我真不能說,別怪我,老哥哥,萬事小心為上,少一個人知道,總要比多一個人為好,你說是麼?」
  那老頭兒笑了笑,道:「你總有理,好吧,我不問!」
  關山月倏然轉話,笑道:「老哥哥,現在情勢如何?」
  那老頭兒道:「你是知道的,兄弟,眾家阿哥都有一幫擁立的人,雍王爺實力雖不見得弱於誰,但也算不得頂強,要不然他不會命我把兄弟你找來……」
  關山月道:「老哥哥,我又能為他做點什麼?」
  「多了,兄弟!」那老頭兒諂媚地笑道:「有了你,雍王爺一如文王之遇姜尚,劉備之得孔明!」
  關山月笑道:「老哥哥,我只是一個打手,一名死士!」
  那老頭兒道:「別謙虛,兄弟,這檔子事謙虛不得,正如兄弟你所說,老哥哥我知道你,可是別人並不知道你……」
  關山月道:「那總不能我自己把自己捧上了天!」
  那老頭兒道:「沒人讓你自吹自擂,可是你總得露兩手給他們看看!」
  關山月道:「那是當然,不過我只能把握適當的機會,像這拿飛賊,不就是一樁麼?這是把握了露臉的機會!」
  那老頭兒道;「可是雍王爺一但問起了你……。」
  「不會的,老哥哥!」關山月搖頭說道:「他只會把我當成一名死士!」
  那老頭兒道:「真要那樣,雍王爺就算不得在眾家阿哥中,最英名的了!」
  關山月道:「這麼說來,他會問我了!」
  那老頭兒道:「那當然,不信你瞧好了!」
  關山月道:「那也沒關係,我適可而止,顯露自己鋒芒不可太露,要是把自己顯露得比他還強,那是大不智!」
  那老頭兒道:「怎麼說,兄弟?」
  關山月微微笑道:「很簡單,老哥哥,美服患人指,高明遭神惡,你該知道,那前輩古人楊修之佐曹阿瞞!」
  那老頭兒搖頭說道:「兄弟,雍王爺不是曹孟德!」
  關山月笑了笑,道:「我聽說,這位雍王爺並不是皇上的親骨血,而是一個叫衛光輝的人的兒子,那是因為衛光輝的妻子被皇上召進宮去寵幸,冊封她為衛妃,不到七個月就生了這位雍王爺,皇上寵愛衛妃,本打算立雍王爺為太子,但按理以二阿哥年紀為長,所以心裡又難以決定,有一天皇上為試二阿哥與雍王爺的心術,把暹羅國進獻的兩籠白老鼠賞給了這二位,結果二阿哥回去就把老鼠放了,而四哥雍王爺就教他們打仗,有不聽命令的就誅殺之,不到一天,幾百隻白老鼠殺的一個不留,所以皇上才把二阿哥立為太子……」
  那老頭兒駭然失色,容得關山月把話說完,他立即驚聲問道:「兄弟,這,這你是怎麼知道?」
  關山月淡淡笑道:「老哥哥,什麼事能瞞得了我關山月?」
  那老頭兒目光一轉,道:「兄弟,你該知道,這並不是壞事!」
  「當然!」關山月點頭說道:「做皇上,就要狠,像二阿哥,他流於婦人之仁,太懦弱了!」
  那老頭兒笑著點了頭,道:「兄弟,太優柔,太懦弱的人,是不能當皇上的,兄弟,咱們哥倆卻沒輔錯人,將來雍王爺一旦身登大寶……」
  嘿嘿一笑,住口不言,那得意的模樣,生似他那位主子胤禎,後來的雍正已身登大寶,他成了當朝一品!
  關山月笑了笑,道「我該謝謝老哥哥大力推薦,給我這麼個機會!」
  那老頭兒笑道:「自己兄弟,幹什麼談這個?只要你肯,後日的成就定然比老哥哥我大,只要到了那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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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山月道:「倘有那一天.皆老哥哥今日所賜,絕不敢忘了老哥哥!」
  那老頭兒嘿嘿笑道:「怎麼說咱們是自己兄弟,多年的過命交情!」
  關山月微微一笑,忽轉話題,問道:「老哥哥,雍王爺早不找我,晚不來找我,偏偏在這時候命你老哥哥下了一紙手諭把我召了來,該是具有特別的深意吧!」
  那老頭兒笑道:「兄弟,你由來高明,只是究竟為什麼,老哥哥我也不知道,那要雍王爺親自當面對你說!」
  關山月淡淡笑道:「看來老哥哥跟我還玩心眼兒,賣關子……」
  那老頭兒老臉一紅,方待再說!
  關山月已然接著說道:「好吧,反正遲不過明天,到時候等雍王爺親自告訴我吧!」
  無話路長,有話路短,說話間兩個人已在一個大宅院的兩扇漆黑大門前停下,那大門前高挑著兩個大燈籠,把門前方圓十丈內照得纖細畢見!
  門頭上有塊黑底金字的橫匾,上寫三個大字:「集賢館!」
  當然,毫無疑問的,這是那位四阿哥雍王爺胤禎,在外面設立的秘密機關,廣招江湖豪雄,以備來日擁立,如今他那眾多的弟兄之間爭鬥之用!
  那老頭兒笑說道:「敢情到了,好快!」
  登上了石階,舉手扣了那兩個漆黑髮亮的鐵門環!
  砰砰然一陣連響之後,裡面響起了步履聲,由遠而近,隨聽有人粗聲粗氣地問道:「誰呀?」
  那老頭兒忙應道:「開門,我回來了!」
  門內那人道:「原來是巴老!」
  話聲自柔和了不少,隨即,門栓響動,那兩扇黑漆大門豁然向內打開,當門而立的,是個滿臉橫肉,濃眉大眼的粗壯黑衣大漢,他一見關山月,一怔說道:「巴老,這位是……」
  那老頭兒似乎懶得答理,「唔!」了一聲,道:「我的一個朋友,館主在麼?」
  那黑衣大漢道:「在,剛由內城回來!」
  那老頭兒向著關山月一擺手,道:「兄弟,請!」關山月昂然舉步行進!
  那黑衣大漢卻跨步一攔,道:「巴老,請這位朋友報個名!」
  老頭兒臉色微變,才待說話!
  關山月抬手一扒,那黑衣大漢一個高大身形踉蹌倒退出去好幾步,所幸他扶得快,要不非倒坐那兒不可!
  好大的手勁兒!那黑衣大漢瞪目張口愣住了!
  而,適時,關山月與那老頭兒逕自往裡行去,卻是連正眼也未瞧他一下。
  定過神來,那大漢陡然喝道:「好朋友,你站住!」邁開大步趕了上去!
  他那裡剛追近,關山月霍地轉過了身,微笑問道:「閣下,你叫我?」
  那黑衣大漢濃眉一軒,道:「我不叫你那個……」
  關山月雙眉一揚,道:「閣下,你嘴裡敢有半個髒字兒,別怪我打掉你一口牙!」
  那黑衣大漢個頭兒不小,可是一觸及關山月那冷電一般的眼神,卻也一懍,當真閉上了嘴!
  那老頭兒冷然一笑,方待發話!
  關山月一擺手,道:「老哥哥,你不是讓我露兩手給人瞧瞧麼?」
  那老頭兒改了口,道:「吳剛,你要是招了他,有你的樂子受的!」
  那叫吳剛的黑衣大漢臉色一變,頓時忘記了剛看見的冷電般眼神,冷冷一笑,道:「巴老,你是好朋友,我想試試!」
  關山月接口笑道:「那好,別看你個子大,怕你抵不住我—個手指頭!」
  那叫吳剛的黑衣大漢怒笑說道:「朋友,朋友,你未免太狂了點兒!」
  高大身形一晃,蒲扇般大巴掌當胸便抓!
  關山月負手未動,容得那隻大手沾上衣襟,胸腹突然往內一吸,僅差毫髮,吳剛那大巴掌落了空,而招式也已用老,他一驚便待抽手換招!
  關山月一笑右掌電出,向著吳剛那右腕一敲,吳剛剛一聲悶哼,關山月底下一腿飛掃而出!
  砰然一聲,恍若倒了半截鐵塔,吳剛一屁股坐在花磚地上,摔個四腳朝天,結結實實!
  那老頭兒笑了:「怎麼樣,吳剛,我沒說錯吧!」
  吳剛大喝一聲,翻身躍起,一張臉成了豬肝色,一翻腕,一柄明晃晃的解腕尖刀已持在手中!
  那老頭兒臉色一變,忙喝道:「動真的,吳剛,你作死,腕子不想要了!」
  吳剛聽若無聞,閃身要撲!
  只聽一聲震人耳鼓的冷喝傳了過來:「吳剛,住手!」
  這,吳剛聽見了,機伶一顫,連忙收身低下了頭!
  關山月回身望去,只見那青石小徑上,負手行來一人,那是個面目陰沉的瘦高老頭兒,長眉細目山羊鬍,一雙眼神犀利逼人,穿著一身皮袍,步履極其穩健!
  那老頭兒一見此人,忙超前哈下了腰:「莫爺,巴不韋見禮了!」
  隨即轉向關山月道:「兄弟,這位是館主,上前見過!」
  關山月舉手一拱,含笑說道:「見過館主!」
  他傲不為禮。
  那位莫館主長眉微挑,望著巴不韋,道:「巴賢弟,這位是……」
  巴不韋忙道:「回莫爺,就是巴不韋向王爺推薦的巴不韋拜弟關山月!」
  那位莫館主神情一震,連忙賠上了笑容,拱手說道:「原來是關老弟,久仰,久仰,常聽巴賢弟提起,聽說關老弟人品俊美,文武雙絕,正恨無緣識荊,不想突降眼前,足慰生平,足慰生平!」
  關山月淡淡笑道:「豈敢,那是莫館主誇獎!」
  那位館主忙道:「關老弟,別客氣,咱們待會兒好好兒談……」
  轉望吳剛,喝道:「吳剛,你怕跑了氣兒?還不趕快上門!」
  吳剛這才想起門還沒關,如今他一絲兒脾氣也沒有了,連忙收起尖刀,三腳並兩步地跑過去關門去!
  這裡,那位莫館主又轉向巴不韋,道:「巴賢弟,請找個人向王爺稟報一聲,就說關老弟已經到了!」
  說著,往裡讓客,親熱地拉起關山月向內行去!
  巴不韋應聲轉身,迎面碰上了吳剛,他哭喪著臉道:「巴老,你怎不早說,我要早知道是關爺,殺了我我也不敢動蠻逞橫……」
  巴不韋咧嘴一笑,道:「渾小子,現在知道也不遲呀?別站在這兒發愣了,館主交待,找個人向王爺稟報一聲去,就說關爺已經到了!」
  吳剛應了一聲,連忙轉身而去!
  巴不韋衝著那高大背影齜牙一笑,也轉身往裡行去!
  那位莫館主拉著關山月直上「集賢館」大廳!
  這間「集賢館」的大廳裡,擺著一列列的兵器架,架子上放著刀、槍、劍、戟、拐子、流星等十八般武器,煞有其事,確像個「武術館」,不知內情的人,也確難看出些什麼。
  坐定,那位莫館主望著關山月,第一句話便道:「關老弟好身手,委實使莫太平歎服!」
  關山月道:「館主過獎,莊稼把式,難以入流,有瀆館主法眼,貽笑大方!」
  「好說!」這位「集賢館」的館主莫太平道:「關老弟的身手,是老朽生平所僅見,從此便是一家人,關老弟何須客氣,一旦見著了王爺,老朽敢擔保老弟立刻會被王爺賞識器重!」
  關山月淡笑道:「關山月不敢奢求什麼榮華富貴,過慣了江湖生涯,也很難在一處久待,這次只因為拜兄巴不韋召見,不敢不前來聽候差遣,看看有什麼能效勞之處!」
  這話說得夠明白的,這次來京全是看巴不韋的面子,來替他出點力,盡盡拜兄弟之誼,並不是為名為利,求什麼榮華富貴的,也不會在這兒待太久,盡可放心,別怕我奪了你的館主寶座!
  不管莫太平是否老江湖,單看那模樣就知道他極富心智,一肚子陰險壞水,這弦外之音焉能聽不出來?
  只見他目光轉動,嘿嘿一笑,道:「老朽明白,關老弟灑脫英豪奇丈夫,若不是賣巴賢弟這個面子,是不會到京裡來的,關老弟請放心,待多久是多久,只要關老弟一萌去意,老朽負責為關老弟稟明王爺,絕對讓關老弟盡快地離京,不過……」
  嘿嘿一笑,接道:「王爺求才若渴,像關老弟這麼一位難得的奇英豪,正好利用這飛騰良機一展抱負……」
  關山月截口說道:「多謝館主厚愛,關山月志在江湖,並不在……」
  只聽步履響動,大廳內走進了巴不韋!
  莫太平忙擺手說道:「巴賢弟,請坐,咱們一塊兒賠關老弟聊聊!」
  如今對這位巴不韋,他已是刮目相看了,那難怪,誰叫巴不韋有這麼一位好拜弟?
  恰好關山月又是說明了是看他的面子,如此一來巴不韋立即竄高了不少,以後誰還敢得罪?
  巴不韋也是個回了幾次鍋的老江湖了,哪有不明白的道理?忙點頭答應,在關山月身旁坐了下去,道:「拜弟年紀輕,以後還望館主多照顧,多提攜!」
  莫太平哈哈笑道:「巴賢弟這是什麼話?關老弟豈是池中之物?今借風雲直上,其成就怕不在老朽之上數倍?倒是老朽……」
  關山月道:「館主要這麼說,就令關山月不安了!」
  莫太平話鋒一轉,忙道:「好,好,好,老朽不說,老朽不說,對了,老朽尚未問問關老弟,老弟剛到的麼?」
  關山月點頭說道:「是的,路上有了些耽擱……」
  莫太平笑道:「關老北這一耽擱,耽擱得王爺好不心急!」
  關山月道:「關山月很感不安,希望王爺別怪罪!」
  「這個老弟請放心!」莫太平道:「王爺禮賢下士,更謙虛隨和,求才不易,哪能連一點耐心都沒有?老弟就是遲上十天半月,只要來了,老朽敢擔保他連高興都來不及,絕不會怪罪!」
  關山月道:「那我就稍微安點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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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3 10:26:11 |只看該作者
  莫太平轉注巴不韋,含笑道:「巴賢弟是怎麼碰上關老弟的?」
  關山月未容巴不韋開口,忙道:「是我見天色已晚,準備明日再向館主報到,所以在西城找了一家客棧暫時住下,及至我出來想上館子吃點東西時,正巧碰見拜兄由『八大胡同』出來……」
  莫太平笑道:「這麼說巴賢弟又去風流去了,幸虧關老弟不是我那位老弟妹,要不然巴賢弟吃不完兜著走了!」說完了話,又是一陣哈哈大笑!
  巴不韋老臉微紅,橫了關山月一眼,道:「兄弟,你不能替你老哥哥兜著點兒麼?」
  關山月笑道:「我不信館主不知道你的老毛病!」
  巴不韋吹了鬍子,啞口不語!
  莫太平笑道:「多年的朋友了,老朽不知道巴賢弟的老毛病的……」
  目光一轉,溜向了關山月,道:「這麼說,老弟的行囊還在那家客棧裡了?」
  關山月點頭笑道:「也沒有什麼行囊,只有一柄劍及兩件換洗衣裳!」
  莫太平道:「是西城哪家客棧?我派個人去……」
  關山月忙道:「多謝館主,不必了,既然住進去了,好歹湊合一夜,明天再搬進館裡也是一樣!」
  莫太平道:「館裡早為老弟預備好了住處,老弟既然到了京裡,我怎能再讓老弟住客棧?巴……」
  關山月忙道:「館主,實不相瞞,我在外面還有點私事未了,一旦住進館裡,行動起來恐怕有些不便!」
  莫太平微愕說道:「老弟剛到京裡,有什麼未了的私事?」
  關山月含笑說道:「館主,這也可以說是公事!」
  莫太平又復一怔,苦笑說道:「關老弟這一公一私,弄得我如丈二金剛……」
  關山月道:「一兩天內館主就會知道的!」
  莫太平道:「難道說老弟還有暫時瞞自己人的必要麼?」
  關山月點頭說道:「館主,事實如此,我不否認!」
  莫太平強笑說道:「那麼,我只有耐心等上一兩天了!」
  關山月道:「事非得已,館主雅量海涵!」
  莫太平道:「老弟這是什麼話,自己人……」
  只聽一陣急促步履聲由遠而近,及廳外而止,隨聽廳外有人揚聲而道:「稟館主,王爺駕到!」
  關山月眉鋒微皺,莫太平已霍然站起,道:「老弟,聽見麼?足見王爺望老弟之殷切,快隨我出去接駕吧!」說著,拉起關山月便要往外走!
  驀地一聲朗笑由廳外響起:「你是怎麼搞的?叫你別報與老莫知道,你偏要多嘴,下次不聽話小心我饒不了你!」
  敢情,那位雍郡王已經到了廳外了!
  莫太平大驚,忙鬆了關山月,急步搶了出去!
  巴不韋急低低說道:「兄弟,你這身衣裳……」
  「怎麼?」關山月揚眉說道:「見不得人麼?莫忘了我是看老哥哥你的面子!」
  巴不韋有點兒怕這位兄弟,可著實也有點飄飄然之感,連忙閉上了嘴,沒敢再說話!
  適時,莫太平半哈著腰,恭謹地由廳外陪一人走了進來,那是個身材頎長的年輕人,身穿狐裘,外罩皮襖,衣著華貴而氣派,神態更雍容!
  看年紀,他不過廿多,長得也頗英武,只是,龍行虎步,鷹盼虎視,極為奪人,尤其那鷹目隆准,眉宇間陰鷙之氣更逼人!
  這位就是如今的四阿哥雍郡王胤禎,後日的雍正了!
  他臉上堆著笑,第一眼便向關山月與巴不韋立身處投射了過來,巴不韋一懍低下了頭!
  而關山月卻昂然卓立,毫不為所動!
  雍郡王面有異采,揚眉喝道:「聞名不如見面,見面勝似聞名,好膽識,單這一點就非常人能及,何況其他?這位就是……」
  關山月跨前一步,抱拳微俯身軀,道:「江湖草莽關山月,見過王爺!」
  雍郡王胤禎哈哈大笑道:「好一個江湖草莽,我看朝中這些大將沒一個及得上你閣下……」
  近前一把拉住了關山月,笑道:「小關,來,來,坐,坐,別那麼拘謹,你是英傑奇豪,諒必不喜歡這一套,我也是最討厭那些嘴臉……」
  拉著關山月逕自向上座行去!
  關山月道:「王爺在此,哪有關山月的座位?」
  「算了,閣下!」雍郡王胤禎回身笑道:「你當我不知道麼?你未必把我這雍郡王頭銜放在眼裡,要不是老巴的面子,我就是自己出京動用八抬大轎也請不來你,別客氣了,坐吧,閣下!」
  畢竟,關山月是坐下了,而且坐在雍郡王胤禎的右手!
  這,使得雍郡王又說了一句:「閣下,你很會做人!」
  不是麼?空著左手旁讓莫太平坐!
  坐定,關山月始含笑說道:「王爺,一切都該說我仰慕王爺的德威!」
  雍郡王胤禎笑道:「如今我又知道,你這個人很會說話……」
  關山月道:「王爺,我句句由衷,字字發自肺腑!」
  雍郡王胤禎笑道:「是與不是,你閣下自己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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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抬手向垂手待立一旁的莫太平與巴不韋一招,道:「來,來,來,都坐,都坐,往日怎麼樣,今兒個照舊怎麼樣,別讓我看了生氣,也別讓小關說我怠慢賢士!」
  莫太平、巴不韋連忙告罪入座!坐定,雍郡王胤禎目注巴不韋,笑道:「老巴,論功,你該像三國徐元直,唯一不同的,你不是走馬薦小關,你說,要我怎麼樣謝你?」
  巴不韋如今失去了鎮定,怯怯說道:「回王爺,屬下不敢……」
  「不敢,什麼話?」雍郡王胤禎道:「跟我還客氣,學學小關,他有泰山崩於前而顏色不變的鎮定,你這拜兄不能差他太多了!」
  巴不韋紅了老臉,忙道:「是,王爺,這完全是王爺德威感召,屬下不敢居功……」
  雍郡王胤禎大笑說道:「敢情你才是受了你這位拜弟的感染,居然也會說話起來了,我是信賞必罰,賞金銀,那顯得俗氣,這樣吧,從今兒個起,你是老莫的副手,『八大胡同』裡的任你挑一個……」
  關山月笑道:「前者未必合意,後者正中下懷,王爺可謂知人,老哥哥,還不快離座謝恩。」
  巴不韋老臉通紅,也著實狂喜,連忙離座謝恩!
  雍郡王胤禎大笑擺手,道:「看來你老往窯子裡跑是跑出了名,先招呼一聲,小關是我左右唯一的秘密人物,不許外洩我請來了這麼個人,已經知道這事的,你代我關照他們一聲,館裡的也不許多一個人知道!」
  莫太平欠身連聲唯唯!
  雍郡王胤禎這才收回目光轉向關山月,只是他尚未開口,關山月已然說了話:「王爺,這是何意?」
  雍郡王胤禎淡淡一笑,道:「我有我的道理,不許你問,你要不願意……」
  關山月道:「王爺,我沒有說不願意!」
  雍郡王胤禎道:「這不就得了麼?小關,你是什麼時候到的?」
  關山月道:「回王爺,剛到!」
  雍郡王胤禎揚了揚眉,道:「你可知道你急煞了人?害我一整天沒好吃喝,連隨駕圍獵都沒去?在府裡背著手亂轉,差人到這兒來問好幾趟!」
  關山月赧笑說道:「王爺,我很不安,您別怪罪,路上……」
  「怪罪?」雍郡王胤禎笑道:「我只有忍了,是敢怒而不敢言,甚至於連形諸於色都不敢,我怕一時小不忍,弄得你拂袖而去!」
  關山月一笑未語!
  雍郡王胤禎接著說道:「還好我沒隨駕去圍獵,我一聽說你到了,一蹦差一點沒撞上屋樑,連衣裳都沒換就趕來了,對得起你吧!」
  這是雍郡王胤禎善用人的長處,甫見面的人,他能跟你親熱得像多年的老朋友,委實令人歎服!
  關山月道:「那是王爺的厚愛與看重,我感激涕零!」
  雍郡王胤禎道:「算了吧,感激涕零那是文人筆下的玩藝兒,怎麼你這江湖上鐵錚錚,頂天立地的大英雄、大豪傑也用上了?別學那酸溜溜的迂腐文人,動不動就是流淚,再不就是號哭,實在說,小關,我是怕你說我架子大!」
  關山月道:「王爺,我哪兒敢!」
  「不敢?」雍郡王胤禎道:「對你,老巴對我語之頗詳,我已知道你是一個怎麼樣的人物了,在你的字典裡還有不敢兩個字麼?」
  關山月道:「王爺,那是因人而異的,面對天下武林,關山月不會皺一下眉頭,但獨對王爺,我的不敢很多。」
  雍郡王胤禎搖頭笑道:「我平日自詡口才,今日始知差人多多,不過……」
  目光微轉,笑接道:「我承認被你捧得有點飄飄然之感,我也但願如此!」
  關山月笑了,沒說話,他明白,這位雍郡王在皇上三十五個阿哥之中,是最富心智、最難鬥的—個,多說一句話不如少說一句話!
  雍郡王胤禎笑容微斂,道:「小關,玩笑歸玩笑,現在談正經的,我由內城到這兒來接你,也等於移樽就教,請為我一剖眼前大勢!」
  關山月道:「王爺,您不該一見面就給我這麼大一個難題,您知道,我剛到,對京裡事,如今尚一無所知!」
  「是理!」雍郡王胤禎點頭說道:「小關,對別的事,你的確一無所知,但對皇上立我二哥為太子事,你卻不能說一無所知!」
  關山月道:「王爺,這我知道,您不恥下問,令我深感榮寵,但我大膽直說一句,您如今問這,似手不太妥當!」
  雍郡王胤禎含笑問道:「那麼,你以為我什麼時候問比較妥當?」
  關山月道:「時間之多寡早晚,那難說,不過您至少在稍假時日之後!」
  雍郡王胤禎笑問道:「有說麼?」
  關山月道:「我以為您不會不明白用人之道,王爺,您僅僅是由關山月拜兄處獲悉關山月的一斑……」
  雍郡王胤禎大笑道:「小關,夠了,我要是信不過你,我就不會請你來了!」
  關山月雙眉微揚,道:「這麼說,王爺知道我,而且很清楚!」
  雍郡王胤禎道:「很清楚我不敢說,但至少我有把握你很可靠,也有把握你絕不會是我那幾個兄弟的人!」
  關山月「哦!」地一聲,道:「王爺就是這麼自信?」
  「當然!」雍郡王胤禎點點頭說道:「我這個人,從來不敢做沒把握的事!」
  關山月道:「那麼,王爺是怎麼知道我的?」
  雍郡王胤禎得意地笑道:「閣下,這是我的最高機密!」
  關山月笑道:「王爺,恕我大膽直說一句,到現在我才發覺您是多麼的深沉,其程度為其他諸阿哥所難企及!」
  「是麼!」雍郡王胤禎揚眉笑道:「你既然知道,那最好不過,從現在起,你就老老實實,死心塌地地跟著我,為我效力,別有一絲貳心!」
  這話,乍聽似乎是玩笑,能讓人機伶寒顫!
  泰然笑道:「王爺,我既然來了,就只有一顆心……」
  雍郡王胤禎道:「那麼就廢話少說,談我正經的!」
  「可以!」關山月點頭說道:「不過,王爺,有句話我不得不說在前頭!」
  雍郡王胤禎道:「你說,我聽著了!」
  關山月道:「我沒有征名逐利之心,也不求榮華富貴,此來完全是幫拜兄的忙,所以,以後倘有過,我自己擔,倘有功,請王爺記在拜兄名下……」
  巴不韋一陣激動,但他未說話!
  雍郡王胤禎含笑點頭,道:「夠朋友,夠清高,是個血性漢子奇英豪,我答應!」
  「謝王爺!還有,」關山月道:「我剛說過,我此來只為幫拜兄的忙,所以我除了聽命王爺之外不受任何一人的節制調度!」
  莫太平面有異色,但未敢作聲!
  雍郡王胤禎點頭笑道:「自然,我不會讓你受委屈的,好在你是我左右的唯一秘密人物,對內對外都一樣,我也答應!」
  「再謝王爺,還有……」關山月方待往下說。
  雍郡王胤禎皺眉笑道:「小關,你的還有何其多?」
  關山月淡然說道:「王爺,這是最後一點,要是王爺不願聽……」
  雍郡王胤禎忙道:「我沒說不願聽,說你那最後一點吧!」
  「遵命!」關山月笑了笑,道:「王爺,在我的忙尚未幫完之前,任何人趕不走我……」
  雍郡王胤禎道:「天曉得誰會趕你!」
  那是!求還怕求不到呢!
  「可是,王爺,在我忙幫完之後,只要是我認為到了該走的時候,任何人也別想留住我!」
  雍郡王胤禎臉色一變,道:「小關,這過份,我不能答應!」
  關山月淡淡笑道:「那麼,王爺,恕我……」
  雍郡王胤禎忙道:「小關,先別往下說,也先別讓我生氣,更先別讓我難堪下不了台,你先說說看,什麼時候算你幫完了忙,你自己認為你到了該走的時候?」
  關山月淡淡笑道:「王爺,那在您登上九五寶座的一天!」
  雍郡王胤禎一怔,搖頭失笑:「小關,你真會吊人胃口,怎麼不早說……」眉鋒一皺,道:「有功不受祿,你叫我……」
  關山月截口說道:「王爺,您忘了,有那代我受祿之人,我感同身受!」
  雍郡王胤禎又復一怔,長吁了一口大氣,猛然點頭:「好吧,小關,我樣樣點頭答應,現在可以說我想聽的了吧?」
  關山月笑道:「不敢再過份放肆,我認為皇上立二阿哥為太子,這對別的阿哥也許大為不利,但對您來說,似乎沒什麼太大的影響,也不足慮……」
  雍郡王胤禎「哦!」地一聲,揚眉笑道:「這是我聽到的見解中,唯一與眾不同的一個,小關,我願意聽你這獨特的見解,說下去!」
  關山月含笑說道:「實際上,您自己明白,您有把握而無絲毫之慮,您之所以廣收見解,那只是您謹慎……」
  雍郡王胤禎目閃異采,笑道:「一針見血,果然不凡,其他的人這個叫我這麼做,那個叫我那麼做,都搔不到癢處,可是……」目光一轉,接道:「小關,我想聽聽你的!」
  關山月笑了笑,道:「王爺,我如今只能為您談談朝廷的情勢,朝廷裡,您結納大臣,文有張廷玉、陳閣老,武有年羹堯、鄂爾泰,當朝的重臣虎將,您有了四位,而這四位又是在皇上面前敢說話,能說話之人,二阿哥雖然是東宮太子,但是他並不如您那麼得人心,如此,二阿哥何足慮?二阿哥既不足慮,其他諸位阿哥哪一位也不及您,又何足慮?」
  雍郡王胤禎靜聽之餘,目中異采連閃,及至關山月把話說完,他一趨平靜淡淡地笑道:「小關,這就是你的獨特見解?」
  關山月點頭說道:「是的,王爺,這就是淺薄管見!」
  雍郡王胤禎忽地一歎說道:「小關,有道是:『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我左右謀士如雲,而真知己知彼的,只有你一個……」
  搖了搖頭接道:「只是,小關,二阿哥這個東宮太子雖不足慮,可是……」
  「我明白!」關山月笑了笑,道:「王爺,那沒什麼,只要您願意,二阿哥這個東宮太子立刻保不住,您願意聽聽我……」
  雍郡王胤禎雙眉一揚,忙道:「我願意聽,小關,你說!」
  關山月道:「請王爺先恕個罪,這種事,講究一個狠字,不能顧絲毫兄弟手足之情,假如您能這……」
  雍郡王胤禎面有異色,道:「說你的,小關!」
  「是,王爺!」關山月道:「有道是:『得人者昌,失人者亡』,這種事也必須做得神不知鬼不覺,更要不擇手段,最後往別的阿哥身上一推……」
  雍郡王雙眉一揚,道:「我明白了,你是要我陰而狠,不顧兄弟手足之情,不擇手段地對付二阿哥,然後再往別的阿哥身上推?」
  關山月點頭說道:「是的,王爺!」
  雍郡王胤禎臉色一變,道:「小關,你可知道我要用光明磊落的手法……」
  關山月道:「王爺,光明磊落的手法,在這種事是行不通的!」
  雍郡王胤禎拂袖而起,沉聲說道:「我只是想聽聽你的高策,想不到你叫我親手殺害自己的手足兄弟,令我太失望了!」
  哼了一聲,大步向外走去!
  巴不韋大驚失色,不知所措!
  莫太平也驚駭萬分,但也難掩他心中竊喜之情,向著關山月一句:「老弟,王爺仁義,你怎好……」忙急步跟了過去!
  唯有關山月泰然安詳,臉上掛著淡淡笑意!
  巴不韋聽得步履遠去,立即埋怨關山月道:「兄弟,你怎能叫王爺這麼做?怎麼說人家是兄弟呀,這一下完了,完了,這不是全完了麼?」
  關山月淡淡笑道:「老哥哥,我本不是征名逐利,求榮華富貴來的!」
  巴不韋道:「你不是,可是你老哥哥我……」
  關山月道:「請放心,老哥哥,我保你穩坐你的副館主寶座!」
  巴不韋呆了一呆,道:「兄弟,我還能穩坐副館主寶座,算了吧,兄弟……」
  關山月道:「信不信由你,不信只管往後看,老哥哥,我只有一句話,你跟他多年,還不及我瞭解他……」
  巴不韋一怔,剛要問!
  關山月已然含笑站起,道:「老哥哥,如今請送我出去!」說著,逕自邁步向廳外行去!
  巴不韋連忙跟上一步,道:「兄弟,你剛才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關山月淡淡說道:「沒什麼,老哥哥,你只管往後看!」
  巴不韋未再問,懷著一顆忐忑的心情,送關山月出了大廳,剛下石階,迎面走來了莫太平!
  巴不韋忙問道:「館主,王爺回府了?」
  莫太平點了點頭,沒說活!
  巴不韋忙又問道:「王爺交待了什麼嗎?」
  莫太平搖頭說道:「王爺的臉色很難看,臨出門的時候說了一句話……」
  巴不韋神情一緊,忙道:「王爺他,他說了什麼?」
  莫太平道:「巴不韋真替我找了個能人!」
  巴不韋機伶一顫,白了臉,忙轉向關山月,道:「兄弟,你……」
  關山月出奇的平靜,淡然說道:「老哥哥,天不早了,請送我出去!」話落,逕自邁步向外行去!
  巴不韋忙舉步跟了上去,他如今像失了魂兒,兩條腿發抖,是那麼不聽使喚,那麼……
  背後,莫太平臉上泛起一絲冰冷的得意笑容……
  巴不韋送關山月出了大門,白著臉,剛要說話!
  關山月已然回身笑道:「老哥哥,高枕無憂,安心睡你的覺,只要有什麼差錯,你唯我是問,我替你負全責!」言畢,負手下階,飄然而去!
  大門口,石階上,巴不韋怔住了……
  關山月剛拐出這條大街,一條矯捷人影由「武術館」旁一條胡同閃出,步履如飛地跟了下去!
  但是,他剛拐過這條大街的街角,他一驚停了步!只因為,他眼前背著手,含笑站著關山月!
  步履一停,這個矯捷的人影清楚了,那是個身穿長袍的瘦高漢子,這漢子倒也機靈,他一驚之後立即定過了神,強笑著向關山月點頭打了個招呼:「對不起,是我走得太匆忙……」
  半轉身軀邁了步,想擦著關山月身邊走過去!
  然而,關山月一笑伸手攔住了他:「朋友,慢走一步!」
  那漢子微微一驚,瞪著眼,要說話!
  關山月卻已淡笑說道:「朋友,彼此都是江湖上打過多年滾的,光棍眼裡揉不進砂子,我不難為朋友,請替我帶句話給莫館主,今後少用這種低劣的手法對我,否則別怪我翻臉不認人,言盡於此,咱們各走各的路,請吧!」
  轉過身向前行去!
  那瘦高漢子怔在了那兒,臉上青一陣,紅一陣,白一陣,卻是瞪目張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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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3 10:27:58 |只看該作者
第 四 章 敵與友
  片刻之後,關山月回到了「平安客棧」!
  那櫃台裡,高坐著金掌櫃的,敢情他已先回來了!
  一見關山月進門,他忙站起打了招呼:「關爺回來了?」
  關山月含笑點頭道:「回來了,掌櫃的,天橋名不虛傳!」
  金掌櫃的迎出了櫃台,近前說道:「關爺,有人候了您半天了!」
  關山月只當是「京華武館」的那位婁四,眉鋒一皺,道:「掌櫃的,是……」
  金掌櫃的道:「關爺,是查長老!」
  關山月「哦!」地一聲,道:「怎麼?查長老起床了?」
  金掌櫃的含笑點頭,道:「關爺高絕的醫術令人五體投地,驚為神人!」
  關山月笑道:「掌櫃的過獎,我沒想到他會起來得那麼快,別讓他等太久,我這就看看他去,掌櫃的忙吧!」說著,他舉步向後院行去!
  而金掌櫃的沒去忙,卻也邁步跟了上去!
  到了後院,關山月所居那間南屋中,燈光外透,由那虛掩著門縫內看,還有個人影在晃動!
  金掌櫃的當即咳嗽了一聲,揚聲說道:「老人家,關爺回來了!」
  話聲甫起,西屋中傳出一聲輕響!
  關山月舉目投注,只見那西屋門上的鎖已然不見了,當下轉注金掌櫃的問道:「掌櫃的,又來了客人?」
  金掌櫃的「哦!」地一聲,道:「是的,關爺,是在老朽沒回來之前住進來的!」
  關山月點了點頭,眉鋒微皺,剛要再問。
  他自己所居那南屋兩扇門兒豁然而開,丐幫那位長老查桐,當門而立,見面便笑道:「老弟台,恕老要飯擅進……」
  關山月笑道:「查長老,我沒有不可告人之秘,沒關係!」
  說著話,與金掌櫃的同時進了屋!
  這時候,屋裡當中地上放了一個大火盆,盆中炭火熊熊,加上窗戶緊閉著,要比外面暖和得多!
  關山月那裡剛掩上了門,查桐那裡已然肅容說道:「老弟台,活命大恩,要飯的不輕言謝字了!」
  關山月淡淡笑道:「查長老,我不跟您多辯了,因為那是枉費唇舌,絲毫改變不了您,二位請坐,咱們談別的!」
  坐定,查桐老眼凝注,一歎說道:「老弟台,你高超的醫術,是老要飯的生平僅見……」
  關山月笑道:「那該說查長老後福無窮,也該說查長老內功精湛深厚,要不然我也沒辦法,查長老如今覺得好些了麼?」
  查桐道:「不好老要飯的焉能下炕行走,老弟台,你真叫關山月?」
  關山月笑道:「長老何有此問?姓名賜自父母,這還能假得了?」
  查桐搖頭笑道:「老弟台,老要飯的要大膽直說一句,這令老要飯的難信,老要飯的相識滿天下,敢說凡是江湖知名之士我沒有不知道的,可唯對你老弟台這三字大號頗為陌生!」
  關山月微笑道:「查長老,您知道的只是知名之士!」
  查桐道:「以你老弟台的一切一切,絕不該是無名之人!」
  關山月笑道:「而事實上,查長老並不知道我!」
  查桐道:「所以我老要飯的懷疑……」忽地搖頭接道:「老弟台,老要飯的活了這麼大把年紀,沒有不明白的事兒,再說,老要飯的也不算是糊塗人,我老要飯的明白,你必有不得已的苦衷,算了,我不問了,再問也是白費,只記你這關山月三個字了!」
  關山月道:「那該很夠了,查長老!」
  查桐點了點頭,沉吟了一下,抬眼說道:「老弟台,紅姑娘那兒的事兒,金老弟已經全告訴我了,老弟台,你真要幫這個忙?」
  關山月道:「查長老,大丈夫一言既出,豈有不真之理?況且事關一對有情兒女的一輩子,我又怎敢輕出戲言?」
  查桐道:「那麼,我老要飯的也謝謝老弟台了,我知道,只要你老弟台話說出了口,這件事絕沒問題……」
  「那難說,查長老!」關山月道:「我只能說,如果那位格格沒變心,就絕沒問題!」
  「當然!」查桐點頭說道:「要是人家姑娘變了心,任誰也沒辦法的,就是有辦法把她安全地送出來,那又有什麼用……」
  目光一凝,道:「老弟台,你跟金老弟素昧平生,如今也不過萍水相逢,緣僅止於掌櫃的與住客,那麼,你老弟台大義伸手,促成這段姻緣,當不會是被金老弟那位令郎的癡情感動……」
  關山月笑道:「既然掌櫃的都已告訴了查長老,查長老還不明白麼?」
  查桐老臉微紅,乾咳了一聲道:「這個老要飯的知道,只是……
  你老弟台究竟要借重金老弟那位令郎的精湛高絕水性幹什麼?」
  關山月淡淡笑道:「查長老,這是我的秘密,恕我暫時不能奉告!」
  查桐道:「可是你老弟台遲早總要說的啊?」
  關山月道:「不錯,查長老,但是我只能遲說而不能早說!」
  查桐皺了皺眉,忽地抬眼說道:「老弟台,假如是幹那違背良心的事兒,金老弟那位令郎,他是寧可拼上一條命自己去見那位格格的!」
  關山月淡淡笑道:「查長老,您看我是那種人麼?假如說以婚姻做違背良心的交換,對一對真情動天地的可敬兒女來說,那豈不是太不道德了麼?請放心,查長老,關山月不是那種人!」
  查桐頗為羞愧的道:「我老要飯的也明知老弟台不會是那種人,但事關重大,又因為對老弟台認識太少,所以不得不小心點!」
  關山月道:「查長老,這原是千對萬對的!」
  查桐搖頭說道:「不談了,正如金老弟所說,他們老少幾條命,是全交在你老弟台手中了,是福是禍,全等著了!」
  關山月道:「查長老,我敢說,是福而非禍!」
  查桐道:「多謝老弟台,但願如此!」
  金掌櫃的忽地說道:「關爺離開紅姑那兒之後,又去天橋了嗎?」
  「沒有,掌櫃的!」關山月搖頭說道:「我去了東城一家『集賢館』!」
  金掌櫃的臉色微變,道:「關爺,哪家『集賢館』?」
  「就是『集賢館』!」關山月搖頭說道:「我只知道那家『集賢館』的館主姓莫!」
  金掌櫃的道:「關爺,『大力鬼爪』莫太平?」
  關山月點頭說道:「不錯,是他,掌櫃的認識他?」
  金掌櫃的冷笑說道:「老朽沒那麼大的造化!」
  關山月微愕說道:「怎麼?莫非掌櫃的跟他有過什麼不愉快?」
  金掌櫃的搖頭說道:「老朽也沒有那麼大的榮幸,關爺可知道……」
  查桐突然說道:「老弟台原就認識那位『大力鬼爪』莫太平麼?」
  關山月搖頭說道:「我不認識!」
  查桐道:「那麼老弟台去那家『集賢館』……」
  關山月「哦!」地一聲,道:「既是『集賢館』,好武的江湖人,誰不想進去看看?」
  查桐道:「說得是,老弟台都看到了什麼?」
  關山月道:「刀、槍、劍、戟十八般兵器,還有不少的江湖豪客!」
  查桐目光凝注,道:「老弟台,後來呢?」
  關山月道:「後來十八般兵器,我每樣試了一試,這一試不要緊,每個人都過來找我較量,令人失望,他們每個人身手都很平庸!」
  查桐雙眉微揚,道:「老弟台,後來呢?」
  關山月道:「後來那位莫館主請我在他那『集賢館』中做一名食客!」
  查桐道:「你老弟台答應了麼?」
  關山月道:「當時未答應,我只說考慮一夜,明天給他回信兒!」
  查桐道:「老弟台考慮過了麼?」
  關山月道:「剛才在路上我已經考慮過了!」
  查桐道:「老弟台考慮後的結果如何?」
  關山月笑道:「查長老,聽說那『集賢館』裡的人不愁吃住……」
  查桐點頭道:「是不愁吃住,可以說要什麼有什麼!」
  關山月笑道:「查長老請想,送上門兒的好事兒,我怎能往外推?」
  金掌櫃的臉色一變,查桐則未動聲色,道:「這麼說,老弟台是預備答應受聘了?」
  關山月點頭說道:「是的,難道,有什麼不好?」
  查桐淡淡說道:「沒什麼不好,只是,你老弟台可知道,那,『集賢館』是誰開設的,又是個什麼所在麼?」
  關山月道:「那莫太平既是館主,當然是他開的,那兒掛著『集賢館』的招牌,自然也就是招集天下英才的所在!」
  查桐搖頭說道:「老弟台,那莫太平雖名義上是館主,但實際上卻只是供人驅策,為人賣命的大爪牙,那『集賢館』掛的雖是羊頭,而實際上賣的卻是狗肉!」
  關山月愕然搖頭說道:「查長老,我不懂,難不成它是六扇門中……」
  查桐道:「不能全算,只能算是一半!」
  關山月呆了一呆,道:「查長老,這話怎麼說?」
  查桐搖頭說道:「老弟台,老要飯的不願多說,但卻要向老弟台進一句忠言,趁早打消此一念頭,那『集賢館』進不得!」
  關山月一怔,訝然說道:「查長老,為什麼?」
  查桐道:「只為你老弟台好!」
  關山月詫聲說道:「為我好?查長老,這總該有個理由?」
  查桐尚未說話,金掌櫃的突然說道:「關爺,老朽可以告訴你,那是一處皇子們為爭奪帝位,在外面所設置的秘密機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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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山月雙目一睜,道:「金掌櫃的,這是真的?」
  金掌櫃的點頭說道:「老朽犯不著欺騙關爺……」
  關山月撫掌笑道:「這麼說,我誤打誤撞倒是撞對了地方!」
  金掌櫃的與查桐俱皆一怔,齊聲說道:「撞對了?」
  關山月點頭說道:「不錯,我也聽說諸皇子在外面設有秘密機關,只不知道哪兒是,所以才到那『集賢館』撞撞試試!」
  查桐揚眉說道:「這麼說,老弟台並非單純地進去看看了?」
  關山月笑道:「查長老,那是當然!」
  金掌櫃的道:「這麼說,你關爺是來征名逐利,求那飛黃騰達,榮華富貴的了?」
  關山月笑道:「掌櫃的,要不然我大冷天裡冒著風雪到京裡來幹什麼?」
  金掌櫃的勃然色變,霍地站起!
  查桐向著他一遞眼色,跟著站起,道:「原來你老弟台是這麼個人,老要飯的走眼了,老弟台,你糟蹋了你那一身高絕所學,老要飯的欠了你的,但有生之年我老要飯的會償還你個乾淨,至於你老弟台大義伸手,好心幫了那件事也不必再淡了,道不同不相為謀,告辭了!」
  說著。他跟金掌櫃的轉身要走!
  「站住!」關山月突然轉喝,震人耳鼓!
  查桐,金掌櫃的霍然轉回了身,查桐平靜地道:「你閣下打算幹什麼?」
  「不幹什麼!」關山月緩緩站了起來,淡淡笑道:「我只想問金掌櫃的一句話……」
  目光凝注金掌櫃的,接道:「掌櫃的,你可捨得這片產業?」
  金掌櫃的冷笑說道:「你想幹什麼?」
  關山月道:「不幹什麼,問問!」
  金掌櫃的冷然說道:「老朽告訴過你了,生不帶來,死不帶去,誰稀罕誰拿去,誰有辦法誰拿去!」
  「掌櫃的夠灑脫,夠豁達!」關山月點頭說道:「那好,請掌櫃的帶查長老到紅姑娘那兒避一避去,也遣散店中的夥計,這片產業別想要了!」
  金掌櫃的臉色—變,道:「為什麼?」
  關山月道:「只因為馬上就有人來拿二位,所以要……」
  金掌櫃的神情大變,厲聲喝道:「姓關的,你好……」
  關山月淡然說道:「這回你冤枉了我,我要有這個心,當初我就不會為查長老療傷,是西屋那兩位新客,咱們的談話他倆都聽見了,而且在片刻之前已經聯袂出店密報去了,兩位快一點應該還來得及,要不信,也可以到西屋去看看……」
  金掌櫃的一怔,查桐則訝然說道:「閣下,這是你進身的大功……」
  關山月笑道:「可是我放棄了,還有,那件事,我仍要幫忙幫到底,為彼此都好,請掌櫃的看守令郎,千萬別讓他往內城跑,否則婚事不但成不了,闖出禍來諸位也要懊悔莫及,當然,最好是掌櫃的別把眼前的事告訴令郎,最後,眼前禍事由我起,我不能不負點責任,這算是我補償掌櫃的損失了偌大一片掙來不易的產業,該夠了!」
  說著,伸手自炕上拿起那長包袱,自裡面抽出一柄鯊魚套的長劍,然後把包袱遞向金掌櫃的,道:「這裡面是些珠子跟金葉……」
  金掌櫃的道:「我怕髒了我這雙手!」
  一拂袖,轉身出門而去!
  查桐深深地看了關山月一眼,那目光充滿了詫異與不解,然後,跟在金掌櫃的身後走了!
  望著院中雪地上那一前一後的身影,關山月搖頭笑了,把長包袱往炕上一丟,走過去掩上了門!
  然後,他轉身走了回來坐在了火盆旁,隨手自炕上拿起那柄長劍,一按啞簧,錚然龍吟,長劍出了鞘森森寒光滿室,那桌上燈光與盆中炭火立即黯然失色!
  望了望那一泓秋水般霜刃,他撩起衣衫下擺輕輕地在劍身擦了起來,敢情,他是在擦劍!
  盞茶功夫過後……
  關山月目中忽閃寒芒,唇邊跟著掠起一絲笑意!
  適時,一陣輕捷步履聲劃破寒夜寂靜,由前面響起,由遠而近,直達後院,緊接著院中響起一個話聲:「關老弟在麼?」
  關山月抬眼問道:「是哪位?」
  「我!」院中那人應聲說道:「婁四!」
  關山月「哦!」地一聲笑道:「原來是婁老,快請進來,快請進來!」
  他站起身來便要去開門!
  那原本虛掩著的門呀然而開,婁四已自己推門走了進來,甫進門,他眼一直,喝道:「好劍!」
  關山月把劍往炕上一丟,笑道:「婁老過獎,一柄凡鐵,請坐!」
  婁四搖了搖頭,正色說道:「老弟別過謙,婁四老眼不花,像你老弟這把劍,放眼天下可找不出幾把,該是干將、莫邪之流!」
  關山月笑道:「看來婁老不但善相馬,對於劍也是個大行家,我這把劍雖不是干將、莫邪,卻也跟干將、莫邪差不了多少,婁老,它叫巨闕!」
  婁四動容歎道:「荀子『性息』云:『鉅闕辟閭,古之良劍也。』越絕書外傳記寶劍上載:『王曰:巨闕初成之時,吾坐於露壇之上,宮人有四駕白鹿而過者,車奉鹿驚,吾引劍而指之,四駕上飛揚,不知其絕,穿銅釜,絕鐵盾,胥中決如粢,故臼巨闕,南越巨闕,有楚太阿,簡直比干將,莫邪……』」
  關山月撫掌笑道:「高,高,高,看來婁老是位大大的行家,胸蘊之豐,令人佩服,婁老,引經據典,你簡直……」
  婁四笑道:「老弟,行了,再說我這張老臉就要發燙了!」
  說著,坐向了火盆邊,坐定,抬眼笑問:「老弟何來名劍?」
  關山月笑道:「說來婁老也許不信,我是在江南一個地攤兒十兩銀子買來的,夠便宜麼?」
  「十兩?」婁四驚歎說道:「就是化上個百兩千兩也便宜,銀錢好掙,名利難求,錯非是遇上老弟,要不然這稀世名劍豈不被那不識貨的蠢才糟蹋埋沒了,人言名劍通靈能擇主,真個不差,如今它是碰上了主,名劍奇豪相得益彰,也唯有老弟才夠資格配帶它!」
  關山月笑道:「婁老如再說下去,我也要臉紅了!」
  婁四正色說道:「老弟,婁四句句真心話!」
  關山月搖頭笑道:「就算是真心話吧,婁老,寒夜蒞臨,有何貴幹?」
  婁四目光一轉動,笑說道:「專為看老弟拭劍而來!」
  關山月笑了笑道:「自買來後,一直沒用它,一兩天內可能有大用,所以閒來無事擦擦它,婁老說正經的!」
  婁四一指炕上長劍,道:「便為老弟這一兩天內要用它而來!」
  關山月一怔,道:「婁老,我不懂!」
  婁四嘿嘿笑道:「老弟何等人物?這是跟我裝糊塗!」
  關山月正色搖頭,道:「婁老,我真不懂!」
  婁四目光一轉,道:「那麼,我直說了吧,聽說老弟投向了四阿哥!」
  關山月訝然說道:「投向了四阿哥?這是誰說的?」
  婁四微微笑道:「我說的,老弟不是要進莫太平的『集賢館』麼?」
  關山月一怔,道:「這,這婁老怎麼知道?」
  婁四嘿嘿而笑,笑得有點得意,道:「老弟先別管我是怎麼知道的,只問有無此事?」
  關山月毅然點頭,道:「我承認確有此事,但這跟四阿哥何關?」
  婁四目光凝注,一臉奸笑,道:「老弟真不知道,那『集賢館』是四阿哥開設的?」
  關山月搖頭說道:「我只知道那跟阿哥們有關,並不知道那是四……」
  婁四道:「那麼,我如今告訴了老弟該知道了!」
  關山月點頭說道,「不錯,我知道了!」
  婁四道:「難道說,這就是老弟來京裡的目的?」
  關山月道:「空有一身所學,久居江南,豈不太委屈,也埋沒了自己,我這趟來京,目的本在此!」
  婁四笑道:「我早就說老弟不是池中之物,自不甘長久雌伏,如今看來,我這雙老眼不花,是說對了!」
  關山月點頭笑道:「婁老誇獎,有道是:『人向高處爬,水往低處流』……」
  婁四搖頭說道:「老弟,路是走對了,可惜門卻進錯了!」
  關山月微愕說道:「婁老,這話怎麼說?」
  婁四笑了笑道:「老弟當知良禽擇木而棲,賢明擇主而事這句話!」
  關山月道:「婁老是說我投向四阿哥,是投錯了?」
  婁四點頭說道:「事實如此,我為老弟扼腕,也為老弟叫屈!」
  關山月笑道:「我倒要聽聽婁老這為我扼腕、叫屈的道理所在!」
  婁四道:「願為老弟一陳利害,老弟,你知道四阿哥為人如何?」
  關山月道:「聽說過不少,禮賢下士,謙恭……」
  婁四「哈!」地一聲,道:「老弟這是聽誰說的?」
  關山月道:「『集賢館』裡的那些江湖客!」
  婁四哈哈笑道:「吃誰的、食誰的向誰,明智如老弟者,這話能信?」
  關山月道:「婁老,難道不對?」
  婁四搖頭說道:「老弟,我敢說,那全是虛情假意!」
  關山月「哦!」地一聲,沒說話!
  「還有,老弟!」婁四又道:「姑不談四阿哥的為人如何,眾所周知,他的心術卻是皇上三十五位阿哥中,雖狠毒、最陰冷的一個,這種人能事麼?」
  關山月道:「這我倒沒聽說……」
  婁四道:「那是老弟在京裡待的時間還短,再過些日子你聽聽?
  姑且撇開這不談,我請問老弟一聲,老弟這趟來京的目的,可是想求個榮華富貴,飛黃騰達,以光宗耀祖,以顯赫……」
  關山月點頭說道:「婁老,鯉魚它也想躍過龍門,何況我關山月昂藏七尺軀,鬚眉大丈大,豈能久困於江湖,庸祿一生?那到頭來仍不過是個江湖草莽亡命之徒!」
  「說得好!」婁四點頭說道:「老弟宏志也令人欽佩,只是,你老弟若投入了四阿哥手下,那是把一身絕學,滿腔宏志往流水裡丟!」
  關山月揚眉說道:「婁老,這怎麼說?」
  婁四道:「我請問,在皇上三十五個阿哥之中,誰是帝位的當然繼承人東宮太子?」
  關山月道:「這我知道,那是二阿哥胤惆!」
  「是嘍!」婁四道:「現成的帝位繼承人東宮太子二阿哥你老弟不投,卻投向什麼根本不配當阿哥的四阿哥?」
  關山月呆了一呆,道:「婁老,四阿哥為什麼不配當皇子?」
  婁四搖頭說道:「這我不便說,總之,他不是皇上的親骨血!」
  關山月「哦!」地一聲,詫聲說道:「還有這一說,我怎麼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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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婁四道:「慢慢的,再過些時日你老弟就會知道的!」
  關山月忽地笑道:「我明白了,婁老是來為二阿哥做說客來的!」
  婁四臉色一整,毅然點頭,道:「老弟,事到如今,我也無須瞞你,我是二阿哥的人,今夜帶來了二阿哥的一份求才誠意……」
  關山月道:「婁老是要我棄四阿哥而改投二阿哥?」
  婁四點頭道:「是的,老弟,話我已說得很清楚了,你老弟的這一輩子如何,端在你老弟眼前這明智選擇了!」
  關山月沉吟了一下,道:「恐怕婁老還不知道,四阿哥內結朝廷大臣,外納江湖英豪,實力之雄厚龐大,為其他諸阿哥……」
  婁四冷笑說道:「恐怕你老弟也不知道,朝廷大臣為了自己那頂子,沒有不巴結東宮太子的,在外,二阿哥也等於擁有南七北六一十三省,實力之龐大雄厚在諸阿哥中為最!」
  關山月詫聲說道:「南七北六一十三省?」
  婁四笑了笑,道:「老弟,『京華武館』相識滿天下,勢力遍及南七北六!」
  關山月「哦!」地一聲,道:「我明白了,『京華武館』是二阿哥的?」
  婁四點頭說道:「不錯,老弟!」
  關山月點了點頭,沉吟未語!
  婁四緊接說道:「老弟,名劍尚知擇主……」
  「婁老!」關山月抬眼說道:「人,固該高矚遠瞻,但也不能不顧及眼前,不瞞你婁老說,那位『集賢館』的莫館主,給我的待遇十分優厚……」
  婁四微笑說道:「老弟,優厚到什麼程度?」
  關山月搖頭說道:「他只告訴我十分優厚,等我點過頭後再細談!」
  婁四笑道:「那麼我代二阿哥出個待遇,老弟已有了名劍,我再配以美人,名馬,至於月俸,二阿哥出一個整數!」
  關山月道:「婁老,多少?」
  婁四伸出一根指頭,道:「老弟,一千兩!」
  關山月笑了,道:「這比個三品官兒拿的都多……」
  婁四忙問道:「老弟,怎麼樣?」
  關山月未及時回答,又問道:「婁老,美人名馬怎麼說?」
  婁四笑道:「老弟,二阿哥有八駿,任你挑,二阿哥有八美也任你選!」
  關山月沉吟說道:「這待遇是比四阿哥的優厚得多……」
  「當然!」婁四急道:「二阿哥是真正的求才若渴,老弟,不管是為現在,為將來,甚至於為一輩子,你老弟都該……」
  「婁老,這樣好麼?」關山月截口說道:「也給我一夜功夫考慮,考慮!」
  婁四道:「怎麼,老弟?還要考慮?」
  關山月道:「婁老,你知道,事關我的前途,我不得不慎重!」
  婁四想了想,點頭笑道:「也對,這樣吧,老弟,我明兒個一早來聽信兒,只是,老弟,該說的我已經說過了,正如你老弟所說,事關前途,一輩子,你老弟可要千方慎重!」
  關山月點頭笑道:「這個我知道,只是,婁老,別太早!」
  婁四一怔說道:「別太早?為什麼?」
  關山月笑道:「太早我恐怕起不來,婁老該知道,擾人好睡最為可惡!」
  婁四笑了,道:「行,明兒個我等日頭曬屁股時再來!」說著,他站了起來!
  而,這時,一陣急促而雜亂的步履聲傳了過來!
  關山月眉鋒一皺,道:「半夜三更的,這是誰……」
  只聽院中有人扯著嗓子喝問道:「掌櫃的在這兒麼?」
  關山月站起來走過去開了門,只見院中雪地上站著七八個佩刀大漢,一個個氣勢洶洶,狀欲噬人!
  關山月問道:「是哪位要找掌櫃的?」
  那為首大漢道:「我,掌櫃的在這屋裡麼?」
  關山月搖頭說道:「掌櫃的在前面櫃台裡,不在這兒!」
  那為首大漢道:「爺們是從前面來的,連個鬼影子也沒瞧見!」
  關山月道:「那也許有事出去,諸位有什麼事兒可否交待一聲,等掌櫃的回來,我轉告他,要他……」
  那為首大漢深深地打量了關山月一眼,道:「你是幹什麼的?」
  好不客氣!
  關山月道:「有勞動問,我是住店的!」
  那為首大漢冷笑說道:「那你沒辦法轉告他,有人告密,他窩藏飛賊……」
  關山月「哦」地一聲,道:「有這回事兒?不會吧,我看他挺老實的……」
  「老實?」那為首大漢冷笑說道:「越是看來老實的人,越他娘的不可靠!」
  一揮手,喝道:「統統給我搜!」
  他身後五名大漢一哄而散,分向各屋中撲去!
  他自己則帶著兩個人直奔關山月而來!
  這時,關山月房內閃出了婁四,那三個人未料到屋裡還有人,一驚停步,手剛撫上刀柄,婁四已然拱手笑道:「老朽『京華武館』婁四,請問諸位是……」
  那為首大漢兩眼一翻,道:「爺們是『侍衛營』的,讓開些,爺們要搜!」
  婁四忙道:「原來是侍衛營的老哥們,這位,老朽是『京華武館』的,這位姓關,是老朽的朋友,請諸位……」
  那為首大漢瞪眼說道:「我不認識什麼『京華武館』不『京華武館』,你兩個都給我閃開點!」
  敢情,「京華武館」的招牌不靈,他不買帳!
  本來是,「侍衛營」的人,買過誰的帳?就是王公大臣他們也未放在眼內,說完了話,那大漢帶著人要闖!
  婁四好不尷尬窘迫,一時沒了主意!
  關山月突然一聲輕喝:「三位,給我站住!」
  那三個一怔,關山月緊接著說道:「三位要搜什麼?」
  那為首大漢道:「搜什麼?搜飛賊!」
  關山月道:「我不以為飛賊會等在這兒讓諸位搜,再說,像諸位這樣拿飛賊法,恐怕一輩子也拿不著飛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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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3 10:29:22 |只看該作者
  那為首的大漢臉色一變,剛要說話!
  關山月已然又道:「我可以讓諸位搜,搜著了,我沒有話說,要是搜不著……」
  那為首大漢道:「搜不著爺們拿你當飛賊辦!」
  關山月雙眉微揚,笑道:「敢情吃糧拿俸的都是這麼不講理,那諸位還是別搜的好!」
  那為首大漢挑了眉,這時,一名大漢由查桐所居東屋中奔出,懷裡抱著那床血漬斑斑的棉被,叫道:「領班,你瞧,這被子上有血!」
  那為首大漢回目一望,臉色大變,剛一聲冷笑,而,偏偏有個眼尖的又瞧見屋裡炕上關山月的那把長劍,忙一指又道:「領班,快瞧,那兒還有把劍!」
  那為首大漢往屋炕一看,臉色更難看了,當即怒笑說道:「今兒個拿飛賊,明兒個拿飛賊,如今飛賊當面卻險些失之交臂,小子,你的膽子不小,窩藏你的都跑了,你卻還敢大搖大擺地在這兒站著,跟爺們吹鬍子瞪眼……」
  關山月側顧婁四,道:「婁老,看來今夜是有理講不清了,你請吧,明天……」
  「請?往哪兒請?」那為首大漢一聲冷笑,喝道:「來人,都給我拿下!」
  他一聲吆喝,如狼似虎的奔過來四個!
  關山月笑道:「婁老,你最好別插手,請往後讓讓!」
  婁四如今又驚又急,雖然有一肚子話,卻沒工夫說了,當下一咬牙,只得閃身躲向關山月背後!
  適時,那四個已然奔到,四隻鐵掌齊遞,向關山月當胸便抓,關山月笑說道:「不給你們點厲害看看,你們會以為百姓永遠好欺負!」話落,抬手,只那麼一揮!
  只那麼輕描淡寫的一揮,那四個可吃足了苦頭,大叫一聲,一起暴退而回,各以左手握右腕,右腕上,指痕宛然,紅腫起老高一塊!
  這一手驚人,而且立震全場,那為首大漢怒笑說道:「好小子,膽大得包天了,竟敢拒捕,夥計們,活的逮不住,死的也是一樣,大夥兒上!」
  他那裡剛揮手,關山月突然冰冷說道:「朝廷養著你們,簡直是糟蹋公糧,我話說在前頭,你們哪一個敢動刀,我先斷哪一個的手,不信就試試看!」
  誰肯信?除了那四個一隻右腕已經抬不起來沒動之外,另四個包括那為首大漢在內,「嗆!」地一聲已抽出了佩刀!
  關山月揚眉說道:「忠言逆耳,哪一個不想要手就先上吧!」
  話聲方落,那為首大漢厲笑一聲,道:「爺先上,你也試試看!」
  掌中刀一掄,向著關山月左肩斜劈而下!
  這大漢在刀上頗見造詣,佩刀帶起一股刀風,雄渾、凌厲,其聲勢怕人,確不等閒!
  關山月哂然一笑,道:「那麼,是你的不想要了!」
  容得刀鋒近肩,身形突然後移半步,那刀尖突地一聲,由胸前掠下,僅差毫髮落了空!
  那大漢一驚,剛要翻腕上撩!
  關山月一聲冷笑,左掌猛砍而下!
  只聽殺豬般一聲大叫,「嗆!」地一聲鋼刀墜地,那大漢抱著右腕蹲了下去,疼得臉上變了色,蹲在雪地裡頭上還直冒汗,想是那只右腕已經完了!
  這一來,那另三個拿著刀嚇呆在那兒了!
  關山月抬眼一掃,道:「還有誰願意再試試?」
  誰還敢再試?誰願意拿自己的腕子開玩笑?
  那另三個互覷一眼,一句話沒說,上前攙起了那為首大漢向後退去,那為首大漢狠狠地瞪了關山月一眼,道:「朋友,好本領,只是,你若有膽你等著!」
  關山月笑道:「你放心,一時半刻我還不會走!」
  那為首大漢猛一點頭,道:「那好,咱們走!」
  說完了話,刀也不要了,帶著人轉身走了!
  望著那八個背影消失在前院夜色裡,關山月笑道:「婁老,你可以走了!」
  婁四由他背後轉了出來,挑拇指,道:「老弟,好身手,我走南闖北這多年,像你老弟這身手,是我生平所僅見,高,高,只是……」
  眉鋒微皺,接道:「老弟,你這禍闖得可大了,『侍衛營』的人平日作威作福,橫行霸道,不可一世,他回去一叫……」
  關山月搖頭笑道:「婁老,我不在乎,我如今有兩位阿哥撐腰還怕什麼?」
  婁四當然懂這話,忙道:「老弟放心,我這就回去找人往宮裡報一聲去,請二阿哥下個令,諒『侍衛營』的不敢生事,老弟,我告辭了!」說著,一拱手,匆匆地走了!
  關山月笑了,轉回了身,走向了屋中!







第 五 章 雍郡王
  回了屋,掩上了門,他剛坐定,只聽前面又響起了輕捷的步履聲,聽聲響,只有一個人,不像是侍衛營的人,他們也不會那麼快,當然,金掌櫃的與查桐這時候也不可能回來,那麼,該是婁四去而復返了!
  想到這裡關山月眉鋒微皺了起來!
  這時,步履聲已近後院,只聽一個輕朗話聲由院中響起:「請問,這兒有位姓關的客人麼?」
  這話聲不是婁四,婁四也不會這麼問,竟是……
  關山月一怔,旋即淡然而笑,揚聲說道:「是哪位要找姓關的……」
  話聲落,他走過去開了門,院中,雪地上,站著個身披風氅的黑衣客,那黑衣客身材頎長,頭戴一頂寬沿大帽,遮住了大半張臉,有點神秘!
  關山月惑然問道:「閣下是……」
  只聽那黑衣客帶笑說道:「小關,是我!」
  關山月「哦!」地一聲,詫聲叫道:「是王……」說著話,急步迎了出去!
  黑衣客一擺手,笑道:「是王二麻子!」
  關山月近前笑道:「王爺,這兒沒有別人,如今是家沒主兒的空店!」
  黑衣客微微一笑,道:「那你就叫吧!」
  關山月笑道:「是,王爺,請王爺屋裡坐!」
  雍郡王胤禎瀟灑邁步,一邊走一邊抬眼四顧,頻頻點頭道:「這兒很幽靜,可也很難找!」
  關山月在旁邊笑道:「王爺,幽靜是實,難找未必!」
  雍郡王胤禎笑道:「不錯,到底被我找到了這兒!」
  說話間,進了屋,雍郡王脫去風氅,拿下大帽,隨手一丟丟在了炕上,恰好,他看見了那口劍,眼一直脫口喝道:「好劍,小關,這是巨闕?」
  關山月點頭笑道:「王爺高明,您是第二個好眼力的人!」
  雍郡王胤禎微愕地道:「第二個?小關,怎麼說?」
  關山月笑道:「那第一個識得此劍的人,剛從這兒走,他願意再送我美人、名馬配這把寶劍,這,容我待會兒詳稟!」
  雍郡王胤禎目中異采一閃,道:「小關,我明白,你說吧,是我那弟兄的哪一個?」
  關山月笑了笑,道:「王爺,可否容我待會兒詳稟?」
  雍郡王胤禎眉鋒一皺,道:「我不准也得准,讓我坐下烤烤火!」
  關山月笑道:「多謝王爺,您請!」一擺手,卻沒動!
  雍郡王胤禎道:「小關,你不會替我拿把椅子麼?」
  關山月笑笑說道:「王爺,我本想,但我怕王爺怪我陷王爺於不禮!」
  雍郡王胤禎愕然說道:「小關,這話怎麼說?」
  關山月道:「我怎敢讓王爺把高士當下人?」
  雍郡王胤禎瞪目搖頭,道:「好厲害,小關,碰上你算我倒霉,只是……」目光一凝,道:「你認為你是個高士?」
  關山月淡笑說道:「不然王爺不會降尊紆貴,屈駕枉顧!」
  雍郡王胤禎失聲說道:「小關,好一根巧舌,你簡直深具辯才……」
  關山月道:「那是王爺誇獎,我說的是事實!」
  雍郡王胤禎沉吟了一下,忽地抬眼說道:「小關,士該如何?」
  關山月道:「士為知己者死,王爺。」
  雍郡王胤禎笑了,道:「說了半天,你閣下唯有這句話順我耳,稱我心!」
  關山月道:「我以為王爺不該是那專愛聽順耳之言的人!」
  雍郡王胤禎笑道:「又來了,我簡直招架不住,閣下,我不是,但這一句例外。」
  說著,他自己去拿椅子,而關山月手快,已把椅子送了過來,雍郡王胤禎瞪眼說道:「怎麼,你這豈不是……」
  關山月截口笑道:「王爺,只此一次,下不為例!」
  雍郡王胤禎笑道:「下次我也得敢哪?」
  坐了下去,一抬手,示意關山月坐在對面!
  關山月老實不客氣地坐了下去,坐定,他道:「王爺當初拂袖而去,使我深感惶恐不安,而且……」
  「算了,閣下!」雍郡王胤禎狡黠地望著關山月,搖頭笑道:「我不相信你沒料到我會來!」
  關山月搖頭說道:「我沒料到會是王爺親臨,更沒料到會那麼快!」
  雍郡王胤禎目閃異采,笑道:「你還是料到了,要不然在『集賢館』你不會那麼鎮定,一步之差,遺恨無窮,不快行麼?」
  關山月道:「可是有很多人為我擔心害怕!」
  雍郡王胤禎搖頭說道:「那是庸才,小關,實在說,這麼多年我費盡心血,不惜代價,求到的只有你一個奇才高士,你知道,當著他們我怎能接受你的建議?再說,我也不願意他們知道我重用你,把你當做心腹股肱!」
  關山月淡淡笑道:「這麼說,王爺是要我了!」
  雍郡王胤禎笑道:「不要你的人是天下第一等傻瓜,你也明知道我會要你的,所以,回府之後我換件衣裳就來了!」
  關山月道:「您一個人?」
  「怕什麼?」雍郡王胤禎道:「還怕誰能吃了我?告訴你,我的所學不差!」
  關山月笑道:「我怎忘了,您是少林高弟,一身所學允稱少林第二好手?」
  雍郡王胤禎道:「所以我敢一個人夜出內城,換個人就不敢!」
  關山月道:「王爺,您沒有來錯沒白跑,這一趟可以說收穫至鉅,我先稟報您一件事,適才由『集賢館』回來,莫太平派人跟我……」
  雍郡王胤禎揚眉說道:「真的?」
  關山月道:「我還敢欺您?」
  雍郡王胤禎道:「他這是什麼意思?」
  關山月道:「我不願意背後批評人,不過,王爺,如今您該明白為什麼這多年來您雖費盡心血,不惜—切,卻求不得一個有真才實學的人道理了,若不是如今王爺您來了,衝著莫太平這種嫉才,怕人奪他寶座的作風,我也會走的!」
  雍郡王胤禎沉下了臉色,道:「我讓他任館主,就是因為他是個老江湖,所以我才委他替我暗中留意,延攬人才,沒想到……
  」哼了一聲接道:「看來我該換換人了!」
  關山月搖頭說道:「那倒不必,王爺,沒有人不貪名利的,這是人之常情,倒也不能怪他,再說,他任館主多年,所得之人並不少,一旦換了他,恐怕難以服眾,那對王爺也不好,萬一他銜恨投向別個阿哥,對您……」
  雍郡王胤禎目中寒芒一閃,道:「他敢………」
  關山月道:「王爺,您不該是個輕易意氣用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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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雍郡王胤禎煞威一斂,道:「那麼,小關,你說我該怎麼做?」
  關山月道:「王爺,我不是替自己拜兄說話,您派巴不韋任他的副手,這是最恰當的明智之舉。」
  雍郡王胤禎道:「小關,你是說……」
  關山月截口說道:「王爺,我那位拜兄別無所長,打打小報告卻是他的拿手!」
  雍郡王胤禎哈哈大笑,關山月又道:「王爺,接下來我要向您請個罪!」
  「請罪?」雍郡王胤禎一怔說道:「你何罪之有,怎麼回事兒?」
  關山月道:「論罪我恐怕該摘腦袋,王爺,我打了『侍衛營』的人!」
  雍郡王胤禎眉鋒一皺,道:「你怎麼惹了他們……?」
  關山月道:「王爺,該說是他們惹了我!」
  雍郡王胤禎笑了道:「連這點,你都不願吃虧,為什麼?」
  關山月道:「該吃虧的時候,我絕不佔便宜,再說,那也要看對誰,王爺,他們聽了人的告密來拿客棧的掌櫃,可巧客棧的掌櫃跑了,他們見我帶著劍,硬指我是飛賊!」
  雍郡王胤禎道:「怪不得我進門兒的時候不見一個人,小關,你是飛賊麼?」
  關山月道:「那要問您!」
  雍郡王胤禎道:「這不就是了麼?告訴他們不就行了麼,幹什麼動武?」
  關山月揚眉說道:「王爺,別人不知道您該明白,朝廷養著的這幫人,平日將誰放在眼內?他們哪一個講理,哪一個聽得進人的話?」
  雍郡王胤禎點頭說道:「這個我知道,這幫人一向眼長在頭上,胡作非為,無法無天,從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話鋒微頓,接道:「可是,小關,你知道他們為什麼這樣兒麼?那是因為皇上喜歡他們,官家放縱寵壞了他們……」
  關山月道:「王爺,我明白,您不管沒關係,待會兒他們還會再來,要是惹翻了我,您可別怪我在京裡重地殺人……」
  雍郡王胤禎忙道:「好怕人的煞氣,小關.誰說我不管來著!」
  關山月道:「您管就好,我是您的人您該管,其實,您該知道,我是為顧全朝廷的顏面,為他們好!」
  雍郡王胤禎笑道:「這也不吃虧?」
  關山月淡然說道:「您知道我說的是不是實話!」
  雍郡王胤禎點頭笑道:「是,是,行不行?待會兒他們來我替你打發,好麼?」
  關山月道:「那倒不必,我只是……」
  「你看!」雍郡王胤禎笑道:「弄了半天到最後你還不領情?小關。說正經的,如今,你該對我說的,是時候了吧?」
  關山月笑道:「是,王爺,我這就說……」頓了頓,接著:「王爺,您知道城裡有家『京華武館』?」
  雍郡王胤禎點頭說道:「我知道,那是家大武館,勢力遍及南七北六一十三省!」
  「壞就壞在這兒!」關山月道:「我剛由『集賢館』回來,『京華武館』來了個叫婁四之人,王爺,此人那根舌頭不下蘇秦張儀……」
  雍郡王胤禎道:「他是來做說客來的?」
  關山月點頭說道:「不錯,王爺……」
  雍郡王胤禎道:「為我那兄弟中的哪一個?」
  關山月道:「王爺,當今的東宮太子,二阿哥!」
  雍郡王胤禎臉色一變,道:「原來是他……?小關,那婁四怎麼說?」
  關山月道:「自然是褒二阿哥,而貶四阿哥!」
  雍郡王胤禎道:「那美人、名馬配寶劍,也是他說的?」
  關山月道:「是的,王爺,他說二阿哥有八美任我挑,二阿哥有八駿任我選,還有,月俸一個整數,千兩!」
  雍郡王胤禎笑道:「看來他倒很能替老二做主,對老二也很是忠心,小關,美人、名馬,月俸千兩,這待遇很優厚啊!」
  關山月點頭說道:「是的,王爺,名利色三者兼收,很使我動心,只是,王爺肯收我麼?」
  雍郡王胤禎眼一瞪,叱道:「廢話!」
  關山月淡然而笑,道:「那王爺就不該有那一說!」
  雍郡王胤禎目光—轉,笑道:「小關,話說在前頭,我沒有美人、名馬,也沒有千兩的月俸。」
  關山月道:「王爺,記得我在『集賢館』向王爺稟得至為詳盡,我不是征名逐利,求榮華富貴來的,而是為朋友的一個『義』字,他們看錯了我,我要真為美人名馬千兩白銀,我大可以在江湖上打家劫舍,坐地分贓,憑我一身所學,那該不是難事,所獲也該不止於此!」
  雍郡王胤禎大笑說道:「打家劫舍,坐地分贓,你想幹什麼?小關,別動氣,我說著玩兒的,你不要那是你不要,我總不會虧待你……」
  關山月道:「多謝王爺,我話也說在前頭,將來,除了公事上的必要開支,我絕不要您分文,假如您一定要給我,還是那句話,請你給我的拜兄巴不韋,我感同身受!」
  雍郡王胤禎道:「小關,這似乎超過了把兄弟間的情份!」
  關山月道:「不瞞王爺說,我欠他的情!」
  雍郡王胤禎道:「我說嘛,小關,你對那婁四怎麼說的?」
  關山月道:「給我一夜之考慮,明天給他答覆!」
  雍郡王胤禎道:「為什麼不當面拒絕他?」
  關山月笑道:「王爺,就是明天我也不會拒絕他!」
  雍郡王胤禎一怔,愕然說道:「小關,這話怎麼說?」
  關山月笑道:「我要是拒絕了他,王爺還能除掉二阿哥這一秘密機關麼?」
  不錯,若是拒絕了婁四,那就表示他投向了這位雍郡王,既投向了雍郡王而又知道二阿哥的秘密機關的所在,婁四他們會輕易的放過他?又豈會不做準備?
  雍郡王胤禎目中異采一閃,道:「看來,閣下心智之高,令人歎服,只是小關,他們怎知道你是我的人?」
  關山月笑了笑,道:「不瞞您說,是我自己張揚出去的,他們早留意上了我,我也早懷疑了他們,他們派了兩個住進西屋,我也就故意把話說給他們聽,果然,這一著釣著了大魚!」
  雍郡王胤禎哈哈大笑,伸手拍上了關山月肩頭,道:「小關,真有你的,甫進門就替我建了這麼一樁大功,簡直是有聲有色,轟轟烈烈嘛……」
  雙眉一挑,冷哼接道:「看來老二是早防著了,實力竟比我還雄厚,要不是你,我還真不知道他有這麼一處秘密機關呢……」
  抬眼說道:「小關,你看該怎麼辦?」
  關山月道:「王爺,我先要說明,這處秘密機關非除掉不可,二阿哥也非要扳倒他不可,否則對您大不利!」
  雍郡王胤禎道:「小關,怎麼說?」
  關山月道:「第一,他們已知『集賢館』是您設立的,第二,他們握有您的最大秘密,可以使您被削宗籍……」
  雍郡王胤禎臉色一變,道:「小關,後者怎麼說?」
  關山月道:「王爺,我不敢說!」
  雍郡王胤禎臉色鐵青,目中暴射狠毒,望之怕人,只聽他喃喃說道:「原來他知道,好……」
  怕人之態一斂,道:「小關,我不勉強,我承認,我是個純粹的漢人,沒有一點滿族人血統,可是我不能讓人知道,小關,你教我個辦法,我該怎麼辦?」
  關山月道:「您知道,王爺,先下手為強!」
  雍郡王胤禎道:「我知道,但怎麼個下手法?」
  關山月搖頭說道:「您別下手,讓別位阿哥下手!」
  雍郡王胤禎道:「敢情你是要借刀殺人,嫁禍江東!」
  關山月道:「那樣,成,替您去了心腹大患,不成,鬧出事來跟您沒關係,萬一哪位阿哥反過來被二阿哥除了,那不也少了您一個對手麼?」
  雍郡王胤禎點頭說道:「好是好,可是老二他還在……」
  關山月道:「這是第一步,還有第二步!」
  雍郡王胤禎道:「那麼,小關.我該找誰?」
  關山月道:「那只問誰最嫉恨二阿哥!」
  雍郡王胤禎道:「若問這,以前是老八,如今該數我!」
  關山月道:「那麼您只消派個人把這消息透露給八阿哥就行了!」
  雍郡王胤禎突然哈哈一笑,道:「人人都說我老四狠毒,今日看來,我不如閣下多多!」
  關山月平靜地道:「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王爺,這種事講究一個狠,絕,毒,辣……」
  雍郡王胤禎皺眉說道:「小關,究竟是自己兄弟,我有點不忍……」
  關山月淡淡笑道:「您請自問,是自己弟兄麼?王爺,您要知道,您只能在帝位與不成其為親情的親情之中選擇一個……」
  雍郡王胤禎突然笑道:「小關,你說我會不忍麼?」
  關山月微微一笑,剛要說話,忽地目閃寒芒,改口笑道:「王爺,有夜行人,想是他們來了!」
  雍郡王胤禎雙眉一挑,道:「小關,你先跟他們答話!然後再交給我!」
  關山月笑道:「我遵命,王爺!」站起來開門行了出去!
  他剛出門,前院響起了一陣雜亂步履聲,緊接著,由適才那吃了虧的大漢帶頭,氣勢洶洶地闖進十幾個人來!
  適才那大漢那隻手,如今已用吊帶吊在了脖子上,敢情是接了骨上了膏藥才來的!
  他一見關山月負手站在廊簷下,一怔停步,回身一哈腰,手指關山月向身後一人道:「錢老,就是這小子!」
  那被稟稱為錢老的,是個又瘦又小的乾癟老頭兒,拖著一條髮辮,那模樣兒像個大馬猴!殘眉,耗子眼,陰森森的,只是那兩眼眼神十足而犀利,一望可知是個不俗的內家好手!
  他慢慢吞吞大刺刺地一打量關山月,突然陰笑說道:「我當是什麼三頭六臂的來頭人物,連我們這位領班也栽了跟頭吃了虧,原來是個沒長毛的嫩娃兒……」
  關山月冷電般眼神一閃,那位錢老一懍住了口,隨即齜牙一笑,又道:「好俊的內功,瞧不出還真有兩下子……」
  關山月冷冷說道:「你,說句話把屋上的那幾個叫下來,天寒地凍,屋上的積雪滑,掉下來那是不斷胳膊就斷腿的!」
  那位錢老一驚,嘿嘿陰笑說道:「好朋友,耳朵還真靈,聽見了麼?別讓這位江湖上大俠客笑咱們『侍衛營』的小家子氣,統統給我下來!」
  他這一喊叫,三面屋面上人影閃動,院中一連射落好幾個,雪花撲簌簌墜了一地,看來並不怎麼樣!
  如今,院中雪地上加起來共有二十多個!
  然而,關山月揚了眉,道:「屋後面還有兩個,也一併請他們出來吧,別讓他們躲在那兒凍壞了,我那把劍也不是那麼容易拿的!」
  那位錢老臉色一變,旋即陰笑說道:「好朋友,真厲害,出來吧!」
  隨著他這話聲,從屋後牆角處又竄出了兩個!
  關山月目光一掃,揚眉說道:「堂堂京裡侍衛營,竟出動了這麼多好手對付我一個,真是何幸如之,想想能令人樂死!」
  那位錢老陰笑說道:「那你就死吧。」那隻鬼爪一般的手撫上了腰!
  突然一個低沉話聲由關山月背後響起:「我看看你們誰敢動!」
  接著,關山月背後閃出了那已披上風氅,也戴上了寬沿大帽的雍郡王胤禎,那帽沿遮住了大半張臉,加之天那麼黑,誰也看不見他那張臉!
  那位錢老「喲!」地一聲,笑道:「怎麼,還有一個,敢情這個是幫手,那最好不過,我讓你二位一個也不落空就是!」
  雍郡王胤禎冷冷說道:「幹什麼的?」
  那位錢老笑道:「朋友,你反穿反襖,裝的什麼羊……」
  雍郡王胤禎沉聲說道:「答我問話!」
  那位錢老道:「看你能裝到幾時,爺們是侍衛營的!」
  雍郡王胤禎冷笑說道:「原來是侍衛營的,怪不得這麼蠻橫,你們這是什麼意思?」
  那位錢老道:「什麼意思,難道你還不明白麼?他沒告訴你!」
  雍郡王胤禎道:「我要你說!」
  那位錢老嘿嘿笑道:「好,我聽你的,他是飛賊!」
  雍郡王胤禎道:「你們有什麼證據指他是飛賊?」
  那位錢老笑道:「證據?爺們的話就是證據!」
  雍郡王胤禎道:「侍衛營的人果然蠻橫霸道,無法無天,這麼說你們是沒有證據的了?」
  那位錢老道:「你沒聽見麼?爺們的話就是證據!」
  雍郡王胤禎道:「京畿重地,可是有王法的地方……」
  那位錢老道:「那麼我再告訴你,爺們的話便是王法!」
  雍郡王胤禎冷冷一笑,道:「錢振星,你好大的膽子!」
  那位錢老一怔,訝然說道:「怎麼?你認得我?」
  雍郡王胤禎冷笑說道:「你呀我呀,這是誰教給你的規矩?錢振星,你有幾個腦袋敢誣良為盜,率眾到客棧滋事?」
  錢振星疑惑地望了望那張看不見的臉,尚未說話!
  那吊著胳膊的大漢突然喝道:「你是誰竟敢打錢老的官腔……」
  雍郡王胤禎道:「熊大通,你聽著,我不但要打他的官腔,還要摘……」
  錢振星陰陰一笑,道:「既是我姓錢的舊識,何不通個名兒亮個像?」
  雍郡王胤禎冷冷笑道:「憑你們還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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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錢振星接著說道:「朋友,你見不得人麼?」
  這一句話聽火兒了雍郡王,他方待發作。
  那熊大通已然叫道:「錢老,此人分明也是個飛賊,一併收拾了他再說!」
  錢振星嘿嘿笑道:「說得是,給我上去拿下了!」
  話落,立有四人應聲撲了過來!
  關山月揚眉一笑道:「瞎了眼的東西,你們作死!」
  他就要閃身迎上,雍郡王胤禎伸手一攔,道:「小關,說好了的,交給我,讓他們打了再說!」
  他這裡攔住了關山月,那四個已然撲到,四掌齊遞,分向雍郡王雙肩及胸腹襲到!
  雍郡王胤禎冷冷一笑,不閃不躲,底下飛起一腿,悶哼兩聲倒下了一對,那另二個剛一驚手上一緩,雍郡王右掌飛起,「叭!」
  「叭!」兩聲脆響,那兩個臉上挨了個結實,牙斷血出,半邊臉立即腫起老高!
  這位雍郡王不愧是少林高手,舉手投足間輕易收拾了四個,關山月雙眉微揚,脫口喝道:「好身手,簡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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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3 10:30:55 |只看該作者
 一句話尚未說完,那臉上挨了巴掌的兩個,惱羞而怒,大喝一聲抽出佩刀飛掄撲上!
  雍郡王胤禎道:「錢振星,你居然敢縱容下屬向我行兇,待會兒你跟我找拜善去,看他怎麼說!」揚掌便要向那個劈去!
  錢振星突然一聲沉喝:「你兩個,回來!」
  那掄刀的兩個如奉諭旨,硬生生沉腕收刀,倒縱而退!
  雍郡王胤禎冷冷一笑,收手說道:「算你把他倆叫回去的快!」
  錢振星雙目凝注,臉色陰晴不定,沉聲說道:「朋友,你認識我們統帶?」
  雍郡王胤禎道:「一個小小的『侍衛營』統帶有什麼了不起?他見我要向我打千,嘴裡還得尊稱我一聲!」
  錢振星道:「口氣不小,只是,你朋友究竟是誰?」
  關山月一旁笑道:「錢振星,這回怕你要吃不完兜著走,雍王爺當面你竟然不認識,而且敢縱容下屬向王爺……」
  雍郡王胤禎道:「小關,你好快的嘴?」
  錢振星一驚說道:「雍王爺……」
  「怎麼,你不相信?」雍郡王胤禎冷冷一笑,伸手摘了帽子!
  錢振星這回看清了,魂飛魄散,心膽欲裂,機伶一顫,兩腿頓軟,「撲」一聲爬伏在雪地上!
  當然,其他的也看清楚了,錢振星這一跪,個個臉色如土,剎時爬伏下一院,管它雪地涼不涼!
  雍郡王胤禎哈哈笑道:「錢振星,你怎麼說?」
  這回要了錢振星的命,那瘦小身形一個勁兒打哆索,爬伏在地,鼻尖碰到了雪,連連說道:「卑職該死,卑職該死,卑職不知王爺虎駕在此……」
  雍郡王胤禎道:「不知道已經夠瞧的了,你要是知道那還得了?錢振星,你也知道你該死?」
  錢振星身形猛地一顫,恨不得把頭插在雪地裡,連道:「卑職知罪,卑職知罪,王爺開恩,王爺開恩!」
  雍郡王胤禎道:「我不願拿我這個郡王壓你,其實,我這個小小的郡王也不在你『侍衛營』眼裡,咱們按皇律王法處理,我問你,你可知道,向我這郡王動刀行兇,那是什麼罪?」
  錢振星哪敢答話?一顆頭碰得雪地直響,把那堆雪都碰成了一個坑,連連哀求,語不成聲!
  雍郡王胤禎目注關山月,道:「小關,你說把他們怎麼辦?」
  關山月哪能不懂?心知這位雍郡王並不願得罪侍衛營,固然,一個王爺絕不會怕一個小小的侍衛營,但,那對他的未來,究竟並不太好,要不然的話,他不會問關山月!
  關山月微微一笑,道:「全憑王爺做主!」
  雍郡王胤禎深深地看了關山月一眼,點頭說道:「那好……」
  隨即轉望錢振星,道:「我不難為你們,我待會兒找拜善說話去,你們起來吧!」
  按說,錢振星該叩頭謝恩起來了,但是他明白,只要這位雍郡王找上了他那位統帶,倒霉的還是他,說不定那會更慘,更糟,所以他一聽這話忙又哀求上了!
  雍郡王胤禎眉鋒一皺,道:「怎麼,難不成你讓我饒你們?我這個郡王差點挨揍挨刀子,就這麼輕易地算了啦!」
  錢振星忙道:「卑職不敢,卑職不敢,但求王爺開恩!」
  雍郡王胤禎目注關山月,關山月會意,含笑說道:「王爺,有道是『不知者不罪』。天那麼冷,雪地上跪久了兩條腿受不了,好在他們也沒傷著您,大人不計小人過,宰相肚子裡好撐船,您寬懷大肚,我斗膽代他諸位求個情,您就開個恩吧!」
  雍郡王胤禎笑了,旋即他臉色一沉,道:「錢振星,聽見了麼?你拿人家當飛賊,要打人家,要砍人家,到頭來人家卻替你求情!」
  錢振星老江湖,老官場了,哪得不懂,忙道:「多謝關爺,多謝關爺!」
  關山月道:「不敢當,不敢當,錢老別客氣!」
  雍郡王胤禎道:「你們抬起頭來看清楚了,這是我的朋友!」
  錢振星等連忙抬起了頭,錢振星一張臉沒一點血色,道:「卑職知道了,下次絕不敢……」
  雍郡王胤禎道:「你還想下次?別跪著了,都起來吧!」
  錢振星等這才叩頭謝恩,站了起來,每個人那衣衫下擺及兩條褲腿全濕透了,大冷天的,也真難為了他們!
  關山月含笑說道:「錢老,往後『北京城』碰面的機會多,還望多照顧!」
  錢振星餘悸猶存,聞言忙賠上心驚膽戰的尷尬笑臉道:「關爺這是打錢振星的臉,其實,您早該說。」
  關山月抬手一指熊大通,道:「錢老不妨當面問問這位貴屬,他可容我說話!」
  錢振星忙道:「關爺您多包涵,回去後錢振星自會處置他!」
  可憐熊大通如今連一句話也不敢說!
  雍郡王胤禎擺手說道:「這兒沒你們的事了,回去吧,記住我一句話,對任何人,不許說在這兒碰見了我,明白麼?」
  錢振星如逢大赦,連聲唯唯,打了個千,狼狽地率領那些個下屬,倒退出後院而去!
  熊大通那手是白斷了,那挨了揍的,也只有自認倒霉!
  望著那些人,關山月笑了,但,驀地裡一聲「哎喲!」由前院傳了過來,關山月眉鋒一皺,道:「王爺,熊大通倒霉了!」
  雍郡王胤禎道:「如今你閣下的氣該消了,我也該走了!」
  關山月忙道:「怎麼,王爺不多坐會兒?」
  雍郡王胤禎搖頭說道:「不坐了,事不宜遲,我還要到老八那兒走一趟去……」
  關山月道:「那我就不敢再留您了!」
  雍郡王胤禎笑道:「你巴不得我快走……說真的,小關,你什麼時候到我那兒去?」
  關山月道:「我明天下午就去,只是,王爺,我怎麼進內城?」
  雍郡王胤禎笑道:「放心,我不會讓你翻牆進去,早替你準備好了,拿著這個,包管你在城內通行無阻!」
  說著,翻腕自袖底取出一物,那是一塊腰牌,上面寫「雍郡王府」四個字,關山月伸手接了過來,道:「王爺,這東西好用,可是只能用一兩次,用多了不太妥當,如果您願意,請在『侍衛營』給我找個差事!」
  雍郡王胤禎道:「怎麼?你羨幕他們,也想橫行霸道?」
  關山月笑道:「您知道,我帶『侍衛營』的腰牌,總比帶您這『雍郡王府』的親隨腰牌要好得多,您想想看是不是?」
  雍郡王胤禎笑道:「我不用想,從明天起,你是『侍衛營』的副統帶,明兒個你到我那兒去,我把拜善也叫去,你們先見見!」
  關山月搖頭說道:「王爺,官大了,我當不起,一下子當了副統帶,既不妥當,也令人難服,還是換個小一點兒的吧!」
  雍郡王胤禎笑道:「人家都想幹大的,你卻想幹小的,什麼叫當不起?我看給你個大將軍都不為過,你自己挑吧!」
  關山月笑了笑,道:「如錢振星於願已足!」
  雍郡王胤禎笑道:「好胃口,就這麼說定了,我走了,明兒個別忘了到我那兒去,我等你,也別讓我望眼欲穿再出來找你!」
  說著他戴上帽子,逕自踏雪而去!
  關山月站在廊簷下道:「您請放心,我一定到,您走好了,我不送了!」
  雍郡王胤禎人已出了後院,一句話送了過來:「外邊冷,進去吧,早點睡!」
  關山月一轉身進了屋,掩上了門!
  隨即,屋裡熄了燈,黝黑一片,這後院,白雪皚皚,寒風呼嘯,吹得老梅亂顫,更顯得清冷了……








第 六 章 晉身禮
  第二天,日頭爬起了老高,卻仍未見婁四的蹤影!
  敢情這位說客失約了,按說,婁四他怎麼也不該失約的!
  可是,畢竟他沒有來!這只有一種可能,事情有了變化!
  果然,在關山月等得不耐煩,帶著劍出門的時候,他由那街上議論紛紛的談話中,聽到了駭人的消息!
  「京華武館」昨夜遭了強盜,死了好幾個教師,連總館主也帶了傷,而且武館也被傷了一大半!
  怪不得「京華武館」沒報案,那位總館主也帶著其餘的人不知了去向失了蹤,報得什麼案?連個個高手的武館都對付不了來人,「北京城」裡的那些小衙門又哪夠瞧?
  「京華武館」是北六省首屈一指的大武館,這麼大的一家武館在一夜之間就挑了,而且是發生在京畿重地,朝廷所在,這就難怪四方震動,議論紛紛了!
  關山月如今是全明白了,他在心裡頭說,這位四阿哥胤禎,的確做到了快,狠,毒,辣!
  接著,他搖搖頭消失在大街上!
  天剛過晌午,,關山月又出現了,這回他出現在「正陽門」的偏門,按大清皇律「正陽門」中門長閉,非帝王出入是不能開的,當然,換個人誰也不能由中門進出!
  關山月出現在「正陽門」前的時候,他身旁還多了個人,那是瘦瘦高高,面目陰沉的中年漢子!
  這漢子穿著一身長袍,長袍破了好幾處,臉色煞白,一雙眼瞪得老大,像要吃人,可是,他跟在關山月身旁,一句話不說,閉著嘴往前走。
  到了「正陽門」那邊,那守門的「九門提督」轄下禁衛軍擋了路!
  未容那禁衛軍開口,關山月便出示了「雍郡王府」的腰牌!
  那些禁衛軍立即換上了一付臉色,但,卻望著關山月身邊那名漢子滿臉的疑惑色!
  關山月在那帶頭的小官兒耳邊低低說了兩句,那小官兒臉色一變,打量了那漢子兩眼,連忙放行!
  果如雍郡王所說,是一路通行無阻!
  關山月帶著那漢子進了內城,這包圍在「紫禁城」外的內城,又是一番氣象,寬敞的石板路,潔淨,安寧,很難得看見一兩個人,便有,那也全是皇族親貴,王公大臣府的!
  進了內城,便可望見「紫禁城」,那平日裡的一色琉璃瓦,如今雖已被白雪壓蓋著,觸目是一片粉妝玉琢世界,但那周圍九里三十步的「紫禁城」,以及大內禁宛的雄偉氣象,仍可一覽無餘!
  那宮宛規模,真可謂之百雉雲連,萬瓦鱗次,九重禁地,千百樓台!
  實際上一點不錯,單說明朝,史載明代宮宛,大內規制宏麗,華殿閎閣,摩天連雲,單是殿樓亭門就多至七百八十六座,宮女超九千人,內監多至十萬,而宮中脂粉錢,年共四十萬兩,其奢侈可知!
  到了玄燁(康熙)即位之後,以國力日盛,又加經營,「太和殿」,「乾清宮」……那盛勢就更不必說了!
  不知怎地,眼望著這些個,關山月面泛異色,那神情難以言喻,也難令人意會萬一!
  當然,關山月並不知道「雍郡王府」在何處,怎麼走,但是人鼻子底下有張嘴,他會問!
  片刻之後,他到了那宏偉、氣派的「雍郡王府」前!
  那兒有高高的石階,一對巨大石獅子,還有四名腰中挎刀的站門親兵陪伴著那兩扇朱漆大門!
  侯門一入深似海,這「雍郡王府」就不知道深有幾許,人一眼望上去,直覺得它既廣又大沒有底!
  關山月帶著那漢子到了石階下,剛到了石階下,那站門的親兵走過來一個,兩眼一瞪,道:「喂,幹什麼的?」
  這還是既在內城中走動,必是各府邸的人,要不然那仗了人勢的親兵,還沒有這麼客氣呢?
  關山月沒答理,伸手亮了亮那塊腰牌!
  那親兵一怔,仔細打量起了關山月,訝然說道:「你是……」
  關山月道:「新來的!」
  那親兵道:「我怎麼沒瞧見過你?」
  關山月笑了笑道:「我這是頭一天進府!」
  那親兵眨了眨眼,道:「你等一等!」說著,轉身進了大門!
  沒一會兒,那親兵又行了出來,身後還跟著個身穿長袍,捲著袖子露著毛茸茸兩段手腕的白淨漢子!
  那親兵出了門,一指關山月,道:「高爺,就是他!」
  那姓高的白淨漢子眼神十足,一望而知是個不俗的練家子,他打量了關山月兩眼,道:「尊駕是……」
  關山月道:「我姓關,請代為通報王爺……」
  那姓高的白淨漢子忙道:「可是關山月關爺?」
  關山月忙點頭說道:「不敢當,正是關山月,請教……」
  那姓高的白淨漢子忙拱手說道:「有勞關爺動問,我叫高人榮,跟在王爺身邊兒多年了,往後還請您多照顧,多指教!」
  關山月道:「什麼話,往後還得人榮兄多關照!」
  高人榮謙遜了一句,擺手側身往裡讓,道:「關爺快請吧,王爺候著您多時了!」
  關山月含笑點頭,謝了一聲,舉步踏上石階!
  高人榮瞥了那瘦高漢子一眼,笑問道:「關爺,這位是……」
  關山月笑道:「我頭一趟進府,這是我帶來的晉見之禮!」
  高人榮為之一怔,關山月緊接著笑道:「前些日子夜闖康親王府的,就是這位仁兄!」
  高人榮明白了,臉色微變,脫口一聲輕呼,瞪著那瘦高漢子直看,那瘦高漢子眼瞪得更大,一張臉憋得鐵青,神態好不怕人,卻只不說一句話!
  高人榮好不容易憋出了一句:「關爺,您不怕他跑了?」
  關山月淡淡一笑,道:「他還算聽話,一路跟著我到了這兒!」
  說話間,高人榮陪著關山月已到了前院,只見三五個親隨打扮的漢子滿臉詫異地往這邊瞧!
  高人榮忙衝著那邊擺了手:「老馬,麻煩通報王爺一聲,就說關爺到了!」
  那幾個中有矮矮胖胖的答應了一聲,剛要走!
  只聽一聲朗笑傳了過來:「不用通報了,我已經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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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聞聲,那幾個親隨連忙哈下了腰!
  關山月抬眼望去,只見那通往後院的青石小徑上,一前一後地行來兩個人,前面的,是雍郡王胤禎,走在後面的,是個身軀魁偉,濃眉大眼的中年漢子,步履十分穩健。
  關山月忙迎前施禮:「見過王爺。」
  雍郡王胤禎擺手笑道:「算了,小關,你還跟我來這一套,來,你倆見見……」
  說著,一指身後魁偉漢子,道:「這位是『侍衛營』統帶拜善……」
  望著拜善又一指關山月,道:「這就是我向你提的小關,怎麼樣,不含糊吧?」
  拜善兩眼打量著關山月,口中卻笑道:「王爺的眼光還不錯……」
  適時,關山月已向他抱起了拳,道:「見過統帶!」
  僅抱拳而不施禮,這對「侍衛營」的這位統帶,似乎有點禮不夠,但是,人是雍郡王介紹的,這位「侍衛營」的統帶拜善,卻不敢有絲毫挑剔,也一抱拳,笑道:「久仰關老弟大名,剛聽王爺說起,昨夜錢振星斗膽冒犯,拜善這裡先賠個罪!」
  關山月連忙含笑謙遜!
  雍郡王胤禎容得他把話說完,一指那瘦高漢子,道:「小關,他是誰?」
  關山月笑道:「王爺,這是我的晉見之禮,前些日子夜闖康親王府的那位,如今我把他帶來呈給……」
  此言一出,雍郡王與拜善一起色變!
  拜善下意識地跨前一步,靠近雍郡王身側!
  雍郡王胤禎一笑說道:「放心,他傷不了我,何況還有小關在!」
  說完了話,他轉注那瘦高漢子,道:「你叫什麼名字?」
  那瘦高漢子沒開口,關山月卻在一旁笑道:「王爺,他不會說話,還是我代他回答吧……」
  雍郡王胤禎收回目光,愕然說道:「怎麼說,小關,他不會說話?」
  關山月點頭笑道:「是的,王爺,我點了他的『啞穴』,廢了他一身功夫!」
  雍郡王胤禎「哦!」地一聲,說道:「怪不得,那麼他叫什麼?」
  關山月道:「他叫戚倫,在江湖上有個外號叫『翻天鷂子』,但在這兒,他卻是『京華武館』的一名教師……」
  雍郡王胤禎一點即透,變色說道:「這還得了,『京華武館』窩藏飛賊,還好他只是闖親王府,要是闖進大內驚了聖駕……拜善,待會兒告訴向明一聲,帶人馬上封了它去!」
  拜善忙道:「王爺,不用封了,昨天晚上『京華武館』來了江湖仇家,武館裡的人死的死,逃的逃,房子也被燒了,如今沒有一個人兒了!」敢情他知道了!
  雍郡王胤禎「哦!」地一聲,道:「有這回事兒,京畿重地,動輒兇殺,這還像話……?」
  關山月一旁微笑說道:「王爺,這還不是省了官家的事兒?」
  雍郡王胤禎道:「省事兒也沒這麼樣省法的,小關,你也知道昨夜的事兒了?」
  關山月點頭說道:「我還是今午出客棧的時候才聽說的,我早知道飛賊是這位『京華武館』的教師『翻天鷂子』,可是我為引出他的同黨,一直未下手,不想他們的江湖仇家早了我一步,今午我還一直追出了十幾里路才找到他的,雖然他的同黨都跑了,但到底還是逮住了他!」
  雍郡王胤禎道:「小關,有你的,只是,你點了他的『啞穴』如何問他口供?」
  關山月道:「不用再問了,王爺,他已經承認了……」
  雍郡王胤禎搖頭說道:「可是我要把他交……」
  關山月道:「—個小毛賊還值得審問,乾脆把他交康親王爺處置算了,再有說,王爺,他的口供也最好別問……」
  雍郡王胤禎道:「為什麼?」
  關山月道:「王爺,我不敢說!」
  雍郡王胤禎焉得不懂,忙道:「你說,天大的事兒,我替你擔了!」
  關山月道:「謝王爺,剛才我問他的時候,他說他是東宮二阿哥的人,一會兒又說是八阿哥的人,我唯恐他亂攀胡扯惹出了大亂子,所以才點了他的『啞穴』!」
  雍郡王胤禎變色說道:「好大膽,他竟敢亂咬老二跟老八,這還得了……」一頓,忙接道:「可是,小關,他口雖不能言,還有手……」
  關山月笑道:「只怕他有手也難以握管了!」
  雍郡王胤禎失聲說道:「小關,你,你廢了他兩隻手?」
  關山月點頭說道:「事非得已,王爺,二阿哥跟八阿哥豈容他亂攀?」
  雍郡王胤禎猛一點頭,道:「做得對,小關,我這就命人把他押送康親王府去……」
  說著,他便要喚人,關山月忙道:「慢著,王爺,這該由我去比較妥當!」
  雍郡王胤禎一怔,旋即點頭,道:「對,你可以對康親王有所稟報,來人!」
  遠處高人榮應聲奔了過來!
  雍郡王胤禎向高人榮一擺手,道:「人榮,先把他押下去,看好了他!」
  高人榮尚未答應,關山月緊接著說道:「人榮兄,量好卸了他下巴,也小心他碰壁!」
  高人榮含笑答應,拉起那瘦高漢子轉身而去!
  這裡,雍郡王胤禎轉向拜善道:「拜善,怎麼樣,不提別的,就憑小關這一手,在你『侍衛營』裡當個差,該可以湊合了吧?」
  拜善忙道:「王爺,湊合什麼話?拜善自歎不如,只恐怕王爺所說那職位,委曲了關老弟,我看還是……」
  雍郡王胤禎忙搖頭說道:「別讓人家說閒話,還是讓他由下而上慢慢干,只要你以後多關照,多提拔就行了!」
  拜善連聲唯唯,也連稱不敢!
  又談了幾句,拜善告辭而去,臨走,他告訴關山月,明天到「侍衛營」找他去,該預備的他今天晚上就給準備好!
  拜善走後,關山月向著雍郡王眨了眼,笑道:「王爺,您的手法乾淨利落而且快,大有奇兵制勝,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這一下只怕二阿哥……」
  雍郡王胤禎笑道:「那該歸功於你的計策,小關,我還有得意一著,人,是老八的,但我另外派了個人透了句話!」
  關山月笑道:「這一來只怕八阿哥也要慘了!」
  雍郡王胤禎笑道:「這就叫收漁人之利……」
  頓了頓,道:「小關,你是在哪兒找著這個人的?」
  關山月道:「在『石景山』再過去,就他一個,他要往『太行』跑!」
  雍郡王胤禎道:「其他的想必已進『太行』了!」
  關山月點頭說道:「有可能,不過,遲早他們會化整為零再回來的!」
  雍郡王胤禎點了點頭,道:「那當然,小關,他真是那飛賊麼?」
  關山月道:「怎麼不真,他是那夜的飛賊,也是二阿哥的人,實在說,他那夜進『康親王府』是為了行刺,得手之後準備嫁禍您跟大阿哥,可巧那夜康親王不在,使他那陰謀無法得逞,所以翻箱倒櫃弄出了一付竊賊現場……」
  雍郡王胤禎道:「小關,這是他說的?」
  關山月點了點頭!
  雍郡王胤禎揚眉說道:「那你就該讓康親王爺聽他的口供!」
  關山月笑了笑道:「王爺,萬一他反過來說是您的人呢?」
  雍郡王胤禎一怔,旋即搖頭說道:「對是對,可是放過了一次機會,未免可惜!」
  關山月笑道:「您沒放過機會,適才的話,那位『侍衛營』統帶都聽見了,暫時他也許不敢說,日子一久您還怕傳不到康親王的耳朵裡?」
  雍郡王胤禎點頭歎道:「小關有你一個,那要勝過千百謀士,數萬甲兵!」
  關山月笑道:「那是您的偏愛,據我看,您這府裡的幾位都不差!」
  雍郡王胤禎搖頭說道:「鬥力或可以,鬥智卻不行,更不必談什麼運籌帷幄,決勝負於方寸之地了,不戰而屈敵之兵,那才是高!」
  關山月笑了笑,未說話!
  雍郡王胤禎卻道:「小關,如今『京華武館』已瓦解了,可是那只是老二的爪牙,也只是他的小部份,我總覺得他對我的威脅未除!」
  關山月道:「當然,只要二阿哥存在一天,他對您的威脅便存在一天!」
  雍郡王胤禎目中異采一閃,道:「小關,你的意思是……」
  關山月道:「王爺,我是附和您的心意!」
  雍郡王胤禎道:「那還不都一樣?可是東宮裡能人頗多……」
  關山月笑道:「王爺,江湖上有句話,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一山還有一山高,您必然明白!」
  雍郡王胤禎點頭說道:「我明白,你的意思是指你自己……?」
  關山月搖頭笑道:「王爺,我不能為您幹這事兒,您也不該考慮我,那只能找一個既可來又可去的人,然後我再來對付他!」
  雍郡王胤禎歎道:「好毒,那麼這個人……」
  關山月道:「我幫不上忙,您得自己找,王爺,我認為時間很充裕,因為這件事該放在二阿哥找上八阿哥之後!」
  雍郡王胤禎目閃異采,撫掌笑道:「小關,你一著比一著毒,好吧,我聽你的……」
  於是,這第二步就這麼說定了!
  傍晚,關山月在雍郡王府吃過了晚飯之後,一個人押著那名「飛賊」:那倒霉的「翻天鷂子」戚倫去了「康親王府」!
  和碩親王大於郡王,自然,這康親王府也就比雍郡王府大而且宏偉、氣派得多,瞧,站門的是八個親兵!
  關山月到了大門口,官樣文章地一番報名及說明來意之後,親王府內出來個蔑片師爺一流的老頭兒把關山月讓了進去,進了親王府在門房等了好一會兒,才見那老頭兒又來相請,說康親王在大廳見他!
  這對一個郡王府的親隨來說,是殊榮!
  其實,也是那位官架十足的康親王,看在為他逮住「飛賊」的大功份上,所以才破例降尊!
  那老頭低頭哈腰帶著關山月進了大廳!
  關山月看得清楚,大廳裡,居中高坐著個便裝胖老頭兒,捋著鬍子,聞著鼻煙,大刺刺的,板著一張臉,其官架之足,的確像個親王!
  他身後,還站著兩個「保鏢」,緊緊地靠著他,就像生怕誰割了他一身肥肉一般,一臉兇惡的奴才相!
  老遠地,那老頭兒便打下了千:「稟王爺,郡王府來人到!」
  康親王從鼻子裡嗯了一聲,連看也未看關山月一眼!
  關山月揚起了眉,又放下了眉,咬著牙上前打了個千:「關山月見過王爺!」
  這回,康親王把他那雙豬尿泡一般的尊目望向了關山月,而且很不容易地抬了抬手,嗯了兩聲,道:「起來,起來!」
  其實關山月早卓立在那兒了,他道:「謝王爺!」
  康親王收回了目光,望著手中那隻小巧玲瓏的鼻煙壺,向關山月問了話:「你就是關山月?」
  廢話,多此一問!
  關山月道:「回王爺,是的!」
  康親王道:「聽說你拿住了飛賊?」
  關山月道:「是的,王爺,飛賊現在廳外!」
  康親王一哆嗦,忙將目光移離了鼻煙,睜眼急道:「現在廳外?要是讓他闖進來還得了?來人,把他押遠一點,越遠越好!」最好遠到印度國去!
  他身後那兩個尚未答應,關山月已然說道:「稟王爺,不礙事,他已成了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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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親王吁了一口大氣,點頭說道:「好,好,難為你跑這一趟,來人,看賞!」
  關山月忙道:「回王爺,這完全是王爺洪福,關山月不敢居功!」
  誰不愛聽好聽的,康親王樂了,擺手說道:「別客氣,別客氣,這是我一點小意思!」
  說著,他站了起來,那意思是他拿賞打發關山月,這接見至此已畢,他要回如夫人側福晉身邊去了!
  關山月忙道:「王爺,關山月還有下情稟報!」
  康親王沒再坐下,但也未走,他道:「我聽著了,你說,你說!」
  關山月道:「據飛賊的口供,他並不是一般竊賊,而是要謀刺王爺。」
  康親王一身肥肉猛一抖,手中鼻煙壺險些落了地,急道:「你怎麼說?」
  關山月道:「回王爺,他是要謀刺王爺!」
  這回親王聽清楚了,人誰不惜命?何況他這個親王,當來不易,享盡人間榮華富貴,他怎願死?
  砰然一聲坐了下去,抖著嗓門兒道:「好大的膽子,好大的膽子,這還得了,這還……」
  關山月緊跟著又是一句:「稟王爺,他還有很多高來高去的同黨潛伏在外城各處!」
  康親王一身肥肉抖得更厲害了,道:「問他,問他,他那些同黨都躲在哪兒,馬上給我派人去抓,一個也不能走脫,問他,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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