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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陸戰男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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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獨孤紅] [劍膽琴心][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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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3 14:19:20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索尼又深深地看了李燕月一眼,道:「老夫四個最大的阻礙,最大的眼中釘是鐵海東,鐵海東既不能輕動,動別個毫無價值,所以老夫不要你殺宦海官府裡的人--」
  李燕月道:「那麼大人是要草民--」
  「『大刀會』傷我『神武營』兩個弟兄,你以為這幫叛逆該不該繩之以法,該不該殺?」
  李燕月心頭微一震,道:「該,千該萬該。」
  「那麼,你就給老夫去消除這個『大刀會』吧!」
  「草民敢不敬遵,無如在執行大人所交代的任務之前,草民還有下情,卻不敢不貢獻於大人你。」
  索尼淡然道:『你說。』
  「所謂叛逆,他們叛的是大清朝廷,而不是大人四位,那麼大人一旦對他們採取行動,是不是會導致他們對大人四位……」
  索尼冷冷一笑:「這一點老夫想過了,不管怎麼樣,他們絕不會倒向皇家,至於是否會導致他們轉過劍頭來對付老夫等,他們又豈奈何得了呢?老夫是何怕之有,將來老夫等一日當國,他們叛的仍是老夫等都是一樣,所以老大對付他們,並沒有任何顧慮。」
  「既是大人沒有顧慮,草民對大人交付的任務,自當盡心盡力去執行,只是大人既稱要將他們繩之以法,那麼以草民的身份去執行這個任務,是否師出無名?」
  索尼臉色微沉道:「李燕月,你是不是太囉嗦了?」
  「草民不得不先站穩自己的腳步--」
  索尼怒聲截口:「你到底打算不打算投效老夫?」
  「大人到底打算不打算重用草民?」
  「李燕月,你要放明白,有能耐的人很多,老夫不一定非用你不用!」
  李燕月淡然道:「大人,同樣的,天下之大,不乏去處,草民也不一定非吃大人這碗飯不可的。」
  索尼一拍桌椅扶手道:「你要知道,像你這種人,老夫若是不用,也絕不留!」
  李燕月道:「大人已經這麼做過了。」
  「此時此地,不同於往昔,不同於別處。」
  「在草民看來,都是一樣。」
  「大膽--」
  「大人,草民是實情實話,甚至,草民以為,今夜的情勢,對草民有利的多。』
  索尼微一怔:「你以為,此時此地的情勢。反而對你有利?」
  李燕月道:「不錯。那是因為此時此地有大人在草民眼前,草民伸手可及。」
  索尼身後的兩名老者臉色一變,又向索尼靠近了一步!
  索尼臉色也一變但旋即就恢復正常:「你想流血五步?」
  「大人,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你有這個把握?」
  「草民願拿自己這條命當賭注,大人是否願意試試?」
  索尼兩眼暴睜,但卻突然仰天大笑:「好,好,好,李燕月,自老夫輔政以來,還沒有人敢對老大說這種話,衝著你這份膽識,老夫就破例先行收用,後試忠誠--」
  話鋒一頓,凝望李燕月:「你打死過人熊,沖這一點,也破例不試你的武功,賞你個『神武營』的班領--」
  李燕月截口道:「草民要知道,班領是何等職務,上頭還有些什麼人?」
  索尼道:「告訴他。」
  長袍老者躬身恭應,轉望李燕月:「『神武營』是『禁軍八營』之一,大內有『侍衛營』、『神武營』職掌內城禁衛,但自索大人兼領『神武營』以來『神武營』就職掌京城一帶之安寧,九門提督轄下還有『緝私營』但『神武營』之權勢遠在『查緝營』之上,營內編製仿『侍衛營』十人有一班領,每十班有一大班領,『神武營』共廿班,有兩個大班領兩個大班領之上有總班領,總班領之上就是統帶了。」
  李燕月靜靜聽畢,轉向索尼,道:「蒙大人思典,不試草民武功,但是草民斗膽,卻要領教一下兩位大班領跟總班領,究竟有什麼過人的能耐,驚人的絕學。」
  索尼目光一換,道:「你是嫌老夫賞你的這個班領太小?」
  李燕月道:「草民不敢,雖知自己是剛進『神武營』,但草民以為,大人應該用人唯才。」
  「李燕月。你不過只是打死一隻人熊。」
  「草民能降龍伏虎,大人應該看一看。」
  「你好大的口氣。」
  「耳聞是虛,眼見應該假不了。」
  「要是你的武功不及兩個大班領呢?」
  「草民敬領大人賞賜絕無怨言,但是,兩位大班領若是不如草民呢?」
  「老夫就破格耀用,賞你個大班領。」
  李燕月一躬身道:「多謝大人。」
  索尼以奇異的眼光看了看李燕月,抬手道:「召兩個大班領。」
  長袍老者恭聲答應,立即把話傳了出去。
  轉眼工夫,雄健而疲快的步履聲響動,敞軒之內,並肩轉進兩個人來,一個是身軀魁偉高大的紅服老者,一個是個中等身材的白胖老者。
  不管是身軀魁偉高大的紅臉老者也好,中等身材的白胖老者也好,從這兩人步履、神情、目光,李燕月一股就著出,這兩個確實是內外雙修的一流高手。
  只見他兩個向著居中高坐的索尼恭道施禮:「卑職彭烈,白振翅見過大人。」
  索尼始了抬手,道:「薄一飛,告訴他們倆。」
  薄一飛原來就是那位身穿長袍的統帶,他恭聲答應,立即把召二人來見的原因說了一遍。
  靜靜聽畢,中等身材的白胖老者白振翊倒沒怎麼樣,那位魁偉紅臉的彭烈可就勃然色變了,霍地轉盼望李燕月:「你就是李燕月。
  「不錯.」
  「你今年多大年紀?」
  李燕月道:「彭大班領,年紀跟武功高低的夫系不大,有人壽登八十,大不如一個年輕小伙子。」
  彭烈雙眉一軒:「說得好。」
  轉向索尼躬了身:「大人卑職有個不情之請。」
  「說。」
  「一日交手,輕重難以把握,倘有所失誤--」
  李燕月截口道:「真正高手,應能放收自如,從彭大班領的這句話,就可知道大班領的武功造詣不怎麼樣,不過我仍願答應大班領的任何要求。」
  彭烈那張紅臉為之一白。
  索尼道:「老夫做主,不計死傷,你們動手吧!」
  索尼算盤打得精而且狠,倘若李燕月不敵,死這麼一個算不了什麼,倘若兩個大班領不敵,證明李燕月足堪重用,犧牲個大班領,又有什麼不值得的?
  李燕月何許人?自是胸中雪亮。
  白振闖不知道怎麼想。  
  彭烈卻目閃異采,忙向索尼躬身:「多謝大人恩典。」
  說完了話,他往後退了一步,與白振翊站了個並肩,側著臉又道:「老白,咱倆誰--」
  一個『誰」宇剛出口 李燕月那裡截了話;「不必分什麼前後,我看兩位大班領一起來吧!」
  此言一出,不但座上索尼聽得一怔,就連那位統帶跟索尼的貼身護衛,那四名黑衣老者也無不色變。
  當然,彭烈更是氣得一張臉煞白,就連城府頗深,喜怒難見於顏色的白振翊,也臉色微變,雙眉連軒。
  李燕月這話說得委實狂了些,既然能當上「神武營」的大班領,武功修為便是一流中的一流,放眼天下武林,也挑不出一兩個敢獨力邀鬥兩個「神武營」大班領的,而如今,這年紀輕輕,不過打死只人熊的李燕月,竟敢同時向兩名大班領叫陣,尤其是在這種由索尼做主。不計死活的情形下,委實狂得可以,委實令人替他暗捏冷汗緊揪心。
  敞軒之中,有著一剎那間的如死靜寂,那皆因李燕月一句驚天動地,震撼人心的狂言。
  但在這一剎那間之後,白振翎發出一聲冷哼,彭烈矗起一聲厲喝,冷哼、厲喝之後,雙雙同時發難,兩個人一左一右,閃動身形,各劃半弧撲向李燕月,彭烈是拳擊,白振翎是掌劈,一上手就是殺著,一上手拳風掌影就罩住了李燕月週身的諸大穴。
  李燕月身形飄閃,連躲三拳三掌,道:「禮讓三招已畢我要還手了。」
  話聲一落,身法更疾,只見三條人影迅如奔電,騰翻交錯,就在索尼面前,還不到三丈方圓之地,展開了一場名雖競技,實則生死交關的搏鬥。
  這一場搏鬥不但關係著雙方的名位,而且關係著雙方的生死雙方自是各施所長,全力以赴。
  「神武營」的人都知道,這是自有『神武營』以來,所見過的最激烈的一場搏鬥,也是『神武營』內,被允許的一場合法拚命,所以,自索尼以下,無不屏息凝神把目光緊緊的盯在那三條閃電交錯,分不出是誰的人影之上。
  突然,兩聲悶哼,人影疾閃倏分,李燕月、彭烈、白振翎三個人站在三個方向,垂手站立,紋風不動。
  乍看,不見高下,難分勝負。
  但是,李燕月從容泰然,氣定神閒。
  而白振翊一張胖瞼白得不見血色。
  彭烈一張紅瞼卻是鐵青。
  在場的行家已看出勝負,各人暗自心驚,誰都沒說話。
  索尼是個門外漢,忍不住問道:「你們,誰贏誰輸了?」
  彭烈、白振翎沒說話。
  李燕月也不作聲。
  索尼又道:「薄一飛,你說?」
  那位「神武營」的統帶忙欠身道:「回大人,兩位大班領各中李燕月一掌。」
  他說得夠技巧,沒說輸的是彭、白兩個大班領。
  當然,索尼聽出來了,猛可裡往起一站,但旋即他又坐了下去,驚異地瞪著李燕月:「我沒想到,我沒想到,李燕月,我賞你個大班領--」
  李燕月道:「不,請大人收回成命。」
  索尼跟薄一飛都一怔。
  索厄道:「收回成命,你什麼意思。」
  李燕月道:「目前,燕月只想幹個班領。」
  「你只想--難道你沒贏。」
  「不,勝負統帶已經稟報過了。」
  「那你--』
  「燕月只是讓大人知道,以燕月之武功,足以干個大班領,但彭、白二位都是領導弟兄們多年的,帶人,不能全憑武功,還要有德威才能,就像大人您,兼領『神武營』。誰敢不服。」
  他一句話棒了兩方面三個人,官場俱是名利爭,彭、白二人最擔心的是丟官罷職,顏面性命還在其次,如今一聽李燕月不但不爭他們的名位還捧他們一捧,臉色好看,心裡大是受用,也馬上對李燕月產生了好感,適才那股怨恨,也立即雲消霧散一筆勾。
  其實,以李燕月目前的威勢,再加上索尼的任命,誰又敢不服。
  他所以這麼做,不過是以退為進,不過是收買人心。
  事實上,他已得到了彭、白二人的欽佩、好感,也就等於得到了廿名班領、所有『神武營』人的欽佩好感。
  同時,他也更贏得了索尼的歡心。
  只聽索尼哈哈大笑:「好,好,難得你這麼謙虛,就依你,不過你放心,來日方長,只要是人才在老夫手下是絕不會埋沒的,那麼你這個班領--」
  「大人,燕月還有個不情之請。」
  「說,你說。」
  「燕月這個班領,不必指定非哪一班不可,這個班領是額外的,沒事的時候不說,一旦有事可以調用任何一個班的弟兄,不知道您認為怎麼樣?」
  索尼瞪大了一雙老眼,還沒說話門
  薄一飛欠身道:「稟大人,李燕月不但顧慮周到,而且這麼一來,全營弟兄也可以活用,確是個好辦法。」
  索尼一拍座椅扶手道:「好,李燕月,依你。」
  李燕月欠身道:「謝大人。」
  索尼望著薄一飛道:「交代下去,該辦的事馬上給他辦。」
  薄一飛欠身道:「卑職馬上去辦。」
  所謂該辦的事不外是膳宿、腰牌、薪俸、穿戴等。
  索尼馬上轉望李燕月:「李燕月,現在--」
  「稟大人,『大刀會」的事,卑職自當盡心盡力,但是是否可以請大人限定個時日,也好讓卑職先認識一下營裡的弟兄,以便調用。」
  索尼皺眉遲疑。
  彭烈突然躬身道:「稟大人,現在夜已深了,也不急在這一刻。」
  李燕月收買人心的工作,馬上見效了。
  索尼一點頭道:「好吧,不過,明天正午以前,一定要行動。」
  李燕月欠身道;「謝大人。」
  索尼一整臉色道;「李燕月,從現在起,你是『神武營』的人了,現在老夫要告訴你,「神武營」的營規,可是嚴厲得很!」
  李燕月道:「卑職省得,不過大人放心,『神武營』的營規,永遠不會降臨到單職身上。」
  「但願如此,你們去吧,薄一飛留下。」
  「是。」
  恭應聲中,彭烈、白振竭、李燕月三個人退出了敞軒。
  一出敞軒,彭烈立即握住了李燕月的手臂,滿臉誠懇地道:「你老弟的這份情,我們領受了,也不多說什麼了,叫你一聲老弟也不算--」
  李燕月道:「兩位老哥哥要是看得起,愛怎麼叫就怎麼叫。」
  彭烈一陣激動:「好,這聲老弟我們是叫定了,你老弟--咱們別在這兒站著了,上--老白,你說,上你屋還是上我屋?」
  白振翊永遠那麼冷靜:「上你屋去吧,我還有些公事要趕辦,等辦完了我再過來看李老弟好了。」
  「好,那你忙你的去吧,走,老弟,我屋裡坐去。」
  彭烈拉著李燕月,跟白振詡分了手。
  大班領的住處,各在一個跨院裡,彭烈在東,白振詡在西。
  跨院雖小,蠻清幽,屋下大,可是應有盡有。
  說是住處,其實也兼辦公!
  說辦公,這些人是不用辦什麼公的,禁軍幾營級一樣,文讀另有文職人員負責,這些人則只管「行動」。
  大班領是不同,還有一個聽差的。
  往下一坐,彭烈就吩咐備酒菜。
  李燕月忙攔:「老哥哥--」
  「你別說話,我平常沒事就喜歡喝兩杯你全當陪我了,咱們以幾杯水酒重新訂交。』
  彭烈盛情可感,人更豪爽。
  李燕月沒再說什麼他知道,對彭烈這種人,「客氣」兩個字是用不著的。
  聽差的領命而去,彭烈親手倒了兩杯茶,往下一坐,打開了話匣子:「老弟,你的事,我聽說了,可是不多,想知道多一些,不知方便不方便問。」
  李燕月笑道;「老哥哥,書有未曾為我讀,事無不可對人言,想知道什麼,請儘管問就是了。」
  彭烈一拍大腿道:「好一個書有未曾為我讀,事無不可對人言,就沖這一句,我非要好好交你這個朋友不可,老弟,你原是哪條路上的?」
  李燕月知道,「神武營這些人,十九出身江湖道,而且都是老江湖,以彭烈在「神武營」裡的身份地位看,更是一等一的老江湖,無論經驗歷練,都夠豐富的,他這麼問,並不一定有什麼惡意,可是一個答得不好,就容易出破綻。
  李燕月早就預料到他會面臨到這些問題,所以,怎麼應付,他也早就想好了,如今聽彭烈這麼一問,他立即答道:「老哥哥,我是從口外來的。」
  「口外?」彭烈微皺濃眉,有點疑惑地道:「老弟,不瞞你說,老哥哥我出身北六省綠林河湖道上的這些事,南七北六,關外塞外,沒有我不知道的,恕老哥哥直言一句,口外的江湖在整個武林來說,沒有多大份量。」
  李燕月笑笑道:「要不,我怎麼非到京裡來,混出個名堂不可。」
  「幄,替口外江湖道爭一口氣。」
  」說替口外江湖道爭口氣,那是冠冕堂皇了些,我也不敢這麼說,人誰沒有私心,我主要的是為自己,我也知道,京城天子腳下,臥虎藏龍,想在這塊地兒上混出個名堂不容易,可是為自己,我只有盡心盡力。」
  「那是老弟你客氣。」
  彭烈道:「說什麼京裡臥虎藏龍,就憑老弟你這身能耐,準能降龍伏虎,其實,憑你老弟這身能耐不一定非到京裡來,在哪兒都能闖出個響噹噹的字號。」
  李燕月道:「就算能在江湖道上闖出個響噹噹的字號,又如何,總不如混個一官半職來的實惠,就因為我看準了這一點,所以就直奔京裡來了。」
  「你要是這麼想,你就錯了,反正你也已經來了,老弟,咱們一見如故,我把你當自己弟兄,才跟你掏心窩子,論起來,吃這碗飯是神氣,可卻是江湖道上最瞧不起的,還有,吃這碗飯,得精門檻,善鑽營,要不然這碗飯絕不比江湖飯來得長遠,江湖道上,大不了洗手收山,一旦進了這個圈兒,不得志還算事小,弄不好連命跟身家都賠上。」
  李燕月笑笑道:『我還好在哪兒都是一條命,既然這樣,為什麼不拿它當賭注押一押的呢?」
  彭烈搖頭道:「各人的想法、看法不同。想當初,我的想法也跟你現在一樣,可是現在,我想脫離卻沒法脫離了。」
  「沒法脫離?為什麼?」
  「老弟,這兒不是自由自在的江湖道,想走拿腿就走,你想走,人家不准,你就走不了,溜不是?好,罪名是逃脫,天下緝拿,哪兒能讓你容身,抓回來還要砍腦袋,能溜麼?」
  「怎麼老哥哥厭倦了,真想脫離?」
  「我倒不是厭倦別的,而是一已有了家,整個人就不一樣了,有了家累的人,肩上扛的不只是一條命,誰還願意拿刀動劍去玩兒命?」
  「怎麼,老哥哥已經有家了?」
  彭烈咧嘴笑了笑,笑得有幾分滿足,也有幾分得意:「就在外城,一個月只能回去兩趟,不過有時候難免假公濟私溜回去瞧瞧,過兩天我帶你上家去,讓你老嫂子好好給咱們做頓吃的。」
  李燕月還待再問。
  彭烈笑道:「老弟說好的我想對你多知道一點兒,怎麼變成你淨問我,我淨說自個兒的話了。」
  李燕月笑道:「承蒙老哥哥不嫌棄,我不也該多知道老哥哥一些麼?」
  話雖這麼說,彭烈卻變答為問了,道:「老弟論你的修為,應該是一流中的一流,你年歲這麼輕,哪兒學來的一身好能耐?」
  「說什麼好能耐,還不是承兩位老哥哥相讓。」
  「讓?老弟,你這是硬往我跟老白臉上抹金,我們倆是何許人,別的不敢,但是經驗跟歷練絕對夠,我們眼裡揉不進一粒砂子去,我們敗得沒話說,要不我們也不會對你這麼心服口服。」
  李燕月道:「要是老哥哥真問我這身武藝是從哪兒學來的,我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中。我只能告訴老哥哥,我是跟遊方和尚學未的,幾年前有個遊方和尚病倒在我家門口,眼看就要斷氣,爹救了他,他為了報恩,就在我家一住好幾年,晚上沒事的時候,就教我學武。」
  彭烈道:「原來如此,那一定是位世外高人,得道高僧,老弟成家了嗎?」
  「一事無成,哪敢成家。」
  彭烈笑道:「別急,急也沒有用,趕明幾老哥哥我給你找個合適的。」
  李燕月忙道:「老哥哥,我不急。」
  彭烈道;「我知道,可是總不能不張羅著。」
  一頓又接道;「據我所知,『張家口』的江湖道,在馬市很有一股勢力,他們對進出『張家口』的道上朋友盯得很緊,老弟你從『張家口」過的時候--」
  李燕月心頭震動了一下道:「我知道『張家口』有位馬老爺子,是『張家口』一帶頂尖兒的人物,我從『張家口』過的時候曾經找了點關係,去登門拜望了一趟。」
  他不得不實話實說,因為彭烈既提起來了,那就表示對那一帶是多知多曉,為防有朝一日出破綻,如今不得不實話實說,但是,可也不能不略做保留。
  他話聲方落,彭烈目光一凝,又道:「老弟,你見著那位馬老爺子本人沒有?」
  「或許是我事先找了些關係,倒是見著了那位馬老爺子本人,不過那位馬老爺子對人很客氣,一點架子沒有!」
  「你有沒有跟他說要到京裡來,有沒有跟他說,要到京裡來幹什麼?」
  「我只是跟他說要到京裡來,卻沒有跟他說要到京裡來幹什麼,因為我也知道,江湖道上的朋友很仇視道兒上的投身六扇門。」
  「你倒是做對了,幸虧你沒跟他提。」
  「怎麼?」
  「要不然你不一定能到達京裡,不過以你老弟的能耐應該是例外。』
  「老哥哥你這話--為什麼?」
  「老弟啊,你還不知道,那位馬老爺子是洪門天地會的雙龍頭,張家口江湖道的那股子勢力,全是洪門天地會的啊。」
  「朝廷眼裡的叛逆?」
  「可不!」
  「真的?」
  「這是什麼事,老哥哥我還會騙你嗎?」
  「怪不得,怪不得。」
  「 怎麼了?」
  「我曾經讓查緝營拿我當叛逆抓進去過。」
  彭烈一怔;「真的?」
  「老哥哥,這還會假得了嗎?」
  「那你是怎麼出來的?」
  「鐵王爺把我保出來的啊!」
  「鐵王爺,你怎麼--」
  「就是因為打死了那只人熊啊!沒想到鐵王爺對我滿賞識的。」
  彭烈立即壓低了話聲:「鐵王爺是位赤膽忠臣,蓋世虎將,套句咱們的話說,他是個鐵錚錚沒遮攔的英雄好漢,可是,老弟,往後千萬別再近他了。」
  李燕月明知故問:「為什麼?」
  「為什麼?他是咱們的主兒的眼中釘、肉中刺、大對頭啊!」
  『嘔!我明白了,可是,老哥哥,這就不對了。」
  「什麼不對了?」
  「官家明知道張家口的那幫人是叛逆,為什麼任它盤踞,不加以剿滅呢?」
  「老弟,畢竟你是初來你不懂,如今咱們這四個主兒跟皇家斗的很厲害,誰也沒那閒工夫去顧別的,要不像大刀會那幫叛逆,會讓它到京裡來生根?」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老哥哥我懂了,我之所以被當作叛逆抓進了查緝營,必是因為我去見過那位馬老爺子。可是我又不明白了 我去見馬老爺子的事,查緝營又怎麼知道的呢?」
  彭烈猶豫了一下,忽又壓低話聲:「老弟,我沒拿你當外人,你當京裡這些當主兒的都是傻子,他們現在雖然沒工夫去顧別的,可早就在叛逆之中安置了人,這樣一旦將來自己的事了了,一旦要對付那些叛逆組織時,只消一聲令下,馬上就能掌握那些叛逆組織,你明白了嗎?」
  李燕月心頭猛一震:「這麼說,洪門天地會裡,有官家的人」
  「當然又何止一個洪門天地會。」
  李燕月原曾一度懷疑彭烈跟他套近乎,是負有盤他的底的使命,而照彭烈那種向話法,也的確讓人懷疑。
  可是現在,李燕月知道了,彭烈是個胸無城府的爽宜漢子,這一番談話真可以說是獲益匪淺。
  這種朋友值得交,至少,在這種處境下,這種朋友值得交,儘管彭烈剛才還要跟他拚命。
  彭烈見李燕月沒說話誤會了李燕月的意思,道:「不管怎麼說老弟你現在可以放心了,你現在是咱們神武營的人了,又得咱們那個主兒這麼器重,憑他查緝營,就是殺了他們,他們也未必敢再動你了。」
  李燕月索性將錯就錯道;「難說,老哥哥,一旦他們知道我進了神武營,在索大人面前告上一狀,恐怕就又是我的禍事了。」
  彭烈一擺手道:「那一說咱們這個主兒是何等人物,他知道怎麼重用人才,耳根子豈會那麼軟,就算索大人聽了他們的,你也大可以放心,你跟老哥哥我說了實話老哥哥我清楚是怎麼個來龍去脈,有老哥哥我拍胸膛擔保了。」
  李燕月著實很感動但他一搖頭道:「叛逆不比別的罪,我怎麼能連累老哥哥你。「
  「這什麼活?」
  彭烈顯然不高興了,雙眉一掀道;「咱們投緣,咱們是一見如故,老哥哥拿你當知已,你要是拿老哥哥當朋友就不該說這種話,什麼叫連累,為朋友本該兩肋插刀。」
  李燕月知道,不能再說什麼了彭烈這種人他只要拿你當了朋友,就聽不得這些個,再讓他聽下去,他非翻臉不可。
  他感動,但他不明白,像彭烈這種漢子,真的會到神武營來當差,又怎麼會被索尼這種挾天子、令諸侯,別具用心的輔政大臣所用。
  他這兒正想著,聽差的送進了酒菜。
  菜不是神武營大小廚房做的,而是外頭買來的現成酒菜,樣兒不多,但每一樣都很精美。
  只彭烈跟李燕月兩個人對飲,白振翊始終沒來。
  也許彭烈對白振翎瞭解得夠,他沒說什麼。
  也許李燕月對白振翊不夠瞭解,他直覺地覺得白振翅這個人不願意跟他接近,城府比彭烈要深得多,對這麼個人,該當提防。
  這一頓酒,直喝到四更天。
  彭烈能喝,是海量,可是他已有六七分酒意。
  豪邁爽直的人,一經有了酒意,更顯得豪邁爽直。
  李燕月喝得跟彭烈一樣多,他卻還像個沒事人兒。
  這一來.彭烈樂大了,他連拍李燕月的肩頭,說得好,別的不沖,專沖這酒量,他也交定李燕月這個朋友了。
  還是營管事進來說,李燕月的住處安置好了,彭烈才放了人。
  出營管事帶著李燕月到神武營為他安排的住處也是一個小院子。
  李燕月怔住。
  顯然,名義上,李燕月是個班領,但是在待遇上,他卻跟個大班領一樣。
  不過他沒有看見聽差。
  當然,他不能問。
  也許索尼怕別人說話。
的確,這樣的待遇如果再來個聽差,那未免太顯眼了。
  一廳什物都是新的,而且窗明几淨,看上去挺舒服。
  住處舒服,一覺睡得也挺舒服。
  四更大才喝完酒,到了住處又跟營管事聊了幾句,再洗個澡上床,天已經快亮了。
  睜開眼日已上三竿,還不是自己醒的,是被叫醒的。
  叫醒他的是彭烈,彭烈身旁還站個白振翊。
  彭烈是個熱心人,他拉著白振翊一起來,是要陪著李燕月到處走走,認識認識。
  白振翊是因為彭烈找上他了,不好不來,抑或他也是個熱心人,那就不得而知了。
李燕月趕緊起床,洗把臉,穿上衣服就跟彭烈、白振翊出了門。
  先走東營,東營歸彭烈這個大班領然後是走歸自振翊的西營。
  不管是東營或者是西營,神武營傳事快,昨兒晚上李燕月顯能耐,如何技挫兩位大班領,如何受索大人的器重,已經是全營皆知。
  如今李燕月又由兩位大班領親自陪著來,尤其彭烈又是老弟長,老弟短的,那還錯得了!
  全神武營連那些班領在內,甚至於包括那夜出動緝捕過李燕月的,無不對李燕月客客氣氣,恭恭敬敬。
  看過了東西二營,天已經快晌午了。
  彭烈的確熱心,馬上就要在東西二營挑選十名幹練弟兄,交李燕月帶去對付大刀會。
  李燕月含笑婉拒,道:「多謝老哥哥的好意,這頭一回,還是讓我一個人來吧。」
  「你一個人來,為什麼?」
  「總要先打聽出大刀會的所在摸清他們的虛實,這,人多並不見得好辦事,對不?」
  白振翎道:「老彭,燕月老弟說得對,勞師動眾,一個不好反而會打草驚蛇,這頭一回就讓他一個人去吧,好在憑燕月老弟的一身修為,是絕出不了差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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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3 14:20:51 |只看該作者
彭烈一聽白振翎也這麼說,也就沒再堅持,他就要交代東營先為李燕月一個人開飯。
  李燕月又婉拒了:「老哥哥何必為我一個人麻煩,一頓飯哪兒不能吃?」
  倒也是,京裡到處是賣吃喝的大小館子,哪兒不能湊合一頓。
  於是,李燕月一個人出了神武營。
  如索尼的吩咐,晌午以前開始行動。
  神武營坐落在內城。
  神武營也肩負著內城的禁衛,有穿戴整齊的,也有穿便裝的。
  李燕月從內城往外城走,穿戴整齊的也好,穿便裝的也好,一路上碰見不少。
  世界上的人分很多種,不勢利的佔少數,尤其是官場內不勢利的更少。
  在神武營內,昨兒晚上沒見著李燕月的,今天上午見著了,今天上午沒見著的,昨兒晚上見著了,所以神武啻從上到下,等於是全見著了李燕月。
  所以,李燕月一路往外城走,凡是神武營的,不論遠處近處,都跑過來施禮招呼,哪怕是李燕月沒看見他們。
  站內城九門的,則是九門提管轄下的步軍,這些人不一定頂聰明,但凡是從內城出來的,都一定跟各大府邸扯得上關聯,甚至跟紫禁城扯得上關聯,這一點他們絕對明白。
  所以,李燕月出城,他們是客客氣氣,儘管是不認識,也含笑點頭招呼。
  而內城、外城,一城之隔,外城就是九門提督轄下查緝營的地盤了。
  雖是查緝營地盤兒,但是神武營高高在上一級,且等於由四輔政大臣之一的索尼親自率領,所以只有神武營、侍衛營的人來到查緝營絕不敢不買帳。
  尤其,凡有重大案件,一律由神武營承辦,查緝營連邊兒都摸不著。
  李燕月一邊走,腦海裡一如閃電百旋。
  索尼命他對付大刀會,這一著不為不辣。
  明擺著的,他不能對付大刀會,但是事實上,他不能不對付大刀會.
  他腦海中閃電百旋,想的是如何去對付大刀會。
  邊走邊想,信步到了一家小酒館外,小酒館兒把路口,生意挺好,正飯時,座兒上八成。
  李燕月走了進去找了個座頭,隨便吃了點東西,等他走出酒館的時候,門口多了個要飯的,那麼多進出的客人,要飯的單衝他伸了手。
  李燕月胸中雪亮,沒理要飯的,轉身進了左邊一條小胡同要飯的跟在後頭還伸手。
  進胡同沒多遠,看看四下無人,李燕月停了下來,要飯的趨前恭謹躬身:「見過少令主。」
  李燕月答禮道:「貴分舵可真是眼線廣佈。」
  那要飯的道:「少令立一出內城,我們就知道了。」
  「貴分舵找我有事兒?」
  「您要是方便,請您駕臨分舵一趟。」
  李燕月道:「我正要到貴分舵去。」
  「那麼容弟子給少令主帶路。」
  要飯的恭謹一禮先走了。
  李燕月跟在後頭,不即不離,始終保持個幾大遠近。
  要飯的在前帶路,盞革工夫之後,到了東城根兒,越走越荒涼眼前是一片亂墳崗,亂墳崗的東北角,有一片佔地不太大的樹林。
  要飯的一頭就進了樹林。
  李燕月跟進了樹林,迎面三個人,一前二後,躬身恭迎。
  三個人,賀蒙、阮玉,還有剛才那要飯的。
  李燕月答禮道:「沒想到貴分舵會在這兒。」
  賀蒙道:「請少俠到分舵來是大不敬。」
  李燕月道:「賀二爺說這活是見外!」
  「聽說少令主也正是到分舵來?」
  「正是」
  賀蒙帶阮玉跟那個要飯的側身後退,恭謹擺手:「請。」
  李燕月沒客氣,邁步往裡走,林中小道走沒多遠,一座石屋坐落眼前。
  賀蒙把李燕月讓進石屋,石屋裡擺設簡單,但很乾淨,一點也不像個化子窩。
  賀蒙堅持讓李燕月坐上座,李燕月謙遜堅不肯,最後還是分賓主落了座。
  坐定,阮玉獻上了茶。
  李燕月道:「分舵主不在?」
  「在少令主來京之前,他就公幹離京,到現在還沒有回來。」
  「那麼賀二爺找我,是-一」
  賀蒙一臉不安愧色:「有辱少令主所命,分舵弟子到現在還沒能找到少令主要找的人。」
  李燕月呆了一呆道:「在窮家幫來說,這是絕無僅有的事。」
  賀蒙正色道;「少令主說得不錯,在窮家幫來說,這確是絕不僅有的事,本幫找個人,還沒有找不到的。」
  「這麼說,他們是離京了。」
  「只有這一種可能,否則京城裡,絕不會找不到他們的蹤影。」
  「他們有理由離京麼?」
  「如果是洪門大地會會裡的原故,就不是外人所能知曉的了!」
  「既然這樣,那就算了。」
  賀蒙愧然道:「少令主-一」
  李燕月抬手~攔道:「賀二爺,是他們離京了,怪得了誰,你要再這樣,我到分舵來的來意可就不便出口了。」
  賀蒙臉色一整道:「那我什麼也不說了,少令主吩咐。」
  「我想跟貴分舵打聽一下大刀會的所在?」
  賀蒙一怔。
  阮玉道:「少令主難不成是……」
  李燕月道:「可否先告訴我大刀會的所在?」
  賀蒙道:「少令主京城各組合幫派間一向井河不犯,分舵也一直遵從總舵的令諭,絕不打聽同道的隱密,所以分舵只知道京裡有大刀會的人,卻不知道大刀會在什麼地方,不過……」
  李燕月剛一怔,聞言忙道:「不過怎麼樣?」
  賀蒙道:「不過分舵知道,有一個地方似乎跟大刀會有關。」
  李燕月道:「見什麼地方?」
  賀蒙道:「琉璃廠有家古玩店,名叫古樸齋,就是那個地方。」
  李燕月怔了一怔道:「大刀會怎麼會跟古玩店扯得上關係?」
  「這就不清楚了,許是那地方是他們一處秘密分支。」
  「那麼,分舵是怎麼知道大刀會跟這家古玩店有關係的?」
  賀蒙道:「我們見過大刀會的人,從那家古玩店進出過!」
  李燕月道:「大刀會的人,都是些什麼人?」
  賀蒙道:「大刀會的人跟本幫弟兄不一樣,本幫弟兄清一色的兒子打扮,要飯的不一定是窮家幫的人,但是窮家幫的人一定是要飯的,這是絕錯不了的但是大刀會,甚至於別的組合則不同,他們是三教九流,形形色色,什麼樣的人都有,這樣有他們的好處,不清楚他們的底細,絕不會知道他是某個組合的。」
  李燕月道:「在京裡,大刀會的人很多麼?」
  「恐怕不少,但是到底有多少就不清楚了!」
  李燕月沉吟未語。
  阮玉忍不住道:「少令主--」
  賀蒙看了他一眼。
  阮玉機靈,立即閉口不言
  李燕月遲疑了一下道:「可否請那位外頭看著點兒?」
  賀蒙道:「少令主放心,這兒還算隱秘,遠處也布有暗樁,只一有人進東城根兒,這兒馬上就知道了。」
  李燕月的意思,是想支開這名窮家幫弟子。
  不知道賀蒙沒懂還是怎麼。
  李燕月剛打算再有所暗示。
  賀蒙又道:「少令主,咱們在這兒說的話,是絕對傳不出去的。」
  李燕月道「事關重大,我不得不小心,還請原諒。」
  賀蒙忙道:「您這叫我們怎麼敢當,以您的身份,理應特別小心。」
  李燕月沉默了一下道:「賀二爺,我一時想不出好辦法,你給我出個主意,怎麼樣才能在不傷害大刀會的情形下把他們清除掉。」
  賀蒙、阮玉,還有那名分舵弟子,都一怔變色。
  賀蒙叫道:「不傷害大刀會把他們消除掉,您這話--」
  李燕月只有把他進人神武營的經過跟用心告訴了賀蒙他們。
  阮玉聽得臉色連變,日光中滿含敬佩地望著李燕月,可和他一聲沒吭。
  賀蒙跟那名弟子卻是神情猛震,臉色大變--
  賀蒙猛可裡站起,叫道:「少令主,您怎麼能這樣--」
  李燕月淡然截口,逍:「賀二爺,我自有我的打算。」
  賀蒙道:「可是,少令主知道真相的只是賀蒙幾個,日後萬-一張揚,您的處境--」
  李燕月道:「賀爺,我都想過了。請不要為我操心,什麼我都能受,但是我要求三位,不管在什麼情形下,絕不可對任何人說出真相。」
  「少令主--」
  「賀二爺,事關重大,要是你把我當少令生,這就算日月令立下的令諭。」
  賀蒙猛一陣拗動,鬚髮俱顫,但是旋即他又強忍住激動,神情一肅道:「既是令諭,賀蒙不敢不遵,只是您要在不傷害大刀會的情形下把他們消除掉,絕無可能。」
  「是麼?」
  「少令主,消除即是傷害。」
  「賀二爺,你沒懂我的意思。」
  「我懂少令主的意思。多少總會有傷害,不可能一點都不傷害。」
  「我也知道難,可是--」
  「少令主,您想想看,別說您現在是以神武營人的身份採取行動,就算您不亮神武營的身份只要是有人要對付他們,他們也非力拼不可,不只是大刀會,任問一個組合都這樣。」
  李燕月默然未語。
  他知道,賀蒙說的,是千真萬確的實情。
  只聽賀蒙又道:「除非--」
  李燕月忙道;『除非怎麼樣?」
  「除非讓他們知道,有一個強大的力量要對付他們,他們自知無力抗拒而先行撤離,不過這樣恐怕索尼不會滿意。」
  李燕月道:「那他一定不滿意,說不定還會懷疑我事先通風報信。」
  賀蒙道:「這倒是--」
  那名分舵弟子突然道:「還有個辦法。」
  賀蒙道:「你有什麼辦法?」
  那名分舵弟子說:「少令主找上大刀會,表明身份,曉以大義,逼他們--」
  賀蒙道:「那還不是一樣。」
  阮玉道:「那更糟,在京畿的這些組合,每一個組合都良莠不齊,少令主怎麼能輕易跟他們表明身份。」
  阮玉提起良莠不齊,李燕月想起了彭烈告訴他的話,立即就把彭烈的話告訴了賀蒙。
  賀蒙聽得臉上變色,驚聲道:「好陰毒的東西,原來他們在各組合裡派了臥底的,不過還好,本幫的弟兄都是多年的老人,就算他們想打進本幫來,也不容易。」
  阮玉道:「既是這樣,您就更不能輕易表明身份了。」
  李燕月皺眉道:「照這麼說,是一點辦法也沒有了。」








第九章
  賀蒙道:「除非能犧牲整個大刀會。」
  李燕月心的一震:「我不能那麼做。」
  賀蒙道:「那就一點辦法也沒有了。」
  阮玉道:「要是可以犧牲大刀會呢?」
  賀蒙沉聲道:「小五兒--」
  阮玉道:「二叔您能不能聽我說?」
  「你要說什麼?」
  「二叔,您是知道的並不是每一個組合都是真為國復大業盡心盡力,有不少組合是掛著羊頭賣狗肉的。」
  「這我知道可是你又怎麼知道『大刀會』--」
  「我不敢說他們是,可是您又怎麼知道他們不是?」
  「但在沒有摸清楚之前總不能貿然--」
  「那當然,我也不敢這麼說,但是少令主執掌日月令,他的成敗關係著整個匡復大業,值得咱們去摸一模大刀會!」
  賀蒙臉色凝重,轉望李燕月:「少令主--」
  李燕月吸了一口氣:「賀二爺,我願意去摸一摸人刀會,但是我寧願他們不是可以犧牲的一個組合。」
  話落,他站了起來。
  賀蒙跟著站起,道:「少令主,是否要分舵--」
  「不,我不希望把貴幫扯進去還是讓我一個人來吧,告辭。」
  他一抱拳,要走。
  阮玉道:「少令主,您跟大刀會的那位照過面了 他們也想拉攏您,我看您只進那家古玩店逛一逛,不必有任何表示,他們準會找上您。「
  李燕月道:「但願如此。」
  口  口  口
  盞茶工夫之後,李燕月出現在琉璃廠。
  琉璃廠一帶都是古玩字畫店「古樸齋」的招牌不算大,但是黑底金字,筆力很雄渾頂顯眼。
  李燕月跟在幾個客人之後,背著手進「古樸齋」。
  「古樸齋」的店面不小,牆上,幾排漆架上,往的、擺的、琳俐滿目,美不勝收。
  櫃裡一個瘦老頭兒,相外兩個年輕夥計照顧生意,每一個都多知多懂,每一個都能跟客人說上一大套。
  本來嘛,幹哪一行的,當然得熟哪一行。
  兩個夥計分不開身,櫃裡出來了瘦老頭兒迎著李燕月躬身哈腰,賠上了滿臉笑:「這位您是要--」
  李燕月道:「讓我先看看。」
  「 是是,您訪,您請。」
  李燕月背著手漫踱步,一步一步的走,一樣一樣的看。
  瘦老頭兒好耐性,居然陪著李燕月,一聲不吭。
  做生意,本應如此。
  突然,李燕月說了話:「寶號收不收古玩?」
  「收收,您」
  「我有樣傳家寶,本捨不得,但是最近極需錢用,只好忍痛割讓了。」
  「好說,好說,府上傳家的那樣寶貝是--」
  李燕月道:「您是--」
  瘦老頭兒忙道:「老朽是小號的掌櫃,姓劉,卯金刀劉!」
  李燕月道:「呢,劉掌櫃的--」忽然壓低了話聲接道:「掌櫃的,你我是不是可以私下談談?」
  瘦老頭兒遲疑了一下,隨又滿臉堆上了笑:「可以,可以,您請。」
  他舉手往後讓。
  李燕月一進來就看見了,靠後壁上有一扇門,關著,可是通往後頭。
  他當即走了過去,快到門前的時候,瘦老頭兒搶先一步。
  過來推開了門。
  李燕月跨進了門,才發現這扇門並不是通往後頭的,門後只是個佈置相當精雅的小客廳。
  瘦老頭兒把李燕月讓坐下,先倒來一杯茶,然後又捧過擦得發亮的水煙袋讓客。
  李燕月忙道:「謝謝,欠學。」
  痛苦頭兒忙把水煙袋又放了回去,這才落座,堆著一臉笑意望李燕月,只等李燕月開口。
  李燕月笑了笑道:「掌櫃的,在外頭不好說話不瞞你說,我是應邀而來的。「
  瘦老頭兒一怔:」您是應邀而來的?小號之中,有您的朋友?「
  李燕月道:「是這樣的有天晚上,我在『南下窪』遇上件急難,有位姑娘及時給我援手,賜了我一臂鼎力,事後那位姑娘表示,想讓我多認識一些她的朋友--」
  瘦老頭兒愣愣地笑道:「您把我弄糊塗了,您是說,那位姑娘是小號的人。」
  「應該是。」
  瘦老頭兒疑惑地盯著李燕月:「您別是弄錯了吧,小號裡都是男丁,沒有女眷--」
  「那許是貴東家--」
  「小號是老朽開的,也由老朽自己經營。」
  李燕月道:「呢,那許是我弄錯了,打擾之處,還請原諒,告辭。」
  他站了起來。
  瘦老頭兒忙跟著站起:「好說,得能相逢便是緣,從今個兒起,咱們也是朋友,往後還請多照顧,常米坐坐。」
  李燕月謝了一聲,走了出去。
  瘦老頭兒直送到店門口,等李燕月一走,他就馬上進去了。
  是窮家幫京城分舵的人弄錯了,還是大刀會過於小心?
  這種事,窮家幫京城分舵不可能弄錯。
  那麼就是大刀會的人過於小心了。
  如果是後者,他既人寶山,就不會空手而回。果然--
  還沒走多遠,背後就傳來個低沉話聲:「朋友,請等等!」
  李燕月停步回身,一個穿長袍的中年瘦漢子,從行人中到了眼前。
  李燕月道:「尊駕是叫我?」
  那長袍中年漢子道:「不錯。」
  「有何見教?」
  「不敢,我剛也是『古樸齋』的客人之一,聽朋友說,有件傳家寶想出讓。」
  「是的。」
  「我看朋友進去沒多久就出來,是不是價錢沒談攏?」
  「我是覺得他們這一家心口不一,沒誠意。」
  做生意的都一樣在商言商,沒摸清楚來處,誰都怕上當。
  李燕月淡然一笑,沒說話。
  「朋友可願意跟我談談?」
  「尊駕。」
  「我好收藏古玩字畫,只知道哪有珍品,我是求之若渴,非想法子弄到手不可,我不是生意人,跟我談,應該比跟他們談投機得多。」
  李燕月道:「聽尊駕這麼一說,我願意跟尊駕談談。」
  「好極了。」
  長袍瘦漢子兩眼一亮:「蝸居就在前頭,如不嫌棄,請去坐坐,喝杯茶。」
  李燕月欣然道:「恭敬不如從命,只好打擾了。」
  長袍瘦漢子的住處,還是真不遠,東彎西拐轉眼後,兩個人進了一條窄胡同靠右兩扇竅門倒像是宅後胡同的後院。
  果然--
  長袍瘦漢子把李燕月帶進了門,眼前居然是個小花園。
  小雖小了些,可是亭、台、樓、棚一應俱全。
  長袍瘦漢子把李燕月讓進了緊挨一池碧水的那座八角小亭,道:「請坐坐,馬上會有人來跟朋友談。」
  說完了這句話他突然出亭走了。
  把個陌生人帶進家門,然後又把他一個人留在這兒,這種事應該是絕無僅有。
  難道一點防人之心都沒有?
  李燕月明白絕對有人隱身在暗處監視。
  沒有錯--
  憑李燕月的敏銳耳目,已經覺察出,至少有五對稅利的目光在暗中盯著他。
  後門外至少有一個人在,當然,那是為斷他的退路。
  李燕月裝不知道,背著手在小亭中來回走動著,東看看,西看看,泰然悠閒。
  片刻工夫之後輕捷步履聲響動,適才那長袍瘦漢子,陪三名身穿褲褂幾,捲著袖口的禿頂矮胖老者走了過來
  矮胖老者膚色白皙,臉色紅潤,頭髮禿著的一塊閃閃發亮,腳下輕捷矯健,一看就知道是個修為相當不錯的練家子。
  一進小亭,矮胖老者兩眼緊盯李燕月,上下打量。
  長袍瘦漢子則含笑道:「這位就是來跟朋友談割讓事的!」
  李燕月含笑抱拳。
  矮胖老者拱手答禮:「請教。」
  「不敢,李燕月。」
  「李朋友,請坐。」
  兩個人隔著石几,對坐在小亭石凳上。
  那長袍瘦漢子則垂手站在矮老者身旁。
  矮胖老者緊盯著李燕月道:「真人面前,我不必再說假話,李朋友既是找朋友來的,我們自當待李朋友如朋友,也毋任歡迎--」
  李燕月截口道:「這麼說,兩位就是大刀會的朋友?」
  矮胖老者未置是否,道:「請李朋友先告訴我作是怎麼找到『古樸齋』去的?」
  李燕月笑笑道:「記得貴會那位姑娘。曾經許我是個少有的特殊人物,特殊人物,自當有他特殊的一套。」
  矮胖老者淡然道:「李朋友,我們歡迎朋友,但是朋友若不能用誠,我們便不敢拿你當朋友了。」
  李燕月站了起來:「既是這樣,容我告辭。」
  矮勝老者坐著沒動,道:「李朋友不像個特殊人物,特殊人物不信不懂像我們這種組合的規矩。」
  「我懂。」李燕月道:「這一類的秘密組合,不沾便罷,一經沾上,不是朋友便是敵人,就像我現在貴會絕不容許我活著出去。」
  矮胖老者淡然道:「李朋友懂就好。」
  李燕月道:」我是懂,不過閣下最好也要明白,照眼下這看不見的幾處埋伏,是攔不住我的啦。「
  矮陸老者臉色微變:「朋友好敏銳的耳目,好。」
  他這裡一聲「好」。
  長袍瘦漢子倏揚冷笑:「李朋友,你試試看。」
  出手如風,探掌當胸就抓。
  李燕月笑道:「咱們都試試。」
  他翻掌迎上,一格輕拍。
  長袍瘦漢子站不穩了,立即蹌踉衝出小亭。
  矮胖老者重地站起。
  他站是站起了,可是他沒李燕月快還沒來得及出招,李燕月的右手已然搭上了他左肩,他臉色大變,乖乖地又坐了下去。
  他喝聲中,四五條人影飛涼而至,成一團地落在小事外,清一色的中年漢子,每人手裡握把柄飄紅綢的雪亮大刀。
  長袍瘦漢子喝道:「放手,否則你絕出不去。」
  李燕月道:「不管放不放他,我照樣出去,不過我現在還不想出去,我要見見那位姑娘,當面問問她她的話還算不算?」
  矮胖老者道:「她沒空見你,也不必見你。」
  「這話怎麼說?」
  矮胖老者道;「我沒有必要解釋。」
  李燕月暗想:「像目下這種情形,那位是大刀會首腦人物的姑娘,無論如何是該現身出面的她該現身出面而沒有現身出面只有兩種可能,一是她根本不在,一是她邀約李燕月加人大刀會的事,發生了變化。」
  如是她根本不在,那還不要緊。
  如果是發生了變化,那就值得深究。
  一念及此,李燕月道:「以目下的情形看,恐怕你是非解釋不可。」
  「有這一說麼?」
  「當然有,她邀約我來的,總該給我個答覆。」
  「 我的話,就等於她的答覆。」
  「你做得了她的主?」
  「你以為她是誰?」
  「當然是你們大刀會的會主。」
  「曾經是,現在已經不是了。」
  李燕月聽得一怔:「曾經是現在已經不是了。」
  「不錯。」
  「為什麼?」
  「不為什麼。」
  「我不願意難為你,你最好不要逼我。」
  「你如敢動我分毫,絕出不了這個花園。」
  李燕月冷冷一笑:「我沒想到你還挺硬的,咱們試試。」
  他五指微一用力。
  矮胖老者只臉色微變,但沒吭一聲。
  李燕月道:「你要不要嘗嘗一指搜魂血脈倒流的滋味?」
  矮胖老者一驚道:「我不信你--」
  李燕月手往下一落,一指點出。
  矮胖老者機價暴顫:「她違反了大刀會的會規--」
  「她違反你們大刀會哪一條會規?」
  就這一句話工夫,矮胖老者已額上見汗混身俱顫。
  亭外的人只有看的份兒,沒一個敢輕舉妄動。
  只聽矮胖老者顫聲道:「她,她不該殺,殺那兩個--」
  李燕月又一怔:「你們大刀會的會規是什麼?不就是為匡復,不就為報國化家恨麼?」
  矮胖老者幾已泣不成聲:「不,大刀會裡有,有--」
  亭外長袍瘦漢子一揚手,一把飛刀直奔矮胖老者後心。
  李燕月心神一震,左手疾揮,那把飛刀電射而回,正中長袍瘦漢子的咽喉,長袍瘦漢子翻身栽倒在地。
  另五名漢子驚喝聲中,揮刀就撲。
  李燕月一指閉了矮胖老者「昏穴」,旋身疾點,五名漢子的大刀脫手飛出,五個人則倒地寂然不動。   
  李燕月先拍順了矮胖老者的血脈 然後又拍活了他的穴道,道「說下去。」
  矮胖老者混身濕透,人似大病初癒,虛弱已極,嘴張了幾張,才說出話來:「大刀會裡有滿虜鷹犬,大刀會已被他們控制。」
  往亭外一指:「他就是一個,他們則是喪心病狂,賣身投靠的。」
  「還有呢,都在哪裡?」
  「他們帶著人出去了。」
  「上哪兒去了,幹什麼去了?」
  「不知道,不過他們會回來的。」
  「那位姑娘呢?」
  矮胖老者抬手前指道:「在,在--」
  「帶我去。」
  李燕月伸手把他扶了起來走出了小亭。
  矮胖老者無力的指點著,繞過一排房子,拐進一座跨院,從跨院一間屋的衣櫥下,順秘道進了地窖。
  地客一堆乾草上,躺著一位清麗如仙的黑衣女子,雙目緊閉,狀若酣睡。
  李燕月伸手拍開了黑衣女子被制的穴道。
  黑衣女於翻身坐起,入目眼前李燕月,為之一怔:「你?」
  「姑娘,是我。」
  李燕月道:「我應邀而來,卻沒想到貴會已發生了變故。」
  黑衣女子道:「他們人呢?」
  矮胖老者道:」會主,姓申的跟另五個咱們的叛徒,傷在於這位朋友手下,其他的出去了還沒回來。」
  黑衣女子清麗的嬌靨上,立即泛起驚人殺機:「我不殺盡這些東西--」
  李燕月截口道:「姑娘,可否先讓我知道一下詳情?」
  「還有什麼好說的,我沒想到他們已打進了本會,而且已暗中掌握了本會,那夜我從『南下窪』回來之後,他們聽說我傷了神武營兩個人,立即就劫持了我,控制了整個大刀會--」
  「難道大刀會就沒有姑娘的人了?」
  「有只有眼前這位和主持一處分支的那位了!」
  「『古樸齋』的老掌櫃。」
  「不錯,你怎麼知道?」
  「姑娘,這無關緊要要緊的是等他們回來如何把他們一網打盡--」
  「你準備加以援手嗎?」
  「姑娘,我又不容辭。」
  「先謝謝你了,不過--」
  嬌靨一陣輕顫她低下了頭,又抬起頭,抬起頭時,美目中已隱現淚光:「請不必留情,即便是原大刀會的弟兄也一個不能放過。」
  顯然,她是相當痛心。
  李燕月也為之一陣默然,片刻才道:「姑娘可知道,打進貴會的滿虜鷹犬,來自何處?」
  「還不知道--」
  矮胖老者道:「總出不了他們那幾個鄆!」
  李燕月暗道:「別是神武營的才好-一」
  的確,如果是神武營的人,認出他來他就不好下手了。
  只聽黑在女子道:「不管他們是個出何處,只要是滿虜,我就一個也不會放過。」
  她說這句話的時候,清麗的嬌靨煞白,眉宇間是一片嚇人殺氣,看得李燕月心頭為之一震。
  旋聽黑衣女子又道:「咱們出去吧,在他們回來之前,也好準備準備。」
  一行三人當即出了地窖,邊走著,矮胖老老邊道:「會主,那些屍體要不要移開?」
  黑衣女子冷然道:「不用了,等著一塊兒處理吧。」
  矮胖老者答應一聲。
  李燕月道:「屍體不先移開,萬一等他們回來發現-一」
  黑衣女子道;「我就是要他們看見,不過,要是他們從前頭回來的話也許看不見。」
  李燕月道:「那麼,姑娘打算是怎麼殲敵法呢?」
  黑衣女子道:「只等他們進了這座宅子,咱們三個三面一堵,他們一個也跑不掉。」
  矮胖老者道:「會主那樣怕會驚動四鄰-一」
  黑衣女子冷然道:「事到如今,我還怕什麼驚動四鄰?」
  李燕月道:「姑娘,等會兒回到這幾來的一共有多少人?」
  黑衣女子道:「甘幾個。」
  「這麼說,貴會總共……」
  「不!黑衣女子道:「大刀會不只這些人,還有的不在京裡。」
  說話間,二個人回到正院,到了一座花廳之前。
  黑衣女子又道:「奇老,等會見他們問來你出面招呼,我跟李爺暫時不出面,能把他們誘進廳裡來更好。」
  在矮胖老頭恭應聲中,黑衣女子把李燕月讓進了花廳,相當大,也相當精雅的一座花廳四壁還懸掛著名家字畫。
  有處分支經營古玩店,還愁沒有名家字畫。
  黑衣女子把李燕月讓坐下,神態之間,突然變得很柔和,道:「我更摸不透你了。」
  李燕月微怔道「姑娘這話-一」
  「我沒想到你會來,憑你,只你不想離北京城,他們絕拿你沒辦法可是沒想到你居然會來到。」
  李燕月道:「到處躲到處藏的日子,不好過。」
  「你用不著到處躲到處藏。」
  「姑娘,真要那樣的話,『北京城』我還是待不下去的,一個人的力量,畢竟有限。」
  「不,京城內,京畿一帶,不愁沒個容身之地,你可以挑個地方住下去,在必要的時候出來,誰也拿你無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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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3 14:22:53 |只看該作者
 「如果真能那樣,我也就不必到貴會來了。」
  「在京裡,儘管不少人知道大刀會,但是真正對大刀會有所知的人,並不多,你有能耐找到這兒來,應該是哪一個組合都可以去。」
  「畢竟,我欠姑娘的情。」
  「你也明知道那是我逼你到大刀會來的一種手法,所以你並不欠我什麼。」
  「姑娘要是這麼想,我就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黑衣女子淡然一笑,儘管是淡然一笑,就已像突然綻開的花朵一樣,好美,好美,看得李燕月為之一呆。
  只聽她道:「我自領大刀會以來,一向要求每一個人說實話,不得做任何隱瞞,對你,我不敢這麼要求,因為你還不算是大刀會的人,就算你是,對你也應該例外。」
  李燕月沉默了一下道:「姑娘不必問那麼多,只姑娘相信我是友非敵--」
  只在女子截口道:「這一點我絕對相信,大刀會何幸如之,能蒙你這一位人物加盟,所以我才說,對你不能不有所例外。」
  李燕月道:「姑娘要是這麼想,對姑娘,我就更有所愧疚不安了。」
  「愧疚不安,為什麼?」
  「因為我一來到大刀會,從此大刀會就要從京城這些組合之中除名了。」
  黑衣女子眉宇間立即又現煞氣,道:「那不能怪你,是滿虜用心陰狠不過你放心,即使大刀會遭到今大這種變故,只要我不死大刀會便永遠存在。」
  李燕月道:『姑娘誤會我的意患了,是我要求姑娘,讓大刀會暫時消失一段時日。」
  「為什麼,你怕他們找大刀會報復,你放心,此間事了,在京裡的大刀會只剩下三五個人,何處不能容身,他們找不到我的。」
  李燕月道:「我也希望暫時讓京裡的人以為大刀會已毀於一旦,這個世上從此不會再有大刀會了。」
  黑衣女於目光一凝,疑惑地道:「你怎麼會--這是為什麼?」
  李燕月道:「我只能告訴姑娘,這是天助我,如果不是恰好碰上貴會發生這種變故,我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呢?」
  「你是說--」
  「姑娘是不是能不問,我保證,這麼做,雖然暫時委屈了貴會,但是絕對有利於匡復大業的益處。」
  黑衣女子疑惑之色更濃地「呢!』了一聲。
  「姑娘是不是能答應?」
  「只要是對匡復大業有利的事,我願意赴湯蹈火,粉身碎骨,但是,事關重大,我不能輕易相信任何一個人。」
  『姑娘要是不相信我,又何必要我加盟大刀會?」
  黑衣女子站了起來,來回走了幾步,才道:「老實說,我一向從不輕易相信任何人,但是對你,不知道為什麼,頭一眼我就不自覺相信了你,但是如今你讓我這麼做,我一身系整個大刀會的安危存亡,我不能不--」
  「姑娘,這只是暫時的,而目對整個匡復大業有利。」
  「我知道,可是我不能相信,也不知道道理何在?」
  「這正是目前我所不能告訴姑娘的。」
  「那麼, 僅我-一」
  「姑娘,我已經傷了好幾個滿虜鷹大,而且片刻工夫之後,我還要為大刀會稍盡綿薄。難道這些還不能-一」
  黑衣女了目光一凝正色道:「滿虜鷹犬的陰謀伎倆,是層出不窮,而且無所不用其極的。」
  「姑娘,如果真像你所想,我不必要求姑娘,而且姑娘跟那位老者,甚至『古樸齋』那位,不可能還安然無恙,姑娘應該相信,憑我這一身所學,應該還不是難事。」
  黑衣女子臉色變了一變,旋即一整臉色,道:「那麼,你究竟是要我-一」
  「把貴會眼前這件事,交給我辦,遵姑娘囑,不放走一個,事後,我放一把火,把大刀會的會主,也燒死在地窖裡。」
  黑衣女子臉色又陡然~變:「你要是這麼做,一定有你的道理。」
  『相信我姑娘,不過是暫時要委屈貴會,對匡復大業絕對是有百利而無一害。」
  「你有沒有想到,你要承擔多少?」
  「只要對匡復大業有利,我願意承擔一切。」
  黑衣女於凝望李燕月片刻,她美目之中陡現光采,突然,她點頭道:「好吧,衝著你我答應了。」
  李燕月立即站了起來肅容道:「多謝姑娘-一」
  黑衣女子道:「是不是從今後起我也不要在京城裡活動了?」
  「姑娘,大刀會的人,暫時已經不存在了。」
  「明白了,人不存在了,至少應該讓你知道一下姓名, 我複姓司徒單名一個霜字。」
  「 司徒姑娘。」
  「剛才那位叫歐陽奇,『古樸齋』那位叫劉大池,是我兩位長輩也是我兩位護法。」
  「 我記下了。」
  「關於你,現在不必告訴我什麼,日後,我總會知道的,相信你也一定會告訴我。」
  「多謝姑娘,日後姑娘一定會知道的。」
  只聽矮胖老者歐陽奇的話聲傳了過來。
  司徒霜忙一打手勢兩人立即竄近窗戶往外望去,廳外卻看不見人。
  司徒霜道:「他們在前頭還沒有過來。」
  李燕月道:「姑娘是不是有劍借我一下。」
  司徒霜道:「你等等。」
  她飛身掠進廳後,轉眼間拿兩把長劍過來,一把遞給李燕月道:」恐怕不太趁手。」
  李燕月道:「總比空手好。」
  只聽一陣雜亂步履聲傳了過來,隨著這陣步履聲,歐陽奇陪著廿幾個人從前面走了過來。
  廿幾個人清一色的中年漢子,有穿褲褂的,有穿長袍的。
  司徒霜往外指以,道:「走在前頭的兒個,就是滿虜鷹犬。」
  李燕月特意地看了為首的幾個人一眼,只見那幾個,剽悍的特別剽悍,陰沉的特別陰沉,有兩個居然覺得有點眼熟,看得李燕月心頭為之猛跳,仔細一想,猛想起那兩個像是查緝營的人,一想到那兩個是查緝營的,李燕月心頭又為之一陣猛跳。
  就在轉眼工大間,歐陽奇居然陪著那件來個往花廳行來。
  司徒霜忙道:「奇老好心意把他們帶進來,三面一堵,一個也跑不了。」
  話落她一打手勢,跟李燕月雙雙躲了起來 她自己掠進門後李燕月則騰身掠上房梁藏身在樑上。
  歐陽奇帶著那廿幾個進了花廳。
  只聽為首一個瘦高漢子道:「他們人呢?」
  歐陽奇把廳門一關,道:「在陰間地府等著你們呢。」
  廿幾個人一怔,為首瘦高漢子道:「你……」
  只見司徒霜從廳後閃進廳裡,手提長劍,滿面冷煞,冰冷道:「見了我,你們總該明白了吧。」
  廿幾個人臉色齊變,那為首幾個立即撩衣掣出傢伙,被子.鐵尺、鐵棒,都是些短小容易攜帶的。
  為首那瘦高漢子冰冷一笑:「原來是這麼回事,就憑你們兩個?」
  樑上的李燕月接了口:「還有我。」
  長劍疾捲,一片寒光飛罩而下,為首那幾個立即倒了人,各人的眉心正中一個血洞,鮮血泊淚外流,立即流了滿地。
  李燕月落身一旁,仗劍而立。
  那另十幾個嚇白了臉,不知道是誰暴喝一聲:「咱們衝!」
  十幾個各亮傢伙,分別撲向門窗。
  冷笑聲中,司徒霜、歐陽奇齊動,李燕月沒傷人,只把人擋住,不讓逃脫。
  這也就夠了。
  只片刻工夫,廳中躺了一地,除李燕月、司徒霜跟歐陽奇之外,再也沒有站著的了。
  花廳中有著片刻的寂靜,司徒霜、歐陽奇臉色都極沉重,司徒霜一雙美目之中,甚至淚光潛然。
  突然,司徒霜一扔長劍,飛身朝向閣門奔了出去。
  歐陽奇跟李燕月跟了出去,等到兩人來到廳外,司徒霜的臉色又恢復了正常,望著李燕月說道:「我們這就走,等我們走了之後,你就可以放火了。」
  李燕月心裡也替司徒霜難受,道:「姑娘-一」
  只聽司徒霜截口道:「來日方長,你我後會有期,大刀會的弟兄雖是我親手說殺的,但是這筆血債,我要找滿虜索還,告辭!」
  說落,沒等李燕月再說什麼,飛身而去。
  歐陽奇一抱拳,也掠身跟去。
  李燕月有點悵然,不過這種感覺很快就消失了,定了定神,找了火種,回到了廳裡就點起了火。
  他沒馬上走,遇到廳外,一直到火苗高竄,琢磨已沒法搶救了,他才緩步踱向前門。
  他並不急著走。
  他有他的用意。
  等他出了大門,街坊鄰居已都驚動了,滿街是人,都喊著救火但是宅於裡的火苗狂竄濃煙上騰,炙熱逼人,沒一個敢接近。
  不過一會兒工夫,旁觀的人群突然潮水似的往後退去。
  李燕月心想:來了。
  果然,只見五六個穿褲褂的漢子急步走了過來,凶神惡煞似的,邊走邊揮手趕人,走近來之後,為首一名壯漢喝問道:「怎麼回事?怎麼回事?誰看見火是怎麼起的?」
  李燕月淡然道:「問我,我最清楚。」
  為首壯漢目光一凝道:「你最清楚?」
  李燕月道:「不錯 ,因為火是我放的。」
  幾個人一怔。
  為首壯漢道:「火是你一一你可別開玩笑。」
  李燕月淡然道:「你看我是像開玩笑嗎?」
  為首壯漢忙道:「那裡頭的人--」
  李燕月道:「全讓我扳倒了,一個也沒逃掉。」
  為首壯漢勃然色變,劈胸一把揪住了李燕月:「你好大膽,你--」
  李燕月道:「這是幹什麼?」
  飛快地抓住壯漢腕脈一扣,一送,壯漢踉蹌後退。
  另一個漢子竄了過來,從腰間剪出一把鐵尺,喝道:你敢拒捕,我們是查緝營的,跟我們走。
  掄鐵尺砸了過來。
  李燕月抬手托住那漢子的尺子:「原來是查緝營的爺們,走,走就走,不要動手。」
  他收回手,首先行去。
  那幾個漢子立即左右後二面包圍,緊跟身後。
  順著人群往前走李燕月一眼看見有個年輕要飯化子雜在人群裡,竟是阮玉,他飛快地丟過一個眼色,不知道阮玉懂了沒有,往人群裡一鑽,就不見了。
  走過了一條街,為首壯漢喝道:「往這邊走。」
  他指的「這邊』是一條小胡同。
  李燕月一聲沒吭就拐進了胡同,進胡同丈餘,為前壯漢又喝道:「站住。」
  李燕月一聲沒吭又站住了。
  為首壯漢氣勢洶洶,一抬頭差點沒點著李燕月的鼻尖;「好大膽,說,你為什麼殺人放火?」
  李燕月道:「很簡單,那些人該殺,那地方談燒。」
  「你知道不知道那是什麼地方那些人是什麼人?」
  李燕月道:「當然知道那些人是叛逆大刀會的人,那地方是他們秘密巢穴。」
  「叛逆,」為首壯漢一怔道:「你是--」
  李燕月淡然道:「神武營的一個小小班領。」
  那幾個都為之一怔。
  為首壯漢叫道;「怎麼說你,你是神武營的--」
  剛拿鐵民打李燕月那漢子道:「你們神武營怎麼--你們知道不知道,我們有人去大刀會裡臥底--」
  李燕月呆了一呆道:「你開玩笑--」
  「誰跟你開玩笑了--」
  為首壯漢道:「是真的,我們查緝營真派的有人在裡頭臥底。」
  李燕月道:「你們為什麼不知會我們神武營?」
  那拿鐵尺打李燕月的漢子道:「我們為什麼要知會你們神武營?」
  「那我們不知道,你查緝營也就怪不得我了。」
  說完話他轉身要走。
  為首壯漢道:「等一等。」
  李燕月回過身道:「你們還要幹什麼?」
  為首壯漢道:「我們想要看看你的腰牌。」
  「抱歉,腰牌我沒帶出來。」
  那拿鐵尺打李燕月的漢子,冷笑一聲帶著另幾個就要動。
  為首壯漢伸手一攔,望著李燕月道:「我們不敢說你不是神武營的,但是事關重大,我們也不敢專擅,你最好跟我們上查緝營去一趟。」
  李燕月雙眉剛剔。
  為首壯漢臉色一沉,冷然道:「朋友,你也是吃公事飯的應該知道吃這碗飯的難處,我們只是為交等你何必非逼得我們鬧不痛快不可?」
  李燕月等的就是這個,當即欣然點頭:「好吧我跟你們上查緝營去一趟。」
  口  口  口
  李燕月一路走,一邊盤算。
  已到了查緝營,不愁沒人認出他這個曾經是查緝營階下囚的叛逆來。
  只要有人指他冒充神武營的人,到那個時候,熱鬧就大了。
  口  口  口
  果然,等到一進查緝營把他往廂房邊上一間空房一送,幾個人看著他,為首壯漢跟一個座高個兒前咕,壯漢臉色馬上變了:「真的?」
  「錯不了的。」
  「這可不是鬧著玩的!」
  「不信你把龔班領找來問問,營裡也有不少弟兄看見過他。」
  壯漢轉身走了回來,一進屋就猙獰冷笑:「好小子啊!差點讓你蒙了,敢請你自己就是個叛逆。」
  李燕月道:「叛逆?」
  那壯漢道:「當初你被抓進查緝營過,有沒有這回事兒?」
  李燕月道:「確有這麼回事--」
  那壯漢子不等話完便冷笑道:「那就錯不了了拿下。」
  他這裡一聲拿下,另幾個就要動。
  李燕月道;「慢著。」
  「慢著?你還有什麼話好說!」
  李燕月道:「當初我被抓進查緝營,那是誤會--」
  「誤會,這一回你把我們查緝營派在大刀會臥底的兄弟都毀在手底下,壞我查緝營的大事,這總不是誤會吧?」
  「當然還是誤會,你查緝營派人去大刀會臥底,我們神武營並不知道,而神武營知道大刀會是個叛逆組合當然加以肅清。」
  那壯漢冷笑道:「這話要是換個別人,或許說得通,但是在你,你本身就是個叛逆,就讓人懷疑你居心叵測,再說你究竟是不是神武營的人,現在還不知道呢?」
  李燕月道:「那麼,我請教,如果我不是神武營的人,而是個叛逆,我怎麼會對付大刀會的呢?」
  那壯漢一怔道:「這,這只有你自己明白是怎麼回事--」
  只聽一個話聲傳了進來:「我也知道。」
  隨著這句話,進來一個黑衣老者。
  這個人李燕月曾經有過一面之緣,就是曾經帶人抓過李燕月的那個龔姓老者。
  壯漢眼另幾個一躬身道:「龔班領。」
  那位龔班領望著李燕月冷笑語:「頭一次是鐵王爺保了你出去,這回你冒充神武營的人,殺我查緝營派出去的幹練兄弟,壞我查緝營的大事,看有誰還能保出你--」
  「壞你查緝營的大事,這話怎麼說,我不懂。」
  「你不懂我告訴你,我查緝營派出去的幹練弟兄,已經控制了大刀會,眼看大刀會明是大刀會,暗地裡就要是我查緝營轄下一個反叛逆的組合了,卻讓你一下於把多少日子的心血都給毀了,現在你懂了吧。」
  「俺是懂了,但是這不能怪我要任只能怪你們跟神武營之間的聯繫不夠。」
  龔班領怒笑道:「都到了這地步了你還充呢?好,看你還能充到什麼時候?拿下。」
  龔班領一聲令下,壯漢帶著另幾個一擁而上,怪的是李燕用絲毫未曾抗拒,任憑幾個人把他抓個結實。
  只聽壯漢道:「龔班領,把他呈交上去--」
  龔班領陰陰一笑:「抓住叛逆,尤其是壞查緝營大事的,往上一呈,準是死路一條,咱們先替弟兄們報個優,雪個恨再說,把他架到外頭吊起來。」
  『是』
  一聲答應,幾個人七手八腳把李燕月架出了屋,院子裡早就圍滿人了,一見李燕月被架了出來,群情激憤,齊聲喊打,甚至還有人喊別的。
  忽聽有人叫了聲:「我先來。」
  隨著這聲叫,一個年輕漢子竄近李燕月 手裡握把明晃晃的刀子,挺腕就扎。
  龔班領跟那個漢子沒人阻攔。
  李燕月要抬腳踢。
  就在這時候,一聲震靂大喝傳了過來:「住手。」
  那年輕漢子手一頓。
  李燕月已經聽出是誰了,心想阮玉果然機靈,他一動沒動。
  隨著這聲大喝,一個紅臉禿頂,身軀魁偉的老者,帶著十幾個人急步走了過來。
  為首那老者,果然是神武營兩個大班領之一的彭烈他帶的那十幾個,當然也是神武營的弟兄。
  李燕月叫道:「老哥哥。」
  彭烈一擺手道:「兄弟,有話咱們待會兒再說。」
  龔班領一怔忙向彭烈躬了身:「彭老。」
  彭烈眼都瞪圓了:」龔天松你們查緝營是什麼意思,居然抓起我們神武營的人來了。「
  一聽這話,查緝營的全傻了臉。
  抓住李燕月的那幾個,也連忙鬆了手。
  龔天松賠著笑臉道:「彭老我們不知道--」
  李燕月道:「老哥哥,我告訴他們了,他們根本不聽。」
  彭烈性子廖烈,一把抓住了龔天松:「你們居然敢這樣對待神武營--」\
  龔天松忙道:「彭老,這位他毀了大刀會,又拿不出腰牌來,誰敢相信。」
  「他毀大刀會,你們憑什麼抓他憑什麼要他亮腰牌,他毀大刀會有什麼不對!」
  龔天松道:「彭老,大刀會有我們的人臥底,我們已經控制了大刀會了呀。」
  彭烈一怔:「有這種事,神武營怎麼不知道?」
  龔天松淡然一笑道:「那是上頭沒跟神武營聯絡,總怪不著我們吧?」
  李燕月道:一派人在大刀會臥底,誰看見了,誰知道你們查緝營對神武營安的什麼心?
  彭烈臉色一變:「龔天松--」
  龔天松截口道:「彭老,神武營是個大衙門,說權勢也比查緝營高,查緝營怎麼敢,這種事假不了,信不信您可以問我們統帶。」
  彭烈道:「我正要見你們統帶,神武營有神武營的規法,神武營也不是沒人管,就算神武營的人有什麼錯處,你們大可以行文對武營,神武營自有人處置,我要問問你們統帶,查緝營的人憑什麼抓神武營的人?」
  龔天松忙道:「我給彭老帶路。」
  彭烈拉著他剛要走。
  查緝營統帶富衡的話聲傳了過來:「我在這兒。」
  眾人忙抬眼看只見富衡帶著兩個貼身護衛,就站在不遠處,通往後院的石板小路上。
  「統帶--」
  查緝營的人連忙躬身施和。
  神武營在查緝營的衙門頭上,神武營由索尼兼領兩個大塊領實際就等於是神武營的統帶。
  但是,富衡畢竟是個統帶,彭烈畢竟在職稱上是個大班領。
  彭烈鬆了龔天極。向富衡微一躬身:「統帶。」
  富衡居然大刺刺的沒還禮,抬手指李燕月:「彭大班領,事情的起因、經過我都知道了,可是你是不是知道,這個人曾經被人密告是叛逆,抓進查緝營過了。」
  李燕月有先見之明,早告訴過彭烈了。











第十章
  彭烈見富衡沒還禮,心裡已經不是味道了,聞言冷然道:「知道,還是鐵王爺把他保出去的呢。」
  富街道:「我不明白,你們神武營怎麼會用這麼個身份有問題的人。」
  彭烈臉色一沉道:「這,統帶最好去問索大人,他是索大人親自撰拔的。」
  富衡一怔:「怎麼說,他是索大人親自-一」
  「沒有人比我更清楚。
  彭烈道:「對付大刀會也是索大人親自當面對他下的令諭,統帶要怪,也應該當面去怪索大人。」
  殺了富衡他這個九門提督轄下查緝營的統帶也不敢!
  富衡臉色馬上變了,道:『我們不知道。』
  彭烈冷冷一笑道:「現在統帶就知道了,那麼我站在神武營的立場,不得不請教統帶,查緝營為什麼抓我神武營的人?」
  富衡忙道:「彭大班領役聽他們說嗎,他拿不出神武營的腰牌!」
  「可是他告訴了統帶的弟兄們。」
  「大班領,他曾經被人密告是叛逆,抓進了查緝營,如今又壞了查緝營的大事,在拿不出腰牌的情形下,誰敢輕信--」
  「不信不要緊。」
  彭烈道:「神武營有的是管事的人,為什麼你們不行文或是派人到神武營問個清楚而動用私刑,這是我及時趕到了,要是我遲來一步我神武營的一個班領,豈不就毀在你查緝營了麼?」
  這一點富衡的查緝營可就站不住了。
  富衡馬上沉下臉,端官架,發官威,把龔天松一干人臭罵了一頓,然後當場把出亂子那年輕漢子押了起來,最後沖彭烈道:「彭大班領,人我已經辦了。」
  彭烈截口道:「姓彭的只是個大班領,不敢對統帶你說什麼,不過這裡事姓彭的不能不實情實稟,有什麼話,統帶還是等見了索大人再說吧,如今我請統帶先放了我神武營這個班領。」
  「放,放,當然放,馬上放。」
  一聽彭烈要告他的狀富衡慌了神了,不但『放』人,還親自把人『送』出了查緝營的大門外。
  一等李燕月、彭烈一行人走得看不見了,富衡馬上著人備馬,直奔九門提督衙門,顯然,他是先行報備去了。
  口  口  口
  這裡,彭烈正埋怨李燕月:「老弟,不是我說你,你出門怎麼不帶腰牌?」
  李燕月道:「老哥哥,我根本沒有這個習慣忘了。」
  」你這一忘不要緊惹得--對了,老弟 以你一身能耐,怎麼會讓他們抓了去,又怎麼會任他們擺佈?」
  李燕月苦笑道:「老哥哥,我是怕亂子鬧大啊,要不然憑他想抓我?」
  「我想也是,不過,老弟,我勸你一句往後不必有什麼顧慮,也用不著吃這種虧,神武營由索大人兼領,要鬧就痛痛快快鬧它個大的,有索大人在後撐著呢,怕什麼?」
  「索大人會護咱們?」
  「老弟,這你就不懂了,那四位,索大人一個人兼領『侍衛』、『神武』兩個營,九門提管轄下的查緝營則歸蘇克薩哈管,那四位表面上是一回事,在宦海官場上,背地裡又是一回事,誰都想壓倒誰,所以有時候自己的人鬧了事,讓別人的人吃了虧,雖然受盡訓斥,暗地裡還是會記上功勞簿的。」
  「嘔!是這樣麼?」
  彭烈道:「我還會騙你麼?宦海裡,官場上,不勾心鬥角,那才是奇聞呢,待久了你就知道了。」
  李燕月沒說話。
  彭烈道:「有些事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說好老弟我沒把你當外人我告訴你的,你聽進耳裡,記在心裡,可別掛在嘴上,要不然那是自招掉腦袋的殺身禍。」
  「我知道,這還用老哥哥交代。」
  「就因為遜皇帝想當初受了攝政於多爾袞的氣,所以他在『詔書』內指定四位內大臣作為輔政,而沒有托孤給任何一位親工,內大臣是御前侍衛之長,非『上三旗』出身不能允任,這『上三旗』是正黃、鑲黃 正白,正黃、鑲黃原為「崇德皇帝」(皇太極)所親領,正白旗則為攝政下所領,攝政王崩後,正白連同正黃,鑲黃二旗,劃為皇家永久直屬,就成了『上三旗』,索大人出身正黃旗遏必隆、鰲拜出身鑲黃旗,蘇克薩哈出身正白旗,論資格,是索大人第一,蘇克薩哈第二,遏必隆第三,鰲拜第四。」
  李燕月道:「呃!論資格索大人第一?」
  「可不,索上人是大學士希福的哥哥積功受封為『甲喇章京』索大人很忠心,「崇德自帝」崩後,諸工、貝勒、內大臣會議立君時,索大人不顧性命危險,堅持主張立先帝之子,結果到了順治五千,被攝政工削去宦爵抄廠家,等到遜皇帝親政以後就恢復了他的官爵,摧拔為內大臣,總管內務府--」
  李燕月聽得頻頻點頭。
  彭烈接著道:「蘇克薩哈本來是攝政工的親信,積功也受封『甲喇章京』,攝政王崩後他跟另一親信詹優,揭發攝政王的種種逆跡,因而很得遜皇帝信任,撰拔為內大臣加授『太子太保』,遏必隆是開國功臣額弈都的兒子,在『崇德皇帝』時,受封為牛碌章京,攝政王晉封他為甲喇章京,但過不久有人告發他跟白旗諸王有隙,攝政王削去他的官勢,等遜皇帝親政以後照樣復了他的官爵,升為內大臣,加官『少傅,太子太保』。」
  李燕月問了一句:「那麼鰲拜呢?」
  彭烈道:「鰲拜出身低些是個巴圖魯(勇士)積功升到『一等接班章京世職(一等產爵),又升到『三等候』,他也是曾經被人告發圖謀立豪格為帝,遭攝政王罰錢、降級,等遜皇帝親政以後也升他為內大臣,加『少傅兼太子太保』,晉封為公,遜夫布對他們四位,可說是恩寵有加,可是誰知道他們一旦輔政之後,卻-一」
  「唉。」了一聲,卻住口不言。
  李燕月道:「但是,聽說如今真正大權在握的,是鰲拜,而不是另三位中的任何。」
  彭烈道「不錯,是因為鰲拜富心機,善於運用權勢,要是有朝一日另三位一一倒了下去,恐怕這天下-一」
  他又沒說下去。
  其實,不用彭烈說,李燕月胸中雪亮,要不然那位遜皇帝也不會心生懊悔,獨要李燕月去一個鰲拜了。
  李燕月這裡剛自心念轉動,只聽一陣車輪聲跟蹄聲傳了過來。
  只聽彭烈道:「這是哪個大府邸的馬車?」
  說話間,一輛單套黑馬車迎面緩緩馳了過來。
  彭烈道:『呢!是這個主兒的。』
  李燕月道:「誰?」
  「玉倫郡主。」
  李燕月心頭一震,忙道:「老哥哥,咱們避一避。」
  他剛要動,卻已經來不及。
  只聽一聲脆生生的輕『咦』從馬車傳出來,隨聽車裡傳出玉倫郡主的話聲:「停一停。」  
  馬車倏然停住。
  李燕月就要轉身。
  「李燕月,你等等。」
  李燕月眉鋒一皺,只好停住。
  密遮的車經掀起,玉倫格格探出了身,她永遠那麼美艷,永遠像一團火,幾使人不敬仰視,甚至睜不開眼。
  彭烈率眾向前施禮:「卑職神武營彭烈見過那主。」
  玉倫道:「你們神武營為什麼抓他?」
  彭烈一怔,旋即道:「郡主誤會了,神武營沒抓任何人,他是神武營的班領。」
  玉倫為之一怔:「誰?誰是神武營的班領?」
  彭烈道:「郡主不是指李燕月麼?」
  玉倫嬌靨色變,叫道:「李燕月?他是-一」
  霍地轉望李燕月,道:「李燕月,你是-一」
  李燕月平靜而從容:「是的,郡主。」
  玉倫臉色大變:「你怎麼 ,是誰叫你進神武營的?」
  「是索大人的恩典提拔。」
  「好哇,李燕月你居然--坐到車轅上去,跟我走。」
  「郡主有什麼事麼?」
  「不管有什麼事,我叫你跟我走,你就跟我走。」
  「卑職另有要事在身,不能從令,郡主原諒。」
  說完了話,他要走。
  玉倫挪身跳下馬車,攔住李燕月:「你若是有天大的事,現在也得先跟我走。」
  李燕月道:「以郡主之尊貴,怎麼好為難卑職這個神武營的小小班煩,卑職實不能從令,萬請郡主原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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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3 14:23:37 |只看該作者
他閃身從玉倫身旁走了過去。
  玉倫括玉手,一把沒抓住,叫道:「站住,李燕月 你給我站住!』
  李燕月裝沒聽見,頭也不回。
  玉倫氣白了嬌靨,覆地轉臉,叫道:「你們站在這兒幹什麼,還不去把他給我抓過來,快去吧。」
  這時候李燕月已拐進一條胡同裡。
  彭烈恭應一聲,率眾追過去,也拐進了胡同拐是拐進去了,但是半天沒見出來,也沒聽見動靜。
  玉倫明白了,氣得跺了腳:「走,上『鷹王府』去。」
  她轉身上了馬車,馬車又馳動了,很快地拐了彎。
  日  口  口
  玉倫怒沖沖的進了「鷹王府」根本不容人通報。
  鐵王正在書房裡看書,玉倫一進書房就叫:「你還待在家裡看書呢,出了事你知道不知道?」
  鐵王擱下了書,抬眼愕望美郡主:「出了事了,出了什麼事了?」
  「李燕月投了神武營了,你居然一點都不知道,還有心情在看書。」
  鐵王一怔,怔的是玉倫怎麼會知道:「李燕月投了神武營?
  你聽誰說李燕月投了神武營?」
  「不用聽誰說,我自己親眼看見的。」
  「你親眼看見的,究竟是怎麼回事?」
  其實鐵王是思索怎麼應付。
  玉倫白著臉,扯著喉嚨,把碰見李燕月的經過說了一遍。
  「有這種事?」
  「親目所見,親耳所聞,這還假得了麼,你說該怎麼辦?」
  「什麼該怎麼辦?」
  「什麼該怎麼辦?你不氣你不急?」
  「人各有志,我為什麼氣,為什麼急。」
  「怎麼說?人各有志老佛爺跟皇上都召見過他,原以為他是站在咱們這一邊的,現在他投了那四個老奸,你還說人各有志。」
  「那麼你說該怎麼辦?」
  「怎麼辦?殺了李燕月那個賣身投靠的東西。」
  「殺他,誰人殺他?」
  「誰上,你不去我去。」
  鐵工道:「我不能去。」
  「你不能去?」
  玉倫叫道:「什麼時候你變得這麼怕事兒了,你還算『神力鷹王』?你的威風、你的勇氣哪兒上了,你不能去不是?好,我去。」
  她扭頭就上。
  鐵王一把抓住了她的粉臂,也許用的勁兒大了點幾疼得玉倫哎喲一聲,叫道:「你要幹什麼?」
  鐵王道:「我不能去,你更不能去。」
  「為什麼我更不能去,放開我。」
  玉倫還掙,奈何在鐵王的虎掌裡她那嬌嫩的粉臂一如晴蜒搖石柱難動分毫。
  鐵王濃眉軒動,沉聲說道:「玉倫,你為什麼不想想要是我能動他們之中的任何一個還用等到如今麼?」
  「李燕月跟他們之中的任何~個不一樣,他只是個神武營的班領。」
  「 但是我敢保證,他這個班領也不同於其他任何一個班領。」
  「就算他不同,你我是什麼身份,為什麼不能--」
  「你是個郡主,我是個王爺,休說是一個班領,殺他個統帶,誰又敢拿你怎麼樣,但是今日的情勢不同,你我都不能不為太后跟年幼的皇上著想,你我在他們身上下手,那是逼他們對付宮裡倘有任何變故,這罪過是你擔還是我擔?」
  「 那--為什麼我更不能去?」
  『我掌握有蒙古精銳鐵騎,我為了皇家有所顧忌,他們因為我,也不敢明目張膽輕舉妄動,但是你,玉倫,你這個出身王府的和碩格格,他們根本就投放在眼裡,你不但會連累皇家甚至無力自保,所以說你更不能去!」
  「難道說就算了不成?」
  「玉倫,何妨忍一時之氣,等待機會,以我的脾氣都能忍,你又有什麼不能的?」
  衛倫跳腳叫道:「我不甘心,我氣不過,這個無恥無格,卑鄙下流的東兩,我要不整整他,我會難過死。」
  「玉倫,忍出等機會,相信有的是機會。」
  「我不能忍,不能等。」
  鐵王沉聲道:「太后是怎麼對你的,你這叫為太后,為皇上?
  連太后跟皇上都能忍受這種屈辱你又為什麼不能的。」
  突然,玉倫垂下粉首,香肩聳動,傷心的哭了。
  鐵王抓她粉臂的手,移到她香肩上,輕輕的拍了拍,道:「玉倫,我只勸你一個字『忍』,我知道不容易,但是為了將來,為大清朝的千秋萬世,必得做此一時之忍,否則,皇作難續,愛新覺羅一脈,就不會有將來。」
  玉倫微抬頭,淚流滿面,如梨花帶雨:「為什麼?遜皇帝為什麼為一個董小宛,置朝廷江山不顧,為什麼現在讓皇家受這種磨難,他能不聞不問?」
  鐵王吸了口氣,然後緩緩說道:「遜皇帝沒有不聞不問--也許,天道注定,這一代的皇家必須要受這些磨難,你不會不知道,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勞其筋骨苦其心智--皇帝猶在沖齡,受些磨難,總比讓他在昇平安逸中長成要好!」
  「可是李燕月那個畜生--」
  「玉倫不要罵人,沒有必要在背後罵他,這不是磊落英雄的行徑,打古至今,亂臣賊子沒有一個能得好下場,等到鰲拜他們一倒,這些個小嘍囉自然也就同時消滅了,其實,李燕月是個漢子,咱們又能對他苛求什麼?」
  玉倫默然了,緩緩低下了頭--
  口  口  口
  李燕月跟彭烈等回到了神武營,營管事迎來傳話,索大人在「簽押房」等著他們,要即刻召見。
  李燕月由彭烈陪著去了「簽押房」。
  『簽押房』門口,跟兩邊邊廊上,五步一崗九步一哨。
  四個輔政大臣,不論到哪兒都是禁衛森嚴他們倒不是為國珍重,而是明知仇恨他們的人太多。
  一進簽押房,索尼正在踱步,幾個隊身侍衛站立一旁,李燕月、彭烈躬身行禮。
  索尼劈頭就問:「聽說大刀會讓火燒了?」
  「是的」
  李燕月道:「人也沒走脫一個。」
  「為什麼要放火7」
  「 火不是卑職放的,是因打鬥中引起的,等到卑職發現的時候,火勢已大,無法撲救。」
  索尼道:「燒了他們也不要緊,可是這麼一來,使老夫無從查證--」
  「不要緊,大人可以讓用職暫作聽用,今後京裡如有大刀會的餘孽,只能證明他原屬於京師大刀會,用職聽憑大人處置。」
  索尼道:「那怎麼行,我隨時都要用你。」
  當然,這也就是表示他相信李燕月確已達成任務。
  李燕月沒說話,這時候他不便說話。
  索尼隨又問道:「跟查緝營發生了衝突,又是怎麼回事?」
  彭烈把話接了過去,事情的經過,他說得很實在。
  但是他的語氣跟神態,卻使人覺得李燕月這個神武營的班領受盡了屈辱,也就是說神武營丟盡了面子。
  索尼靜靜聽畢,臉色變得很不好看扭過頭就狠狠責備李燕月不該招惹查緝營。
  李燕月沒說話,因為彭烈全替他辯白了,到最後,彭烈加了一句:「別說李班領沒有什麼錯,就算有,神武營還有您在,還輪不到他查緝營動用私刑。」
  索尼猛然拍了桌子:「召九門提督來見我/」
  話聲方落,神武營的營管事匆匆告進,恭謹一禮道:「九門提督求見。」
  李燕月、彭烈一怔。
  索尼道;「他來得正好,叫他進來。」
  營管事恭應聲中出去了,轉眼工夫,陪著個頂戴花翎穿戴整齊的瘦削老頭兒進來了。
  九門提督掌管內城九門鑰匙,兼步軍統領,是京城最高的治安』官員,官職權勢都不小,但索尼是輔政四大臣之一,代表著皇上,加上這位軍門大人又是四個輔政大臣的人,所以他一見索尼就恭恭敬敬的施禮。
  索尼大刺刺的坐在那兒,只抬了抬手。
  九門提督垂頭退去,連個座兒都役有。
  索尼道:「我正找你,你就是為兩個營之間的這件事而來的吧?」
  「是,卑職怕大人怪罪,特來跟大人做個解釋。」
  「你怎麼解釋?」
  「大人,大刀會裡有查緝營的人,而且已經掌握了大刀會。」
  「神武營不知道,連我都不知道,你們為什麼不通報神武營?為什麼不稟報我?」
  「回大人,蘇克大人怕洩密。」
  索尼臉色一變:「這意思是他的人靠得住,我的人甚至連我都靠不住?」
  「來職不敢--」
  「你回去告訴他,往後最好少獨行其是,要不然再出了事,你查緝營自己承當。」
  「是。是」
  九門提督只有恭應的份兒但是他還有後話:「還有神武營的這個李燕月,曾經以叛逆的罪名,被抓進過查緝營,所以這次的事情,查緝營懷疑他別具用心--」
  索尼剛「啊」一聲。
  彭烈立即接了口:「軍門是指神武營收容叛逆,別有用心了?」
  九門提督一驚忙道:「我沒這麼說,彭大班領千萬別錯會我的意思。」
  彭烈道;「查緝營抓叛逆,神武營收叛逆,我實在琢磨不出,軍門還有什麼別的意思?」
  九門提督臉色大變,還待再說。
  索尼一拍座椅扶手,喝道:「不必再說了,李燕月是叛逆,究竟是怎麼回事?」
  彭烈道:「大人,這件事卑職清楚,洪門天地會的總部把子住在張家口李燕月來京的時候經過張家口,照江湖禮數去拜望了一下,這件事讓查緝營知道了,就硬指李燕月是叛逆,如果這樣就算是叛逆的話,那江湖上的叛逆豈不是太多了!」
  索尼轉臉問道:「是這樣麼?」
  九門提督忙道:「據說,李燕月在張家口不只是江湖禮數上的拜訪。」
  「呢,還有什麼?」
  「 這個……」
  彭烈道:「請大人問問,查緝營是怎麼知道的,誰告的密,找他來當面對質。」
  索尼望著九門提督道:「說!」
  九門提督低儒道:「據說他們之間關係非淺--」
  李燕月突然道:「軍門大人這關係非淺四個字指的是什麼了?」
  九門提督道:「這個,這個--」
  索尼道:「究竟是什麼,你倒是說啊。」
  九門提督忙道:「回大人,卑職只聽他們稟報關係非淺,至於究竟是什麼關係卑職就不清楚了。」
  索尼哼了一聲道:「你這個九門提督是怎麼幹的,下屬既有這樣稟報難道你就不會問個清楚。」
  九門提督誠惶誠恐;「是卑職疏忽,是卑職疏忽!」
  索尼道:「那麼,你的下屬之中,究竟是哪一個知道,李燕月跟那個張家口姓馬的,是什麼關係?」
  「回大人,查緝營的統帶富衡知道。」
  「那富衡又怎麼知道的?」
  「是查緝營派在張家口馬家的人的密報。」
  「查緝營派在張家口馬家的,是哪一個?」
  「這個--富衡知道。」
  索尼一拍座椅扶手,怒聲道:「你怎麼什麼都不知道?」
  九門提督嚇白了臉,忙道:「回大人。卑職要求的是各自負責,富衡領查緝營,查緝營的大小事一概由他負責,卑職為了要他放手去做,所以很少過問--」
  「強詞奪理。」
  索尼道:「查緝營總在你的轄下,受你的節制,你怎麼能什麼都不知道,要是這樣的話,你這個九門提督豈不是太好干了。』
  「是,是,卑職疏忽,卑職失職--」
  「叫富衡來見我,順便把那個密告的人也帶來。」
  九門提督忙道:「回大人,查緝營派出去的人是機密--一」
  彭烈截口道:「軍門大人,這話對別人可以這麼說,對索大人,以及索大人親領的神武營,不能這麼說,軍門大人是怕索大人洩密呢,還是怕我們神武營的這幾個瀉密?」
  九門提督忙道:「不,不,我是怕引起私人間的恩恩怨怨……」
  彭烈道:「軍門大人,這就不對了,如果查緝營的人密報屬實,誰會有什麼怨恨,又怕引起什麼私人恩怨,軍門大人盡可以放心,神武營營規森嚴,不容這個。」
  九門提督不理彭烈的話,向上座索尼躬身道:「事關非常重大,大人是否可以允准那個密報之人--」
  彭烈也向上座索尼躬了身道:「大人,這是因為事關重大,留職才堅持傳那人來當面對質,這件事非同小可,即便是軍門大人的指證,只是一面之詞,都不足以採信。」
  別說彭烈豪邁粗擴他還真會說話,每一句話都緊緊扣住了理。
  索尼道:「傳富衡,把那個人一塊兒帶來。」
  九門提督不便再說什麼了,恭應聲中,施和退了出去,想必是出去傳令去了。
  九門提督一退,索尼又即雙目炯炯,望著李燕月:「你到張家口馬家公,真是純江湖札數的拜訪?」
  李燕月從容安祥欠身道:「回大人,彭老清楚這件事,卑職自小家住張家口,常在馬市遊玩因而結識了姓馬的女兒,後來卑職家遷出張家口,十幾年後團職長成進人江湖,經過張家口,以江湖之禮前去拜望一下,也是人之常情。」
  索尼沒再問道:「老夫歇息一下去,等他們到了再行召見。」
  他起身帶著他的貼身護衛到裡去了。
  李燕月,彭烈躬身相送等到索尼進去了,彭烈直起腰就道:「他奶奶的,整吧,看誰整得過誰。」
  李燕月投過探詢一瞥。
  彭烈道:「我不跟你說了麼,他們四位平素就不對頭,一直不是明爭就是暗鬥。」
  李燕月裝了糊塗:「可是他們針對的是我啊?」
  「兄弟,你怎麼聰明一世,糊塗一時,針對你就是針對索大人,索大人好不容易網羅了你這麼個好手,他們能不千方百計把你從索大人身邊除掉麼?」
  李燕月「明白了」『唄!』地一聲道:「原來如此-一」
  他們辦事還真快。
  沒多大工夫,九門提督又進來了,一見索尼不在,微一怔,旋即道:「彭大領班,查緝營人到了。」
  彭烈轉身往裡,高聲道:「稟大人,查緝營人到。」
  轉眼工夫之後,索尼帶著他的貼身護衛出來了,大刺刺的居中一坐,說著道。「叫他們進來吧。」
  九門提督恭應一聲,向外道:「索大人有令,查緝營統帶富衡等進見。」
  外頭響起一聲恭應。
  富衡低著頭、哈著腰,帶著個「查緝營」打扮的中年漢子進來了,趨前恭謹施禮。
  索尼道:「起來回話。」
  「謝大人。」
  富衡帶著那漢子起退一旁,垂手而立。
  索尼道:「他就是你查緝營派在張家口馬家的人?」
  顯然不是,但是在場除了富衡跟那漢子之外,恐怕沒人知道。
  富衡恭聲答應:「回大人,是的。」
  索尼道:「姓什麼?叫什麼?」
  「回大人,他叫陳景。」
  「陳景,你密報李燕月是個叛逆?」
  那漢子陳景忙道:「是的。」
  彭烈突然道:「大人,可否讓勞職代大人問他?」
  富衡剛要說話,索尼已點了點頭。
  富衡只得把已經到了嘴邊的話又嚥了下去。
  只聽彭烈道:「你憑什麼指李燕月是叛逆?」
  陳景道:「他來京之前,到馬家去過,還跟馬家的淵源不淺。」
  「怎麼個淵源不淺法?」
  「 他跟馬家很熟,馬鴻元的女兒對他尤其熱絡。」
  「還有麼?」
  「彭大班領,這還不夠麼?」
  「你是什麼時候被派到張家口去的?」
  「這-一快兩年了。」
  「我問你什麼時候被派去的。」
  陳景的答話頓了一下:「乙酉年三月初六。」
  「你是在什麼時候,什麼地方看見李燕月的?」
  「半個月前--」
  「那是哪一天?」
  「正月十二。」
  「在什麼地方?」
  「在馬家,我看見了他,他沒看見我。」
  「李燕月--」
  李燕月道:「進出馬家的人下少,我無法記得每一個。」
  富衡臉上微有笑意。
  彭烈冷笑一聲道:「那是當然,不過正月五六的時候我在京裡看見過他。」
  李燕月一怔。
  富衡也一怔要說話。
  陳景一驚,脫口道:「正月五六我根本沒出營門,我壓根兒就很少--」
  富衡喝道:「住口。」
  彭烈一笑道:『統帶,來不及了--」
  轉向索尼接道:「大人,這個人根本就沒到過馬家,他怎麼能以李燕月去過馬家,密報李燕月是叛逆?」
  索尼怒喝:「大膽,陳景--」
  陳景砰然一聲跪了下去:「大人,是統帶命小的要這麼做的,小的只是在營裡的馬號當差事的--」
  索尼怒視九門提督:「你聽見沒有?」
  九門提督臉都嚇白了,忙道:「富衡你--」
  富衡倒是夠平靜,向著索尼道:「大人,陳景雖不是那個人,但是查緝營確有那個人在,而且陳景的指證,就等於那個人的指證。」
  索尼暴叫道:「為什麼不帶那個人來?」
  富衡從容地道:「蘇克大人堅持保留那人的秘密身份,還請大人原諒。」
  「蘇克, 我不管蘇克怎麼說,我非要那個人不可。」
  富街道:「卑職等受蘇克大人統轄,大人想必不會讓卑職等為難。」
  索尼猛地站起,厲聲道:「富衡,你好大的膽,滾,都給我滾。」
  顯然,有個蘇克在,索尼也不便當面把這些人怎麼樣。
  九門提督、富衡等施禮退去。
  「好蘇克-一」
  索尼氣得發抖,一跺腳坐了下去。
  彭烈道:「大人,他們分明是想除去您身邊的好手。」
  「我偏不讓他們如願。」
  李燕月趁機道:「請大人允准,讓卑職找出那個人來,秘密把他除掉。」
  彭烈道:「大人,那個人一定是他們的好手。」
  索尼一點頭道:「好,你去。」
  索尼下令了。
  只這麼一點頭、一句話。
  夠了,這就是索尼的令諭。
  李燕月立即答應。
  索尼跟著又是一句:「李燕月 你可以去,可是你一定把那個人找出來,給我除掉。」
  李燕月馬上又是一聲答應,然後,偕同彭烈退了出去。
  如今行了,李燕月名正言順的,非得除去查緝管那個人不可了。
  因為,不除去蘇克那個好手,難解索大人心頭之恨。
  轉過了畫廊,李燕月立即道:「老哥哥,謝謝你了。」
  彭烈道:「這叫什麼話,自己兄弟,又是在一個營裡當差,不幫你幫誰,能讓他們順心?兄弟,咱們怎麼辦,怎麼找那個人?」
  李燕月道:「想找那個人,恐怕還得從他查緝營著手。」
  「他們連索大人都不肯告訴怎麼會告訴咱們。」
  「他們當然是不會告訴咱們的,可是咱們跟索大人不同,索大人不能用邪魔歪道的手法,咱們能。」
  『嗯,這倒是,只是……」
  「老哥哥,這件事交我辦,你就別操心了。」
  彭烈一點頭道:「行,不過,兄弟,現在這件事大了,索大人既然交代下來了,你就得非給辦到不可啊。」
  「老哥哥放心無論為公為私,我也非找出那個人來,除掉他不可。」
  「那你打算什麼時候-一」
  「事不宜遲,當然是越快越好。」
  「好,那你去吧。」
  彭烈~拍李燕月道:「只管放手去幹,還有老哥哥我呢。」
  彭烈真是個血性漢子好朋友。
  口  口  日
  李燕月走到外城找個小茶館坐了坐。
  他的目的不在喝茶。
  他是利用這片刻工夫的靜坐,想法子,想步驟。
  想了半天,他想到了那個陳景,那個冒名頂替的陳景。
  於是,他付了茶資,站起來就往外走。
  剛出茶館見,小五兒阮玉從面前走過去,拐進了一條小胡同。
  李燕月當然懂這個。
  他走過去,也拐進那條小胡同。
  果然,阮玉站在胡同平等他呢。
  他一見他進胡同,馬上迎了過來,低聲道:「少令主,小五兒稟報兩件事兒,一、大刀會的事已經傳開了,也都知道是您干的了,這是查組營故意洩露出去的,他們對付不了您,想藉所謂叛逆之手除您,這麼一來,也可以引出他們眼裡那些叛逆來。二,五兒這件事辦得不差,您該有賞。」
  李燕月一笑拍了拍阮玉:「兄弟,我講了,請告訴我,故意洩露消息的是哪些人?他們是不是還在外頭?」
  阮玉道:「您是要……」
  「抓住一個送到索尼面前,索尼的仇恨會更深。」
  阮玉抬手往胡同外一指:「咦,你瞧。」
  李燕月隨著阮玉所指望去。
  只見對街一家客棧裡走出個商人打扮的漢子,順著廊簷正往北走。
  李燕月道:「那個就是?」
  「是其中的一個。」
  「他在客棧裡傳話?」
  「少令主,客棧進出的人最雜呀。」
  「謝了,兄弟,我現在找他去。」
  李燕月拍了拍阮玉,轉身走出胡同,走向對街等到過了街恰好落在那漢子後頭,他邁步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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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3 14:24:53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看樣子,那漢子是事畢要回營交差了,他順著廊簷一個勁兒的往北走。
  大街上來往的人多,不好下手。
  看著已進一處胡同口了李燕月加快步履跟了上去。
  到胡同口跟那漢子走個並肩,他裝作躲迎面來的路人,身子一歪,一膀子把那漢子撞得踉蹌進入胡同。
  那漢子當然會火兒,換了誰誰都會火兒,以他的身份他更應該火兒,腳下站穩就一瞪眼,就要罵。
  李燕月已到了他跟前,滿瞼賠笑道:「對不起,撞疼您哪兒沒有?」
  說話中,右掌已扣向那漢子的左腕脈。
  那漢子別說沒提防,就是提防也躲不掉,被李燕月一把扣個正著。
  他一驚:「你 ?」
  他想掙,奈何立覺半身酸麻。
  李燕月笑著問:「你認識我麼?」
  那漢子很知機馬上就斂去一臉的驚怒色:「不認識。」
  不認識就好辦。
  李燕月道:「剛才在那家客棧裡--」
  「唄!剛才你也在那家客棧裡?」
  「不錯,先聲明,我沒惡意只是趕上來請教一下,剛才你說的事,可靠嗎?」
  「可靠,當然可靠。」
  「那麼,姓李的他現在在哪兒?」
  「尊駕是--」
  「關外武林道剛到京裡來,跟姓李的有點小過節,正愁找不著他!」
  「他在神武營。」
  「朋友你這不是開玩笑麼,我總不能闖神武啻去找他呀?」
  「他在外面沒住處,上外頭來的時候也不一定。」
  「那只好守在外頭等他了,朋友你是--」
  「幹什麼?」
  「我想知道一下朋友說得可靠不出靠。」
  「這你放心,絕對可靠。」
  「這樣好不,麻煩朋友一趟,跟我去做個證?」
  「做證?做什麼證?」
  「是這樣的,這趟進京來的,不只我一個,還有幾個在住處等著,我說的話,他們不會輕易相信--」
  「不相信你什麼?」
  「多少回我都告訴他們找著了姓李的,可是姓李的滑溜,每一回都撲了空,所以這回我再說姓李的在京裡,恐怕他們不信。」
  「我很想跟你去做個證,可是我另有要事,分不開身-一」
  「這意思是說,你不能去?」
  「不錯。」
  李燕月搖頭笑了笑:」人不為己,天誅地滅,為了找姓李的要這筆多年的舊債也只好委屈你了。」
  拉著那漢子行去。
  可憐那漢子腕脈在人手裡身不由己,稍微一掙就半身酸麻,甚至想說話想喊叫都張不開口,只好跟李燕月走了。
  一到內城城門口,他就知道不對了,可惜的是由不得他。
  進了內城,越走他臉色越白,等到進神武營,他人都要昏過去了。
  李燕月可不管那麼多,拉著他就會見彭烈。
  彭烈正躺在床上歇著,一見李燕月拉著個人進來。一骨碌爬了起來,抬手一指頭差點都戳著那漢子鼻尖:「兄弟,就是他?」
  李燕月道;「不,老哥哥,這是另一碼事的,查緝營用心非常的狠毒是非置我於死地不可。」
  接著他把聽自阮玉的告訴了彭烈。
  彭烈頭上繃了青筋眼都瞪圓了,像要吃人:「他奶奶的。」
  揪過那漢子去一巴掌打倒在地踢了兩腳,又把那漢子揪了起來:「走,咱們上他查緝營討個公道去。」
  李燕月笑笑攔住了他,道:「老哥哥,是不是先聽聽他怎麼說再說。」
  彭烈一怔,回手把那漢子揪到眼前:「說,是誰的主意?」
  那漢子全明白了,也嚇傻了,忙道:「我,我什麼都不是,我什麼都不知道。」
  「你他奶奶的還--」
  掄起一巴掌又把那漢子打倒了,一陣踹,踹得那漢子口鼻冒血,鬼叫連連,門口已經擠滿了看熱鬧的,可是沒有一個敢問。
  踹著踹著,一塊腰牌落了地。
  李燕月攔住彭烈抬起那塊腰牌,道:「你如今不是什麼都不是了,說實話吧,我保證饒你一命?」
  證據抓在人手裡,那漢子也受不了彭烈的,勉強支起身,斷斷續續地道:「你說的,保證饒我一命。」
  「我做主,目要你說實話,我不但保證你命,還可以把你安排在神武營,這樣你也可以不必再怕查緝營找你了。」
  那漢子道:「我們營共出動了十來個,都是奉命行事。」
  「奉誰的命?」
  「我們統帶。」
  「索大人面前,你可要作證啊。」
  那漢子一驚。
  李燕月道:「有彭大班領跟我擔保,你還怕什麼。」
  那漢子點了頭。
  彭烈是個火爆急性子,聽到這兒就道:「走,咱們見索大人去。」
  他伸手就去抓那漢子。
  李燕月攔住了他,道:「老哥哥,我還有話要問他。」
  彭烈收回了手。
  李燕月轉望那漢子道:「你們查緝營有人密告我是叛逆,這件事你可知?」
  那漢子道:「知道,我知道。」
  「那個人是誰?」
  「不知道,這我不知道。」
  「說實話,另有你的好處。」
  「我真不知道。」
  『好吧--」
  彭烈永遠那麼急:「兄弟你還問不問了?」
  「不問了,也沒什麼好問的了 只是,老哥哥,能不能先把他收押,等我找出那個人之後,一併呈交索大人?」  瀟湘書院  
  「兄弟,只把富衡整了,樹倒猢猻散--」
  「不能讓它散,不找出那個人來,我出不了這口氣。」
  「只整倒富衡,還怕不知道那個人是准?」
  「等知道了是誰,那個人怕跑了,上哪兒找他去呢,我想不能為了一個他,天涯海角到處找去。」
  彭烈沉吟了~下,點頭道:「也是,進來兩個,把他弄出去。」
  進來兩個弟兄,架起了那漢子。
  那漢子忙道:「你們說--」
  李燕月道:「我說一向算一句,只是暫時把你押起,決不會為難你的。」
  向那兩個弟兄道:「單獨收押,不許為難。」
  恭應聲中那兩個弟兄架著那漢子走了。
  李燕月把那面腰牌遞向彭烈道:「老哥哥,這個你收著吧,還用得著呢,我還要出去找那個人去。」
  彭烈接過腰牌道:「兄弟,你待在營裡我另派人去找那個人,怎麼樣?」
  「老哥哥,為什麼另派人?」
  「兄弟,你這一陣子最好少出去。」
  李燕月笑了:「老哥哥,謝謝你的好意,我還怕這個,正好,讓他們來吧,這在是我建功的機會!」
  「兄弟,叛逆之中,很有幾個好手,而且雙拳難敵四手,尤其是暗箭難防。」
  「老哥哥,放心,要是連這點自保的能耐都沒有的話,往後我還怎麼混呢,你等我的好消息吧。」
  他邁步往外行去。
  口  口  口
  盞茶工夫之後。
  李燕月又到了外城,背負著手到處閒逛,沒事人兒似的。
  可是逛著逛著。他覺出身後有人盯上了他。
  他看也沒往外看,他認定了如今盯他的,不是查緝營的人,就是滿虜眼裡的叛逆。
  不管是前者或是後者 目的只有一個,暗算他,置他於死地。
  李燕月願意給對方機會。
  因為,大街上對方不好下手。
  他也不便拿對方怎麼樣!
  剛一念及此,他突然覺出後頭盯他的人不見了。
  他藉著提鞋,往後掃了一眼。
  路是人走的,後頭自然有人,可是沒一個扎眼的。
  他雖然不知道剛盯他的是個什麼樣人,但是他知道,那個人已經不見了。
  為什麼不盯他了?
  是臨時有了事故,還是耐性不夠,沉不住氣,見老沒機會走了?
  他又往前走,腦海四盤旋著這些疑問走著,走著,他到了個胡同口。
  「叭!」一顆小石子落在他腳前。
  他一征,往胡同裡看。
  胡同裡有個小販打扮的人正往裡走,只看見背影。
  背影有點眼熟,可是,一時想不起哪兒見過。
  分明,這是招呼他進胡同裡。
  這時候沒工夫多想了,李燕月轉身進了胡同。
  跟在那人身後往裡走,十來步,那人拐進了一條橫著的窄胡同。
  李燕月藝高人膽大,跟了過去,猛拐彎,那人緊貼著窄胡同而立,李燕月不容他先動,擦掌就抓。
  只聽那人低聲急道:「李爺,是我!」
  話聲也耳熟。
  李燕月一怔停手,這時候他看清了那人唇上雖然貼著兩撇小鬍子,但分明是洪門天地會外十旗裡的那個弟子趙風。
  李燕月脫口道:「趙風。」
  趙風道:「是我,李爺。」
  「你怎麼一一你們上哪兒去了,旗裡出了什麼事?」
  趙風臉上閃過抽搐:「李爺,先聽我告訴您,從現在起、您要小心分辨敵友,九旗要對您下手。」
  「我知道,是因為--」
  「您不知道,九旗已經不是洪門大地會的第九旗了,他們成了查緝營的人了整個的賣身投靠了。」
  李燕月一把抓住了趙風:「兄弟,怎麼會--」
  「李爺,您聽我說,說來話長您在張家口碰見過一個郎少爺,是不是?」
  「不錯,怎麼樣?」
  「他是查緝營滲進張家口臥底的-一」
  李燕月心頭一震:「原來是他-一」
  「他是馬大爺未來的女婿,誤以為姑娘會跟您好又在您手底下栽了跟頭,所以他趕來京裡下令九旗主不准接待您。」
  「原來如此。」
  「後來姑娘也來了,他一不做,二不休,用下九流的手法強佔了姑娘,使得姑娘不得不跟著他-一」
  李燕月手一緊:「兄弟,你怎麼說?」
  他五指如鋼鉤疼得起風哼了一聲,道:「李爺,您何必要我再說。」
  「該死的東西-一」
  「後來,他威迫利誘,軟硬兼施,也是九旗主意志不堅,就帶一個旗賣身投靠了。」
  李燕歸手更緊了:「兄弟他們現在什麼地方?」
  趙鳳疼得話聲部發了抖:「李爺-一」
  李燕月猛然發覺忙鬆手:「兄弟抱歉-一」
  『李爺,沒有什麼,我的心更疼。」
  「兄弟,你為什麼不早告訴我?」
  「李爺,我沒機會,今天終於讓我溜出來了,我轉了一天了,天可憐,終於讓我碰上了您,要是碰不上您就讓他們截了回去,那才冤呢,現在,就是死,我也心目情願了。」
  「兄弟,你放心,有我在,誰也動不了你。」
  「這我知道,李爺。他們都說您進了神武營,我不信,就算是真的,也一定有您的道理-一」
  「兄弟,你明白這一點就行了,說吧,他們在哪兒?」
  「李爺--一」
  「兄弟,為公為私,我都不能找他們,你聽我一句話,能除了這個姓郎的-一」
  趙風忙道:「李爺,您不能。」
  「不能?兄弟,為什麼?」
  「李爺,姑娘-一」
  李燕月心頭一震,沉默了片刻才道:「兄弟,馬姑娘現在怎麼樣?」
  「您想日子會好過嗎」可是姓郎的總是她丈夫啊。」
  「張家口一點都不知道?」
  「姑娘有信回去,可都是編瞎話,姑娘不敢提,她不能不為馬大爺想,馬大爺一旦知道一定會找上京裡來,姓郎的人在京裡在查緝營的身份又不低,明暗都不好辦。」
  李燕月道:「讓我先見見馬姑娘,是在哪兒?」
  「不容易,李爺。」
  「兄弟,我非見馬姑娘不可。」
  「您見她是害她。」
  「有人看著她?」
  「侍候她的人不少,等於是寸步不離。」
  「讓我試試,願意,我救她出來,放不下,那就只有苦自己一輩子。」
  「李爺--」
  李燕月道:「兄弟,你說怎麼辦,我能不管麼?我下相信馬姑娘心甘情願--」
  「李爺,她已經是他的人了,她也已經跟了他了。」
  「是。不錯,她已是他的人。,她也已經跟了他,但是,我相信馬姑娘對他只有恨,絕沒有大妻之情。」
  「要是像您說的,馬姑娘自己為什麼不--」
  「正如你所說,她不能不為遠在張家口的馬大爺著想。可是由我出手,那另當別論,那只是神武營跟查緝營之間的事,他們找不著馬大爺。」
  「可是,李爺--」
  「兄弟那麼你告訴我的目的何在?難道就是叫我袖手旁觀,不聞不問,難道你就能眼睛睜著看她悲慘一輩子?」
  趙風瞼上閃過抽搐,低下了頭。
  李燕月跟著又是一句:「兄弟,我不瞞你,不管為哪一樣,姓郎的我是非除掉不可,即使馬姑娘不願意,為了更大更重的利益,我也是要除掉姓郎的我可以告訴你,我原不知道那個人是他,也正在找那個人。」
  趙風猛抬頭:「好吧,李爺您跟我走。」
  他轉身要走。
  李燕月一把拉住了他;「兄弟,你能去?」
  「李爺,我豁出去了,我是為了馬姑娘,其實,只能有人除掉他們,我死都甘心。」
  「犯不著,兄弟,你還年輕,為什麼不善保有用之身?匡復的力量,每一分都該珍惜,凡我義師中的熱血男兒,每一個我都愛惜。」
  「李爺,不跟您去,我又能上哪兒去?」
  「這樣好不,暫時我送你上一個地方去待待,等事過去後兒投奔張家口。」
  趙風一點頭:「我聽您的,您打算送我上哪兒去?」
  「你跟我走,咱們得找路走,不能讓他們發現,否則他們就會有防備了。」
  李燕月帶著趙風,專走僻靜的小胡同,片刻之後,他把趙風送到了窮家幫『北京分航」。
  分舵裡只有賀蒙一個人在,不用多說,只告訴賀蒙,趙風的來歷,交待一句就行了。
  可是一聽說趙風的來歷月蒙卻忍不住問道:「趙兄弟,『天地會』第九旗究竟哪兒去了,怎麼連我們都找不著?」
  趙風追:「說穿了不值一文錢,就在查緝營後頭,跟查緝營只隔一堵牆。
  李燕月、賀蒙聽得都一怔。
  賀蒙叫道:「怎麼說,就在查緝營後頭那難怪了誰會想到洪門天地會的第九旗會搬得離查緝營這麼近?」
  趙風道:「已經賣身投靠了,那就另當別論了。」
  李燕月道:「馬姑娘也就住在那兒?」
  趙風點頭道:「那是座民房,從外頭著,根本就是戶住家。」
  「後頭通不通查緝營?」
  趙風道:「那堵牆上有扇門,有事他們就從那扇門到查緝營去,否則一概走前門,不過平素他們不輕易出去就是怕招人惹目。」
  李燕月道:「好吧,那兄弟你就暫時在這兒待著吧,等事過了後你再走。」
  話鋒微頓,轉向賀蒙:「就麻煩貴分舵上下了。」
  賀蒙道:「少令主這麼說。叫窮家幫的上下怎麼敢當呢,掩護義師裡的弟兄,本就是窮家幫應該的。」
  趙風瞪大了眼:「少令主?」
  賀蒙一怔:「怎麼,少令主,趙兄弟還不知道?」
  「洪門天地會裡除了馬大爺,任何人不知道。」
  趙風叫道:「『日月令』的少令主?」
  賀蒙道:「趙兄弟,能讓天下義師敬謹聽命的,還有別的令主麼?」
  趙風猛激動:「這,這,少令主,您怎麼不早說?」
  隨著這句話他曲膝便拜。
  李燕月伸手扶起,被扶起的趙風卻已是淚流滿面:「少令主,這件事您一定要管,要不然整個天地會就會成為干古罪人。」
  李燕月道:「兄弟放心我不告訴你了麼,不論沖哪一樣,姓郎的我都非除去不可。」
  趙風道:「我知道我只是認為,您要先見馬姑娘,這樣進去不容易。」
  李燕月道:「兄弟容易我得知見她不容易我也得先見她。」
  賀蒙道:「少令主我能知道是怎麼回事麼?」
  『當然能。』
  李燕月把從趙風嘴裡聽來的,以及為什麼非除掉郎玉奇的原因從頭到尾說了一遍。
  賀蒙聽得鬚髮噴張,威態微現,道:「的郎的何止該殺,簡直放萬死,只是少令主,趙兄弟說得沒有錯,要照這情形,大白天您想進去先見馬姑娘,的確不容易,而只一稍有動靜就會馬上驚動整個查緝營。」
  李燕月道:「我知道,我也想到了,我先去看看,真不行晚上再去。」
  他沒容賀蒙跟趙風再多說什麼,就告辭離開了窮家幫北京分舵。
  對查緝營,李燕月算得識途老馬了,他很快、很容易就到查緝營後。
  查緝營前頭臨大街,後頭卻是條胡同。
  挨著查緝營後頭的這一邊,共有幾十戶人家,一家挨一細的,李燕月雖沒問明趙風是哪一家,但是只正對著查緝營後便不難找。
  找到了,就在胡同中間,而且是正中間,離胡同兩頭一樣遠。
  不顯眼的一戶民宅,兩扇大門油漆都剝落了,一對門環也銹得差不多了,門關得緊緊的,一點聲音也聽不見。
  當然不能過去敲門。
  大白天翻牆,也很容易被發現。
  李燕月正在琢磨怎麼進去,隔壁一家門開了,出來個老頭兒,一付生意人打扮。
  李燕月看得一怔。
  這老頭兒不正是大刀會在琉璃廠所經營的古玩店裡的那個老帳房,也就是大刀會兩名護法之一的劉天池麼?
  他怎麼會在這兒?
  正怔神間,劉天池也看見了李燕用,一怔,旋即沖李燕月點了點頭,推開要關的門又進去裡面。
  進去是進去了,可是門沒關虛掩著。
  李燕月還能不明白,當即走過去,推開門走了進去。
  一進門,眼前兩個人,除了劉天池,還有個矮胖老者,正是另一位護法歐陽奇。
  李燕月道:「兩位--?」
  歐陽奇伸手關上了門,道:「閣下怎麼知道我們住在這兒?」
  李燕月道:「你老誤會了,我並不知道兩位跟司徒姑娘住在這兒的,我也不是來找司徒姑娘的。」
  劉天池道:「那閣下是從這兒路過,這倒是太巧了。」
  「不,我也不是從這兒路過,我是來找--」
  抬手往隔壁指了指。
  劉天地想問。
  歐陽奇道:「李朋友不能算外人,請見見姑娘,有話裡頭說。」
  李燕月道:「既然碰見了兩位,知道司徒姑娘住在這兒理應拜見。」
  劉天池跟歐陽奇陪著李燕月往裡行去。
  許是步履聲驚動了裡頭,還沒到堂屋,司徒霜已出現在堂屋門,她,秀眉淡掃,一身素淨打扮越發顯得清麗脫俗,站在堂屋門裡一臉驚訝的望著李燕月。
  李燕月含笑抱拳,招呼聲中進了堂屋。
  司徒霜訝然道:「你怎麼知道我們住在這兒?」
  歐陽奇把話接了過去把李燕月在門口說的,告訴了司徒霜。
  司徒霜略為釋然,道:「我說呢,我認為我做的已經夠秘密了,坐。」
  她人還有點憔悴,可是無礙她那清麗的天香國色。
  分賓主落了座,劉天池倒來一杯香茗跟歐陽奇侍立兩旁,直到司徒霜舉手讓坐,兩個人才落座。
  李燕月道:「姑娘知道不知道,這座宅子正在查緝營後頭?」
  司徒霜道:「知道,所以我才要住在這兒,最危險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李燕月道:「洪門天地會第九旗恐怕也是這麼想。」
  洪門天地會第九旗!
  司徒霜、歐陽奇、劉天池都為之一怔。
  李燕月沒有隱瞞,把自己的來意,以及前因後果,從頭到尾說了一遍。
  靜靜聽畢,司徒霜、歐陽奇、劉天池臉上都變了色。
  劉天池道:「洪門天地會怎麼會整個一個旗都賣身投靠了」』
  歐陽奇冷冷道:「咱們大刀會呢?」
  劉天池砰然一聲捶了桌子,咬牙切齒地道:「這幫滿虜鷹犬全都該殺。」
  司徒霜淡然道:「不要怪人家,要怪還是怪自己,要是自己人人心存漢室意志堅定,滿虜再無所不用其極,也是無計可施的。」
  司徒霜是一會之主,尤其她說的也是正理,劉天池不禁為之默然。
  司徒霜轉眼望李燕月:「原來你是洪門天地會的人?」
  李燕月道:「姑娘誤會了,我不是。」
  司徒霜微怔道:「你不是說,你跟張家口馬大爺--」
  「我只是跟馬大爺家頗有源源而已,我並沒有拜洪門,也不是天地會的人。」
  司徒霜忍不住道:「那你究竟是--」o
  李燕月道:「總有一天姑娘會知道的。」
  司徒霜道:「我忘了,我說過,只要相信你是友非敵就行了,何必多問其他--」
  頓了頓道:「照你所說的情形大白天裡,你想進去而不被用們發現的確是不容易--」
  「我也知道,我只是先來看看,如果不行,也只好等夜色降了,不過我沒那麼好的忍耐,但凡有一點可能,我不願意等到晚上。
  司徒霜秀眉微揚道:「那個姓郎的的確該殺,可是一經被他們發現就會累及馬姑娘,我勸你還是三思。」
  「如果進去之後,一舉捕殺姓郎的,帶了那位馬姑娘就好……」
  歐陽奇做這個獻議。
  司徒霜道:「查緝營離得太近了,只李爺一個人,一定可以做得到,現在多個馬姑娘就很難說了。」
  李燕月道:「我是希望跟馬姑娘談過之後,神不知,鬼不覺地除掉姓郎的。」
  司徒霜道:「要是那樣的話,你不能帶馬姑娘走,馬姑娘也不能跟你走。」
  李燕月聽得心頭猛一震,一時沒能說出話來。
  他懂司徒霜的意思,郎玉奇被殺,馬姑娘失蹤,任何人都會連想到馬姑娘,也一定會累及在張家口的洪門天地會總壇。
  司徒霜又道:「除非讓他們明確地知道,是誰殺了姓郎的,要不然馬姑娘無法脫離魔掌。」
  李燕月沉默了一下:「姑娘可知道我為什麼一定要去見馬姑娘?」
  司徒霜臉色微變:「想去聽聽她怎麼說?」
  「不錯,姑娘以為,在這種情形下,馬姑娘活下去的可能有幾成,除非她已變了心意,心甘情願但是,可能麼?」
  司徒霜道:「馬姑娘自己可以死,但她絕不願連累總壇及乃父,為此,她不能死,否則她不會忍辱偷生到現在!」
  李燕月又默然了。
  司徒霜道:「洪門天地會真有這麼大的顧忌嗎?」
  李燕月道:「在他們自己來說,未必,相信他們也願意為這件事雪報仇恨,付出代價,但是就外人看儘管天下義師為數不少,但比起滿虜兵馬以及鷹犬,實力卻相去天壤,因而不能不為他洪門天地會著想,況且,為這麼一個原因而以鐵血男兒,義師精英作為何出的代價,似乎也有所不值。」
  「如果照你這麼說,你根本不能動姓郎的。」
  「但是我必須除去他。」
  「就為這一點原因?」
  「還有更大的目的。」
  「我想不出一個姓郎的關係有多大。」
  「等到姓郎的一死,姑娘就會看出來了。」
  司徒霜道:「我看得很清楚,以你對大刀會所做的事來看,你應該是已置身滿虜某個衙門中,而這個衙門,很明顯的是神武營,神武營歸索尼,查緝營歸蘇克,你一旦除掉姓郎的,就會在索尼與蘇克之間,造成更大的仇恨,因為你明裡除掉大刀會,暗地對付查緝營,已經在他們二人之間造成誤會挑起爭端,再除了個姓郎的,甚至會造成他二人的決裂,進而勢同水火,這應該就是你更大的目的。」
  李燕月心神震動,由衷地佩服,道:「姑娘高明。」
  「我所以不懂姓郎的關係多大,是指對匡復。」
  「姑娘在大業來有所成就之前,應該先保我天下的族類啊!」
  「這話」
  「姑娘,假如索尼四個篡奪了清主王位,你以為天下百姓會如何?」
  司徒霜神情一震,道:「我沒看那麼多,這一點我不如你!」
  一頓,凝目緊接道:「我說的不錯,你不是個平常人,照這看,你更應該是個肩負重責大任的人。」
  李燕月淡然一笑,沒說話。
  司徒霜也沒再問下去,道:「既是這樣,做某種犧牲,應該值得的。」
  「我也知道,但是我畢竟是個凡人,所以我一定要去見馬姑娘。」
  「萬一,她不讓你動姓郎的呢?」
  李燕月只覺心裡一陣刺痛,道:「真要是這樣,我現在的顧慮反倒會小一些,將來的內疚,反倒會輕一點。」
  司徒霜沉默了一下:「那麼,你是等夜晚還是--」
  李燕月道:「也許是蒼天助我,他們現在有姑娘這麼一位鄰居,從姑娘這兒過去,也許容易一些,至少我可以從姑娘這兒看那邊的情景,即使是等到夜晚再過去,多瞭解那邊一些,我也有莫大幫助。」
  「如果需要我幫忙--」
  」不,我不打算也不能連累姑娘,如果讓他們知道大刀會還有倖存者,尤其倖存者是大刀會的會主和兩位護法,我的心血就白費了。」
  司徒霜道:「我帶你到一個既隱密,而又能把那邊情景盡收眼底的地方去,總可以吧?」
  李燕月道:「那可以,而且我至為感謝。」
  司徒霜一笑而起,這嫣然一笑,燦爛如花。
  李燕月心頭為之微震,忙避開目光,跟著站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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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3 14:27:03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二章
  司徒用帶著歐陽奇,劉天池二老,陪著李燕月到了後院。
  後院是個小花園,雖小,可是林木森森,棵棵合圍,這當兒枝葉雖嫌少了些,可是仍能遮住大半的天日。
  司徒霜抬手指了指,低聲道:「怎麼樣?」
  李燕月一點頭:「絕佳處所,請稍候。」
  他一長身形,已經竄上一棵合圍大樹的橫伸核桃,又一翻,人已隱人一大片枝葉中不見
  他隱身枝葉中,輕輕撥開一條逢,往隔鄰望去,只見隔鄰也是後院,也有一團頗為濃密的樹葉。
  透過那些林十看,隔鄰比這邊佔地大上一倍不止,亭台樓閣一應俱全,稱得上是美輪美奐。
  院子裡,經常有黑衣漢子經過,而且一些個隱秘處也站有黑衣漢子。
  的確是防衛嚴密,但卻沒望見有一個婦女。
  足證,馬姑娘雖然在這兒,但身邊沒一個丫頭,老媽子可供使喚。
  確沒看見想看的人,但那邊的情景,形式盡收眼底,大致也能猜出馬姑娘的住處了。
  再往後看,後頭便是「查緝營」,但是『查緝營』後牆內裡更多,枝葉也更密,想從外頭往裡看,除非登上更細的枝丫,或者是過到那邊的樹上去,可是那麼一來,便極容易被發現。
  「查緝營」裡這麼多樹,目的恐怕也就在此了。
  李燕月躍下了樹。
  司徒霜迎著他低聲問:「怎麼樣」」
  『情景與形勢是已經盡收眼底了。」
  「防衛是不是很嚴密?」
  「未必,但是要想神不知,鬼不覺,恐怕非得等到夜了。」
  司徒霸道:「那我也只好多留會兒客了。」
  她的眼神眼嬌靨上若有若無的笑意,看得李燕月又心神震動,又一次的忙把目光避了開去。
  事實上很快,不知道司徒霜的感覺如何?在李燕月感覺裡,似乎快了一些。
  四個人回到堂屋沒多久,日頭已經偏了西,吃過晚飯,喝了茶,說沒幾句話,大也就黑透了。
  這一段工夫的相處、交談,儘管歐陽奇、劉天池二老一直在座,李燕月對司徒霜仍然是多瞭解不少。
  司徒霜也褪盡了嬌靨上那粟人的冰霜,代之的,是美目流波,春風生於眉宇,嬌靨上笑容時綻燦爛如花,充分地流露女兒家本有的柔婉嬌態,不只一次的看得李燕月心神震顫。
  但是,李燕月也始終保持著一份警惕。
  因為,此時此地,他沒心情多想。
  姑娘馬麗珠就在隔壁,昔日的兒伴,「張家口」相遇時的倩影笑語而今都已真正的成了過去。
  而今,同樣一位美艷如花的姑娘,成了傷心斷腸之人,已經注定了一生的悲慘。
  片刻之後,還要讓她做難以抉擇的抉擇,做難以決定的決定.
  李燕月至性至情,這些,叫他怎麼忍受,又怎麼有心情去做他想。
  初更,二更-一
  司徒霜的笑容與笑語,以及照人的艷光,隨著遙遙傳來的梆折聲而逐漸減少,逐漸消失、黯淡。
  李燕月心底縱有不忍,但卻不能不暗自咬牙。
  歐陽奇、劉天池知道,這是多少日子以來 頭一次見到姑娘的歡顏,二老何等歷練,自是胸中雪亮。但,暗暗地,兩個人也為姑娘擔著份心!
  那是因為李燕月的表現。
  他們看見的只是李燕月的表面,哪一個又能看得見李燕月那顆心的深處!
  二更過了,李燕月站了起來。
  剎時,堂屋裡陷入了一片靜寂。
  二老跟著站起。
  最後,司徒霜也緩緩站了起來,儘管嬌靨上已恢復了帶著冷意的平靜,但是話聲卻依然輕柔,說:「要過去了?」
  李燕月不想承認,卻又不能不承認:「是的,姑娘。」
  他說話的聲音很輕,似乎是有氣無力。
  但是,堂屋裡的每一個人都聽見了。
  「仍然不需要我幫個忙?」
  「『大刀會』還有長遠的路,為了這,也為了我,姑娘還是置身事外的好。」
  司徒霜沉默了一下,然後微點頭:「好吧,我陪你到後院去。」
  李燕月不能再拒絕,也不忍拒絕。
  一行四人,在靜默中到了後院,一直到一棵大樹下,司徒霜才低聲道:「事情辦完以後,你也不會再過來了吧?」
  「為免麻煩,不過來了,以後我再來看姑娘跟二老。」
  他把歐陽奇、劉天地也帶上了。
  夜色黯談看不出司徒霜臉上有什麼表情,即使月色好,恐怕她也不會讓人從她臉上看出什麼來,只聽她道:「那你過去吧!」
  李燕月沒再說什麼,一抱拳,飛身上了樹。
  他沒敢往下看,一上了樹,立即穿越枝葉往隔壁掠去。
  他從這邊的樹上,到了隔壁的樹上,然後又從隔壁的樹上下來,制住了站在樹下暗影裡的一個黑衣漢子。
  「說,馬姑娘住在什麼地方?」
  黑在漢子沒說話,他沒辦法說話,抬手指了指,指的是微微燈光的林木叢中。
  從燈光,可以隱約看出,那是坐落在林木之中的一座小樓。
  李燕月一指點下黑衣漢子倒了下去,他永遠起不來了。
  他進來之前已經決定,進來之後,除了馬麗珠,凡是知道外人進來的,都不讓他活著。
  好在這兒的人,不是查緝營的,就是洪門天地會第九旗的人,無論是哪方面的,都死有餘辜。
  他在暗影裡疾撲小樓,一進林本叢,馬上飛身上樹,從暗中搖晃地挨近小樓。1
  在最近小樓的一處枝葉中,他輕撥枝時外經,小樓就在丈外,相當精雅的一座,柔和的燈光,來自樓頭。
  樓頭,一圈朱紅欄杆,燈光透自紗窗,從半技的紗窗裡,他見了窗裡的人。
  一個人,一個女子,一動不動的坐在燈下只看得見背影是美好的,熟悉的。
  是姑娘馬麗珠,應該是。
  他吸一口氣,忍住心底的痛,抑制住心裡的激動,長身而起,直落樓頭朱欄暗影裡,輕推紗窗,以身翻了進去,點塵未驚。
  那女子茫然未覺,一動未動。
  他輕輕的叫了聲:「麗珠。」
  那女子怔了一下,然後猛轉身。
  李燕e一驚。
  不是姑娘馬麗珠,蒼白的一張臉,枯瘦、憔悴,姑娘馬麗珠哪是這個樣兒的。
  那女子已經站起,臉上倏泛驚喜:「小月。」
  是馬麗珠。
  李燕月心裡一鬆,也為之泛起一陣刺痛。
  姑娘馬麗珠,張家口、北京城前後沒有多少時日,竟被折磨成這個樣兒,完全變了個人。
  讓人怎麼不悲?怎麼不痛?
  李燕月定神做強忍:「麗珠。」
  姑娘撲過來握住了李燕月的手姑娘的手乾瘦而冰涼,不復昔日的圓潤柔滑:「小月,你,你怎麼來了?」
  李燕月道:「趙風找到了我,他都告訴我了--」
  姑娘臉色一變。
  「在趙風沒找到我以前,我就在第九旗了--」
  姑娘臉色慘變,突然鬆了李燕月的手,抽身後退,低了頭。身軀泛起了顫抖。
  李燕月忍著,把來京之後的事從頭到尾說了一遍。
  靜靜聽畢,姑娘雙肩聳動,終於哭出了聲。
  李燕月沒勸,也沒說話,他知道,姑娘的悲痛與委屈,積壓在心裡太多時日了,需要做個盡情的發地,否則一旦攻了心,那會要人命。
  同時,他也知道,此時此地,在這種情形下,用盡世上的安慰問句、字眼來勸,也是於事無補。
  所以。他忍著心裡的刺痛,讓姑娘盡情的發洩。
  而,姑娘馬麗珠,只哭了一下子,旋即就猛然抬起螓首,嬌靨上還有淚跡,睫毛上也吊著晶瑩的淚珠,但是臉色卻平靜得像一泓止水,而目還透著一絲驚人的冷意。
  李燕月心頭一震,道:「麗珠--」
  姑娘淡然道:「不要緊,我已經習慣了,要是終日以淚洗面,我早就哭死了,剛才,乍見你,我像遇見了親人,忍不住,現在那一陣已經過去了--」
  李燕月為之默然,他能說什麼,又能怎麼說?
  姑娘話鋒微頓,接著問道:「你都告訴我了,我也明白了,你打算怎麼辦?」
  「我要先聽聽你怎麼說。」
  「這是我的命,現在他是我丈夫。」
  「你只為你?」
  「我還能怎麼說。」
  李燕月吸了一口氣:「麗珠,你既然這麼說,為私,我可以放過他但是為大局我必得殺他。」   
  「你不該來問我。」
  「我來,不只是為問你。」        
  「你要幹什麼?」
  「救你出去。」
  「我不需人救,如果我想走,怎麼走都走得了。」
  這個「走」,指的不只是走。
  李燕月道:「那你,」
  「『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我還能怎麼樣?」
  「你就這樣認命了?」      
  「不認命又能怎麼樣?不認那就只有死路一條,我死不足惜,也隨時可以死,但是-一」
  她住口不言,沒說下去。
  李燕月明白,道:「麗珠,要是我能保證-一」
  「保證什麼?」
  「 保證任何人動不了『張家口』……」
  「要不為『張家口』,我隨時可以死你能這麼保證,也就是說,我可以放心的死了。」
  李燕月一怔,一時沒能答上話來。
  這時他怎麼說,就算他真打算犧牲她,當著她,當著面他也不忍出口,何況他根本就不忍犧牲她。
  姑娘淒婉一笑:「別在意,我是跟你逗著玩兒的,你真能保證?」
  李燕月毅然道:「我能,但是,麗珠,你不能-一」
  「我不能死,是不是?那麼你說,我又怎麼活,活下去怎麼算?」
  李燕月為之默然,也為之黯然。
  事實很明顯,不論怎麼做,擺在姑娘馬麗珠眼前的,只有死路一條。
  李燕月腦中盤旋,正打算把不想說,不忍說的話說出口。
  姑娘馬麗珠淒婉一笑,又道:「我知道你很為難--既然你非殺他不可,既然你能保證『張家口』不受傷害,你就放手去做吧!」
  李燕月心裡一跳,忙道:「麗珠,那你--」
  姑娘馬麗珠幽幽道:「雖然明知道,死對我來說是一種解脫,絕對比悲痛淒慘的活一輩子好,但是為了不讓你為難,我願意活著。」
  李燕月忍不住伸手握住了姑娘的手,他感覺得出,他的手在顫姑娘的手更冰涼,他啞聲叫道:「麗珠--」
  四目凝望著,馬麗珠道:「這門親事,我當初就不願意,可是拗不過爹,我也沒有在意,但是那天你到『張家口』,我清晰地覺出這個婚約不對了,我跟到京裡來,也是為找你可是還……也許這是我的命,也許咱們沒緣份,我能說什麼,能怪誰?」
  話鋒微頓,姑娘從李燕月的手裡抽回了手,道:「我已經盡量在忍了,不要害我忍不住了。」
  姑娘的語氣柔和,話也說得相當平淡。
  但是李燕月卻聽得一陣心酸,熱淚欲湧,他忙暗吸一口氣,咬牙忍住,道:「聽我說,麗珠聽我說-一」
  姑娘道:「不管你有什麼話,都不必再說了。」
  李燕月一點頭道:「好,他現在在哪兒?」
  「吃過晚飯就上『查緝營』去了,不知道有什麼事,他從不告訴我,我也從不問,問了也是白問。」
  「什麼時候回來?」
  「不一定,他經常一夜不回來,甚至於幾天不見人影。」
  李燕月心往下一沉,道:「這麼說,今天晚上我不一定等得到他?」
  「用也也難說,也許他到半夜,或者快天亮的時候就回來了!」
  「也許他又是幾天不見人影?」
  「也許。」
  李燕月皺了眉,旋即道:「那麼我上『查緝營』找他去,那樣,他死在外頭,對你更好!」
  「不。我倒希望親眼看見他死。」
  李燕月~怔。
  「我自己不能殺他,可是別人殺他,我希望就在現場,親眼見著他死。」
  李燕月沉默一下,道:「好吧,我等他到天快亮的時候。」
  「萬一到時候他還沒回來呢?」
  「我走,等明天晚上再來。」
  姑娘低下了頭,又抬起了頭:「我有這麼個怪主意--」
  「什麼怪主意?」
  「你就住在這座小樓上等他,一直住到他回來,讓我跟你一塊兒相處一段時日。」
  李燕月心裡震驚,也為之悲痛,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你放心,他不許任何人輕易上這座小樓,不致於被人發現。」
  李燕月極力平靜一下自己,道:「不行,麗珠,我白天不能動手,萬一他白天回來呢?況且我從隔壁一個朋友處來,我不出去他們不放心,一旦有所行動,會壞整個大事。」
  姑娘微愕道:「朋友,你有朋友住在隔壁?」
  李燕月把有關「大刀會』事的經過告訴了姑娘。
  靜靜聽畢,姑娘面有異容:「大刀會』的會主,是個姑娘家?」
  「是的」
  姑娘沉默了一下道:「原來是這樣那我就不再留你了。」
  李燕月發現了姑娘的異樣表情,道:「麗珠,你可別誤會。」
  姑娘淒婉一笑道:「你為什麼要跟我解釋,跟我解釋不是嫌多餘嗎?」
  李燕月默默無語。
  倒也是何必解釋此時此地此情此景,解釋又能怎麼樣。
  突然,姑娘抬手熄了燈眼前頓時一暗。
  李燕月道:「麗珠--」
  只聽姑娘道:「不能一夜亮著燈,我該睡了,否則會招他們起疑的。」
  原來如此。
  李燕月又為之默然。
  樓外的光亮透射進來,映照在姑娘蒼白枯瘦的臉上,姑娘的臉色更顯蒼白,但也有一種淒婉的美。
  李燕月不敢看,也不忍看,倒過身,把目光轉向了窗外。
  窗外的夜色,有一種安靜的美。
  李燕月沒有心情觀賞夜色,但他不能不看著窗外。
  突然,兩條粉臂從後頭伸過來,靈蛇似的抱住了他,緊接著一個帶著顫抖的嬌軀貼住了他的背後。
  李燕月心神剛震,姑娘顫抖的話聲從身後響起:「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李燕用忙轉過身:「麗珠--」
  那帶著顫抖的嬌軀,偎進了他的懷裡,李燕月只覺得那個身軀好熱,甚至發燙,緊接著,蘭麝似的熱氣吹在他臉上,一張發熱的嬌唇又到了他的眼前,姑娘的話聲像夢吃:「我本來是你的,我的心、我的身子都是你的,可是現在--我不甘心,我要把它給你--」
  李燕月心神狂震,但他不忍躲也不忍去推,忙道:「麗珠……」
  剛叫了這麼一聲,嬌靨顫抖得更厲害,甚至在李燕月懷裡顫動,原來發熱的,現在更熱,話聲沒有了,代之而起的是夢吃似的呻吟。
  這,就是鐵石人兒也無法抗拒。
  但是,李燕月--
  李燕月道:「麗珠,不要作賤自己。」
  姑娘不說話。
  「麗珠,我明白你的感受,但是我要是這麼做,我成了什麼?」
  姑娘不說話,但是身軀移動,卻帶著李燕月走向那一張榻。
  李燕月沒有躲,也不抗拒,他實在不忍。
  呻吟著,扭動著,把李燕月帶到了軟榻旁,雙雙倒在那軟榻上。
  姑娘像一團火,整個人像發了瘋。
  李燕月暗暗一歎,閉上了眼,一動不動。
  火在燃燒,人在瘋狂。
  突然,一切歸於靜止。
  姑娘哭了,極力壓制的哭聲,令人心酸,令人心碎腸。
  李燕月伸手擁住了嬌軀,沒說一句話。
  良久,良久,姑娘住了聲,輕輕說道:「我知足了--」
  「麗珠,你這是何苦?」
  「你不是我,你不懂。」
  之後,誰都不再說話。
  那麼寧靜那麼安詳。
  慕地李燕月聽見了什麼。
  姑娘猛可裡坐了起來,道:「他回來了。」
  李燕月把姑娘拉躺下,道:「你已經睡了,你睡你的。」
  他躍身而起,掠向門後,貼著門後的牆壁站立著。
  樓梯上,傳來一陣輕捷的步履聲。
  轉眼工夫之後。門開了,一個頎長人影走了進來。
  只聽姑娘在軟榻上道:「回來了。」
  那人影「嗯!」了一聲。
  李燕月行動如電,出手如風,一指點在那人影腦後。
  那人影往前就栽。
  李燕月伸手抄住了他,扳轉一看,正是那位郎少爺。
  姑娘從軟榻上站了起來:」你把他--」
  「我只點了他的穴道。」
  「先把他放下,幫我做件事。」
  李燕月把郎少爺放在軟榻上,道:「什麼事?」
  「洪門這個第九旗,棄宗忘祖,賣身投靠,一個也不能留。」
  「共有多少個?」
  「人是不少,但都在這兒,一個也不少。」
  「沒有一個可留的。」
  「除了趙風,可是趙風已經不在這兒了。」
  這情形跟大刀會一樣。
  李燕月道:「非得現在動手麼?」
  「怎麼,你問這--」
  李燕月道:「第九旗人不少,住的地方又分散我是怕有任問疏漏驚動了『查緝營』。」
  姑娘道;「我不能多留他們一天,他們多活一天,『洪門天地會』的罪過就多一分。」
  李燕月沉默了一下,點頭道:「好吧。」
  「尤其是那個符北成,絕不能放過。」
  「符北成是誰?」
  「第九旗的旗主。」
  「他住在哪間屋?」
  「他住在前院堂屋裡。」
  「後院住的有第九旗的人麼?」
  「沒有,他不讓他們住後院,只派他們到後院來負責禁衛。
  「他們多少時候換一班?」
  「一個時辰。」
  「如今離換班的時候還有多久?」
  姑娘沉吟了一下,道:「還早,還有半個時辰。」
  怪不得到現在還沒人發現李燕月殺的那個。
  李燕月道:「那我就從後院下手。」
  話落,他閃身穿窗而出,走原路下了樹。憑他敏銳的耳目,一個一個的找一個一個的整倒,都是點的死穴。。
  連頭一個,總共八個,都是什麼都沒看見,還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就躺下了。
  看看後院再也沒人了,李燕月閃身撲向前院。
  姑娘告訴他那位九旗主符北成住在堂屋裡,堂屋好找,從後院一進前院就是堂屋。
  這時候了,前院除了堂屋的左耳房,已經是一片漆黑,出了燈光。
  院子裡有兩個,來往晃動地走著。
  前院就這麼兩個站班的。
  夠了,人站在院子裡,廂房、堂屋,盡在目光之內,監視之下。
  再說,後鄰就是「查緝營」,找麻煩的誰又知道「洪門天地會第九旗』搬來了這兒,就算知道,又有幾個敢來老虎頭上拍蒼蠅的?」
  也許是天誅賣身投靠的『洪門天地會」這個第九旗,今夜偏偏就有這麼一個。
  這一個,抵過百個,也抵過百回。
  只這麼一個,來這麼一回也就夠了。
  李燕月不走前頭,從旁邊的窗戶進了右耳房。右耳房裡沒住人。堆的是一些個雜物,有點兒霉味兒。
  李燕月開了門。從右耳房出來,左耳房就在對面,垂著布簾兒沒關門兒,燈光從布市跟門框的縫裡透射出來,裡頭靜得聽不見聲息。
  難道裡頭沒人,符北成不在。
  李燕月凝神聽,終於聽見裡頭有呼吸聲,相當均勻,似乎是睡著了。
  睡著了怎麼還亮著燈。
  李燕月往裡繞著到了左耳房門口,從布市邊幾上往裡看。
  有個人爬在桌上睡著了,正是那位九旗主符北成。
  李燕月見過九旗主,可不知道誰是符北成,現在他知道了。
  他掀開布帶,輕輕地閃了進去,到了桌子旁,符北成身邊。
  符北成睡得正熟。
  李燕月看桌上,有幾份『查緝營』的公文,都是長篇大論的官樣文章。
  難怪符北成伏桌回去,這些人出身江湖廝殺拚鬥能手哪能習慣這種官樣文章。
  賣身投靠貪圖的是榮華富貴,卻也是自我拘束,自討苦吃。
  突然,符北成有了動靜,嘴叭隨著要轉臉。
  李燕月早就力凝右臂,保持戒備,此刻一指點了下去,符北成不動了。
  他點的不是符北成的死穴而是昏穴,他有他的打算,符北成是個旗主,應該受天地會的懲罰,死在姑娘馬麗珠的手裡。
  點昏了符北成之後,他低著嗓子輕喝一聲:「你們兩個,都進來一下!」
  堂門響,接著布簾一掀,近來了一個,他看見了床上的符北成,一怔停步。
  趁他這一怔,李燕月一指點出,然後伸手前拉,這頭一個前衝爬了下去。
  李燕月跟著旋身向門,門後的那個要跑,而且張嘴要叫。
  李燕月一指點在他的喉結上,跨上半步,抬腿膝猛一頂,那一個沒能叫出一聲,往後就載,摔在地上打了滾,寂然不動了。
  李燕月沒敢稍停,撲出堂屋,先是東廂房,後是西廂房,進去出來,出來進去,再出來的時候,他撲進堂屋左耳房,提起符劉成,吹滅了燈.直奔後院。
  小樓上沒燈,靜悄悄的。
  莆上小樓,一股血腥撲鼻。
  李燕月心裡一動,急忙撲進姑娘的房。
  黑暗中看,軟榻上躺著一個,地上躺著一個,榻上是男的,地上是女的。
  滿屋子的血腥味,榻上,榻下,看上去發黑的東西,流了一大遍。
  李燕月心神猛震,急忙找火石點上了燈。
  燈光亮起,一幕驚心動魄,慘絕人寰的景象,看的他心膽具裂,魂飛魄散。
  躺在軟榻的是那為郎少爺,臉上刀口縱橫,血肉模糊.從心口到小流整個被剖開了,肚腸都流出來了。
  獨不見那顆心。
  地上,躺的是馬姑娘,一把匕首插在肚子上,雙手還緊握著柄,滿嘴都是血,還有些塊狀物。
  原來郎玉奇的一顆心--
  李燕月定過神,急忙去扶馬麗珠.遲了沒有呼吸.也沒有脈了。
  李燕月手顫、心顫,熱淚外湧。
  英雄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
  如今--
  青梅竹馬童年的玩伴,闊別多年.再相逢已亭亭玉立.明艷照人。
  「張家口」離別,京裡再相逢,才多久?這般光景,如此下場.雖說是郎玉奇狼子野心,可不都是他李燕月一趟張家口惹出來的!
  他能不傷心?能不悲痛?
  但,傷心,悲痛又於事何補?
  咬咬牙,忍住淚,輕輕放下姑娘,他過去一腳踢醒了符北成。
  符北成地上睜眼.頭一眼看見的是站在身邊的李燕月,他一怔色變,猛可裡抬腳踢李燕月的腿檔。
  李燕月間身躲過,一腳踩住了符北成的胸膛.冰冷道「你轉臉看。」
  符北成轉了臉,眼圓瞪,機拎暴顫,臉再也轉不過來了。
  李燕月道:「馬姑娘手刃大仇.賣身投靠的第九旗,只剩下趙風跟你,趙風已經不在此地.你-一」
  符北成猛地把臉轉了過來.閉上了眼,身軀不住地顫動。
  李燕月抬起了腳,符北成,站起來。』
  符北成臉蒼白不吭一聲,顫抖著站了起來。
  過去.把馬姑娘的匕首拔出來。」
  符北成轉臉望李燕月,臉上滿是驚恐。
  「此時此地.你是不是該為馬大爺父女盡一點心意?」
  符北成顫抖著過去,彎腰拔出了那把匕首,剛站直腰,李燕月已經到了他的面前,一掌拍出去,正中心口。
  符北成有陣剎那間的驚怔,旋即一口鮮血噴出,人倒了下去。
  李燕月望著緊握匕首的符北成屍身,道:「這件血案是你幹的,最後你死在那馬姑娘一掌之下.想可以減少你幾分罪過了。」
  話鋒微頓,曲一膝跪向姑娘:「麗珠,願諒我不能帶你走.睿智如你,應該明瞭我的苦心,我的不得已,將來我會替你對老人家盡孝。」
  抬手熄燈,飛掠出樓,幾滴晶瑩物滑落,那是淚珠……
  口             口              口
  李燕月從原路回到了隔壁,司徒霜居然一個人在花園樹下等著。
  李燕月下了樹站在她面前,她沒說話,只用一雙輕柔的目光望著李燕月。
  李燕月心底泛起一陣感動,道:「姑娘為什麼不到房裡歇著。?」
  她答話不著痕跡,道「今天晚上夜色不錯,我想在這兒多站一會兒。」
  李燕月知道,假如他明天天亮回來,她可能會在這兒站上一晚。
  他心裡雖然感動,但此時此地卻實在沒有心情做他想。
  因為那邊,小樓上令人心碎腸斷的慘狀,還在他腦海之中。
  一個人之中有一個是他的兒伴,也對他動了情,結果是這麼個下場。
  追根究底,他認為起因於他,如果沒有他一趟「張家口」,便沒有姑娘馬麗珠的悲慘下場!
  司徒霜遞過了一方羅帕,柔聲道:「把你的淚水擦擦!」
  「謝謝姑娘」
  李燕月忙舉袖擦淚。
  他沒有接那方羅帕,儘管沒有接,但是羅帕上那蘭麝幽香,已深深地沁入了他心中。
  司徒霜垂皓腕,收回羅帕,道:「屋裡坐,還是在這兒坐會兒?」
  姑娘司徒霜有一顆善解人意的蘭心,對於李燕月過去的這一趟,她半句不提,也絕口不問。
  他沉默了一下,然後把經過說了個大慨。
  司徒霜聽的淚水在一雙美目中打轉,她就是不讓它掉下來,說話的語氣也是平靜的,但是一聽就知道,她是在盡力的壓抑道:「事情必然是這麼個結果,你也不用太難過……」
  李燕月微一搖頭,:「難過又有何用,匡復大業,是必須有所犧牲的,誰也不知道會是誰,說不定有一天會輪到我自己……」
  司徒霜突轉話鋒:「屋裡坐坐吧,二老已經安歇了,是我叫他們去的。」
  李燕月道:「不了,我該走了,從白天打擾到如今,姑娘也該休息了。」
  司徒霜陪著李燕月往前走去,一路上兩個人都沒有說話。
  到了大門,司徒霜才淡淡的說了聲:「空的時候來坐坐。」
  顯然,她有的不只這一句話.她只是說不出來。
  面對著這麼一位姑娘,李燕月突然泛起一陣激動,但是他連忙又把它壓抑了下去,道:「我會來看姑娘跟二老的。」
  司徒霜沒再說話,伸皓腕開了門。
  李燕月沒再多停留轉身走了出去,頭也沒回,邁步行去。
  司徒霜關上了門。
  聽見了關門聲,李燕月停了步,向著那兩扇大門看了一眼,包含複雜的一眼,兩扇門已擋住了司徒霜。
  他猛吸一口氣,轉身大步行去。
  他沒有想到,還沒有離開的司徒霜,從門縫裡看見了他,心頭為之一陣震顫,連扶著門栓上的一隻玉手,都起了輕微的顫抖。
  等到司徒霜走回院子裡劉天池、歐陽奇並肩站在那兒。
  司徒霜似乎料到了二者沒去睡,嬌靨上並沒有意外的表情。
  二老也知道司徒霜一定料想得到,也沒有做任何解說。
  劉天池道:「走了」
  姑娘只「昭」了一聲。
  歐陽奇道:「那邊的情形他告訴您了?」
  「他沒有瞞我--」
  司徒霜把李燕月告訴她的又告訴了二老。
  靜靜聽畢,二老沉默了好一陣子。
  司徒霜往堂屋走。
  二老跟著她進了堂屋。
  等到司徒霜坐下了,劉天池才道:「姑娘,咱們對他,該重新評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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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3 14:30:57 |只看該作者
  「怎麼!」
  「這不是常人咬得了牙的。」
  「你以為是--」
  「如果是為私仇,這種人該殺,但是他不是為私仇,這種人就令人肅然起敬了,而且他絕不是個尋常人。」
  「我早就覺得他不是尋常人了,因為他的做法,他的目的,跟一般匡復組合中人,大不相同。」
  「我所以這麼說。意思並不全在匡復。」
  司徒霜目光一凝,看了劉天池一眼:「謝謝您,他是我僅遇的奇才,但要順其自然也得看緣份。」
  劉天池沒再說話--
  口  口  口
  李燕月想到窮家幫分舵去,把消息告訴趙風,但走一段他又停住了。
  他想反正趙風一定會知道消息的,「窮家幫」耳目眾多,消息靈通在分舵一知道,馬上會逼趙風走,到時候趙風還能不知道?
  見了『洪門大地會』的弟兄,就會想起姑娘馬麗珠,難免會難過,不去算了。
  他打算拐彎,但是他又停住了,最後還是直奔了『窮家幫』分舵。
  『窮家幫』分舵撒的暗樁不近,一進那片樹林,賀蒙就帶著趙風恭迎了。
  李燕月道:「打擾諸位安歇了。」
  賀蒙道:「都還沒睡,沒有您的消息哪能安心?」
  說著話,進了分舵,趙風忙不迭地就問;「少會主,您去過沒有?」
  李燕月心往下一沉,道:「去過了。」
  趙風忙道:「情形怎麼樣?」
  「兄弟,我不想告訴你,可是又不能不讓你知道--」
  他把經過說了一遍。
  賀蒙鬚髮賁張,猛可裡站起來,可是旋即又低頭坐了下去,一句話沒說。
  趙風怔住了,好一會兒,突然蹲下了地,抱著頭,捂著臉,放聲大哭。
  李燕月本來是強忍著,賀蒙也一樣,可是趙風這麼一哭,哭的兩人也流了淚。
  賀蒙一巴掌把個桌腳拍掉了:「姓郎的,要是我,不碎他的屍,不把他挫骨揚灰,我就不勝賀。」
  李燕月沒說話,也沒攔趙風,任趙風哭了個夠,等到住了聲,收了淚,趙風臉煞白,兩眼卻通紅。
  李燕月伸手把他拉了起來,拍了拍他道:「兄弟,事已至今,你也不用再難過了……」
  「少領主,我哭的是姑娘,哭的是『洪門天地會』」
  「我知道,兄弟,聽我說,我請賀二爺派人連夜送你出城……」
  趙風一點頭道:「好。」
  「離京之後,聯絡上『洪門天地會』的人,請他們加快傳信回張家口,就說我說的,任何人不許輕舉妄動,等你抵達張家口之後再去見馬大爺,細加說明,再稟明馬大爺,我說的,不許任何人動,不許『洪門天地會』的人進京,否則會壞我大是。」
  「是」
  「我就交代這些事,你也動身吧!」
  「是!」
  「賀二爺……」
  「少令主吩咐!」
  「既刻起,監視『查緝營』行動,如果他們不出京,任他們幹什麼。」
  「您放心就是。」
  「我走了,馬上送走趙風。」
  在賀蒙恭應聲中,李燕月離開了「窮家幫」京城分舵。
  盞茶工夫,李燕月回到了「神武營」,一回到「神武營」,他馬上去見彭烈。
  李燕月到了門口,先敲了敲門。
  「誰?」
  彭烈在裡頭沉聲問了一句。
  李燕月道:「老哥哥,是我,燕月。」
  只聽彭烈在裡頭叫了一聲:「燕月。」
  還真快,應聲方落砰然一聲門就開了,彭烈當門而立眼都瞪圓了:「老弟,你真行.老哥哥找揪心,一直揪到如今。」
  彭烈真情流露,李燕月不由為之暗暗一陣感動,他帶著歉疚的笑意,跨進了門道:「害得老哥哥到現在還沒睡覺。」
  彭烈道:「可不,還真是,翻來翻去就睡不著,乾脆起來等了.你要再不回來,我就帶人找你去了,坐一坐。」
  兩人落了座,彭烈忙不迭地就問:「怎麼樣,找著了沒有?」
  李燕月強顏為笑,道:「何止找著了,幾十口子都做了?」
  「真的?」彭烈一下子兩眼又瞪圓了「幾十口子?」
  「『查緝營』的跟他在一塊兒的,不是「查緝營』的有誰?」
  彭烈有點激動,還帶著興奮:「那,那小子的五陽魁首呢?
  「我沒動不能帶回來,那小子要是沒了腦袋,讓人一看就知道是外人做的,我的心思巧安排就白費了。」
  「兄弟,究竟是怎麼回事兒,快說給我聽聽?」
  李燕月撇了該撇的說了能說的,把經過情形從頭到尾告訴彭烈。
  「你是說一個也沒留?」
  「沒有。」
  「 讓他們看上去,以為是內鬥,絕想不到是外人幹的?」
  「不錯。」
  彭烈砰然一聲拍了桌子一蹦老高:「高,兄弟真高,過癮,真過癮了--」
  李燕月坐著沒動,道:「老哥哥你也不看看現在什麼時候?」
  剎時,彭烈一怔,轉望外面,失笑道:「可不,我都喜糊塗了。」
  他鬆了李燕月,李燕月站了起來,:「老哥哥,現在可以睡了,離天亮還有一段時間呢。」
  「睡?兄弟,你別氣我了,剛才是揪心,如今是興奮,更睡不著,乾脆,咱哥兒倆都別睡,坐等天亮。」
  李燕月道:「我不要緊,我是怕老哥哥一夜沒睡--」
  彭烈忙截口道:「只要兄弟你不要緊,我不怕幹這一行,幾夜不睡是常事。」
  李燕月道:「那行,我們坐等天明!」
  彭烈道:「干坐,干聊,嘴裡能淡出個鳥來,咱們壟點酒喝,邊喝邊聊。」
  彭烈這種漢子是離不開酒,沒名目還要找名目喝酒,何況如今是有名目,自然更的喝了。
  身為大令班,辦起事來就這麼容易,只交代了一句,盞茶工夫不到,幾樣小菜就送來了。
  彭烈從床下搬出了個小罈子,咧著嘴笑道:「兄弟,這是老哥哥我珍感的道地的燒刀子,正好慶功!」
  拍開泥封,酒香撲鼻,還是真引人垂涎。
  兩個半大碗,一個人倒了一碗,把罈子往邊上一放,彭烈就端起了碗:「來!兄弟,老哥哥敬賢一碗,恭賀你氣出了,仇報了,恨消了,功也立了。」
  氣正出了,仇是報了,恨是消了,功也的確立了。
  但是……
  在李燕月來說,這是一碗入吼斷腸的苦酒,彭烈一口氣喝了個點滴不剩,李燕月只喝了半碗。
  他不是不能喝,是不忍喝,不敢喝,借酒澆仇,他怕喝多了有所流露。
  彭烈不解這麼多,一怔眼:「兄弟,我干了。」
  李燕月道:「老哥哥,你是希望我陪你聊到天亮,還是希望我等會兒就爬下了。」
  「開玩笑,兄弟,你又不是不能喝-一」
  「我能喝,可是折騰了一天大半夜之後這麼喝法,我准爬下。」
  彭烈微怔點點頭:「倒也是好,咱們就慢慢兒喝。」
  兩個人就這麼慢慢喝下了,一直到天色大亮,半罈燒刀子沒了,不過大部分都進了彭烈的口,下了彭烈的肚。
  看看時候差不多了,彭烈仰干了碗中酒,一抹嘴,道:「走,兄弟,統帶許起來了。」
  兩個人推碗而起,出了屋,直奔統帶薄一飛的簽押房。
  到了簽押房,門口已經站上護衛了,這表示薄一飛已經在簽院裡了。
  一個彭烈,一個李燕月都不需經過通報兩個人進了簽押房,薄一飛正在喝茶,見兩個人進來一怔:「燕月回來了。」
  李燕月微欠身:「統帶。」
  彭烈帶著熏人的酒氣道:「統帶,我們來稟報喜訊來了。」
  薄一飛皺眉道:「彭老,一大早就喝成這樣?」
  「 一大早?我們哥兒倆從昨兒個半夜喝到剛才,燕月昨兒個夜就回來了,不是時候太晚,當時就見您了。」
  薄一飛怔了一怔:「晤,燕月昨兒夜裡就回來了,情形怎麼樣?」
  「哈,過癮,高哇……」
  彭烈根本不讓李燕月說話,就酒氣四溢,口沫亂飛地把李燕月告訴他的又告訴了薄一飛。








第十三章
  薄一飛也興奮,可沒彭烈那麼高興,一挑拇指道:「行,燕月,立了大功,索大人知道了一定高興,一定有賞。」
  李燕月淡然道:「燕月倒不求賞,感索大人跟統帶知遇,理應盡心盡力!」
  這回薄一飛樂了,瞇著眼直點頭:「好!好-一」
  彭烈道:「統帶索大人呢?昨兒晚上沒留在營裡?」
  薄一飛道:「索大人輔政,一天到晚大小事有多少,哪能老留在營裡,昨兒個進宮去了,臨走交代今兒早上會上營裡來。」
  話剛說完,外頭來報,索大人到。
  恭迎如儀一番之後,索尼落座在簽押房裡,彭烈搶著一五一十的又稟明一遍。
  彭烈話說完,索尼臉上微露笑意,道:「既是這樣,今天一早他們就該知道了。」
  彭烈道:「當然,他們准知道,可是外人未必知道。」
  「怎麼?」
  「這種事他們怎麼會張揚,捂著掩著就算了。」
  索尼冷冷一笑道:「就是他們想瞞也瞞不了我,薄一飛!」
  「卑職在。」
  薄一飛躬身哈腰上前。
  「交代何富去打聽打聽去。」
  「是。」
  薄一飛恭應聲中要往外走。
  索尼的一個貼身護衛進來了,向著索尼附耳低語了一陣。
  索尼臉色連變,最後哈哈大笑:「好,好,燕月,幹得好,『查組營』死了個蘇克的親信,外帶一個班領還有幾十個,據說是爭風吃醋起內鬥。」
  李燕月心刀割似的猛一疼。
  他疼的也是索尼的深沉,索尼的「不見兔子不撒鷹」。
  彭烈顯然也心裡老不是味道做沉著瞼道:「索大人,是不是該有點什麼賞件?」
  索尼現在可跟剛才不同了,道:「當然有賞,燕月,你別在意,我一向信賞必罰,什麼都沒見著,我不能輕易相信你給我辦好了,不只是對你,對任何人都一樣。」
  李燕月道:「燕月不敢。」
  索尼道:「我不但有賞,而且有重賞,你等著吧,我這就進宮去,等我從宮裡回來,我會帶著重賞給你。」
  索尼帶著他的貼身護衛走了。
  吃中飯的時候傳來震驚人的大消息。
  什麼驚人的大消息?
  蘇克垮了。
  怎麼垮的,什麼理由垮的?未經透露,沒人知道。
  總而言之一句話,蘇克垮了就是了。
  蘇克系統下的人,沒有什麼大變動,就像步軍統領兼九門提督沒有換人,就是一例子。
  不過,索尼兼領了『查緝營』。
  這也就表示,索尼除了領『侍衛營』、『神武營』之外,步軍也到了他的掌握。
  也就是說,蘇克的地盤與努力讓索尼徹底併吞了。
  九門提督沒動,「查緝營」的統帶撤了,不但撤了,而且吃了罪,革職查辦。
  那麼誰接「查緝營』的統帶呢?
  索尼得勝回『報』,班師凱歸,春風滿面地回到了『神武營」.即召集班領及班領以上的「幹部』,當眾宣佈,也就是當眾授職,當眾布達,李燕月接掌「查緝營」。
  不過不稱統帶,稱總班領,因此也沒有頂戴,沒有袍服,受「神武營」節制,但卻是直接向索尼負責。
  儘管如此,這一宣佈依然震動人心。
  好在索尼是論功行賞,蘇克等於是李燕月搞垮的,索尼兼併的地盤與勢力,也等於是李燕月爭來的、誰能不服,誰又能說什麼?
  人人爭相道賀,尤其是彭烈,樂得嘴都合不攏了。
  當然,李燕月也少不了『謝恩』一番,感索大人知遇提攜,往後更當竭盡心力圖報。
  索尼下令擺宴慶功說得好也是為李燕月餞行。
  『神武營』的大廳、前後院實開數十桌都擺滿了。
  索尼免大家拘束,喝杯酒就走了。
  索尼一走,情況更熱鬧了。
  上自統帶薄一飛,下至每一個弟兄,無不爭相敬酒,這一席酒直喝到日落西山。
  李燕月不敢醉,但是到頭來他還是醉了,真醉了,而目是爛醉如泥,人事不省。
  等他有知覺的時候 日頭照窗台,光亮刺眼。
  他發現是睡在彭烈房裡而且已經是第二天日上三竿。
  他坐了起來,頭還有點昏沉沉的,好渴,拿起桌上的茶壺,嘴對嘴灌了一陣渴解了。人也清醒了不少。
  彭烈不在,不知道哪兒去了。
  人清醒了,也開始擔心了。
  他擔心爛醉如泥,人事不省的時候,有沒有說些什麼有沒有洩露心底機密。
  一陣雄健的步履之聲,彭烈進來了,先是一怔,繼而咧嘴笑道:「兄弟怎麼樣?有沒有哪兒不合適?」
  他這一笑,李燕月心裡的一塊大石落了下去道:「老哥哥,沒事兒。」
  「我還是真沒事兒還能再喝。」
  李燕月搖頭道:「到今天我才知道,比起老哥哥,我這點量差多了。」
  「沒那一說,」彭烈道:「這麼多人換個兒敬,你等於打了個『神武營』的通關,就是神仙也禁受不住,要是我,不要一半就爬下了。」
  頓了頓接道:「兄弟,今兒一早我跟你算過了,你知道你喝了多少,說出來嚇你一跳--」
  李燕月忙擺手:「老哥哥別提酒,我喝傷了,聽見酒就想吐,渾身打哆嗦。」
  彭烈哈哈一陣大笑,然後道:「那麻煩了,等你過去還有至少一頓呢!」
  「什麼至少一頓?」
  「咦,新官上任哪,咱們這兒這是給你餞行,到了『查緝營』走馬上任,他們還給你接風,何止一頓?」
  李燕月搖頭道:「就沖這一樣,我就不是做官的材料。」
  彭烈又一陣大笑,笑過了,他道:「說真的,兄弟,你打算什麼時候上任去?」
  李燕月道:「我想徹底整頓一下『查緝營』,越快越好。」
  「行。」彭烈一拍大腿:『那丁是丁,卯是卯,今兒個就好,我去給你--」
  李燕月忙道:「老哥哥,你又要幹什麼?」
  彭烈笑道:「合著你都讓嚇怕了,放心,不吃不喝了。我去安排列隊歡送,再著人陪你去上任,離開娘家門上婆家去,先給他們來個下馬威。」
  「不用,老哥哥。」
  「怎麼說,不用?」
  「帶『查緝營』、整頓『查緝營』,要是得使『神武營』的下馬威,那我還怎麼帶他們,往後怎麼辦?」
  彭烈一怔道:「這倒也是,憑你還怕不能治得他們服服帖貼,那就聽你的,免了,不過,兄弟,往後去,『神武營』、『查緝營』,冤家變成親家,成了一家人你可要多來在動--」
  「我多來走動,難道老哥哥就不上『查緝營』走動走動?」
  「誰說的?」彭烈兩眼一瞪道:「『查緝營』是兄弟你的,我還不是想去就去,說不定一天能上個八九趟。」
  「這不就是了麼,老哥哥還囑咐什麼?」
  彭烈也笑了。
  「不過,老哥哥。」李燕月笑音微凝,眉鋒微皺道:「索大人的權勢,恐怕也就有大麻煩。」
  彭烈一怔忙道:「兄弟,你是說--」
  「名利權勢之爭,誰肯讓誰。該有個人提醒索大人,提防鰲拜跟遏必隆。」
  彭烈一搖手:「兄弟,這種事不用你我操心,索大人何許人,焉能不明白,你看不出來嗎?他早就在下棋,有了對策了。」
  「驅,老哥哥是說--」
  「索大人讓你接掌『查緝營』為什麼?他要掌握』查緝營』,一方面讓你監視九門提督,一方面他要掌握地面上的動靜,因為傳說鰲拜跟遏必隆,有股地面上的秘密勢力,還不小,他不撤換九門提督為什麼?因為他要掌握步軍,只能使現在這位軍門感恩圖報,整個步軍就會誓死效命了,他一手抓住三個營,一個步軍他怕什麼?又怕誰?不信你往後看,不等鰲拜遏必隆動,他就會來個先下手為強。」
  索尼的為人與用心,李燕月早看透了,所以裝糊塗問彭烈,只是為證實一下自己的看法。
  現在證實,他的看法沒有錯。
  同時,他也知道,索尼這個人,確是個不簡單的人物,也確有他的一套。
  正說著,薄一飛派人來訪李燕月簽押房相見。
  問什麼事,來人說不知道。
  彭烈拍了拍李燕月:「問什麼,還不是官場上的那一套!走吧,我陪你瞧瞧去!」
  兩個人跟著來人直奔簽押房。
  門口告進之後,兩個人進了簽押房,赫然有客人在座,是個便服的瘦削老頭兒,頗有一身書卷氣。
  經過薄一飛的介紹,原來是『九門提督衙門』的師爺,姓曾,叫曾玉書。
  彼此見過禮之後,曾師爺說明來意,一為催促李燕月往『查私營』上任,一為先請李燕月赴九門提督衙門相見。
  不用說,知道李燕月是索尼跟前的紅人,先拉關係。
  請慕友來請,也足見對李燕月的敬重。
  人家來請,來的又是清高的幕賓,怎好不去。
  其實,論和李燕月走馬上任之前,也應該先拜上官。
  這是禮,也是常規,想做官、會做官的都懂這個。
  如今不等李燕月去拜見,先請幕賓來請往相見,絕無僅有。
  坐了一會兒,李燕月就跟著曾玉書走了。
  『神武營』門口有車雙套的馬車,硬是軍門大人的「座車」!
  坐上馬車直馳九門提督衙門。
  九門提督衙門門口下車,李燕月為之一怔。
  站門的親兵增加到一十六名,一個個挎刀肅立,一名藍翎武官帶班,人一下車他忙前見禮了。
  中門大開,門裡兩旁排滿了人,登階人門一看,九門提督轄下的文武官員全到了。
  就為迎一個「查緝營」的總領班,就簡直是荒唐。
  但是九門提督不怕誰怪罪。
  李燕月也明白,這種排場迎的不是他,而是迎索尼。
  剛進大門,軍門大人穿戴整齊,不帶貼身護衛,親自迎了過來。
  李燕月懂,先見一禮,再跟軍門大人握手言歡給軍門大人一個十足的面子。
  軍門大人的確很高興,把臂而行,給李燕月-一介紹兩旁的文武官員。
  李燕月也懂,該見禮的見禮該點頭的點頭。
  兩旁文武自覺面子十足,當然也很高興。
  這些人都是老官場了,誰不想極力結交這位新貴,李燕月不給面子,他們照樣得巴結,何況李燕月賞臉.給了十足的面子,自然是更得巴結了。
  所以當軍門大人為李燕月-一介紹完畢,滿臉賠笑讓著李燕月往裡走之後,兩旁的文武無不互望點頭,紛紛讚許這位年輕新貴沒有一點架子,容易親近。
  當然,這種讚許有一半是出自奉承、出自阿議。
  因為誰也不願意讓這位新貴日後知道,他在背後沒有暗挑拇指。
  軍門大人把李燕月讓進了後花廳。
  後花廳不是招待尋常客人的所在。
  如今,這座後花廳經過刻意的修飾,富麗堂皇,美輪美奐,偌大一座廳裡,只擺著一席酒,而前面的大廳裡卻是宴開數桌。  瀟湘書院連載
  名義上是給這位新任「查緝營」總班領接風,但卻席開兩地宴分兩處,足證軍門大人,沒把李燕月當尋常客人。
  其實,軍門大人宴請「查緝營」的一個總班領,為新任總班領接風,這是絕無僅有的事。
  就連「查緝營」原統帶富衡,當初走馬上任的時候,也沒有這份『榮寵』只有他備著禮品到處拜會的份兒。
  軍門大人讓李燕月上座,李燕月懂,堅辭不肯,於是乎,軍門大人高興地坐了上座,李燕月坐在主賓位上。
  一桌酒席總不能只兩個人吃喝。
  不必擔心,軍門大人早有安排。
  兩個人剛坐定,嵌玉樓花的屏風後,轉過來三名旗裝麗人腳底下踩著蹺,走起路來一步三扭,風擺柳也似的。
  三名麗人,一前二後,前頭一位廿可許許,後頭兩個都只十八九,一般的白淨,一般的細皮嫩肉,一般的娥眉淡掃,一般的清雅嫵媚。
  三名麗人近前施禮,半蹲嬌軀,揚起手裡五顏六色的絲帕,說出來的話,脆生生、嬌滴滴,悅耳極了。
  軍門大人道:「見見李總班領。」
  三名麗人三雙明眸深注,一般的異采綻放,微轉嬌軀,鶯聲燕語之中,施下禮去。
  李燕月剛微欠身。
  只聽軍門大人道:「小妾玉娘,跟她兩個妹妹紫茵、紫萍。」
  敢情是軍門大人的如夫人跟兩個小姨子。
  李燕月急忙站起答和:「大人,這叫卑職怎麼敢當。」
  軍門大人含笑擺手:「坐,坐,請坐。」
  李燕月也沒多說,坐了下去。
  三名麗人也人了席,玉娘陪著軍門大人,紫茵、紫萍則一邊一個坐在李燕月身旁。
  左邊胭脂味兒,右邊花粉香一般的有如蘭麝,立即撲鼻沁心,若換個人,酒不必沾唇,就該已經醉了。
  玉娘,紫茵、紫萍落座就敬酒,先斟軍門大人跟李燕月的,再斟自己的。
  李燕月忙道:「大人,這是--」
  軍門大人含笑道:「李總班領我沒有拿你當外人,你是個英雄,小妾跟她兩個妹妹,在京裡數得著的美人,英雄應該由美人相陪,來,喝酒……」
  軍門大人舉了杯,顯然是不要李燕月再說什麼。
  李燕月也就沒有再說什麼,但是心裡頭,已經暗暗有了提防,提防這溫柔陷阱, 美人計。
  他倒不是怕這位軍門大人栽他的贓,陷害他。
  宦海之中官場上酒與色,誰人能免?
  但是,他沒有這個心情,也沒有這個興趣。
  一杯過後,玉娘、紫茵、紫萍相繼舉杯,嬌態也好柔語也好,總是讓人無法抗拒,無法推辭的。
  儘管李燕月不想喝,也只好又乾了三杯。
  當然,跟彭烈所說的喝傷了,見酒就怕,也不過是那麼說說而已。
  幾杯過後,賓主歡談,軍門大人問了不少都是不關痛癢的李燕月答了不少,也都是能說的話。
  歡談之中玉娘、紫茵,紫萍插嘴的時候少,勸酒的時候多,談得差不多了,李燕月以手遮杯,不讓紫茵、紫萍再斟:「大人,卑職已經不勝酒力。」
  軍門大人沒說話。
  玉娘明眸一轉,未語先帶笑:「喲,瞧李總班領這位大英雄風這麼幾杯就不勝酒力,別怕吧,就算真醉倒了我們這兒也不是沒地方讓你歇息。」
  軍門大人這才說了道:「聽見沒有,李總班頭喝吧,就算喝它個人醉伶仃,也不怕沒人侍候咱們。」
  「咱們」,連他自己也帶上,為的是不太露骨。
  李燕月卻含笑婉拒:「大人的好意卑職心領,其實,往後來見大人的機會還多,何必一次就喝傷不可。」
  李燕月話裡有話弦外有音。
  軍門大人何許人?焉能不懂。深深地看了李燕月一眼:「那麼今天--」
  「謝大人的思寵,時候差不多了,卑職請示,什麼時候到『查緝營』--」
  「不急,全看你自己。」
  「那麼卑職打算席散後就到『查緝營』去。」
  「可以,我陪你去。」
  「這叫卑職怎麼敢當。」
  「這是禮,也是體制,有什麼不敢當的,『查緝營』在九門提管轄下,你這位新任總班頭上任,當然應該由我親自頒授。」
  「話是不錯,但是這也是絕無僅有的,想當初富衡接掌『查緝營』就沒這一套。
  聽說李燕月不勝酒力,想就此打住,玉娘,紫茵、紫萍三個人玉面有異色微露失望。
  但是,軍門大人既然點了頭,李總班領既然有了話來日方長,也就不必急在這一時。
  這兒的一席酒就此算了,是文喝。
  前廳的幾桌卻是武喝,猜舉行令正熱鬧,還投完沒了。
  軍門大人沒擾人酒興,只帶了幾個貼身護衛,一小隊親兵,只陪著李燕月去了「查緝營」。
  親兵步行,護衛騎馬,軍門大人臣李燕月坐的是軍門大人的『座車』。
  人不多,可也挺招搖的,還沒到「查緝營」,「查緝營」裡已經知道。
  門口大街整條地封鎖了,營門口兩邊各八,站上了十六個。
  營門大開,四名大班領,帶著十幾二十個班領已經在營門內恭候了。
  車馬直入「查緝營」,進了前院才下車下馬。
  大班領、班領一起施禮,聲如雷動。
  軍門大人當即下令,除了當值的弟兄,全營集合。
  軍令畢竟還是軍令,一聲令下之後,軍門大人跟李燕月在簽押房還沒坐一下,就來恭請了。
 軍門人人陪著李燕園到了廣大的院子裡 院子裡一行一伍都站滿了,個個恭謹肅立,全場鴉雀無聲。
  行禮如儀,軍門大人先說一番話,然後介紹李燕月,當場頒布總班領職,等到-一點名之後軍門大人識趣地走了。
  隊伍不動,李燕月送走軍門大人之後折回來訓話,一番話恩威並用,『查緝營」上下,沒一個不覺得這位總班領遠比原來那統統帶高明。
  名為總班領實際等於統帶。
  解散後,簽押房一坐只有營管事跟兩名大班領在。
  營管事一五一十稟報營型的各種現狀,文廟財務、人事各方面無不詳盡。
  但是,財務上卻是帳目不清,顯見得富衡任內不乾不淨。
  李燕月不加追究,僅命造冊上報,請軍門大人批示裁奪,人事也完全不變,一律照舊。
  剛談到人事,大班領之一的白風起不安的說了話:「稟總座班領龔天松請辭。」
  「班領龔天松請辭,為什麼?」
  「因為,因為他以前奉命對總班領有過有過--」
  李燕月明白了,倏然 笑道:「他人呢?」
  「現在外頭候命。」
  「叫他進來。」
  「是。」
  龔大松進來了,臉色發白,畏畏縮縮,瘦削,山羊湖,李燕月一眼就認出是當口率眾緝捕的那一個。
  龔天松戰戰兢兢的上前見禮。
  李燕月道:「聽向大班領說,龔班領不想幹了?」
  「R--」
  「是不是對我這個新班領有成見?」
 「不,」龔大松忙道:「卑職怎麼敢,是因為--」
  李燕月截口道:「是因為你率眾緝捕過我,對不對?」
  龔天松惶恐點頭:「是。」
  「率眾緝捕我,是你的意思,還是奉命行事?」
  「回總座,卑職是奉命行事。」
  「奉誰之命?」
  「奉前統帶之命。」
  「奉命行事,身不由己,怪不著你,是不是?」
  「這-一」
  「除非你對我這個新任總班領有成見,要不然你辭職我不允。」
  龔天松一怔抬頭:「總座-一」
  李燕月淡然而笑:「一句話,我不是個記私仇的人,現在我接掌『查緝營』,不管是誰往後只好好幹,永遠是我的好弟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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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3 14:34:20 |只看該作者
 龔天松一陣激動:「總座-一」
  李燕月道:「要是沒有別的事,你可以出去了。」
  龔天倫激動道:「謝總座恩典。」單膝點地,跪了下去。
  李燕月伸手攔住:「去吧。」
  龔天松話聲帶著顫抖恭應:「是。」
  龔大松帶著感激退出了簽押戶口
  李燕月回過身,接觸到的,是兩個大班領跟營管中的敬佩目知他裝沒看見吩咐營管事繼續稟報。
  沒多大工夫營管事的稟報完了,除了財務上的帳目不清之處外,其他還沒有什麼毛病。
  聽完了營管事事報,李燕月沒多說什麼,只交代一切如常,還就要求一點--紀律。
  他交代完畢,營管事瑞成一站腰道:「總管,您的住處-一您是住在營裡還是-一」
  李燕月道:「我住在營裡。」
  「那麼您是就住前統帶的歇息處-一」
  「前統帶歇息處。」
  「是這樣的。前統帶不住營裡,不過他在營裡有個白天歇息的處所,就在跨院裡-一」
  李燕月截口道:「那就給我騰出來,我就住那兒。」
  「是,您的行李-一」
  「還在『神武營』。」
  「要不要派個人給您去拿?」
  「不用了,待會見我自己去拿。」
  「是卜。」
  營管事瑞成告退辭出了。
  兩名大班領也要辭出。
  李燕月道:「兩位等一下。」
  「是。」
  李燕月抬手讓兩名大班領坐下,三個人落座之後,李燕月道:「後頭那座宅院。本營是不是還在用?」
  白鳳起道:「總座知道那座宅子-一?」
  「知道,我聽說了,蘇克跟前統帶,不就是為那件事垮的麼。」
  白鳳起道:「那座宅子已經空下來了。」
  「空下來了。那是營產?」
  「不,」白風起適:「那是前統帶佔用的民宅,不算營產,也不列入營產。」
  「屋主呢?找來還給人家。」
  白鳳起遲疑了一下,還沒說話。
  另一名大班領馬慶雲已然道:「總座,那座宅子已經成了無主之物了。」
  「怎麼,難道屋主--」
  馬慶雲道:「屋主一家,被前統帶跟他的親信郎玉奇,扣個罪名給害了,一家十幾口沒剩一個。」
  李燕月聽得混身熱血往上一湧,道:「這件事軍門大人知麼?」
  馬慶雲道:「不清楚軍門大人是不是知道。」
  李燕月道:「那麼交代文書,上報本營財務帳目的時候連件事一併報上去,請軍門大人裁奪!」
  「是。」
  「還有,聽說前統帶派出去不少人,在各個叛逆組合裡底?」
  「是的,這是實情。」
  白鳳起說了話。
  「他派出去的人,是不是有一本名冊?」
  「沒有,他為防洩密,從不造名冊。」
  「 那麼兩位可知道他派出去多少人,現在都在什麼地方,怎麼個聯絡法?」
  白鳳起搖頭道:「不知道這件事前統帶從不假手別人,只有他自己知道。」
  李燕月眉鋒微皺,道;「這種事非比尋常,也應該移交給我。」
  馬慶雲道:「他是革職查辦,摘下頂戴就押走了,根本沒來得及。」
  「他現在押在--」
  「九門提督衙門,不知道送走了沒有?」
  「送走,送哪兒去?」
  「往上邊啊,又往上一送,恐怕就只有死路一條了!」
  「他有那麼大的罪嗎」』
  『罪是沒那麼大,只是--」只是什麼,馬慶雲沒說下去,白鳳起微低著頭也沒說話。
  李燕月明白,那是因為前統帶富衡是蘇克的人,任內有過不少『建樹』,索尼扳倒蘇克清除異己,富衡毫無再利用價值,索尼當然不會放過他,而李燕月被認為是索尼面前的大紅人,這種話誰敢當著他說。
  李燕月沒再問下去,當即站起,表示要到「神武營』拿行車去,在他沒回來之前,大小事一概由當值大班領負責。
  口  口  口
  離了「查緝營」他沒去『神武營』,卻去了「九門提督衙門」。
  他在「九門提督衙門』的風光,九門提督衙門上下,已經是人聽盡知了,站門的步軍恭敬施和,那名藍翎武官陪著他進了大門。
  軍門大人不在,他也沒打算見軍門大人。
  只一說明來意,當值的官兒馬上陪他上了牢房。
  「九門提督衙門」的牢房是人間地獄,進來一趟,不死也脫層皮。
  一座跨院全是牢房,禁衛森嚴,從牢門往裡,真個是暗無天日,比幽靈地府還慘,連李燕月這等人都有不忍目睹之感。
  在最裡一間小牢房裡,李燕月見著了富衡,手銬、腳鐐走上了,雖然沒受什麼酷刑,可也夠狼狽的。
  昔為操百姓生殺予奪大權的「查緝營」統帶,今為枉死城的階下囚,成為幾個大頭兒爭權之下的犧牲,宦海之中無常的衰敗榮枯,怎不令人慨歎?
  一見李燕月進來,富衡有一份驚愕,但是很快的就轉趨安靜。
  李燕月道:「統帶還認得我吧?」
  富衡淡然道:「認得。」
  李燕月道:「我來見統帶,只為一件事。」
  「什麼事?」
  「請統帶把派出去的人告訴我。」
  富衡錯愕地道:「告訴你?」
  「看來統帶還不知道,我接掌了『查緝營』。」
  富衡臉色陡然一變:「怎麼說。你接掌了『查緝營』?」
  「統帶要是不信,衙門裡的人在外頭可以把他們叫講究問。」
  富衡沒有叫,臉上掠過一種極其複雜的異樣神色,唇邊上的,似笑,又似哭:這真讓人想不到--」
  世事變幻無常,誰都無法預料。
  「我知道,接掌『查緝營』的一定是索大人的人,可怎麼沒想到會是你。」
  李燕月沒說話。
  富衡接著道:「我沒有派出什麼人去。」
  「統帶--」
  「以前派出去的人,不是被他們發現遭了殺害,就是已經撤回來了,現在已經沒有人在外頭了。」
  「但是據我所知,還有。」
  「據你所知?人是我派的,我撤的,從不假手他人,你知道還是我知道。」
  「統帶,我之所以來看你,那是因為我還敬你為統帶,否則,以你我現在的地位我大可以逼問--」
  「那你就逼問好了。」
  富衡還挺硬。
  「統帶,我願意跟你做個交換。」
  「交換!你拿什麼交換?」
  「統帶的性命!」
  「我的性命?你料定我必死?」
  李燕月道:「統帶以為自己還有話說?」
  「我承認我有罪,但是我罪不及死。」
  「或許,但是加上『查緝營』不清的帳目,以及私占民宅。害人全家這兩樣,恐怕就又當別論了。」
  富衡臉色陡然一變:「我--」
  「我人證物證俱在,由不得統帶不承認。」
  突然,富衡趨於冷靜,冷笑道;「你不要拿這兩樣來要挾我,帳目不清,殺幾個百姓,在官場之中,這是常有的事,算不了什麼!」
  「我不能不承認統帶說的是理,這種事要在平常,官官相護,的確算不了什麼,但是統帶應該想一想,統帶你是索大人跟蘇克王爭權勢之間的一個犧牲,索大人只留有用的人,像統帶你這樣人才太多了,我要是去索大人面前說句話,我敢說,統帶你必死無疑。」
  富衡的臉色又變了,低了低頭,凝目道:「你問我派出去的人幹什麼?」
  顯然地已經軟化了。
  「如今我接掌『查緝營』,那是我的事,統帶似乎沒有過問的必要。」
  富衡沉默了一下:「你真能保我不死?」
  「我去索大人面前說幾句話,應該能保統帶不死。」
  「叫我怎麼信得過你?」
  「統帶以為我做不到?」
  「你做得到,但是我不知你會不會做。』
  李燕月淡然一笑:「我初進官場,還保持著江湖人的作風,江湖人一言九鼎,輕生死重一諾的,不過,等我在官場上混久了,那就很難說了!」
  富衡默然未語。
  顯然他還是不能完全相信。
  也難怪,生死攸關的事,誰能輕易相信別人?
  李燕月道:「話我是這麼說了,信與不信還在統帶你,我覺得統帶實在應該賭一賭。」
  富衡道:「拿自己的性命當賭注。」
  「本來統帶是了無生望,現在卻成了五五之數,值得的。」
  富衡遲疑了一下:「我一時說不那麼詳盡,你也未必全在-一」
  李燕月道:「那容易。」
  說完這句話,他馬上吩咐看牢的取來文房四寶,放在了面前。
  富衡當然明白李燕月的意思,不等李燕月開口,提筆就寫,一張紙竟被他寫得密密麻麻的,可見他派出去的人有多少。
  寫完之後,擱下筆,他立即把那張紙抓在手裡,道:「咱件交換,我什麼時候平安出去就什麼時候把這張名單交給你。」
  李燕月一笑道:「難怪統帶會從『查緝營』統帶的寶座上一頭栽了下去,統帶太不聰明了。」
  「你什麼意思?」
  「統帶以為我現在無法從統帶手裡奪過這份名單來,也認為出去之後,就無法再把統帶弄進來了?」
  富衡臉色連變了幾變,默然地遞出了那份名單。
  李燕月接過名單看了看,道:「但願統帶寫下來的,都非常實在。」
  「你還怕我跑掉麼?」
  「倒也是,」李燕月把名單折起放進懷裡道:「九門提督衙門有人陪我進來,那個人現在候在外頭,一旦他知道我索用文房四寶,一定會問個究竟,我想你我還是不要讓第三個人知道的好。」
  富衡疑惑地道:「為什麼?」
  「這是我的意思。」
  事到如今,富衡還能不聽李燕月的?沉默一下道:「那麼你走之後,他問起我怎麼說?」
  「統帶可以告訴他,我交代的,不許洩露,諒他不敢追問。」
  富衡又默然了,都到了這步田地了,他還能說什麼。
  李燕月道:「我走了,統帶靜等好消息吧。」
  話落,他轉身要走。
  只聽富衡叫道;「李燕月--」
  李燕月停步叵身,只一笑:「統帶,我不是已經讓你靜候佳音了麼,如果說統帶到現在還信不過我,不就是太遲了麼?」
  富衡臉色一變,低下了頭。
  李燕月轉身往外行去。
  到了外頭,當值的官兒果然還在候著,一見李燕月出來,他忙哈腰賠笑:「見過了?」
  「是的,有勞了。」
  「好說,聽說您剛要了文房四寶進去---」
  「不錯,我是不是把要文房四寶做什麼用途,報備一下?」
  公事飯吃過了多少碗了,這句話還能不懂,當值的官兒忙哈腰賠了笑:「不敢。不敢,您請。」
  他擺手往外讓。
  李燕月道:「臨走奉知一聲,事關機密,也最好別有人私下問富衡。」
  他邁步行去。
  那位當值的官兒嚇得臉色一變忙跑了去。
  李燕月沒在九門提督衙門多停留的走了。
  那位當值的官兒一直送出了大門。
  離開了「九門提督衙門」這才直奔「神武營』,在『神武營』盤想了一陣子,帶著簡單的行囊回「查緝營」,彭烈要送,他沒讓。
  回到了「查緝營」,頭一件事就是照著富衡所寫的方法,下令召回富衡派出去的那些人。
  等到都忙完了,天色也晚了吃飯本該送進住處吃,但李燕月堅持跟大夥兒一塊兒吃。
  顯得他一點沒有架子,也一點不擺架子。
  飯後回到了小跨院,花木扶疏,相當清幽。
  李燕月不想馬上進屋去,背著手徘徊在花木之間腦海旋著自從到京以後的這些事。
  院子裡不設守衛,守衛遠在院門外,沒人打擾,倒也是享受。
  但是這份寂靜他沒能享受下去,腦海裡盤旋的事,也繼續盤旋下去。
  一顆小紙團閃電似的飛進來,直奔他的面門。
  李燕月何等機警他立即抬手抄住,打開小紙團一看,來寬的小紙條上,透著幽香,上頭寫了兩行龍飛鳳舞的小字:「前來拜訪,請做安排,近鄰。」
  李燕月一看就知道是誰心頭跳動了一下,揚聲道:「我要休息,任何人不許打擾。」
  院門方向,遙遙傳來一聲恭應。
  恭應之聲方落,一條無限美好的人影翻牆掠進,直落屋門口,正是司徒霜,她站在屋門口,只望著李燕月,不做聲。
  李燕月忙走過去,推開房門把司徒霜讓了進去,掩上了門,司徒霜才道:「要是不聽見有人答應,我還以為你謝絕我這不速客拜訪呢。」
  李燕月道:「那怎麼會,只是姑娘--」
  「你是問我怎麼知道的?」
  「不錯。」
  「我留意的就是這兒的動靜,只隔著一條小胡同,『查緝營』有人接事,九門提督親授職,召集了全體,這麼大的排揚,還怕我這個近鄰不知道。」
  李燕月釋然了,微一笑,拍手讓座,給司徒霜倒了一杯茶,道:「我沒想到姑娘會到這兒來的。」
  「是你,不是別人,我怕什麼?我來是為想知道一下,究竟是怎麼回事?」
  「姑娘是指我接掌『查緝營』?」
  「不錯。」
  「我也沒想到,那件事過之後,索尼扳倒了蘇克的勢力,於是就把「查緝營』交給了我,也許,我是官運亨通,平步青雲。」
  司徒霜美目深註:「你這個人,是我生平僅見,以前沒有聽說過,以後恐怕也不會有了。」
  「姑娘過獎了。」
  「你願意接掌『查緝營』,足見有你的打算。」
  「我不否認,百尺竿頭,誰不謀更進一步。」
  「你這更進一步究竟是--』話鋒一頓,司徒霜搖頭接道:「又犯老毛病了,我不問了。」
  李燕月笑笑道:「姑娘,如果我是你,我做不到你所做的這種地步,說不問就不問。」
  「本就是用很痛苦的事。」
  「我不是忍心看姑娘痛苦,只是--」
  「你不用解釋,我說過不問了。」
  李燕月笑了笑,轉移話題:「二老在家?」
  司徒霜點頭道;「在--」目光一凝,又把話題轉了回來:「現在你接掌了『查緝營』,我是不是可以重整旗鼓了…」
  李燕月一笑搖頭:「最好不要。」
  「為什麼?」
  「姑娘要是那麼做不等於讓我為難嗎?進行匡復大業的不是一個『大刀會』,還是讓別人去做吧,像姑娘現在這樣不是很好麼?」
  司徒霜道:「難道別的組合存在。就不讓你為難了?」
  李燕月道:「至少,別的組合的人.我不認識。」
  司徒霜微一怔:「你的意思是說.你會下手別的組合。」
  李燕月淡然一笑:「國法不外人情,對熟人.總得包容些,對於那些不認識的組合,我現在接掌『查緝營』,只要他們能讓我過得去,我自當一眼睜,一眼閉,要是他們讓我過不去,為了自己的前程說不得我也只好跟他們周旋了。」
  司徒霜道似不信地道:「你真會這麼做?」
  李燕月道:「我可以肯定的告訴姑娘,會。」
  司徒霜一下子站了起來,要說話,但她香唇啟動欲言又閉,來回走了幾步,才道:「好不容易才有些肯定,又讓你推翻了,你究竟是個怎麼樣的人?」
  李燕月道:「如果說日後讓史家筆下論斷,我還不配,何妨眼前的這些人日後做一個裁判好了。」
  「你簡直讓人難分敵友。」
  「姑娘只要保持目前的狀況我保證,我跟姑娘是友非敵一一」
  司徒霜凝目深注,肅容道:「你要明白,在我這種人的心目中,沒有任何一樣是重於匡復,也就是說,如果為了匡復,我並不計較個人間的是敵是友。」









第十四章
  李燕月道:「姑娘公而忘私令人敬佩,是姑娘也請明白一點,要是有誰把我的前程斷送了,對整個匡復大業,並沒有好處!」
  司徒霜道:「我不懂。」
  「顯而易見,」李燕月道:「換個人接掌『查緝營』,對各個組合絕不會像我這樣一眼睜一眼閉,前任統帶富衡就是個最佳例子,他派出去臥底人之多、之成功,幾乎已完全掌握了各個組合,各個組合不但名存實亡,實際上等於成了官家的外圍組合,反而增強了官府的實力。」
  「真的?」
  「姑娘應該相信,『大刀會』就是個慘痛例證。」
  「別的組合也有類似情形?」
  李燕月深懷摸出富衡寫的那一張,遞了過去,道:「姑娘請看這個。」
  司徒霜狐疑地接了過去,一看之下驚得臉色大變,脫口叫:「天,真……」
  話鋒一頓,抬眼驚望李燕月:「這是--」
  「這是前任統帶富衡,親手寫下來,親手交給我的。」
  司徒霜道:「你,你怎麼敢給我看?」
  「讓姑娘知道,只讓我當這個官,對匡復大業還是有益無害。」
  司徒霜道:「你不怕我洩露?」
  「要是怕我還會給姑娘看麼?」
  司徒霜把那份名單遞了回來。
  李燕月接過那份名單才道:「姑娘能記住幾個?」
  「假如我過目不忘,記全了呢?」
  李燕月笑笑道:「既然是在各組合臥底,他們用的絕不會是這份名單上的姓名,他們已經控制了各個組合,縱然有人洩露,誰會認真去查,又如何查起?」
  司徒霜臉色大變,道:「那麼,你打算怎麼辦!」
  李燕月笑笑道:「我現在是查緝營的總班領,姑娘怎麼好如此一問!」
  司徒露一怔道:「你真打算就這麼任這些人掌握各組合?」
  「以姑娘看呢?」
  「你我都知道,倘若任由這些人掌握各組合,不但匡復力沒有一點,匡復大業永難有成,對每一個漢族世胃,先朝遺民是極端危險的。」
  「姑娘說的是實情實話。」
  「那麼你-一」
  「我記得姑娘剛才說過不問了。」
  「可是現在-一」
  「現在是不能不問?」
  「不錯!」
  「姑娘最好還是不要問,且情往後看就是。」
  「你不告訴我?」
  「不錯!」
  司徒霜臉色一整:「這件事非同小可,我不能任由他們危害匡復大業,要是從你這兒得不到肯定答覆,我一定會想到辦法挽救,任何犧牲在所不惜。」
  「姑娘要從我這兒得到肯定答覆?」
  「不錯!」
  「我怎麼說,姑娘怎麼信。」
  『我相信你。」
  「姑娘把整個匡復大業,置諸於一個難分敵友的人的身上,能這麼做麼?」
  司徒霜神情震動,道:「你-一」
  「姑娘,記得我說過,只讓我做這個不是官的官,對匡復大業是有益無害的。」
  司徒霜美且一睜:「你是說-一」
  「奉勸姑娘不要讓我為難,不要跟我做對。」
  司徒霜嬌靨上掠過一種異樣神色,毅然點頭:「好,我答應合作,不過,有句話我要說在前頭了。」
  「不管有什麼話,姑娘請直說。」
  「在我心目中,匡復大業重於一切,如果有誰危及匡復大業,我會不惜一切跟他拼。」
  李燕月笑笑道:「姑娘是說假如我危及匡復,姑娘不惜一切,也非殺我不可?」
  司徒霜嬌靨上掠過一絲抽搐,點頭道:「我不願這麼,可是我不能不承認。我走了,你歇息吧。」
  她開門翩然而去。
  李燕月沒動,也沒說話,笑了笑,收起了那份名冊。
  時候還是真不早了。
  他打算歇息。
  可是就在這時候,院門方向傳來急說話聲:「啟稟總座,當值班領秦松求見。」
  李燕月揚聲道:「進來。」
  一定是有急事,來得還真快,李燕月話聲方落,微風一陣,燈火搖動,當值班領秦松已經站在眼前躬了身:「啟稟總座,玉倫郡主來了。」
  李藻月一怔,站了起來,心想:「她怎麼這時候來了,她來幹什麼-一」
  心中念轉,口中卻道:「人呢?」
  「在廳裡,由白大班領應付著呢。」
  「走。」
  李燕月帶著秦松走了。
  「查緝營」的待客廳在後院,一進後院,就聽見美郡主玉倫那清脆悅耳的話聲了,話聲永遠清脆悅耳。但是說的話卻不是好聽的話。
  沒聽見白鳳起說話,儘管索尼權傾當朝,但是來的畢竟是皇族親貴,還是不得罪的好。
  李燕用帶著秦松跨進了廳門,偌大一個廳裡只兩個人,郡主玉倫、大班領白鳳起。
  玉倫永遠是那麼美艷動人,可是這當兒臉色顯得蒼白,一臉的怒氣,一見李燕月進來她馬上轉移目標:「好哇,李燕月終究出來了。」
  白鳳起向李燕月納了身,李燕月招招手 白鳳起跟秦松推了出去。
  李燕月這才欠了身:「格格。」
  「你還認得我這個格格,李燕月,你好大的架子。」
  「我永遠尊敬格格,但是格格的話我不懂。」
  「你不見我來了半天了,你為什麼現在才出來?」
  「要沒人稟報,我根本不知道格格鳳駕蒞臨,如果格格知會一聲,我會在營門外恭迎。」
  「稀罕你恭迎,你以為我是來幹什麼的,來巡視的,來玩的,告訴你,我是來罵你,來打你的。」
  「罵我?打我?我得罪你沒犯法。」
  「我就不能罵你,不能打你?」
  「能,不過請格格給我留個面子。」
  「面子,你還要面子,摸摸你的良心你做的是什麼事,對的起誰?」
  「格格。」
  「住口!」
  李燕月淡然道:「如果格格不讓我說話我不敢不遵命,但是我的格格這時候到這兒來一定不會是只讓我聽,不讓我說的。
  「廢話,」玉倫碎牙罵道既氣又恨,水蔥也似的玉指,指著李燕月道:「李燕月,你最好不要跟我耍,當然我到這兒來不是要你裝啞巴的--」
  「既是這樣,格格是不是應該讓我暢所欲言?」
  「我沒有不讓你說話,你說。」
  「謝謝格格,格格可否先請坐下。」
  「用不著站著聽也是一樣。」
  「既是格格非要站著不可,我不敢勉強--」
  頓了頓接問道:「在我沒說話之前,是否先請格格示下來意?」
  「我示下什麼來意?」
  李燕月道:「想要讓我先知道一下,格格是來幹什麼的,我才好說話,否則說得無關痛癢,甚至牛頭不對馬嘴,豈不是又惹格格生氣。」
  玉倫緊咬貝齒道:「李燕月,你會不知道我是來幹什麼的?」
  「格格沒明示,我不敢胡亂推測。」
  「李燕月,你敢跟我裝糊塗?」
  「燕月不敢,還請格格明鑒。」
  「好,我就告訴你,看你怎麼再裝。」
  頓了頓,接道:「一句話,我是來問罪的。」
  李燕月微點頭:「看格格氣成這個樣子,我原也這麼猜想,不過我卻實在想不出,格格問的是什麼罪?」
  「什麼罪?你還裝糊塗?」
  「格格,我說過,我不敢。」
  『好,」玉倫氣得嬌軀顫抖,「李燕月,我待會兒再跟你算帳,我問你你為什麼投身在他們手下,為他們賣力賣命?」
  李燕月冷冷道:「格格說話最好小心點。」
  「叫我小心點,笑話,我說話從不必有任何顧忌,就是在宮裡也一樣,我不怕,正想看看誰有本事奈何我!」
  「既是格格這麼說,我斗膽要反問一句,我為什麼不能投索大人手下,為什麼不能為大人賣力賣命?」
  「因為皇上召你進過官,因為皇上希望你替皇家效命。」
  「格格,索大人是輔政,我替索大人效力,不也就等於為皇效命一樣。」
  「李燕月,你明知道不一樣。」
  「格格,怎麼個不一樣法?」
  「很簡單,他們扶天子以令諸侯,他們想謀篡造反。」
  李燕月瞼色微沉:「格格,這話可不能亂說。」
  「我剛說過,你沒聽見?我正想著看誰有本事奈何我。」
  「自然有人,不過我不能不承認,我沒本事奈何格格,我也不敢。」
  「說你也不敢。」
  「格格認為幾位輔政挾天子以令諸侯,想謀締造反?」
  「本來就是。」
  「格格的意思也就是說,皇家的勢力不如幾位輔政大人?」
  『目前的情勢是這樣。』
  「那麼格格還用問我為什麼投身索大人手下,為索大人賣賣命。」
  玉倫臉色陡一變:「你趨炎附勢--」
  「格格,那四個字難聽,應該說我識時務知進退。」
  玉倫臉色大變:「李燕月,你--」
  揚玉手就打。
  李燕月往後退一步,躲了過去。
  玉倫跟上去揚手又打。
  李燕月沒再躲,伸手抓住玉倫的皓腕:「格格--」
  玉倫驚怒道:「你敢--放開我--」
  「格格,人各有志,幾位輔政手下這麼多人,難道你人人……」
  「別人我不管,我只管你。」
  「格格--」
  「放開我。」
  李燕月手一鬆,玉論把手收了回去,沒再打,而且轉眼間,她神色趨於平和,但是誰都看得出來,那不是真平和,而是極力地壓制著,只聽她道:「李燕月,你為什麼會這樣?」
  「格格,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爬。」
  「還有什麼地方比皇家更高的?」
  「但是你也知道,如今的皇家,遠不及幾位輔政。」
  「那是如今。」
  「格格人都只顧眼前,有幾個會顧及以後。」
  『李燕月,你不該是這種人。」
  「格格,我總是人。」
  玉倫眉梢兒一揚:「李燕月,這條路你要是再走下去,你就不能算是人,甚至連禽獸都不如了。」
  李燕月淡然一笑:「格格罵我,我能聽,也該聽,但是我奉勸格格,說話小心-一」
  「我說過……」
  李燕月臉色微沉:「格格或許不怕,但是格格要是不知道收斂,那是為皇家招禍,到那個時候,恐怕格格的罪過比任何人都大。」
  玉倫臉色大變,嬌軀輕顫著低於頭去,但是旋即她又抬起了頭:「只能消除奸妄,保住皇胄,我不惜死,甚至不惜下十八層地獄。」
  雖是彼此立場敵對,對這麼一位女子,李燕月也不禁由衷地敬佩。
  雖然這麼想,表面上不做一點流露,淡然道:「奈何格格的做法跟想法背道而馳。」
  玉倫嬌靨上突換上一片哀求色:「李燕月 要怎麼樣才能讓你投皇家,只要你說我都願意的。」
  李燕月聽得心頭一震:「格格為什麼單找我-一」
  「就因為你是你。」
  李燕月心神再霞,道:「格格不是不知道我為的是什麼,求得是什麼?」
  「榮華、富貴,皇家都能給--」
  「但那虛而不實。」
  「或許目前虛而不實,但卻是長遠的。」
  「格格,我說過,人都只顧眼前--」
  「你--」
  「格格,我是個江湖人,尤其現在接掌『查緝營』,更要刀口舔血,朝不保夕,我不能不過一天是一天。」
  玉倫格格嬌靨上浮現起失望神色,也浮現起莫大的悲憤,沉聲道:「好,李燕月,我算認清了你,不要以為我拿你沒辦法,晚上我要是不把你『查緝營』鬧得天翻地覆,我就--」
  話說到這兒,她轉身就走。
  李燕月眼明手快,一把拉住:「格格幹什麼去?」
  「你眼不瞎。你可以著,放開我。」
  「格格,你真要為皇家招禍?」
  玉倫嬌軀暴顫:「我顧不得那麼多了,放開我。」
  「 格格。」
  玉倫嘶聲大叫:「李燕月,放開我。」
  她轉身揚手,手裡握把匕首,照李燕月心口就扎。
  李燕月絕沒想到美格格會這樣,剛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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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聲震靂大喝傳了過來:「住手。」
  震天攝人,李燕月心神一震,玉倫嬌軀也一震,手上匕首為之一頓。
  抬眼望去。廳裡多了一人魁偉高大,威態若神,赫然是鐵王。
  李燕月忙道:「王爺-一」
  鐵王一步跨到:『李燕月,放手。」
  「是。」
  李燕月鬆了玉倫。
  玉倫道:「你來得正好-一」
  鐵王伸出了手:「把匕首給我。」
  玉倫一怔。
  「把匕首給我。」
  鐵王擦掌如電,一把把匕首奪了過去。
  玉倫驚急道:「你-一」
  鐵王雙目炯炯,成態懾人,沉聲道:「玉倫,誰叫你上這兒來的?」
  「我自已要來的。」
  「誰叫你這麼做的?」
  「也是我自己。」
  「有用麼?你殺得了他,就算你能,殺一個還有無數個,你能都殺了?」
  「我能-一」
  「玉倫,改改你的脾氣。」
  「改不了,為什麼改,難道我錯了,忠於皇家這麼多人,總該有一個出頭的。」
  「說得好,那麼我問你,忠於皇家這麼多人,為什麼只有你一個人出頭,難道只有你一個人真正忠心耿耿?」
  「我不敢這麼說,可是我要說其他的人都畏頭畏尾、貪生怕死。」
  鐵王突然笑了,是冷笑:「這話是你說的,別人都畏頭畏尾,貪生怕死。」
  「不錯,是我說的。」
  「難道我也畏頭畏尾,貪生怕死?」
  玉倫一怔,道:「你,你不算。」
  鐵王冷笑道:「那麼我再問你,我為什麼不出頭?」
  「我不知道。」
  鐵王一整臉色:「徒逞血氣之勇,意氣用事,不但於事無補,反而為皇家招禍,這就是你的忠?」
  玉倫臉上一陣紅、一陣白,道:「照你這麼說,該怎麼辦?
  就算了不成?」
  「當然不能算了,古來之巨好大惡幾個有好下場的,天理,世人皆不能容,你為什麼就不能耐心等待?」
  「我,我不甘心,不甘心讓小人得志,不甘心看小人趾高氣揚的醜惡嘴臉。」
  玉倫低下了頭。
  當然,她這小人二字何指,是相當明顯的。
  李燕月聽了。
  鐵王目帶痛苦神色地看了李燕月一眼,李燕月臉上看不出什麼來,鐵王心裡還好受點兒,轉望玉倫:「跟我走。」
  玉倫猛抬頭,激怒望李燕月,目光中還帶著怨恨。
  李燕月也看了。
  倒是鐵王,為之神情一震。
  只聽玉倫道:「李燕月,你不受天譴,也必為人誅,總有天。」
  鐵王臉色一變,要喝止,玉倫卻轉身往外行去。
  鐵王忍住了,轉望李燕月。
  李燕月一躬身,道:「恭送王爺。」
  鐵王一句話沒說,扭頭走了。
  他雖然什麼都沒說,但是從他那魁偉的背影裡,李燕月體會出鐵王要說什麼。
  望著鐵王魁偉的身影消失在廳外,李燕月吁了一口氣!
  白鳳起快步走了進來,欠個身道;「總座。」
  李燕月擺擺手:「沒事了,歇息去吧。」
  白鳳起道:「要不要真知索大人?」
  「不必特意稟報,索大人不提就算了。提起來再說,好在咱們也沒什麼損失。」
  「不,總座,『查緝營』的威名-一」
  李燕月談然一笑道:「查緝營還在九門提督轄下,比起一位蒙古親王,一位和碩格格來,『查緝營』實在不算什麼。」
  白鳳起還待再說。
  李燕月目光一換:「我身為總班領都能受,難道白大班領就不能受?」
  白鳳起忙躬身道:「卑職不敢。」
  李燕月截然一笑道:「白大班領吃糧拿律的時日比我久,怎麼官場的事看得還不及我清楚?幾位輔政目下表面上不願跟皇家明顯衝突,一方面是顧忌鐵三的精銳蒙古鐵騎,另一方面是誰也不願在千秋萬世之後,擔個不好聽的罪名,既是如此,索大人豈會為這點不值當的小事,去跟皇家怎麼樣?」
  白鳳起沭然道;「總座高明,卑職沒想那麼多。」
  李燕月沒再說話,只擺了擺手。
  白鳳起一躬身,退了出去。
  李燕月站在那兒沒動。
  口  口  口
  鐵王沒帶護衛,跟玉倫雙騎並轡,一路上誰都沒說話,玉倫也沒張羅回去。
  兩個人進了鐵王府,護衛接過去坐騎,兩個一前一後走,仍然沒說一句話。
  一直到進了書房,玉倫憤然坐了下去,鐵王才道:「怎麼,氣還沒消?」
  鐵王不問還好,這一問,玉倫突然掩著瞼哭了,哭得挺住傷心。
  鐵王為之一怔,旋即笑了:「玉倫居然會哭,傳揚出去,怕不立刻驚動九城。」
  顯然,剛強的美郡主是從不掉淚的。
  玉倫猛抬頭淚流滿面:「你懂什麼?」
  鐵王又一怔「我什麼不懂?」
  「你什麼都不懂。」
  鐵王聽出話裡有話:「玉倫什麼意思?」
  玉倫低下了頭沒說話。
  鐵王越發覺得不耐了,詫聲道:「玉倫-一」
  只聽玉倫低聲道:「不想說,不想告訴你。」
  鐵王是個急性子,別的可以忍,就忍不得這個,叫道:「玉倫……」
  玉倫猛抬頭,原來煞白的嬌靨,如今竟浮現了紅暈:「你說什麼?」
  「我只問你,我什麼不懂。」
  「 你沒聽見我說的嗎?」
  「我聽見了,可是究竟是什麼呀?」
  玉倫又低下頭。   
  鐵王濃眉一揚道:「玉倫,你不是個怩忸的姑娘家-一」
  美郡主就怕人說她怩忸,猛抬頭,美目都瞪圓了:「誰說我怩忸,我告訴你……」
  嬌靨突又一紅,又把一顆烏雲粉首垂了下去。
  鐵王可真急了,剛要說話。
  只聽玉倫低聲道:「告訴你你可不許笑我。」
  「什麼事,我會笑你?」
  「聽見沒有,不許笑我。』
  鐵王猛點頭:「好,我不笑。」
  「真的。」
  「玉倫,你究竟是怎麼回事,我什麼時候騙過你?」
  「你知道為什麼只有我出頭.你知道為什麼我單氣他,單找他?」
  「你不說我怎麼知道。」
  換個人這時候讀懂了,鐵王偏就還沒懂。
  難怪美郡主說他什麼都不懂。
  玉倫又氣地抬頭瞪了鐵王一眼,旋即又低下了頭,話聲恐怕只有她自己才聽得見:「因為我喜歡他。」
  鐵王也聽見了,猛一怔,叫道:「怎麼說。你喜歡上李燕月?」
  玉倫忙抬頭,急道:「你提名道姓幹什麼?」
  鐵王急道:「玉倫,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玉倫又低下頭,白嫩的耳根子都紅了:「最近,最近我才覺出來。」
  鐵王禪情震動,臉色趨於凝重:「怎麼會這怎麼會-一」
  「我不知道,我自已也不知道。」
  「玉倫,你不能……」
  玉倫猛抬頭,嬌靨上堆著紅暈,瞪大了眼望鐵王。
  「你是皇族親貴,而他-一」
  「我知道,可是我不計較。」
  「你可以不計較皇家不能不計較,宗人府不會不計較。」
  「我想過了,我可以捨。」
  鐵王心裡一震。
  玉倫神情忽黯:「不過現在誰也不用計較了,我寒了心,我恨透了他。」
  鐵王吸一口氣:「玉倫,別說我不懂,我懂。」
  「你懂?」
  「你越說恨,那越不是恨,你會越來越痛苦。」
  玉倫臉色一變,再度低下了頭。
  「玉倫,我希望你收收心。」
  「我知道,現在已經不可能了。」
  「你要懂我的意思,我希望你真收心,不要去恨。」
  玉倫突又掩勝哭了:「我明知道,可是我就是不能,我也明知道會越來越痛苦。」
  「玉倫,自從認識你,我從沒有見你這樣過-一」
  「那是因為我從沒有痛苦過。」
  「你真沒辦法收心?」
  「我知道我不能,我做不到。」
  「那麼你寧願過來越痛苦?」
  「恐怕這也是一命了。」
  鐵王踱了步,來回走了兩起.突然停住:「玉倫,要是你願意聽我的,你就不會越來越痛苦了。」
  玉倫抬頭,淚眼望鐵王。
  「而且,將來你所要面臨的,我願意幫你的忙。」
  玉倫苦笑道:「現在還談什麼將來。」
  「你不要管,有將來。」
  「有將來?」
  鐵王正色點頭:「有將來。」
  玉倫嬌靨上深現起詫異色:「你是說--」
  鐵王截口道:「別管我怎麼說,我只要你聽我的。」
  玉倫道:「明明不可能有將來--」
  「我說有將來就是有將來,我什麼時候騙過你。」
  玉倫越發詫異地望著鐵生道:「你明知道李燕月他--」
  「不要管李燕月怎麼樣,只問你要不要聽我的?」
  玉倫忍不住叫道:「究竟是怎麼回事--」
  「你是信不過我?」
  「那倒不是,只是你知道我的脾氣--」
  「我知道你的脾氣,但是在這件事上,你得改一改,必得改一改。」
  玉倫凝注鐵王良久,道:「你要我聽你什麼?」
  「告訴我,你要不要聽我的?」
  玉倫沒說話。
  鐵王道:「玉倫,咱們的交情不是一天了,我一直拿你當親妹妹看待,儘管如此,我仍是要告訴你,你的將來掌握在你自己手裡,不要把自己的將來毀了,我並不鼓勵你聽我的,還在你自己抉擇。」
  「你不鼓勵我是什麼意思?」
  鐵王道:「因為這總是件違反家法的事,將來要費一番事,我不願意鼓勵作違反家法。」
  玉倫毅然點了頭:「好.我聽你的。」
  「真的聽?」
  「我什麼時候說過不算來著?」
  「你未必會有意反悔.但是你的脾氣,那種老愛胡攪蠻纏的脾氣我受不了。」
  「不會,我答應讓改,至少在這件事上,我一定改。」
  鐵王一整臉色道:「你最好改,我說過你的將來掌握在你自己手裡,別怪我撒手不管,大羅神仙也幫不了你的忙。」
  「我聽,一定聽。」
  「玉倫,這可不是鬧著玩兒的,要聽就聽到底,要忍,要受,也許很不好過,你最好三思,三思。」
  玉倫道:「你已經把利害說得很明白了,我雖然脾氣不好,可還懂事,你只管放心就是了。」
  「好!」鐵王一點頭道:「那麼聽我的,從現在起,不要再去惹李燕月,聽而不聞,視而不見,全當沒這回事!」
  「難道就任他--」
  「聽我的,聽而不聞,視而不見全當沒這回事。」
  「為什麼?」
  「不要問。」
  「你是說,要我從此不管他的事?」
  「不錯!」
  玉倫口齒欲動,欲言又止。
  「做到做不到,現在拿定主意還來得及,我剛說過,我並不勵作違反家法,我只是為了你,為了你這份死心眼兒。」
  「你是說,要不是因為我喜歡他,我就可以放手去管。」
  「你不喜歡他,我勸你不要管,你喜歡他,我更要勸你莫管。」
  「你是怕我得罪他?」
  「我不怕你得罪他,他也未必在意你得罪他。」
  「那究竟是-一」
  玉倫焦急的目光,接觸到鐵王的臉色,立即頹然改口「好吧,我不問。」
  話是說不問,可從她的臉色、表情,可以看出她心裡是多麼難受。
  本來就是,玉倫這種脾氣的姑娘捧個不能打破的悶葫蘆,應該是世間最殘酷的事。
  鐵王看在眼裡,頓覺不忍,歎了口氣道:「我自己都不明白,為什麼我的心腸變得那麼軟,玉倫聽我告訴你一點,李燕月投向索尼之後,蘇克馬上就垮了,你還求什麼,還計較什麼?」
  玉倫儘管刁蠻任性,畢竟冰雪聰明,聞言瞼色一變,美目睜,叫道:「你是說,他--」
  她看見了鐵王的臉色,倏然住口。
  但是她跟著還是問了一句:「真的?」
  鐵王臉色凝重,仍沒說話。
  剎時間,玉倫由震驚、詫異而驚喜、而激動:「我沒有想到,該死,我怎麼就沒想到--」
  鐵王沉聲道:「玉倫,視而不見,聽而不聞,全當沒這回事,否則,你就是千古罪人。」
  玉倫陡然驚,臉色立轉肅穆,但是肅穆的臉色中仍難俺內心的驚喜:「我聽你的,我一定聽你的。」
  「那麼 時候不早了,你該回上了。」
  「我這就回去。」
  玉倫真聽話,喜孜孜的擰身就往外走,但是剛走一半,她突然停步回了身:「你叫我從現在起不再去惹他?」
  鐵王道:「不錯」
  「可是,兩個人老不見面,或者偶爾見面也不說一句話,我知道我喜歡他,他不知道,怎麼談將來,將來一旦提起,那麼突然,叫他怎麼接受。」
  這倒沒想到。
  鐵王呆了一呆,道:「這你不用管,我來安排。」
  「好,我聽你的。」
  玉倫沒再多說,擰身走了出去、像跑似的,好快。
  書房裡還留著一股淡淡的幽香。
  鐵王就站在這片幽香空沒動,也沒說話-一
  口  口  口
  第二天日上三竿。
  鐵王府傳來了一件驚天動地的消息。
  福王府派人來了,來的是福王府的總管福茂,沒別的事只是來問一聲玉倫格格有沒有上這兒來。
  鐵王猛一怔:「你是問現在,還是問昨兒晚上?」
  「回王爺的話,奴才是問昨兒晚上,昨兒晚上格格沒回去。」
  鐵王心頭一震:「昨兒晚上玉倫是來過我這兒.可是她也是從我這兒回去的,而且是我叫她回去的,她怎麼會沒回去?」
  「真的,王爺,格格真沒回去,要不然我們王爺也不會差奴才上您府來問了。」
  鐵王沒說話,但旋即又道:「你先回去,我來找她,找到她後,我送她回去。」
  「是。」
  福筠告退走了。
  鐵王懷疑玉倫不聽話,又找李燕月去了,可是他也明白,絕不會在李燕月那待一夜。
  李燕月也不會讓她這麼做。
  明白歸明白,鐵王還是單人匹馬去了「查緝營」。
  鐵王做事有分寸,他見李燕月,但不單獨見,而是當眾只李燕月一句話:「玉倫格格昨化晚上有沒有來二回?」
  李燕月說了聲「沒有」,鐵王二話不說,扭頭就走。
  李燕月攔住了鐵王:「王爺,是怎麼回事?」
  「現在還不敢說,不過玉倫昨晚上從我那兒走了之後,還沒回她福王府去。」
  說完這句話,鐵王扭頭走了。
  李燕月心頭震動,但是他沒有採取任何行動。
  因為事情還未經確定。
  鐵王回府之後.立即派人遍訪內城各大府邸,甚至親自進了一起宮。
  但,無論宮裡、內城,就是沒人見著玉倫。
  紙包不住火,消息傳開了,震驚九城,貴為皇族的和碩格格玉倫郡主失蹤了,而且是在禁衛森嚴的內城失蹤的!
  鐵王見略一思忖,又去了「查緝營」。
  「查緝營」裡,也得到了消息,李燕月要行動了,馬上有索尼,可巧索尼也到了。
  進了簽押房,索尼劈頭就道:「李燕月,玉倫格格失蹤了,她來過『查緝營』吵鬧,宮裡、各府評齊指向我,切懷疑是「查緝營」
  弄去了她,我不怕什麼,但是這--眾怒不可犯。」
  李燕月道「卑職就為這件事請見大人,請大人准卑職立即著手偵查。」
  「你要偵查?」
  「格格是內城失蹤的,內城禁衛歸九門提督衙門,宮裡和各大府評懷疑的『查緝營』,於情於理該由卑職偵查,而且……卑職也不容人嫁禍。」
  「嫁禍?」
  「大人以為這是什麼?」
  索尼臉色變了,一點頭道:「好,你查,馬上查。」
  話剛說完,外頭闖進了威態攝人的鐵王,他不理索尼,也沒容李燕月見和,劈頭一把揪住了李燕月,厲聲還「我不願多說,玉倫畢竟是皇族,五天之內,我要見著她,有毫髮之傷,我的蒙古鐵騎立即進京。」
  話落,猛一推,李燕月退了好幾步,二話沒說,扭頭就走。
  其實,鐵王不用再說什麼,更不用再做什麼,這已經很夠了。
  索尼當權,索尼跋扈,但是他沒敢攔鐵王,甚至沒敢吭一聲。
  李燕月心裡明白,鐵王這是做戲,這是在幫他的忙,定定神,望著臉色鐵青的索尼道:「大人請看,這件事如果不盡快查清楚,盡快找回玉倫格格來,倒霉的是咱們,也讓別人坐收了漁人之利。」
  索尼咬牙點頭:「好,你查,盡快查明。」
  索尼帶著人走了。
  李燕月本來是要上「神武營』去的,他想到「神武營」找彭烈查證一下,看看是不是「神武營』弄了鬼,因為玉倫大鬧『查緝營」,索尼知道以後,不便出動「查緝營』的人報復,出動「神武營』的人是有可能的。
  但是如今索尼這麼一來,李燕月相信不是「神武營」弄的鬼,因為「神武營」絕不敢瞞著索尼擅自行動。
  他留在營裡沒出去,一個人靜靜在想。
  這件案子顯然是嫁禍,不然絕不會把玉倫擄去。
  如果不是嫁禍,把玉倫擄去,毫無意義。
  既是嫁禍,既是對付『查緝營』,那麼「查緝營」就一定予人有可乘之機。
  所謂的可乘之機,也就是玉倫到『查緝營』來找李燕月吵鬧過。
  只是玉倫來「查緝營」吵鬧的事,除了「查緝營』上下之外別的還有誰知道?
  李燕月沒帶人,一個人悄悄地從側門出了『查緝營 』,出了「查緝營」之後,他在小胡同裡東彎西拐一陣之後,悄悄的到了鐵王府,經由鐵王的貼身護衛把他帶進書房見了鐵王。
  鐵王的貼身護衛,都是蒙古帶來的心腹,對鐵王忠心耿耿,他來見鐵王的事,不虞外洩。
  鐵王一見李燕月就道:「你別在意,我剛闖『查緝營』是為……」
  李燕月截口道:「這還用王爺解釋,我知道。」
  「那麼玉倫失蹤的事--」
  李燕月道:「我認為這是蓄意嫁禍,王爺看呢?」
  鐵王道:「我也是這麼想,你已經整垮了一個蘇克,正好趁這個機會整垮索尼。」
  「不,王爺,整不垮索尼,也不能整垮索尼。」
  「為什麼?」
  「王爺,玉倫格格想要找回來,一旦找回玉倫格格,真相立即大白,不是索尼,整不垮索尼的,我在索尼這兒握有實權,我要利用索尼去整垮另兩個,最後再整索尼,所以我說現在不能整索尼。」
  鐵王點頭道:「你說得是理,你看著辦,那麼這件案?」
  「鐵王爺,」李燕接口說道 :「這件案子是嫁禍,既是嫁禍『查緝營』就一定有予人可乘之機,如今,唯,他可乘之機是玉倫格格上『查緝營』吵鬧,我要從知道這件事的人身上著手,所以我來問問王爺,王爺是怎麼知道玉倫格格去了『查緝營』的?」
  鐵王一怔:「人多,恐怕不好查--」
  「人不多,以玉倫格格的脾氣,到『查緝營』去找我,事先未必要讓人知道--」
  「至少『查緝營不少人知道。」
  「對,我是由外而內,後查『查緝營』,所以我要先問問王爺是怎麼知道的?」
  鐵王道:「是福王府總管福筠跑來告訴我的。」
  李燕且道:「福筠又是怎麼知道的,是玉倫格格告訴他的?」
  「這他倒沒說。」
  「以王爺看。就玉倫格格的脾氣,她要上『查緝營』找我吵鬧,會事先告訴福筠麼?」
  「不會。」
  「那麼福筠是怎麼知道的?」
  鐵王道:「第二天跑我這兒來找玉倫的也是他,我把他叫來問問。」
  「也好。」
  鐵王喝道:「來人!」
  帶李燕月到書房來的那名蒙古壯漢應聲而人。
  鐵王道:「去把福王府福筠找來。」
  李燕月道:「別說我在這兒,就說王爺找他有事。」
  那名蒙古壯漢應聲而去。
  李燕月道:「王爺,我是不是該迴避一下?」
  鐵王道:「也好。」
  李燕月道:「王爺問他話,我躲在裡頭聽,不管有什麼破綻,王爺不要動他,我在外頭拿他好了。」
  鐵王點點頭答應。
  李燕月道:「對這個福筠,王爺知道多少?」
  「一般說來,王府的總管都是主子的人,也都是主子的親信。」
  「這個人一向怎麼樣?」
  「我只知道他精明圓滑,其他的因為我府裡的人很少跟他們來往,所以所知不多。」
  鐵王府的護衛辦事還真快,李燕月跟鐵王說沒幾句話,就聽他在外頭恭聲稟道:「稟王爺,福駕總管到。」
  李燕月跟鐵王交換一個眼色,李燕月閃身往裡而去。
  鐵王道:「叫他進來。」
  外頭一聲答應,白白淨淨的福王府總管福筠哈腰進來了,進來打千道:「奴才給王爺請安。」
  「站起來說話。」
  「謝王爺。」
  只見福筠垂手哈腰站好,鐵王道:「福筠,記得玉倫上『查緝營』去的事,是你跑來告訴我的。」
  福筠道:「是,是奴才的稟報。」
  「玉倫上「查緝營』去,你是怎麼知道的?」
  「回王爺的話,是格格告訴奴才的。」
  「呢,那你為什麼沒馬上來稟報?」
  「起先奴才沒想那麼多,後來越想越不對,才急忙趕來稟報王爺。」
  「到目前為止,有玉倫的消息沒有?」
  「回王爺的話格格失蹤的事很顯明,分明是『查緝營』那個李燕月為了報復格格去找他吵鬧,所以,大膽把格格擄了去,只找他們要人就對了,我們王爺已經準備會見索大人了。」
  鐵王道:「從玉倫出來之後,你就沒見著她,對不對?」
  「是的。」
  「那麼你怎麼知道玉倫到『查緝營』吵鬧去了?」
  福筠答得不慌不忙:「是格格臨走的時候告訴奴才的。」
  「你不說你起先沒想那麼多,既是知道她去吵鬧去了,怎麼會沒想那麼多?」
  「這--」福筠的臉色變了一變,但旋即道:「奴才以為格格『查緝營』去吵鬧,以格格的身份,應該也沒什麼。」
  「那麼後來怎麼又越想越不對了?」
  「那是因為奴才想起「查緝營』如今歸索尼管了,他現在連皇上都沒放在眼裡,還會在乎格格,奴才怕對格格不利,所以才急忙來跟您稟報。」
  鐵王沒再問下去,一擺手道:「好了,沒事兒了,你去吧!」
  福筠恭應一聲,打個千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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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李燕月從裡頭閃身而出,道:「王爺,破綻百出,玉倫格格絕不會事先告訴他,他一定是事後才知道的,很可能是『查緝營』有通風報信。」
  「那麼你打算--」
  「王爺這一番問話,足夠他驚心動魄的了,我要去跟他看看他會去幹什麼!」
  「要不要我幫什麼忙?」
  「到了時候,我自會來請求王爺助一臂鼎力,告辭。」
  他施一禮,走了。
  鐵王沒留他,當然不能留。
  李燕月出了鐵王府,一眼就著見了福筠。
  福筠正順著大街往東走。
  沒坐轎,也沒騎馬。
  不過一個王府的總管,又是被叫到鐵王府出問話,福筠他還沒那個坐轎騎馬的排場。
  李燕月跟了去,不即不離。
  富筠起先是往東走,走的很快,走完鐵王府前這條大街就拐了彎,拐向了南。
  內城之中,到處是「查私營」巡街的,誰不認識總領班,無不上前躬身施禮。
  好在福筠一直沒回頭,沒看見。
  福筠沒回福王府去,竟然出了內城,去了外城。
  這就不對了。
  李燕月明白,這一趟應該不會沒有收穫。
  「正陽門」站班的,除了步軍之外,還有「查緝營」的便衣,一見總班領來到,帶班的班領忙著弟兄迎了過來,大傢伙施一禮,那名班領道:「總座要出城去?」
  李燕月嘴裡答應著,目光可不離城外,在前門大街急走的富筠。
  「你怎麼一個人,要不要派兩個兄弟……」
  李燕月截口道:「不用了,我去辦點私事,一會兒就回去。」
  說了兩句話,李燕月出了『正陽門』,直跟福筠而去。
  富筠這一趟跑的真不近,居然是直奔「天橋」。
  「天橋」是個熱鬧的地方,也是個臥虎藏龍,甚至龍蛇雜居的地方。
  李燕月一進『天橋』,就碰上了「窮家幫』北京分舵的弟子李燕月認出了他,沒打招呼。
  富筠進了一座說書棚子,李燕月也跟了進去,書棚裡賣個滿座,說書的是個瘦削中年人,鼻樑高,兩眼特別犀利。
  福筠不是來聽說書的,從旁邊進了棚後。
  李燕月沒跟進去。
  正好說書的這時候說到了『扣兒』,進後頭去了,自有個年輕人托著盤兒向大夥兒收錢,李燕月也給了幾大枚。
  沒一會兒工夫福筠又出來了,李燕月間到柱子後,讓福筠出去之後才跟出去。
  出了書棚,一眼看見不遠處站著阮玉。
  顯然,阮玉是剛才那名弟子叫來的。
  窮家幫的弟子都夠機靈,他們看見李燕月到天橋來認為李燕月一定有事。
  讓福筠前頭走,李燕月向阮玉點了點頭。
  阮玉會意走過來向李燕月伸了手:「這位爺賞幾個吧。」
  李燕月手往阮玉手裡塞了一下,低聲道:「留意這個書棚,監視他們任何動靜。」
  說完話李燕月走了。
  阮玉站在身後,躬身哈腰,千恩萬謝。
  李燕月又跟著福筠回了內城,一進正陽門,李燕月就向迎過來的那名查緝營班領道:「跟過去,把他弄進胡同裡抓起來。」
  那班領一怔道:「總座。那個人是福王府的總管。」
  李燕月道:「我知道,一切由我擔當,抓。」
  「是。」
  那名班領帶著兩個弟兄過去了,過去賠著笑跟福筠說了兩句話,就把福筠騙進了胡同裡。
  李燕月跟過去進了胡同,他進胡同的時候,兩個弟兄已經架了福筠,福筠正驚怒掙扎:「你們這是幹什麼--」
  那名班領道:「我們總座來了,你跟我們總座說吧。」
  福筠忙望李燕月:「總班領,我是福王府的總管富筠--」
  李燕月道:「我知道,你要是跟福王府沒關係 我還不抓你呢。」
  「你們究竟--」
  「你們格格失蹤的事你是知道的?」
  「我當然知道,聽說就是你們--」
  「說話小心點兒,就是因為有人害『查緝營』背了黑鍋,所以我才查這件事。」
  「有人害你們背了黑鍋?誰害你們背了黑鍋?」
  「我正想問福總管你。」
  福筠臉色一變,道:「問我?我怎麼知道?」
  「你不知道?剛你到『天橋』幹什麼去了?」
  福筠瞼色大變:「原來你們跟著我--」
  「知道就好,我再告訴你一件事,你前腳離開那個書棚,後腳那個書棚裡的就被抓了,馬上他們就會和盤招供,為了你自已,我看你還是說老實話好。」
  福筠大驚,張嘴要叫。
  李燕月伸手扼住了他的喉嚨,道:「別忘了,大街小胡同裡都是『查緝營』的人,把他們叫來救不了你。」
  他鬆了手。
  福筠瞪大了眼,滿是驚恐之色,沒再叫。
  李燕月道:「以我看,你只是個通風報信的角色,我給你個將功贖罪的機會--」
  福篤忙道:「對,對,我只是個通風報信,我只是個通風報信。」
  『那麼,你是給誰通的風,報的信?』
  『就是『天橋』那個說書的。』
  「這麼說,玉倫格格是他們弄去了?」
  「是不是他們,我就不知道了。」
  「這話怎麼說?」
  「我只管通風報信,別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以玉倫格格的脾氣,她到『查緝營』鬧事去,事先絕不可能告訴任何人,那麼你是怎麼知道的?」
  「我,我是事後才知道的。
  「事後格格沒回府去,她被鐵王爺帶了去,從鐵王府出來之後就不見了,事後你是怎麼知道的?」
  「這-一是有人告訴了我。」
  」誰、誰告訴你的?」
  「你們『查緝營』的馬慶雲。」
  那名班領失聲叫道;「馬大班領。」
  李燕月剎時明白了,「查緝營」兩名大班領,白鳳起跟馬慶元李燕月接事以後,白風起挺接近,馬慶雲老是有意無意的避開他,這個道理,李燕月現在明白了。
  他冷喝道:「押走,把他押回營去!」
  那名班領定神恭應:「是。」
  福筠忙道:「總班領,你說過讓我將功贖罪的。」
  「不錯,話是我說的,可是我得帶你回去跟馬慶雲對質去,」
  這時候還由得了福筠?他只好乖乖的跟著走了。
  到了「查緝營」邊上,李燕月吩咐,把富筠從偏院們門帶進去,他自己則從前院進了「查緝營」,簽押房一坐,立即傳兩位大班領。
  單叫一個怕馬慶雲動疑。瀟湘書院
  轉眼工夫,兩名大班領白鳳起、馬慶雲雙雙走進而人,近前施禮:「總座!」
  李燕月抬抬手:「兩位坐!』
  白鳳起、馬慶雲林謝落座。
  李燕月道:「玉倫格格失蹤,外頭傳言是『查緝營』干的,這件事,兩位已經知道了!」
  白風起道:「總座,這件事關係重大,咱們不能背這個黑鍋。」
  「那是當然,我已經著手去查,請兩位來,也就是為這件事!」
  白鳳起道:「總座!您儘管吩咐-一」
  李燕月抬手攔住了他,說:「馬慶雲,馬大班頭,福王府的總管福筠,你可認識?」
  馬慶雲臉色微一變:「見過,不熟!」
  「 他是個通風報信的,據他說,玉倫格格到營裡來鬧事的事是你告訴他的!」
  白風起一怔望馬慶雲。
  馬慶雲很平靜:「總座,他胡說。」
  白鳳起趕忙也道:「總座,玉倫格格來鬧事、告訴誰有什麼要緊……」
  「要緊得很,有人要嫁禍查緝營,必定要找個可乘之機,這就是可乘之機,玉倫格格來鬧事,事後她失蹤了 任何人馬上就會想到『在緝營』。」
  白風起明白了,道;「但是我不信慶雲會--總座,事關重大,可別讓他們亂攀扯。」
  「當然,我不容任何人誣攀本營的人,難得馬大班領好脾氣,居然能不生氣,不動人--」
  一頓,喝道:「帶進來。」
  那名班領帶兩名弟兄,立即擁進了福茂。
  白鳳起、馬慶雲都站了起來。
  福筠一指馬慶雲就叫:「總班領,就是他,就是他告訴我的……」
  馬慶雲喝道:「你找死。」
  揚掌就劈。
  李燕月挺腰而起,一步跨到,伸手攔道:「馬大班領,剛說你脾氣好血,怎麼就動了殺機呢?」
  馬慶雲道:「總座---」
  李燕月道:「是非曲直我自會判斷。」
  馬慶雲默然未話。
  李燕月指馬慶雲,望福茂:「就是他?」
  福筠忙點頭:「是他,就是他。」
  李燕月道:「福總管,我『查緝營』的人可不客亂攀扯。」
  「總班領,我說的是實話,真是他。」
  「那麼,他是在什麼時候,什麼地方告訴你的?」
  「就是在格格來了『查緝營』之後他上福王府去找我的,我和他在後門外見的面--」
  「有難看見了?」
  「沒有,這種事怎麼能讓別人知道!」
  「這麼說,你是空口無憑了?」
  「總班領,我是舉不出人證來,但是我說的都是實話,要不然就叫我遭天打雷劈。」
  李燕月道:「他就是這麼上福王府去找你的,不會吧?既然不能讓別人知道他怎麼會就這麼大搖大擺的去找你?」
  福筠道:「我們約的有暗號,只聽見三聲賣菜的哈喝。就知道有人聯絡來了。」
  李燕月笑笑道:「還有這種事,批下去。」
  李燕兒似乎沒當一回事,福茂可急了,直嚷嚷說的是實話,可是他嚷他的,還是押走了。
  李燕月含笑轉望馬慶云:「馬大班領,你怎麼說」
  馬慶雲平靜地道:「總座應該聽得出來,他根本就是胡拉。」
  「馬大班領跟他,過去是不是有什麼過節?」
  「那倒沒有。」
  「那麼『查緝營』這麼多人,他為什麼單證攀你?」
  馬慶雲目光一凝道:「聽總座的口氣,好像是相信他說的。」
  李燕月一搖頭:「我倒不是相信他說的,『天橋』有座書棚,裡頭有個說書的也讓我抓來了,怎麼他也指你-一」
  馬慶雲臉色大變。一聲沒吭,飛起一掌猛擊李燕月心口要害。
  白鳳起一怔。
  李燕月笑了:「馬慶雲,你不該這麼嫩。」
  抬掌封架,砰然一聲,震得馬慶雲一晃,他一隻右掌靈蛇似的跟進,抓住馬慶雲的腕脈一扭一抖。
  馬慶雲再也站立不住,身軀一轉,砰一聲摔倒在地。
  李燕月喝道:「拿下。」
  白鳳起眼明手快上前去一腳踩住馬慶雲的背背.右掌扣住「肩並』,把馬慶雲拉了起來,怒聲道:「慶雲,真沒想到,你竟然是……」
  李燕月截口道:「是個臥底的,而且還是個『查緝營』的大班領,馬慶雲,要怪只能怪你沉不住氣,說吧,你是為誰賣力賣命?」
  馬慶雲臉色鐵青,道:「別硬把我扯進去,我只是為統帶報仇雪恨。」
  「再想狡賴已經遲了,真是為前統帶報仇雪恨,你不可能知道富筠的身份,也跟天橋那個說書的絕扯不上關係。」
  馬慶雲道:「話是我說的,信不信在你……」
  李燕月道:「我當然不信.說,玉倫格格是誰治去的.現在在哪兒?」
  馬慶雲道:「我不知道。」
  儘管共事多年,但是白鳳起不滿意馬慶雲是個臥底的內奸,他不僅有被騙的感覺,也更不滿意馬慶雲如今這種態度,當即抓在馬慶云「肩井」的五指一緊,沉喝道:「說。」
  馬慶雲疼得臉色一變,道:「白鳳起,你可真是用臉不認人啊。」
  白鳳起怒聲道:「少廢話,多少年來,我一直拿你當朋友,連剛才我還幫你說話呢,可是你拿我姓白的當什麼了?」
  馬慶雲道:「事到如今,我也沒有什麼好說的了,任由你們了。」
  白鳳起道:「怕你不任由我們,說!」
  「不知道!」
  這倒乾脆。
  白鳳起臉色剛變,李燕月抬手攔住了他,望著馬慶雲道:「馬慶雲,各為其主,我不怪你、如果你能老實說話件,讓我救出玉倫格格,甩掉背上這口黑鍋,我相保你什麼事都沒有,還是你的『查緝營』的大班領。」
  馬慶雲沒說話。
  白鳳起道:「姓馬的,總座這麼恩厚,你還要他怎麼樣?」
  馬慶雲仍然沒說話。
  白鳳起怒喝道:「姓馬的--』
  李燕月攔住了白鳳起,道:「馬慶雲,總要讓我知道一下,你不願意,還是信不過我?」
  馬慶雲道:「不管是誰,總會有一兩個靠得住的人。」
  白鳳起勃然色變,揚掌欲劈。
  李燕月伸手架住了白鳳起的手掌,雙眉微軒道:「這麼說你願意把自己一併算上?」
  馬慶雲道:『我話說得已經夠清楚了。』
  李燕月只架住了白鳳起的手掌,可沒能攔住白鳳起緊扣馬云『肩井』 的五指。
  只聽白鳳起一聲怒哼,隨聽「叭』地一聲。
  馬慶雲肩骨碎了,可是他只臉色變了一變居然沒哼一聲。
  李燕月淡然道:「馬慶雲,你是個硬漢子,可惜你投錯了主,賣錯了命,為了我,為了『查緝營』,為了索大人,我不能不逼你說--」
  馬慶雲咬著牙道:「辦不到。」
  『試試看,』李燕月淡然道:「江湖跑遍,我碰見過的硬漢不可是到目前為止,我還沒見過哪個鐵打銅澆的,能禁受『截脈搜魂』的。」
  白鳳起一怔。
  馬慶雲一驚,旋即冷笑:「放眼天下,會『截脈搜魂」的人不多,我不信你會是其中一個。」
  白鳳起也疑惑地望著李燕月。
  李燕月沒說什麼,笑了笑,伸出一根手指在馬慶雲胸前點了幾下。
  突然間,馬慶雲不對了,滿臉是驚恐神色,身子起了顫抖、抽搐,一口牙咬得格格直響。
  白鳳起嚇得鬆了手。
  馬慶雲倒下去滿地亂滾,喉嚨裡發出狼嚎似的怪叫,但卻又似被扼住喉管,叫不出來,額頭上豆大的汗珠直往下滴,一張臉都扭曲得變了形。
  白鳳起往後退了兩步,瞪目張口怔在了那兒。
  外頭闖進來幾個弟兄,一見房裡的情景,也嚇呆了。
  李燕月擺了擺手。
  幾個弟兄定過神,忙躬身退了出去。
  李燕月俯身點了幾指。
  馬慶雲剎時不動了,像害了一場大病,面無人色,虛弱,混身衣衫都讓汗濕透了。
  李燕月道:「馬慶雲,現在信了麼?」
  馬慶雲沒說話,只見他腮肉動了一下。
  李燕月兩眼精光一閃,俯身伸手,捏開了馬慶雲的牙關卸下了他的下顎道:「馬慶雲,在我面前想死都不容易,我再給你一次機會,除非你自己能快過我,否則別怪我讓你再嘗搜魂滋味,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話落,伸手托上馬慶雲的下巴,而且伸手把馬慶雲扶起來坐下。
  只聽馬慶雲有氣無力地緩緩說道:「我只知道是『天橋』書棚的人擄走的,別的我全不知道。」
  「就在內城裡把人擄走的?」
  「不錯。」
  「那麼『查緝營』在內城的禁衛就不太周密了。」
  「不,是我臨時把巡街的弟兄調開了。」
  「原來如此,那就難怪了!」
  馬慶雲沒說話。
  李燕月又問道:「現在你不會再說你全是為前統帶了吧?」
  馬慶雲道:「我是遏必隆的人。」
  李燕月喝道:「來人!」
  幾名弟兄一湧而人,小心翼翼的恭謹見禮:「總座。」
  李燕月一指閉了馬慶雲的穴道,道:「把馬慶雲押下去。」
  「是。」
  幾名弟兄架起馬慶雲走了。
  李燕月轉望白鳳起道:「白大班領,挑選兩個班的弟兄跟我。」
  「是」
  白鳳起應聲施禮,走了出去,他辦事還真快等到李燕月出簽押房,兩個班的弟兄由兩名班領帶著,已經恭謹地列隊站在押房外他自己則垂手站立一旁。
  李燕月抬眼一掃,道:「兵刃都帶上了麼?」
  兩班弟兄齊聲恭應:「帶上了。」
  兩名班領之中,有一名是龔天松,另一名叫秦大運,再看兩班的弟兄,個個都是滿臉的精明幹練色。
  想必,這是「查緝營」的精華。
  李燕月把任務交代了,兩班弟兄,包括兩名班領在內,個個拳擦掌,個個振奮。
  想嘛!總班領剛上任,由他親自帶領出任務,又是經過大班領挑選,這是殊榮,誰不興奮呢。
  但是,李燕月最後那句話,又聽得大夥兒膽戰心驚,李燕月「這一趟任務關係著『查緝營』福禍,也就是說關係著索大人成敗,事關重大,一定要遵照吩咐行事,沒有我的諭令,絕不許輕舉妄動。」
  就這麼一句話,剛才的興奮,全被心驚膽戰蓋過了。
  話聲一頓,李燕月接著又道:「我先走,你們隨後分批趕到,我在那個書棚外等你們,會合的時候.只兩名班領來見我,弟兄們分散一百,不要招人耳目--」
  轉望白鳳起:「白大班領,營裡的事務暫時交給你了,小心看守馬慶雲跟福篤,不許他們見任何人。」
  在白風起恭應聲中,李燕月一個人先走了。
  李燕月腳下很快,他要先趕到天橋去見阮玉。
  等他趕到天橋,到了那個書棚外,正張望,身後響起了阮玉的話聲:「好心的大爺,賞一個吧。」
  李燕月轉身,阮玉就站在眼前,他往阮玉手裡塞了一下,低聲道:「有沒有什麼動靜?」
  阮玉低聲道:「您走了之後,那個倒茶收錢的小伙子,帶點匆忙的出棚去了,我已經派兄弟跟去了到現在還沒回來。」
  「說書的還在後頭?」
  「在,沒個倒茶收錢的不要緊,沒個說書的正主兒,豈不要歇場了?」
  李燕月一點頭道:「好,兄弟站遠點,我帶的人馬上就到了,待會兒如果有事跟我聯絡,還請小心。」
  阮玉何等機靈,一聽就明白了,答應一聲走開了。
  阮玉剛走,龔天松、秦大運兩個已經快步走了過來,微一欠身,低聲道:「總座。我們到齊了!」
  李燕月道:「你們兩個帶弟兄散開。圍住書棚,聽我招呼拿人。」
  龔、秦二人答應一聲走開了。
  眼見龔、秦二人指揮弟兄散了開去。李燕月轉身進了書棚。/
  書棚裡座上八成,說書的說得正熱鬧,這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段兒了。
  棚裡除了聽眾之外,就剩下了說書的一個人,棚後垂著帶,裡頭是不是還有人,就不得而知了。
  李燕月正看著,說書的醒木一拍,扣了個扣子暫時打住,他顧不得喝茶潤喉、坐下歇息,走下來端起盤子收起了錢。
  看看錢收得差不多了,李燕月走了過去,低聲道:「可否借一步說話?」
  說書的機警地投過探詢的一瞥。
  李燕月忙又道:「福總管有急事,讓我來通知一聲。」
  說書的恍然而悟,往後一抬手,把李燕月讓進了後台。
  後棚地方不大,除了放個爐子燒開水,擱些個茶壺、茶碗一些的東西外,別無長物。
  一進後棚,說書的立即低聲道:「福筠有什麼事?」
  李燕月道:「福筠已被抓進了「查緝營』。」
  說書的臉色一變,道:『糟,我得快走。」
  他要動。
  李燕月伸手一攔道:「來不及了,福筠拉出了你,「查緝營』的人已經把棚子圍上了。」
  說書的一怔:「你是-一」
  「『查緝營』總班領李燕月。」
  說書的瞼色大變,猛一拳擊向李燕月的小腹。
  李燕月伸手一抄就抓住了他的腕脈,微笑道:「難怪你說書的時候比劃起來不含糊,敢情你有真功夫。」
  說書的右手就要深腰。
  李燕月五指一用力,說書的悶哼一聲混身酸軟,動彈不得,李燕月伸右手往他腰裡摸出一把侯子來,在他眼前晃晃笑道:「告訴你一件你們不愛聽的,福筠也拉出了馬慶雲,馬慶雲說是你們擄去的,說吧,人藏哪兒去了?」
  說書的道:「我什麼都不知道。」
  李燕月淡然一笑,道:「你沾了我不願驚動外頭那些人的光,不過你派出人送信兒去了,等他回來之後,你也能擔保他不吐實?」
  說書的臉色大變,道:「什麼?你們也--一」
  李燕月笑道:「我是跟著福筠到這兒來的,既然知道了這兒,焉能不派人監視你們的動靜。」
  說書的臉色鐵青,神態怕人沒說話。
  「我清楚的很,這件事背後的主謀是偈必隆,你做不了主,所以我並不怎麼怪你,只要你有一句說一句,那就是你為 自己找活路。」
  說書的低下了頭。
  「勾心鬥角的是在上頭的,咱們這種人何必這麼認真,跟著起哄,好處沒落著,賠卜一條命可是划不來啊。「
  說書的猛抬頭:「我有一句說一句,是找活路,這話是你說的。」
  「出自我口,人自你兒錯不了。」
  說書的口齒啟動,剛要說話。
  只聽前頭傳來了一陣嚷嚷,敢情是聽眾們等得不耐煩了。
  李燕月道:「告訴他什一聲,今天到此算了。」
  他把著說書的腕脈說書的挪過身,掀起簾子向外說了句:「各位包涵,今兒個兄弟有點不舒服,到此打住了,明兒……」
  聽眾們好說話,儘管興未盡,不情願,可是說書這一門兒,除了整套聽完,就天天盡不了興,天天得帶個扣子。
  不高興也不高興,也都紛紛起身,嘟嗲著出去了,剎時間走得一千二淨。
  李燕月問說書的:「哪兒?」
  「西城根兒有座廢宅--」
  「人就藏在那兒?」
  「不錯。」
  「誰在哪兒看著?」
  「一個姓胡的女子帶幾個人。」
  「姓胡的女子又是什麼人?」
  「我們的頭兒也是遏必隆的相好。」
  「江湖人?」
  「不錯。」
  「遏必隆手下還有哪些秘密人手?」
  「我不清楚,你何不去問她!」
  「也對。」
  李燕月伸手掀起了棚後,巧了,不遠處正站著龔天松跟兩個弟兄。
  他把龔天松招了進來,剛要說話。
  只聽前頭有人進了棚子。
  說書的神色一緊。
  李燕月低聲道:「他跑不掉,別斷了你自己的活路!」
  掀起簾子一角外望那倒茶收錢的年輕人正走過來。
  李燕月一施眼色。
  龔天松跨步而至。
  帶了一掀,年輕人進來了,龔天松探掌就抓,在誶不及防的形下,年輕人被龔天松一把抓個正著。
  年輕人一驚正要掙扎。
  龔天松另一隻手已經扣上了他的重穴,年輕人沒敢再動,這候也看清眼前的情景,臉色大變。
  李燕月道:「你們剛從西城裡回來?」
  年輕人驚愕望著說書的。
  說書的道:「我已經都告訴他們了。」
  年輕人氣勢一頹,點了頭:「不錯。」
  「你給他們送什麼信兒去了?」
  「就是福總管說的,鐵王對他起了疑。」
  「他們怎麼說?」
  「沒說什麼,只讓我回來了。」
  「玉倫格格還在那兒?」
  「不錯。」
  「你看見了麼?」
  「沒有!」
  「見著姓胡的女子了嗎?」
  「見著了。」
  李燕月道:「龔班頭,把人交秦班頭押回去,你帶弟兄跟我走。」
  「是。」
  李燕月鬆了說書的,掀帶往前去了。
  出了書棚子,看見『查緝營』的幾個弟兄站在棚前,不是在閒聊天,就是雜在行人裡來回閒逛,都掩飾得很好,沒展行藏。
  但是,阮玉站在一邊就沒過來,顯然這幾個掩飾得很好的兄弟,沒能瞞過他的兩眼。
  看見李燕月出來,沅玉像是突然被人撞了一下,「哎喲」一一
  聲,跌跌撞撞的推了過來,正好撞在李燕月身上,順勢往李燕月手裡塞了個小紙團,陪上一臉的不安,直哈腰陪不是,然後轉過身去瞪了眼,扯著喉嚨大喝:「欺負要飯的是不是,走路不長眼……」
  『查緝營』的幾個弟兄一見要飯的撞了總班領,個個臉上變色要過來。
  李燕月拿眼色止住了他們,然後擺擺手,讓阮玉走了。
  阮玉又是陪笑哈腰一番。
  趁著轉身的時候,李燕月飛快看了下手裡的紙條,紙條上兩行小字,盡入李燕月目中。
  只見龔天松帶著人過來了,李燕月手望後一背:「人押回去了?」
  龔天松恭聲道:「是的。」
  李燕月道:「跟我走。」
  帶著龔天松等行去。
  到了這時候,書棚一帶的人,才知道出了事,想打聽,可都沒人好打聽了。
  口  口  口
  李燕月等的腳程快,沒一會兒工夫,就趕到了西城根兒。
  遠遠望去,果然在人高的亂草叢裡,有座斷壁危垣的廢宅。
  雖是廢宅,從那高大的門頭,門口只剩下一座的石獅,以及佔地的廣大,仍然看出昔日輝煌一時的氣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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