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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十級的石階下,是一對栩栩如生的石獅子,石階上頭,則抱著胳膊站著兩名中年壯漢,手上是空空的,但是腰裡,一看就知道藏著傢伙。
或許是那位大姑娘交待過了,索超三個人帶著李燕月一到,兩個壯漢過去推開兩扇大門,然後微哈著腰叫了聲:「大爺,二爺,三爺。」
索超三個心裡都不痛快,不只臉色難看,嘴上也沒答理,帶著李燕月進了大門,然後兩個壯漢又關上了門。
李燕月沒在意身後的大門關不關上,他進大門後就轉眼四下打量。
好大的一個院子,東西兩排廂房,門口各一排兵器架,大十八般兵器,小十八般利刃,都擺滿了,腳下是條不寬不窄的石板路,兩旁平鋪著的砂,砂地上散放著石□石擔一類的重傢伙。
這是前院,敢情也是個練武場。
東西兩邊牆上,還各有一扇門,顯然東西還有兩個跨院。
四個人三前一後,正順著石板路往後走,打後頭繞過來一前二後三個人迎面而來。
三個人,後兩個是中年漢子,頭一個則是個鄉巴佬打扮的瘦老頭兒,手裡還拿根旱煙袋,打扮是毫不起眼,但是一對老眼轉動之間精芒外射,這就不像個等閒人物了。
索超三個連忙停步,各換上一付神色,恭謹躬身:「總管!」
敢情這鄉巴瘦老頭兒是馬府的總管。
鄉巴瘦老頭兒精光四射的一對老眼,上下一打量李燕月道:「就是這位年輕朋友?」
索超恭謹答道:「是的。」
鄉巴瘦老頭兒輕哼了一聲:「你們三個真行,看來府外是該換換人手了!」
索超、崔玉衡,還有瘦高個兒烏天風三張臉立時紅了一紅,哈著腰硬沒敢再說一句話。
鄉巴瘦老頭兒兩眼緊盯著李燕月,語氣並不怎麼冷,乾癟老臉上卻沒一點表情:「年輕朋友你……」
李燕月截口道:「總管,我跟馬大爺是朋友,可不願為一點小誤會反目成仇。」
鄉巴瘦老頭兒吸了一口氣,臉色好看了些道:「好說,年輕朋友你……」
李燕月又截口道:「我能否跟總管單獨談談?」
「不必,眼下沒有外人……」
李燕月微一笑道:「那麼我跟總管提件事,後院那棵棗樹上的血跡褪了沒有?」
鄉巴瘦老頭兒一怔,老眼微睜,緊盯在李燕月臉上,旋即,他臉上突現驚喜色,往後一擺手道:「朋友請。」
李燕月一抱拳;「有請!」
提起他那長包袱往後行去。
鄉巴瘦老頭忽轉臉一聲:「你們不必跟過來了!』
他自己則快行兩步,跟著李燕月往後面去了。
繞過一排房子,進入了後院內,鄉巴瘦老頭兒搶前一步,攔住了李燕月,「你是……」
李燕月含笑道:「十二年前,為了逞能給珠妹妹摘棗兒,從棗樹最高一分枝摔下來,頭撞著半腰的粗干,還是勞駕您給我上的藥,敷的傷,祁老忘了小月了?」
鄉巴瘦老頭兒猛激動,一把抓住了李燕月的胳膊道:「天!
我怎麼--怎麼連姑娘也沒認出你來?」
李燕月笑道:「連祁老這雙『神眼』都沒能認出來,何況別人!」
鄉巴瘦老頭兒好生激動:」難怪,難怪!索超他們三個栽得不屈,栽得不屈,你等等,我這就請老爺子!」
他鬆了李燕月,轉身要走。
李燕月一把抓住了他:「祁老,馬叔在哪兒?」
「這時候在堂屋喝茶呢!」』
「帶我上堂屋去,不就行了嗎?」
鄉巴瘦老頭兒一點頭:「對,瞧我多糊塗。」
反手拉著李燕月就走。
李燕月可以感覺出,鄉巴瘦老頭兒的手在顫抖,他也暗暗為之一陣感動。
鄉巴瘦老頭兒拉著李燕月,順著石板路直奔堂屋。
堂屋門沒關,但垂著一條厚厚的擋布簾,門口貼的春聯,紅的鮮紅,黑的漆黑,字跡龍飛鳳舞。
鄉巴瘦老頭兒左手旱煙袋一點,既厚又重的擋布帶往裡一蕩飛起,屋裡剛一聲沉喝:「誰?」鄉巴瘦老頭兒已拉著李燕月進了屋道:「您看看是誰?」
八仙桌旁,坐著個老者,老者清瘦,五十多歲年紀,皮袍,皮帽,雍容氣派,長眉、細目、鼻直、口方,隱隱有一種逼人之威。
他微一怔,兩眼立即盯住了李燕月:「這位是--」
鄉巴瘦老頭兒激動驚喜;「老爺子,這位就是非要見您不可的李朋友……」
清瘦老者「恩」了一聲。
鄉巴區老頭兒跟著又是一句:「小月少爺!」
「小月?」
清瘦老者猛然站了起來。
李燕月恭恭敬敬的躬下了道:「馬叔,燕月給您請安!」
清瘦老者出手如電,一把抓住了李燕月,比鄉巴瘦老頭兒還要驚喜,還要激動:「小月,你就是十二年前的小月,讓我看看!」
清瘦老者向李燕月端詳了一陣,然後叫出了聲。「是小月,沒錯,是小月,可是,這要是在外頭碰見,你不說,誰敢認。」
鄉巴瘦老頭兒道:「就是說嘛,剛才我還差點兒沒出手捏練捏練呢。」
清瘦老者道:「幸虧你沒出手,不然准跟索超他們三個一樣,灰頭灰臉滿身泥,看你這張老臉往哪兒放!」
鄉巴瘦老頭兒笑了。
清瘦老者則哈哈大笑,別看他瘦了點兒.笑起來聲如洪鐘,震得屋子級極直響,笑聲一落,他拉著李燕月坐了下去:「兄弟,你也坐!」
鄉巴瘦老頭兒恭應一聲,陪坐一旁。
坐定,清瘦老者神情一肅,道:「小月,咱們先不談別的,十二年前,大將軍帶著你到張家口我這兒來,跟我私下有個約定,也就是說,大將軍曾經有所吩咐,十二年後的今天,你長大成人,再度來到張家口,是不是大將軍給了我什麼差遣?」
李燕月正襟危坐,肅然道:「老人家別的沒交待,只讓我轉告馬叔,三年來,他老人家在五台山上連贏了三盤棋,如今派我到京裡去,請馬叔轉知京裡的弟兄助一臂鼎力。」
清瘦老者馬大爺微微有點失望:「就這麼幾句話,只你一個人?」
「馬叔.我附帶還要替別人辦件事,只京裡的弟兄伸了手,不跟您親自伸手一樣嗎?」
「小月,你馬叔今年不過才五十來歲。」
「我知道,我是實情實稟,實話實說。」
馬大爺吁了一口氣:「等了這麼多年,還是沒等上,也難怪,我原本不服老,可是看看你,我恐怕也只好服了。」
鄉巴瘦老頭兒道:「老爺子,那可是只有在小月少爺面前啊!」
擋布簾猛一掀,冷風夾帶著香風捲了進來,跟著,那位大姑娘進來了:「爹……」
一見屋中情景,她一怔:「你……」
李燕月欠身而起:「是我,多謝姑娘寬容,能讓我見著馬大爺!」
大姑娘臉色馬上一寒:「沒什麼,能見著我爹,是你自己的本事,是你自己的能耐。」
話落,她扭身要走。
馬大爺道:「丫頭,等等。」
鄉巴瘦老頭兒忙站起:「姑娘,你就等等。」
大姑娘停步回身:「爹,祁叔,什麼事?」
馬大爺道:「兄弟,你說吧!」
鄉巴瘦老頭兒道:「老爺子,還是您說吧!」
馬大爺含笑站起道:「丫頭,你不想認識認識這個朋友?」
大姑娘茫然道:「我已經認識過了,他叫李燕月,仗著一身有點不錯的本事,欺張家口沒人跑到咱們這兒來撒野!」
李燕月笑道:「馬叔,十二年前,我那顆棗兒白摘了。」
大姑娘微一怔。
馬大爺道:「丫頭,他是李燕月沒錯,可是他也叫小月。」
入耳「小月」兩字,大姑娘猛一怔,美目立即瞪大了:「這麼說,他,他是小月?」
馬大爺含笑點頭:「沒錯,丫頭,他就是小月。」
李燕月含笑道:「要不要我把頭上的疤,給你看看?」
春風解凍,大姑娘剎時一臉驚喜,帶著醉人的香風衝到跟前,一雙玉手抓住了李燕月的胳膊道:「你,你是小月哥哥,你怎麼不早說?」
李燕月道:「早說不就沒法領教珠妹妹那得自馬叔真傳的神鞭了嗎了。」
大姑娘道:「你一見面就認出是我了?」
「沒有,我琢磨了一下,才猜出一定是十二年前的那位珠妹妹。」
「是在我揮鞭之前,還是在我揮鞭之後?」
「之前。」
大姑娘叫道:「你好可惡……」
轉臉向馬大爺道:「爹,他連您一塊兒損了。」
馬大爺道:「怎麼把我也扯上了?」
大姑娘道:「得自您真傳的神鞭揮了三下,連他的衣角也沒能碰著!」
馬大爺道:「別把我算上,不看看他是誰的衣缽傳人?我服。」
馬大爺他服,看姑娘你服不服?
大姑娘一跺腳,嗔道:「不理您了,小月哥,走!我帶你看那棵棗樹去!」
說完話,她拉著李燕月要走。
李燕月忙道;「珠妹妹,我馬上得走。」
大姑娘微怔道:「怎麼說,馬上得走?難道說你顯能耐到了馬家,就為見我爹一面?」
李燕月道:「老人家的吩咐,不敢耽誤!」
「我不管老人家怎麼吩咐,天大的事你總得在馬家待上個一天半天,就算再急著走,去看看那棵棗樹的工夫該有的。」
馬大爺道:「燕月,你還是去一趟吧,大正月的,別讓我日子不好過!」
鄉巴瘦老頭兒笑了。
李燕月也笑了,笑聲中,他只有讓大姑娘拉著出了堂屋。
出堂屋剛要往後繞,迎面來了四個人,四個人一前三後,後頭三個是索超、烏天風、崔玉衡,前頭一個是個唇紅齒白,相當英挺的年輕人,年輕人算得上少見的俊逸兒郎美男子,可惜的是眉宇間陰厲之氣濃了些。
他入目大姑娘拉著李燕月,兩眼精芒一閃,神色有點異樣,立即叫道;「麗珠。」
大姑娘馬麗珠停步凝目,嬌靨的神色跟堂屋外一樣,又是一片冰冷:『你怎麼來了?」
俊逸年輕人道:「有事來見大爺。」
馬麗珠道:「我爹在堂屋呢,你進去吧!」
說完話,她拉著李燕月要走。
俊逸年輕人伸手一攔,臉上似笑非笑:「不讓我認識認識這位朋友?」
馬麗珠臉色微變,但旋即又忍住了:「李燕月,十二年前的兒伴,我叫他小月哥哥。」
李燕月向著俊逸年輕人剛含笑點頭,就被馬麗珠拉著走了。
望著李燕月跟馬麗珠繞向後的背影,俊逸年輕人眉宇間陰厲之色轉濃:「就是你們剛才說的那個?」
索超三個對俊逸年輕人似乎相當恭謹,聽見他問話,索超忙微躬身道:「是的,郎少爺!」
俊逸年輕人郎少爺冷冷道:「也像麗珠說的?」
崔玉衡道。「郎少爺,那時候我們三個還沒到店裡來!」
俊逸年輕人郎少爺沒再問,邁步行向堂屋。
口 口 口
馬家還有個相當大的後花園,亭、台、成擁一應俱全。
如今雪溶了,但是馬家這花園裡還是粉妝玉琢,銀白一片,朱欄小橋下結冰的一溪流水,還沒有解凍,小橋的米欄。小亭的漆柱,加上幾株老梅綻放的花朵,為這粉妝玉琢的銀白一片,點綴了幾株深紅,使得這座花園的雪景,顯得特別美。
馬麗珠帶著李燕月踏著一地的積雪,進了八角小亭,亭後,是一棵枝丫橫生的棗樹,相當高大,橫探的枝幹都蓋住了小亭。
李燕月伸手摸著樹幹,抬眼上望:「真快,一晃都十二年了,這株棗樹也高大了不少。」
馬麗珠道:「還記得你是栽在哪根枝上嗎了?」
」記得,疇!就是那一根。」
李燕月抬手上指。
馬麗珠笑了:「你的記性還不壞。」
回身望小亭,李燕月道:「那時候沒有這座小亭。」
「沒有,是你走後的第二年才蓋的。」
站在小亭觀望滿目雪景,李燕月道:「這座花園也跟以前不一樣了!」
馬麗珠道:「十二年了,人都長大了,什麼不在變?」
一頓又接道:「你這起到張家口上家裡來,是……」
李燕月神情微肅:「奉老人家之命進京,來請馬叔知會京裡的兄弟。」
馬麗珠嬌靨上浮現了一陣興奮之色:「要動了?」
「不能說要動了,無時無刻不在動,我這次進京,是有我的特殊任務。」
「什麼特殊任務?」
李燕月遲疑了一下,沒說話。
馬麗珠雙眉激揚:「怎麼,連我都不能說?」
李燕月道:「馬叔知道。」
馬麗珠道:「我問的是你。」
「珠妹妹原諒,我不能說。」
他不能說,姑娘也沒再問,看臉色,姑娘顯然是有點不大高興了。
不知道李燕月有沒有發覺,他忽然轉了話鋒:「珠妹妹,剛才那位是--」
馬麗珠道:「我爹知道。」
六月裡的債,她還得可真快。
李燕月本來想告訴馬麗珠,他看出剛才那位俊逸年輕人是個好手,性情過於陰沉,頗富心機的,這麼一來他倒不好再說了,李燕月改口道:「多謝珠妹妹給我這個重遊舊地的機會,時候不早了,我該走了!」
姑娘居然也沒再挽留,道;「我陪你回堂屋去。」
一句話就惹來了這些個,李燕月不免覺得有點沒趣,也沒再說什麼,就跟姑娘一塊兒回到了堂屋。
進了堂屋.馬大爺跟鄉巴瘦老頭兒都在,卻沒看見那位俊逸年輕人,也許他談完了事走了。
馬大爺一見兩個人進屋,就笑著道:「看過那棵棗樹了?」
姑娘的神情,跟剛才判若兩人,馬大爺、鄉巴瘦老頭兒都看出來了,但是誰也沒問。
李燕月含笑道:「看過了,馬叔,我該走了。」
馬大爺道。」燕月,真這麼急著走?」
「您是知道的,老人家的吩咐。」
馬大爺點頭道:「我知道,不是別的事,關係重大,自己人我也就不跟你客氣了,好吧,我不留你,走,我送你出去。」
李燕月道:「馬叔,我下敢當、再說……」
「什麼都別說、不留你盤桓些時日,送總是要送的。」
馬大爺執意非送不可,李燕月拗不過,只好不再說什麼。
三個人送李燕月出了堂屋,鄉巴瘦老頭兒悄不做聲的走開了。
等馬大爺跟姑娘送李燕月出大門,鄉巴瘦老頭兒已經拉著匹坐騎等在門口了,好馬,一看就知道是一匹名種的健騎。
李燕月道:「馬叔這是幹什麼?」
馬大爺道:「天兒冷,路不好走,給你代步。」
「馬叔……」
「怎麼,你二叔別的或許送不起,一匹馬難道也送不起?」
真是,馬鴻元馬大爺,是張家口首屈一指的人物,馬市上的頭一號,別說是區區一匹坐騎,就算十匹八匹也是小意思。
李燕月著實感動,謝了一聲,沒再多說,再次辭別之後,從鄉巴瘦老頭兒手裡接過組繩,翻身上馬,飛馳而去。
姑娘神色有點異樣,轉身要進去。
「等等!」馬大爺叫住了她:「丫頭,現在我要問你了,怎麼回事?」
「沒什麼!」姑娘冷然遭:「人家生分了,什麼都不肯說。」
馬大爺臉色微變,拉著姑娘馬麗珠進去了,鄉巴瘦老頭兒沒跟去。
馬大爺拉著馬麗珠,一直進了後院才停了步,鬆了手:「你就為這拉臉給人家看?』
姑娘馬麗珠道:「他對我那樣,我還不能不高興!」
馬大爺臉色微沉道:「丫頭,這麼大了,你可是真懂事兒啊,你知道他是誰的徒弟?他是個幹什麼的?」
「當然知道。」姑娘道:「他是大將軍『日月令主』的衣缽傳人,即是『日月令主』的親傳人,還用問他是幹什麼的?」
馬大爺冷笑一聲道:「說得好,大將軍以一面『日月令旗』號令天下,領導我漢族世胄,先朝造民致力匡復大計,滿虜鷹犬,自大內以至地方,無不全力搜捕,賞格之高,前所未有,如今他派他的衣缽傳人赴京,自然是執行極其秘密的任務,這種事能隨便跟人說嗎?」
姑娘道:「可是咱們又不是外人。」
「這種事越少人知道越好。何況咱們並不算是『日月令旗』之下的人!」
姑娘道:「爹,您這話就不對了,聽他說,他是來請您通令京城地面的弟兄,隨時助他一臂之力的,他要是怕人知道什麼,何必來找咱們?」
馬大爺道:「你懂什麼,他雖然沒有說,我看得出來,要按他自己的心意,他未必願意來找咱們,更無需求咱們助他一臂之力,這事是當年我面求大將軍的,請大將軍差遣,我要竭盡一份綿薄,如今大將軍差他拐一趟張家口求助,這是賞咱們臉,給咱們面子,你懂不懂?」
姑娘馬麗珠秀眉微揚:「原來如此,您這麼說我懂了,可是那是您的想法,我不是這麼想,打從十二年前到如今,我就沒拿他李燕月當過外人……」
「你沒有錯,人家也沒拿咱們當外人,可是人家是那種身份,執行的是那種事,他不得不對每一個人小心謹慎,個人的安危事小,整個大計的成敗事大啊!」
姑娘口齒啟動,要說話,可是旋即她又沉默了一下,才道:「也許我錯了,不過我總覺得,他要是連我也信不過,那世上就沒有他能相信的人了。」
說完了這句話,她扭身走了。
馬大爺沒動,沒說話,他怔住了,望著姑娘那無限美好的身影,他兩眼之中閃漾著一種令人難以言喻的異樣神色。
第二章
馬大爺贈送代步的這匹健騎,腳程相當好,只聽耳畔風響,李燕月已經出了張家口。
張家口北,有片密松林緊挨著大道,剛過了年,又是這種天兒,大道上空蕩、寂靜,沒有一個行人,那片密松林上也滿滿的覆蓋了白雪,偶爾刺骨的寒風過,吹落一大片雪花。
李燕月的馬到松林旁,他兩眼之中飛問寒芒,有意無意的往那黑壓壓的松林裡看了一眼,似乎想收韁停步,但是旋即他又放鬆韁繩,一任駿馬前馳。
就在這時候;松林裡傳出一聲剛冷輕喝:「站住!」
李燕月很聽話,立即收韁停了步,好在他本來就打算停下來的。
李燕月坐騎剛停住,從松林裡帶起了一片雪花,飛鳥似的掠出四個人來,一前三後落在馬身旁,攔住去路。
這四個,赫然竟是那位郎少爺,還有索超、烏天風、崔玉衡三個。
李燕月沒下馬,高坐雕鞍微一笑道:「送君千里,終須一別,四位太多禮了,叫我怎麼敢當呢!」
那位郎少爺冰冷道:「姓李的,少來這一套,你下馬來!」
李燕月道:「我為什麼要下馬?」
「我叫你自己下馬,是對你客氣,你要是不下馬,我們拖你下馬。」
「我明白了!」李燕月道:「敢情你們四位不是來給我送行的,可是我就不明白了,我跟你們四位何怨何仇?」
「無怨無仇了」那位郎少爺冷冷道:「你在張家口打了人,顯夠了威,想一走了之,沒那麼便宜。」
李燕月一點頭道:「原來是為這件事,我想四位應該知道了,憑我跟馬大爺的淵源,馬大爺都沒有計較……」
那位郎少爺截口道:「馬大爺寬懷大度,我們不像馬大爺那麼寬懷大度。」
「既然四位心胸那麼狹窄,那麼四位打算怎麼辦呢?」
「很簡單,你下馬來,我姓郎的跟你走兩趟,只要你能勝過姓郎的一招半式,上馬走你的去吧!」
「我明白了,你閣下是代他們三個出頭?」
「可以這麼說。」
「想必馬大爺不知道四位會在這兒等我了』
「你要是想,可以拉轉馬頭回去稟明馬大爺,只要馬大爺說一句話,姓郎的照樣放你走。」
「一去一回費工夫,我不願再耽誤了!」
「那你只有下馬接下來這一條路。」
「讓我先弄清楚,你閣下是馬家的哪一位?」
「你不必顧忌,我不是馬家的人。」
「那你閣下究竟是--」
「你問的太多了吧?」
李燕月一點頭道:「好吧!我不問了。」
翻身緩緩離鞍下馬。
那位郎少爺一見李燕月下了馬,右手一探腰,鋅然一聲掣出一把軟劍,一抖,寒光閃動,軟劍筆直,冰冷道:「亮你的兵刃!」
李燕月看了看那把軟劍道:「你這把劍不錯,江湖上能使軟劍的人也不多。」
「知道就好。」
李燕月隨手從鞍旁長包袱中抽出了他那把長劍,道:「你出手吧。」
那位郎少爺道:「拔出你的劍來!」
李燕月微一搖頭道:「你若不是馬家人,總跟馬家有關係,我不願意傷了跟馬家的和氣。」
那位郎少爺臉色一變:「你以為準勝得了我?」
「我只知道,到現在為止,我還沒敗過。」
那位郎少爺眉宇間陰曆之氣大盛,兩眼厲芒暴閃,冷喝道:「姓李的,你好狂!」
振腕抖劍,軟劍像靈蛇,帶著一溜寒光,疾捲李燕月心口要害。
上手便是殺著。
李燕月雙眉一剔:「既無深仇大恨,為什麼非置人於死地不可?」
劍隨人動.長劍帶鞘,直往軟劍上迎去。
那位郎少爺嘴角微技,冷然而笑,右腕微斜,劍勢走偏,疾如閃電,捲向李燕月右腦。
李燕月淡然一笑,沉腕變招,劍鞘飛點過去。
高手過招,迅捷如電,只見軟劍跟帶鞘長劍騰虎游龍,轉眼之間,兩個人已互換三招。
那位郎少爺雙眉挑處,陡揚沉喝,軟劍抖起一片寒光,對著李燕月當頭罩下。
李燕月微微一聲冷喝,長劍疾遞,沖那重重劍氣,滿天劍雨中飛點而去。
只聽一聲悶哼,滿天劍雨倏化長虹,騰空而起,一射數丈,「嗤」地一聲插在雪地上,劍身亂顫。
再看那位郎少爺,人已退到三步外,左手握著右腕,臉色鐵青。
索超、烏天鳳、崔玉衡一臉驚容,各握兵刃,凝力戒備。
李燕月淡然一笑收劍:「閣下,我是不是可以上馬趕路了?」
那位郎少爺沒說話。
李燕月轉身把帶鞘長劍插回長包袱裡,翻身就要上馬。
那位郎少爺倏揚厲喝,左手一揚,一蓬黑黝黝之物罩向李燕月。
李燕月兩眼暴閃威稜:「你太過份了!」
左臂推馬,坐騎斜衝數步,右手出劍,長劍依然帶鞘,旋身疾閃,長劍遞出,大叫聲中,那位郎少爺抱著左手,滿地亂滾;同時,那蓬黑黝黝之物落在李燕月人馬適才站立處,一陣噗噗連響,青煙冒起,地上的雪都變黑了。
李燕月冷然望那位郎少爺:「拿這種有傷天和的劇毒玩意兒,對付一個談不上絲毫怨仇之人,我要是力加三分,你一隻左手就算廢了,你應該知足。」
拉過韁繩,翻身上馬,疾馳而去。
索超三個忙去扶起那位郎少爺,郎少爺挺倔,不要人扶,一掙脫開,臉上一片煞白,右手跟左手卻都腫了。
他咬牙道:「你們回去吧,不許提這檔子事半個字。」
索超道:「郎少爺您--」
郎少爺道:「姓李的上哪兒去,我就上哪兒去,要不能讓他躺在我腳下,我就不姓郎。」
話落,轉身奔去,走的是李燕月所去的方向。
索超、烏天風、崔玉衡沒動,也沒叫,他們三個愣住了。
……………………………………
這條大道,直通京城永定門。
大道的兩旁,還有點積雪,但是大道的中間,由於開年後,車馬行人的來在踐踏,雪早就沒有了,有的只是滿地的泥濘,簡直沒一塊好地方可以下腳。
天色已經近晌午了,薄薄的烏雲,比早上淡了些,可是刀兒似的風,還是那麼刺骨。
一陣蹄聲響動,遠遠地來了一支隊伍。
這支隊伍由兩輛馬車,幾十匹高頭駿馬所組成。
走在最前頭的,是四人四騎,馬是蒙古種健騎,人是半截鐵塔似的黑衣壯漢,錦鞍銀蹬,四壯漢腰佩長劍,外罩黑披風,顧盼生威,勇猛異常。
四壯漢馬後,是輛雙套黑馬車,從套車的馬,到那輛黑馬車,無不華貴、氣派,只見車蓬密遮著,裡頭坐的不知道是何許人。
這輛馬車之後,是十二名黑衣漢子,騎的也是高頭駿馬,個個挎著腰刀,鞍旁革囊裡插著不少弓跟幾十根雕翎箭。
十二名黑衣大漢後,又是一輛馬車,這輛馬車兩旁,各有八人人騎,清一色的黑衣漢子,裝束打扮跟那十二名一模一樣。
這第二輛馬車,車套,沒有密遮的車蓬,車上放著一個大鐵籠,每一根籠柵粗如兒臂,籠子裡爬伏著一隻黑黝黝,毛茸茸的龐然巨獸,仔細看,能讓人嚇一跳,原來那是只力大無窮,兇惡異常的人熊。
在這輛車後,又跟著十二名黑衣漢子。
扳著指頭算算,連趕車的黑衣漢子都算上,這支隊伍共由兩輛馬車,卅八騎所組成,還沒算頭輛馬車組的人呢!
不知道那輛馬車裡坐的是不是人?究竟有幾個人?
就這麼一支隊伍,踐踏著滿地的雪泥,往「水定門」方向緩緩前進。
突然,不知道從哪兒傳來一陣鞭炮聲。
大過年的,放掛鞭炮算不了什麼!
從卅兒晚上,一直到第二年的二月二龍抬頭,鞭炮聲是不絕於耳的。
可是,就這麼一陣鞭炮聲,驚動了第二輛車上鐵籠子裡的人熊,只見它前爪一掀,猛可裡站了起來。
天!靜伏的時候已覺得它龐然大物了,如今往起一站,居然有一人多高,從頭到腳,既粗又壯,兩個大漢恐怕都抱不過來。
人熊這一站不要緊,兩旁十六名黑衣漢子胯下都是盡都是些訓練有素的健騎,但畢竟還是怕這種兇猛的野獸,一匹匹長嘶聲中,掀蹄而起,頓時十六名黑衣漢子有一半從馬鞍上掀下了地,弄得滿身是泥。
裡頭有個脾氣暴躁的,怒喝一聲:「該死的畜生。」縱馬近鐵籠,腰刀出鞘,掄刀就砍,他用的是刀背,砰的一聲正砍在人熊的一隻前腿上,刀彈了起來,脫手而去,人也後退,一屁股又坐在了地上。
他氣出了麼?未必!
可是這下更糟了!
只聽人熊霹靂般一聲大吼,凶睛外露,掀唇張牙,兩排白森森的狼牙嚇煞人,只見它兩隻前爪一撐一揮,粗如兒臂的鐵柵斷的斷,彎的彎,立刻呈現了一個大洞,人熊就從那個大洞裡竄了出來,直撲地上黑衣漢子。
猛聽黑衣漢子大叫,坐在泥地裡的黑衣漢子心膽欲裂,虧他夠機警、夠快,顧不得滿地的泥了,人一翻一滾,躲過了人熊的一撲,人卻變成個泥人了,他起來撒腿就往外跑。
他是命大躲過了,可是整個隊伍亂了。
卅二名黑衣漢於,加上第二輛車趕車的,叱喝聲中,弓上弦,刀出鞘,飛馬而馳,立即圍住了那只人熊。
套車的那匹馬受了驚嚇,長嘶聲中拖著空車往道旁奔去,趕車的顧不得圍人熊,拔腿就追了過去。
只有第一輛車前的四名黑衣壯漢沒有動,其中兩個拉轉馬頭,伸出蒲扇般大手扣住了兩匹套車馬的轡頭,兩壯漢好神力,敢情兩匹套車馬也受了驚,八蹄亂踢,長嘶聲聲,都是動彈不得。
就在這時候,車篷裡傳出一聲震人耳鼓的沉喝:「出了什麼事?」
扣住套車馬的一名壯漢暴聲答道;「回爺的話,人熊破籠出來了。」
密渡的車簾突然掀起,飛蕩老高,高大黑影一閃,一個威猛魁偉的大漢,已經站在了車轅之上。 大地戴貂皮帽,紫貂皮襖,豹頭環眼、獅鼻海口,站在車轅上,卻似頂了天,威若天神,他目力往車後一掃,立即沉哼道:「沒用的東西,馬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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