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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 古靈 ]【拚命三郎】[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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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她可是頂港有名,下港有名聲,鼎鼎大名的沙三小姐耶!
追她的蒼蠅、蜜蜂可是用網子抓都抓不完、用拍子打都打不盡,
她怎麼也沒想到,才僅僅見過他三次,
她她她......居然就被他那可愛的笑容和酒窩煞到了,還誓言非要他做他沙三的郎!
可是......他不是胖胖的、圓圓的嗎?
那為什麼他跑起來會像飛一樣,讓她怎麼也追不到?
難不成是他不喜歡她、不愛她、討厭她,所以才沒事就跑給她追?
但如果是這樣,為什麼每次她和她的家人一有難,
他就會像鬼一樣的出現,然後拼了老命的救了他們,殺了他自己?
殺了他自己???何解???
哦~~原來他以為她是因為要報恩,所以才會無條件的說要嫁給他做某啊!
然後,為了讓她死了報恩的心,他才會一次一次的殺ㄕˇ他自己喔!
屁啦!她是那麼沒原則的人嗎?
哼哼!既然他那麼看不起她,還害她為他傷心的抱著神主牌位痛哭,
她也絕對不會讓他好過,所以,她決定卯起來跟他玩「你追我跑」的遊戲,
並在江湖上放話說非親手殺了他,好報他的「殺夫」之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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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4 00:48:12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她第一次見到他是在揚州瘦西湖畔。
  
  在熙熙攘攘、人山人海的大廟會中,一雙稚齡小女娃兒手牽著手,佇立在湖畔哀嚎不已。沒人理睬他們,任由她們淚濕了衣襟、哭啞了嗓子,只因為,香客遊人太多、嬉鬧歡笑聲太大,她們人兒太小,根本沒人注意到她們,就算注意到了也會當作沒看到。
  
  自己都顧不了自己的爺爺奶奶、弟弟妹妹、老婆兒女、貓貓狗狗了,哪管得了別人家的小鬼頭啊!
  
  於是,眼看他們就要被人潮擠入湖中了,她正想從畫舫中飛身過去搭救,一條淡黃色的人影卻搶先趕到,及時扶住了那兩個小女娃兒。
  
  那是一個二十二、三歲的年輕人,相當高的身材,可惜稍嫌胖了點兒,令人頗為訝異他如何能有那般敏捷的動作。不過,他倒是有一張非常討喜的臉孔,圓圓的臉蛋、清秀的五官,胖胖的雙頰上,笑起來時還有兩個深深的酒窩,看起來充滿童稚的可愛。
  
  然而,他最吸引人的卻是那雙嵌在長如扇子般睫毛下的眼睛,烏溜溜的,且又大又圓,閃爍著慧黠敏銳的光彩,機靈中帶著幽默,一眼看去,簡直像是個在閨房待不住的頑皮姑娘。
  
  只見他很有耐心地溫言撫慰那兩個可愛——可憐沒人愛——的小毛頭,好不容易才讓那兩張哇啦哇啦大哭的嘴巴閉了起來,跟著又是糖葫蘆、又是冰鎮綠豆水的伺候那雙寶貝,還就地在湖邊大石上坐下來,再一邊一個讓她們坐在他的大腿上,好像是在講故事給她們聽的樣子。
  
  直到一對滿臉焦急的糊塗父母找了來,讓那兩個小寶貝物歸原主後,他才低頭看著自己沾了滿身糖疙瘩、綠豆水的長衫垮下了臉。
  
  她不自覺地悶聲竊笑不已,繼續看他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而後掏出手巾在湖水裡擰濕了,接著就用力的擦、死命的擦、拚命的擦、卯起來擦擦擦……
  
  終於,她再也忍不住地失聲笑了出來,胖胖的年輕人似有所覺地抬起臉朝她望過來。
  
  而當她與他四目對上時,銀鈴般的笑聲突然中斷了,笑容也不由自主地消失,他們就這樣兩相對看了許久。不曉得為什麼,她就是移不開自己的視線,教那雙專注中帶著笑意的瞳眸瞅得她心悸不已。
  
  「三妹,爹叫你!」
  
  驀地回神,她匆匆回頭應了一聲,再看他最後一眼後,就毅然地回身進艙,不知道那雙灼亮的視線在她進艙後,依然盯著她消失的地方久久不移。
  
        *        *        *
  
  她第二次見到他是在洛陽南門口。
  
  在城門邊兒的牆根下,有個老乞丐帶著約莫五、六歲的小男孩,兩人都是面黃肌瘦、可憐兮兮的,一向心軟的她,立刻伸手探入懷中想取些銀子出來,卻被二表哥一手壓住她的手。
  
  「我給就行了!」他說著,另一手隨意扔出一塊碎銀,態度自大中帶著傲慢,讓她不由得皺起秀氣的黛眉斜瞪他一眼,但也沒說什麼。表哥一向就這個樣,也說過他好幾回了,可都沒用,再提也不過是浪費口水而已。
  
  但是,一刻鐘後,她又單獨回來了,懷裡帶著熱騰騰的肉包子和滷牛肉,她親切地招呼乞丐爺兒倆慢慢吃別噎著,順便再把包著十錠銀子的布包塞到老乞丐的懷裡。
  
  「去做點小生意吧!」
  
  看著他們千恩萬謝地狠吞虎嚥,她才滿足地起身,正想轉身離去時,卻不經意地瞥見城門邊不知何時倚著個人,那人雙手抱胸,依然用那雙專注又帶著笑意的眸子睇視著她,一眨也不眨的,令她的一顆心又情不自禁地悸動了起來。
  
  而她,仍舊怔怔的收不回自己的視線。
  
  以往,要是有人膽敢這麼直眼盯著她瞧的話,肯定會令她不爽到心坎兒裡,若是對方太過分了,她還會不顧體面的破口大罵。可不知為什麼,這個人如此明目張膽的凝視她,卻只讓她感到陣陣的心慌意亂,想臨時找點怒氣來遮掩,反倒只尋著更多的不知所措。
  
  「表妹,你怎麼又跑到這裡來了?還不快點回客棧,姨丈他們也到了!」
  
  「哦!來了。」
  
  她隨口應道,並深深地凝視他一眼,旋即毅然的轉身離去,不知道從此以後,那雙瞳眸將日夜跟隨著她,在她的腦海裡、在她的心裡、在她的夢裡。
  
        *        *        *
  
  她第三次見到他,是在夜靜更深的黑霧堡。
  
  她正想潛入黑霧堡的密室盜取機關藍圖,可天南地北地繞了大半夜,連茅房的香味都聞過好幾回了,卻始終不得其門而入,事實上,甚至連密室到底是在天上或地下她都還搞不清楚,沒有驚動堡內的守衛就已經很了不起了。
  
  其實,用屁股想也知道,既然是黑道中最精於製造各種機關、密室及武器的黑霧堡密室,想進入自然是難上加難了,更何況,狂劍山莊對偷盜這一門學問根本是生手,也從來沒下過功夫去修習,看樣子,她這趟偷溜出來,結果也會和爹及兩位哥哥一樣空手而回了。
  
  沒想到她好容易才死心飛身離開黑霧堡,迎面卻遇上了一個熟悉的身影,一個福福態態的身影,瞧那模樣,似乎是專程在等待她的樣子。
  
  俱是一身夜行衣裝扮的兩人,視線又相互糾纏了好半晌後,他才伸出右手,上頭托著一個半尺見方的盒子。
  
  「我想,這個才是你要的吧?」雖然已盡量壓低了嗓門,卻仍聽得出來他那清朗愉快的語氣。
  
  一看見那個木盒子,她便驚咦一聲搶了過來,「這不是……」急急地打開盒蓋一瞧……「呀!真的是耶!」她忍不住驚呼。
  
  是的,這才是她要的!
  
  黑道中專使毒害人的毒龍堡所密藏的各種解藥,就藏在黑霧堡特製的機關密室內,想也知道,毒龍堡肯定會在機關密室內自行加上什麼迷藥毒粉的,所以,至少必須先取得黑霧堡留底的機關藍圖後,才能設法進入毒龍堡的機關密室內,以盜取那些殘害白道武林人士多時的毒丸、毒粉的解藥。
  
  「你怎麼會有這個?」她狐疑地看看手中的盒子,再看看眼前笑瞇瞇的人。「不會是……你家的吧?」
  
  「當然不是!」他斂起笑容斷然否認,隨即又展現出更大的笑容。「能否請教姑娘芳名?」
  
  她咬著下唇偷覷他。她不該告訴他的,但是……他算是幫了她一個大忙不是嗎?大表哥就靠這解藥救命了,當然,還有未來許許多多的白道正義人士,大家都靠這救命,如果連名字都吝於告訴人家,好像說不太過去吧?
  
  又遲疑了一會兒,她才慢吞吞地說:「我叫沙少琪,呃……你呢?」
  
  「沙?」大大的笑容驀地消失了,他微微蹙起眉。「姑娘不會是……狂劍山莊的沙三小姐吧?」
  
  「是啊!」沙少琪困惑地應道。「有什麼不對嗎?」
  
  他深深地凝視她片刻後,隨即又展顏笑道:「沒有,當然沒什麼不對。」跟著,他抬眼瞧了一下東方朦朧泛白的天空。「天快亮了,我想,咱們最好趕緊離開吧!」語畢,他轉身欲走。
  
  沙少琪不覺呆了呆。哪有這種事?她都已經把名字告訴他了,他居然裝傻的就要走人?心裡不甘願,聲音馬上就追了過去。
  
  「等等,你還沒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呢!」
  
  他沒有轉回身來,只是默然地靜立片刻後……
  
  「濮陽南。」話落,眼一眨,人已消失不見了。
  
  一聽,沙少琪卻整個人傻住了。
  
  妙手無影濮陽南?
  
  他就是傳言中來無影、去無蹤,擁有一身登峰造極,堪稱天下第一的絕世輕功,和妙手無敵偷術的濮陽南!原以為濮陽南該是個短小精悍的漢子,甚至是個瘦小猥瑣的老傢伙,可她萬萬沒想到,他居然……居然是個整天笑呵呵的年輕胖子?
  
        *        *        *
  
  他有資格追求她嗎?
  
  悄然隱身在樹椏間的濮陽南默默望著沙少琪呆立片刻後才轉身離去,他不由得捫心自問,武林三大美人之一的沙三小姐,他有資格追求她嗎?特別她又是狂劍山莊的人,狂劍山莊會接受他嗎?
  
  雖然師父曾經告訴過他,江湖上的黑黑白白實在很難分得清楚,黑道中人不一定就是奸詐險惡之人,白道中人也說不定暗裡專幹些雞鳴狗盜之事。就像他,他偷惡商、盜巨富,為的是濟貧救困,他不認為自己錯了,但妙手無影卻被列為黑道之屬,只因為沾上了「偷盜」二字。
  
  這標準到底是哪個烏龜王八蛋定的?
  
  要是讓他知道了,下一回肯定先去把那人家裡偷個精光再說!
  
  然而,現在最大的問題是,即使界線再模糊,狂劍山莊也非要把黑白分得一清二楚不可,打死也不與灰色中間地帶妥協,不是正、就是負,正直不阿得過了頭,說好聽點是剛正,其實是不知變通、頑固不化。所以,他不用懷疑,他們肯定不會讓他這個名列黑道的小人物去追求他們名門正派的大閨女的!
  
  可是師父也說過了,感情這種事可遇而不可求,要是不小心碰上了,一定要死皮賴臉的纏上去,千萬不要像師父那樣瞻前顧後的錯過那唯一的一次,以至於抱憾終生,死不瞑目。
  
  再想起沙少琪那國色天香的姿容、如彎月般的黛眉、澄澈如秋水的明眸、瑤鼻櫻唇,在清麗中隱隱透著英氣,高雅卻不脫俏皮,看似文靜溫柔,實則活潑大方,心地善良、不分貴賤,完全沒有一般武林世家兒女的驕縱與傲慢。
  
  自從畫舫上頭一回對上眼後,他就身不由己地緊隨著她後頭遠遠地跟蹤著,其實,他也不太明白自己為什麼要這樣,直到第二回見面,見她特地又回過頭來,不畏髒污、溫言暖語地安撫那乞丐爺兒倆,看起來是那麼溫柔有耐心,當時那種陌生的心靈撼動更是讓他不知所措。
  
  於是,尋思良久後,他終於明白這就是師父所說的一生僅有的一次!
  
  好了,現在該怎麼辦?因為分屬黑白兩道,所以,他就必須跟師父一樣抱憾終生、死不瞑目嗎?
  
  呿!他才沒那麼傻呢!
  
  好吧!既然不傻,那他就卯起來追上去吧!
  
  管他黑道白道、街道官道或人間道黃泉道,管他成功機會渺茫或注定要失敗,生命就這麼短短的數十載,值得他認真去追求的事物也不多,若連試也不試就認輸,那他這輩子大概也沒什麼好期待的了!
  
  即使努力過後,仍是一場空,至少他不必在往後的人生理不斷地追問自己:如果他有試過,是不是也有可能會成功呢?
  
  總而言之,他不想讓自己的下半輩子都在遺憾和後悔中度過,心頭那日復一日加深的渴望也不容許他掉頭,依依眷戀之情也催促著他趕緊下定決心,所以……就卯起來上吧!
  
        *        *        *
  
  讓外甥服下毒龍堡的解藥後,狂劍山莊莊主沙正嚴就把沙少琪叫到偏廳去審問,他絕對不相信這解藥是沙少琪獨力盜……不!不能說盜,應該說是借用,就像他去「借」了好幾次都借不到一樣。
  
  不過,既然他借了好幾次都借不到,怎麼可能女兒瞞著他偷溜去一趟就借到了呢?那他不是太沒面子了嗎?所以,打死他也不相信女兒有這能耐,這其中肯定另有隱情,他只要把它挖出來,面子自然會主動爬回來了。
  
  「琪兒,這解藥到底是怎麼來的?」
  
  沙少琪遲疑了一下,還是老實的招供了。「是……是濮陽南給我的。」因為她不善說謊……呃!應該是不能說謊,這是沙家的嚴格家規之一
  
  「濮陽南?妙手無影?」沙正嚴錯愕地驚呼。「那……這就是他偷來的羅?難怪,妙手無影有什麼偷不到的呢?」是別人盜取的話,當然可以名正言順的說是用偷的了,何況人家還是職業小偷呢!
  
  「不過……他為什麼要給你?你什麼時候認識他的?你難道不知道他是黑道中人嗎?為什麼還要跟他來往?」
  
  「爹呀!」一連串咄咄逼人的追問,追得沙少琪一臉無奈。「女兒並不認識他呀!只是遠遠的瞧見過而已嘛!我也不知道他怎麼會知道我們需要解藥,更不知道他為什麼要去偷來給我,事實上,他把解藥給我之後,才告訴我他是誰的嘛!」
  
  沙正嚴皺起眉頭,「這樣嗎?嗯……」繼而若有所思地打量著花樣年華的女兒。「或許……琪兒,你該定下來了吧?」
  
  沙少琪立刻明白爹爹的暗示,其實,她自己何嘗不是那麼猜測,不就跟過去幾年來一樣,只要出門一趟,後頭就跟來一大票令人厭惡的蜜蜂蒼蠅、色狼賴皮狗的,唯一不同的是,這回她並不討厭那隻胖蜜蜂,然而,她心裡更明白,這是絕對不被允許的。
  
  可若是要她為了斷絕他人妄想之念,而隨便蒙著眼點個不喜歡的男人嫁過去跟他混一輩子,那她還寧願出家當尼姑算了!
  
  見她為難地沉吟不語,沙正嚴不覺歎了口氣。「琪兒,雖然爹曾經答應你和雅兒,婚姻之事可由你們自己做主,爹也沒想過要反悔,可你也不能這樣一拖再拖吧?若是拖到沒人要了怎麼辦?」
  
  沙少琪聞言,不由得翻了翻白眼。「拜託,爹呀!人家今年才十七歲耶!有什麼好急的嘛!娘不也是到了二十一歲才選上爹爹嫁過來的嗎?何況……何況人家現在還不想嫁嘛!」
  
  女孩子家說話絕對不能從字面上去解讀,說是不想嫁,其實是還沒看中意哪家的帥哥俊公子,要是看上了,不要說現在,幾百年前「人家」就跑得連鞋都掉了,只趕著嫁出門羅!
  
  這麼淺顯的道理,英明威武的沙正嚴當然懂,可是這些年來,在她身邊團團轉的青年俊彥也不在少數,難道真的沒有半個她看得上眼的嗎?「你跟雲兒兩人青梅竹馬,他也跟我提過很多次了,你……」親上加親是最美好的搭配了。
  
  「才不要呢!」沙少琪立刻舉雙手在胸前打了個大叉叉。「我只把二表哥當哥哥看,壓根兒沒想過要嫁給他嘛!」如果哥哥也行的話,那她跟大哥、二哥才真是名副其實的青梅竹馬,為什麼不乾脆叫她嫁給大哥算了?
  
  「那……魔鞭山莊的元靖文賢侄,他……」同是武林四大莊之一,正是所謂的門當戶對。
  
  「那傢伙仗著自己是魔鞭山莊莊主的侄兒,就跩得像二五八萬似的,每次見了我就想踢他一腳,」沙少琪嗤之以鼻。「更不要!」
  
  「崆峒派的江子青……」七大門派之一總行了吧?
  
  沙少琪哈了一聲。「那傢伙就更噁心了,每次都用那種好像很想吃人的眼光看人,又老愛說一些噁心巴拉的話,我都差點當場吐給他看了!」
  
  沙正嚴搖頭歎氣。「好吧!那鬼刀山莊的皇甫雷……」雖然也是四大莊之一的少莊主,但這個皇甫雷溫文爾雅、虛懷若谷,這就沒話講了吧?
  
  沙少琪終於點頭了。「嗯!那傢伙就真的很不錯了……」沙正嚴聞言,神情一喜,正想當機立斷的敲定下來,誰知沙三小姐馬上又接著搖頭說:「可是我對他只有朋友之義,而無男女之情,頂多做個知己,再多就沒了!」
  
  總覺得女兒好像是在耍他一樣,沙正嚴不由得雙眼一瞇,再也沉不住氣了,「你到底想怎麼樣?」他怒喝。
  
  沙少琪卻沒被嚇著,她聳聳肩,淡淡地道:「也沒想怎麼樣啊!只不過是希望能跟爹和娘一樣,有個恩愛美滿的婚姻而已嘛!」
  
  點到死穴了!
  
  沙正嚴生平最自傲與懷念的就是與亡妻的鶼鰈情深,每次一提到這個,他便會像被制住死穴一樣投降了。
  
  沙正嚴呆了半晌,終於無奈地道:「好吧!隨你了,不過你要記住,咱們白道中人絕對不可與黑道中人糾纏不清,能離多遠就離多遠。至於濮陽南的這份情,為父自會想辦法償還,你不要多事,明白嗎?」
  
  沙少琪更覺無奈了,她實在不想答應,可若是不答應,搞不好爹爹會再也不准她踏出山莊半步也說不定,那還不如一刀砍了她比較爽快。
  
  「是,爹!」她不情不願地應了一聲,心裡卻不由自主地想著,不知道那個胖小偷有沒有考慮過要改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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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4 00:48:42 |只看該作者
  
  再一次見到他,情形卻有點尷尬。
  
  鳥語花香、繽紛燦爛的四月天裡,為擺脫二表哥佟雲的糾纏,沙少琪一大早就拉著弟弟沙少宣溜到郊外去玩飛鳶。卻沒想到,吃裡扒外的沙少宣不但削了她一大堆零食,還蹺頭去通知佟雲來堵人。
  
  當沙少琪看到修眉入鬢、朗目有神、一表人才的佟雲在沙少宣消失後不久就突然冒出來時,她立刻明白是某某人在搞鬼了。
  
  那個死小子最好永遠不要再讓她瞧見,否則她鐵定要宰了他!她恨恨地暗忖。
  
  「三表妹。」遠遠的,佟雲就歡天喜地的叫喚著,叫得沙少琪渾身雞皮疙瘩亂亂長。
  
  天哪,讓她死了吧!
  
  自從那天和爹爹表明,她從來沒有考慮過要嫁給佟雲後,沒想到爹爹那麼大嘴巴,居然很「誠實」的把這事告訴佟雲,之後,佟雲就開始每天死纏著她不放,老追著她問為什麼不考慮嫁給他?
  
  最可惡的是,無論她用南腔或北調向他解釋,他就是有聽沒有懂,難不成她還得去學苗語或唱曲嗎?
  
  「表妹,你要出來放鳶,為什麼不找我呢?」一來到跟前,佟雲就抱怨道。
  
  真是笑死人了,躲都來不及了,誰還會上門去自投羅網啊?
  
  「聽爹說,你們還要討論如何擺脫毒龍堡的尋仇,不是嗎?」沙少琪努力使出高段的忍功才沒把受不了的臉色擺給他看。
  
  佟雲不在乎地聳聳肩道:「那是大哥的事,等他們討論出個結果後,自然會告訴我的。」
  
  太沒良心了!他哥哥都差點把小命給弄丟了,他居然還能這樣滿不在乎的,這叫什麼?有愛情沒親情嗎?
  
  「是喔!原來表哥家裡的財產都已經分清楚了喔!」沙少琪嘲諷道。
  
  「也不是啦!只是……」佟雲尷尬地打著哈哈。「呃!我是聽說,姨丈要請鬼刀山莊出面講兩句話,那就不關我的事了吧?」
  
  「咦?鬼刀山莊?」沙少琪立刻換上一臉的詫異。「為什麼?」
  
  「不太清楚,好像是鬼刀山莊莊主和毒龍堡堡主認識的樣子,如果能說兩句話就解決這事的話,當然是最好了,不過……」佟雲瞄著沙少琪。「如果真是這樣的話,說不定皇甫雷會乘機以提親之事來要脅狂劍山莊,那就……」這才是他擔心的正題,所以,他才會急著要表妹表態。
  
  沙少琪輕蔑地冷哼。「表哥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好不好?以他們鬼刀山莊的身份,不可能會做這種事吧?」
  
  「那很難講啊!」佟雲反駁道:「那個皇甫雷已經追求表妹很久了不是嗎?」
  
  「那又如何?他也當面跟我求過親了,我還不是照樣婉拒。」
  
  佟雲臉色一喜。「那是說,表妹根本不想嫁那個皇甫雷羅?」
  
  「廢話!」沙少琪拖著紙鳶往那株枝椏最濃密的大樹下走去,那樹下有一塊相當平坦的大石塊,「雖然我跟皇甫雷很談得來,而且,他所擁有的一切個性、特質我都很欣賞,但是,我跟他就是沒那種感覺啊!」說著,她在大石上背倚著樹幹坐下,「順手」也讓紙鳶在一旁佔了個大大的位置。
  
  看見沙少琪並沒有留位置給他,佟雲只好盤膝在她面前的地上坐下。
  
  「那那個元靖文……」
  
  「表哥,」沙少琪不耐煩地截斷他的話。「早跟你說過幾百次了不是嗎?我現在還不想嫁,拜託別再問那些有的沒有的好不好?」
  
  「好、好、好,不說了、不說了!」
  
  可佟雲無奈的沉默只有片刻,之後,他還是忍不住又嘮叨了起來。
  
  「表妹,姨丈說,那解藥是濮陽南偷來給你的,我覺得你最好還是小心點比較好。」
  
  關你屁事!沙少琪闔上眼,不想再浪費精神理會他了。
  
  「我想,他一定是對你有不良的企圖,才會用這種方法來討好你的。」
  
  聽起來倒比較像他自己的作風!
  
  「其實那本也無妨,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只要表妹未嫁,大家公平追求也是理所當然的。」
  
  哈!說的比唱的還好聽,誰不知道他都把那些追求她的人當成不共戴天的仇人,見著人家不是橫眉,就是豎目,不是冷言,就是怒吼,只差沒有掄刀砍過去而已!
  
  「但表妹別忘了,他是個卑鄙邪惡的黑道中人,那種人下流無恥,就算長得人模人樣,可內裡卻早已黑到爛了,天知道他們懂不懂公平二字,使出來的手段也決計不會光明到哪兒去的,所以,表妹千萬要小心一點才是。」
  
  是喔、是喔!真不知道是哪個不開眼的黑道人物偷了他老婆,還是強姦了他的冰清玉潔,竟讓他如此的恨之入骨!
  
  見沙少琪始終不理睬他,佟雲不禁有些急了。「表妹,你應該沒忘掉狂劍山莊的規矩吧?」
  
  沙少琪無力地瞟他一眼。唉!一提到狂劍山莊的規矩,她也不能不低頭了,除非她打算與狂劍山莊斷絕關係,否則,爹爹訂下的規矩她還是不能不服從的。
  
  「咱們白道中的俠義之土絕不能與黑道中人有所牽扯,這是姨丈千交代、萬囑咐的,」佟雲心急地道:「表妹沒有忘記這個吧?就算是那個濮陽南給的解藥救了大哥,可他居心不良,也算不上什麼恩,就算真要報恩,也輪不到表妹來報,我們佟家自會理斷,希望表妹千萬要記得!」
  
  沙少琪欲言又止地望著佟雲,可猶豫片刻後,還是無可奈何地點了點腦袋。
  
  「知道了啦!表哥。」
  
  老實說,她實在不太明白,這黑白兩道到底是如何區分的呢?
  
  雖然礙於爹爹的規矩,她從未和任何所謂的黑道中人接觸過,可就她所認識的白道人物理,就有不少表裡不一的人,甚至稱得上冷酷卑鄙的人也有,難道就因為他們披著白道的外衣,就可以為所欲為而不受人議論嗎?
  
  看她終於點了頭,佟雲這才滿意地笑了。表妹雖然倔強,但她一向說話算話,絕不會胡亂作允諾的。滿心歡喜之下,他正想利用表哥的身份和表妹來上一段相親相愛、你儂我儂,卻突然遠遠的傳來一聲呼喚。
  
  「表哥,我爹找你哪!」是沙少宣,看樣子,他也知道沙少琪不會輕易饒過他,所以不敢隨便靠過來。
  
  「知道了!」佟雲先立刻回應道,同時起身拍拍長衫。「表妹一起回去吧?」
  
  哦!不,謝了,這會兒她只想死在這兒算了!
  
  「不要!」沙少琪一動也不動的開口。「我還沒放鳶呢!」
  
  「哦!那我先回去了,待會兒我再過來。」語畢,他就轉身離開了。
  
  佟雲一走,沙少琪就忍不住在他後頭扮了個鬼臉,「最好不要!」隨即又歎了口氣,愣愣的盯著紙鳶好半天才喃喃地道:「真煩!」
  
  當然,她只是自言自語地吐吐悶氣而已,絕對沒有期待任何人會給她任何回應,更不可能期待天上的白雲小鳥或地上的繁花綠草會有什麼動靜,但是……
  
  「煩什麼?」
  
  莫名其妙突然冒出來的聲音嚇了她一大跳,而且,那聲音還是從她頂頭上傳來的,讓沙少琪驚得猛一下竄開老遠,兩眼戒備地盯住茂密的樹椏間,雙手還橫掌交叉在胸前作防衛狀。
  
  「誰?是誰?」
  
  溫潤的朗笑聲在樹椏間迴盪。
  
  「不會吧?三姑娘這麼快就忘了我嗎?」
  
  聽到那似曾相識的清朗語調,沙少琪立即驚喜地脫口道:「濮陽南?」她連忙放下雙掌,又飛身回去往上一看……果然,在半天高的枝椏上,橫臥在那兒的不正是無影神偷濮陽南嗎?
  
  嘖嘖!瞧他那圓滿福態的體型居然沒把那細弱的枝幹壓斷,還一副閒適悠哉的樣子,看來,那些說他輕功絕世的傳言並不是虛構的。
  
  可隨著驚喜之後,沙少琪馬上想到剛剛佟雲評論他的話。「你……你什麼時候來的?」她不安地問。
  
  濮陽南咧嘴嘻嘻一笑,「早在你們來之前我就在這兒羅!」說著,他縱身飄落地面,輕盈得彷彿雪花飄似的。
  
  觀看他那張毫無芥蒂的圓臉,笑容純真得彷彿稚兒一般,沙少琪更覺尷尬不已,所謂恩將仇報大概就是這樣吧?人家幫了大忙,這廂卻沒一句好聽的回報人家,還說得那麼理直氣壯,這黑白兩道好像倒錯了邊兒似的。
  
  「那……你都聽見了?」
  
  濮陽南不在意地聳聳肩,「聽見啦!該我聽的都聽見了,應該在我背後說的嘛……」他擠眉弄眼地嘿嘿一笑。「我都很用力的裝作沒聽見。」
  
  沙少琪愣了愣,繼而噗時一笑。「你好有趣,常跟你在一起的話,心情一定會變得很輕鬆開朗。」
  
  「真的?」濮陽南好似更開心了。「那歡迎你常來開朗一下,免費的喔!」
  
  沙少琪很自然的搭下腔來,「那當然,我……」可話剛起頭,就突然噤聲了,隨即很不自在地轉開臉去。「啊!你覺得那個紙鳶做得如何?是我自己扎的喔!」
  
  濮陽南裝作沒注意到她的中途變卦,他懶懶地撿起紙鳶來研究,狀似隨口地問道:「你剛剛在煩什麼呢?」
  
  一提起這個,沙少琪不禁又覺得心煩。「還不是我表哥,他實在有夠煩人的!」
  
  濮陽南在大石上坐了下來,「他關心你啊!」他一面重新紮緊紙鳶鬆脫了的線,一面應道。
  
  「是喔!」沙少琪冷哼一磬,「才怪!」她踱到樹幹旁倚著,漫不經心地望著他修理紙鳶,邊又說:「其實,他真正關心的只是我會不會嫁給別人,還有我到底什麼時候才要嫁給他。老天!我都跟他說過幾百萬次我不可能嫁給他了,他還那麼死皮賴臉地纏著我,要不是他是我表哥,我早就把他列為拒絕往來戶了!」
  
  「其實,無論是你表哥或鬼刀山莊的皇甫雷,他們都是很出色的人物啊!」濮陽南依舊低垂著腦袋專心地修理紙鳶。「你有什麼不滿意的呢?」
  
  沙少琪柳眉一挑。「幹嘛?你在替他們說媒啊?」她不高興地問。那他是不是應該先去穿上媒人裝再來才對?
  
  濮陽南聞言,忙抬起頭來給她一個令人火不起來的求饒笑容,兩個酒窩彷彿在向她乞憐似的深深陷了下去。「不是啦!我只是好奇,隨便問問而已嘛!」
  
  沙少琪懷疑地斜睨他兩眼,這才哼了哼回道:「外表出色有什麼用?我就是討厭表哥那種人,既傲慢又自以為是。至於皇甫雷,倒真的是很不錯,不但英挺俊逸,而且清秀儒雅、氣度不凡,既不傲慢,也不狂妄,我不得不承認,他甚至比我大哥還要出色,但是……」她聳聳肩。「我就是對他沒那種感覺嘛!」
  
  「哦!」濮陽南把弄好的紙鳶還給她。「這麼說來,無論是外表或現實條件,對你來說都不重要,重要的只是感覺羅?」
  
  沙少琪接過紙鳶看了半晌,而後抬起眼俏皮地眨了眨。
  
  「不告訴你!」
  
  濮陽南不在意地笑笑,同時用下巴指指前方。「恐怕你也沒空告訴我了。」
  
  聞言,沙少琪詫異地順著他的視線望去,隨即受不了地大歎一聲。「拜託,饒了我吧!他還回來幹什麼呀!」決定了,改天她一定要去學易容術,以後不管在家或出門在外,只要有外人在(當然包括這個不要臉的表哥在內),她就要把自己化妝成一個又醜又怪的老怪物,看他們還有誰要纏上來!
  
  疾速怒飆而來的身影當然是佟雲,而且是滿臉的火氣、滿眼的妒意和滿身的懷疑。還隔著大老遠,他就忍不住吼道:「表妹!」一靠近,就忿忿地指著濮陽南。「這個胖小子是誰?」
  
  見到其他男人纏著表妹就已經夠令他冒火的了,而且,遠遠的他就注意到表妹在那個陌生年輕人面前展現出前所未有的自然風韻,這更是教他忍無可忍!
  
  而沙少琪尚未出聲,就聽見濮陽南喃喃地咕噥道:「胖?真教人傷心,我這還算不上胖吧?只是有點……有點……呃!有點圓而已吧!我想,我大概是太貪吃了點兒,又懶得動,所以……」他聳聳肩,隨即又嘻嘻笑道:「不過,這樣冬天比較不怕冷喔!」
  
  沙少琪忍不住失笑,佟雲則更是火大。
  
  「你到底是誰?」
  
  「我?」濮陽南滑稽地指著自己的鼻子,繼而誇張的雙手抱拳一揖到地。「小生不才,濮陽南是也!」
  
  小生?該叫胖生才對吧!沙少琪更是悶笑不已。
  
  閒言,佟雲卻是臉色大變。「濮陽南?你就是妙手無影?」真是教人不敢相信,怎麼江湖中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妙手無影居然是這麼可笑的胖子?
  
  「那個……」濮陽南無奈的輕歎。「好像是吧!」
  
  佟雲立刻把沙少琪扯到身後,一臉戒備地瞪著濮陽南。「你想幹什麼?」
  
  濮陽南見他臉色不善,忙抬起雙手亂搖。「喂、喂!別那麼緊張嘛!我也沒幹嘛呀!只是恰好碰上三姑娘,所以就聊聊羅!」
  
  「只是聊聊?」佟雲懷疑地瞇起雙眼。「別想瞞我,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有什麼鬼心思嗎?」
  
  濮陽南很誇張的唉了一聲,似乎頗為懊惱地又搖頭又歎氣。「我就知道瞞不過你,不過,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只要我不用卑鄙邪惡、下流無恥的手段,和大家光明正大的公平競爭,你也沒理由咬我吧?」
  
  感覺到濮陽南的用詞好像有點熟悉,佟雲既狐疑,又不悅地冷哼道:「你少作夢了你,狂劍山莊有個規矩:絕不與黑道人物有所瓜葛!你要是不想自找難堪的話,最好有多遠就跑多遠,要是你敢厚著臉皮再纏上來,包準教你吃不了兜著走,你明白……」
  
  「表哥!」佟雲還沒發飆完,沙少琪已經憤怒地吼到他的面前來,連口水都噴上他的臉了。「無論他是黑道或白道,你可別忘了,大表哥的命等於是他救的,你想幹什麼?恩將仇報嗎?這就是所謂的白道作風嗎?」
  
  佟雲窒了窒,氣勢立刻弱了下來。「我……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要讓他明白狂劍山莊的規矩,希望他不要對你存有任何妄想,我……」
  
  「那也是我的事,什麼時候輪到你來管了?」沙少琪絲毫不留情面地吼了回去,繼續噴出更多的瓊漿玉露。「爹的規矩我比你還清楚,不用你來雞婆,老實告訴你,表哥,我最討厭你的就是這一點了!」
  
  吼完,她轉向濮陽南咬唇遲疑半晌後,才咬牙毅然地道:「對不起,濮陽南,狂劍山莊有狂劍山莊的規矩,身為莊主女兒的我,更不能帶頭破壞規矩,所以,請你不要再來找我了,以後我見了你也會當作不認識。不過,如果你有事需要狂劍山莊幫忙,可以去找我爹,他不會拒絕的,畢竟是你給的解藥救了我大表哥的命,這份恩情狂劍山莊不會忘記的。」

  語畢,她回身就走。
  
  佟雲先投給濮陽南得意的一眼後,才隨後追了上去。
  
  「表妹,等等我!」
  
  「你也一樣,表哥!這次我回去後,請你不要再到山莊來煩我了!」
  
  「表妹?!」
  
  濮陽南若有所思地注視著他們離去的背影,直到他們消失後,他才將視線緩緩地移向不知何時被棄置在地上的紙鳶,他俯身撿了起來,小心翼翼地拂去沾在上頭的灰塵砂石。
  
  「我不會輕易放棄的!」他對著紙鳶低喃。「除非你討厭我,否則,我絕對不會輕易放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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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4 00:49:17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雖然隱約瞭解自己未曾波動過的、心湖首次為男人蕩起了波波漣漪,然而……
  
  才見過四次面,「應該」不是很嚴重吧?
  
  才見過四次面,「應該」很容易割捨吧?
  
  才見過四次面,「應該」很容易忘懷吧?
  
  沙少琪這麼告訴自己。
  
  但是,她卻忽略了,世上最無法用意志力控制的就是人的一顆心,理智上明明知道應該如何做最好、明明知道早該忘了他、明明知道不該再想起他、明明知道不該再沉淪下去,可那顆心就是怎麼也不聽使喚。
  
  甚至連要裝作不認識他、不理睬他都做不到,就像此刻這樣——
  
  「啊!這位美美的大姑娘,小生能否請教芳名呢?」
  
  瞧見濮陽南那副裝模作樣、擠眉弄眼的滑稽樣,沙少琪實在忍不住要失聲大笑,上回見面時,自己所說的話全都丟到天邊去了。
  
  這是在沙正嚴帶子女回莊的路途上,因為佟雲硬是要跟來,而且,纏得沙少琪叫苦連天,實在很想去向毒龍堡討點毒藥來喂餵他,讓他一見到她就肚子痛,可惜毒龍堡似乎沒有這種毒藥,所以,她只好和佟雲大玩起捉迷藏來了。
  
  雖然趕路時躲不開,但總要打尖歇夜的吧?於是,她不是趁天剛濛濛亮時,就是趁夜晚用過膳後,偷溜出客棧去喘口氣,順便考慮一下要不要乾脆留張紙條落跑算了。
  
  之後,就在上回見過濮陽南半個月後的這天清晨,天色慾亮未亮之際,沙少琪再一次溜出客棧,才剛偷偷摸摸的飛出城牆,就差點迎面撞上佇立在城牆外的濮陽南。
  
  踉蹌地穩住了嬌軀,「嚇死人了!」沙少琪拍著胸脯驚魂未定地叫道:「你……你怎麼在這兒?」
  
  誰知濮陽南卻在猛地眨眼後,硬是裝出一副「我不識你、你也不識我」的茫然神情喃喃道:「啊!姑娘在跟我說話嗎?」
  
  「廢話!」沙少琪啼笑皆非地罵道:「現時四下無人,我不是跟你說話,難道是跟鬼說嗎?」
  
  濮陽南聞言,連忙滑稽地東張西望一下,「咦?好像真的沒別人耶!」繼而滿臉榮幸地咧開了嘴,兩個可愛的酒窩開心地跳躍著,「啊!這位美美的大姑娘,在下能否請教姑娘芳名呢?」他彎身一揖到地。
  
  瞧見濮陽南那副裝模作樣、擠眉弄眼的滑稽樣,沙少琪忍不住失聲大笑,將上回見面時自己所說過的話都丟到天邊去了。
  
  「你……你幹嘛呀?」
  
  「咱們不認識啊!」濮陽南正經八百地說:「所以,在下當然要請教姑娘芳名,才能知道姑娘是誰嘛!」
  
  沙少琪微微一愣,隨即想起上回見面時自己說過的話,笑容不由得稍斂,並歎了一口氣。「其實,我並不想那樣的,可是……」她再歎。「狂劍山莊真的是有那個規矩,我又不能不從……」
  
  濮陽南不發一語,只是用瞭解、體諒的眼神瞅著她,但他越是這樣,沙少琪就越是狠不下心來再一次要他裝作彼此都不認識。
  
  「算了,先不提那個了。」暫時做一下縮頭烏龜,煩惱的事先撤一邊好了,或者該說是她捨不得浪費和他相處的時刻。「你一大早就杵在這兒幹什麼呀?」
  
  濮陽南圓圓的臉上再次展開頑皮的笑容,「有勞三姑娘動問,在下正在這兒散步,順便找蟲。」可說話的語氣還是很正經。
  
  「蟲?」
  
  「是啊!」濮陽南又開始眨眼了。「所謂早起的鳥兒有蟲吃,在下天還未亮就起身了,應該可以找到不少蟲來吃吧?」
  
  沙少琪愣了愣,旋即失笑。「你……找蟲吃?」嗆咳兩聲又說:「呃!你是小鳥嗎?小鳥會飛喔!你會飛嗎?」她戲謔道。
  
  「飛?」濮陽南倏地露齒一笑,也不見他運功,就見他袍袖若有似無地微微一抖,身形便陡地拔地而起,悄然飛上官道旁的大樹頂,單足立於樹梢尖上,並隨著樹梢飄動而微微搖晃著,彷彿小鳥停歇在枝椏上一般。
  
  濮陽南頑皮地歪著腦袋,「怎樣才叫飛呢?這樣嗎?」話落,他突地又展袖一揮,整個身軀驀地往上衝天而去,到了七、八丈高時,眼看著似乎就要力竭下墜了,卻沒想到他再次揮袍一振,身形便再度往上,如此週而復始數次,他的身影早已微小到完全看不清了,才見他彷彿飛雪般飄然落下,依然單足站在原來的樹梢尖上。
  
  他對著目瞪口呆的沙少琪眨眨眼。「算嗎?這樣算飛嗎?」
  
  沙少琪不敢置信地瞪著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不算嗎?」濮陽南似乎很失望地歎了口氣。「好吧!那這樣呢?」
  
  倏地,他足尖輕點,身軀微微飄起,繼而雙臂一展,朝另一株大樹飛去,看似要落在另一株樹上時,他又倏地揮袖一振,居然繼續往另一株大樹飛去。就這樣飛越了七、八棵樹後再飛回來,中間完全沒有借力,只靠他袍袖揮振的力量,便讓他有如小鳥一般飛來飛去。
  
  「這樣呢?算嗎、算嗎?」彷彿等待稱讚的小孩一般,他滿臉期待地望著沙少琪。「這樣算飛了嗎?」
  
  沙少琪的嘴巴張得大大的,幾乎連該怎麼呼吸都忘了,哪有空閒去稱讚他!
  
  濮陽南再次失望地垮下了臉,「還是不行嗎?」他誇張的歎了口氣。「看樣子,我不能吃蟲了!」說著,他從樹梢尖慢慢的、穩穩的踩著階梯下來——無形的階梯。
  
  沙少琪的嘴巴張得更大了,雙眼彷彿要掉出來似的剩著他的腳下,空無一物的腳下,直到他的腳落在地面上,她才抬眼繼續瞪著他,卻還是說不出話來。
  
  天哪!難怪江湖傳言,妙手無影的輕功舉世無雙,這簡直是……簡直是……是……太不可思議了!就算是她親眼所見,她還是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居然有人能像他那般讓自己的重量完全消失,隨心所欲的操控自己的身軀,特別是他看起來實在不輕。
  
  真是太不可思議了!
  
  她兀目驚歎不已,而濮陽南也很有耐心地等待她回神。終於,她長長地吁出一口氣,而後開口,「你的……」老天!好沙啞的聲音喔!她忙輕咳幾下,清了清喉嚨,再次張口。
  
  「你的輕功這麼厲害,那刀劍拳腳功夫一定也很可怕了?」
  
  「拳腳功夫?」濮陽南突然很尷尬地扯歪了嘴角。「啊!功夫啊……」
  
  沙少琪奇怪地看著他。「怎麼?你的拳腳功夫沒那麼厲害嗎?」就算是也沒什麼嘛!幹嘛這麼尷尬咧?
  
  濮陽南更覺尷尬地哈哈兩聲,而後轉身踱開兩步,遲疑片刻後,才又轉回來面對著她。
  
  「這事江湖上沒人知道,因為我從不跟人家交手。」他又猶豫了一下。「其實……呃!家師只教了我四種功夫。」
  
  「四種?」沙少琪有點摸不著頭緒,四種功夫算很多了不是嗎?
  
  濮陽南點點頭。「內功、輕功、點穴和偷術,所以,事實上,我是……呃,一點拳腳刀劍功夫都不會。」
  
  沙少琪頓時傻眼了。「不會吧?真的一點都不會?」
  
  濮陽南想了想。「應該算不會吧?我只有在剛出師下山時,到武館去學了一陣子一點簡陋的刀劍拳腳功夫而已,那根本算不上是什麼武功,騙騙普通人還可以,可一碰上真正的江湖人物就漏氣了。所以,我從來不跟人家交手,只要情勢不對頭,我就落跑,反正只要我想溜,就沒有人追得上我。」
  
  聞言,沙少琪不由得錯愕地啞了口。
  
  看情勢不對就落跑?
  
  「所以說……」濮陽南尷尬地傻笑著。「我只是表面上很厲害,其實……嘿嘿,手底下根本不怎麼樣的。」
  
  沙少琪深深地凝注他半晌,初時的震驚過後,隨之而起的是無法言喻的感受。
  
  「你為什麼要告訴我?」這應該算是他的秘密,他既然保密了這麼久,現在又為什麼要說出來呢?
  
  濮陽南聳聳肩。「我只是不想瞞著你。」
  
  「為什……」
  
  又一次,濮陽南用下巴指指前方的城門處,「恐怕你也沒時間追究為什麼了。」他無奈地說。
  
  沙少琪愕然地轉身,卻見頭一個從剛打開的城門口出來的正是她的大哥沙少卿,後者一出城門,便注意到他們,腳下快走幾步就來到他們的身邊了。
  
  沙少琪有點心虛地瞄著他。「大哥。」
  
  沙少卿點點頭,隨即沉穩地望向濮陽南。「濮陽大俠?」
  
  濮陽南忙正起臉色,嚴肅地拱手為禮。「不敢,濮陽南今年不過二十二,大俠之名實在擔當不起。」
  
  沙少卿深深地注視他一眼。「那麼,濮陽公子,家父要我轉告濮陽公子,濮陽公子有恩於狂劍山莊,將來濮陽公子若是有所差遣,只要是不違仁義道德之事,狂劍山莊必然會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這就更不敢當了,」濮陽南苦笑。「濮陽南只不過是舉手之勞,從沒想過要狂劍山莊有所報償,希望沙大公子莫再提此事了。」
  
  沙少卿的臉色依然沉凝。「濮陽公子可以這麼說,狂劍山莊卻不能如此輕待此事,無論如何,狂劍山莊會等候回報濮陽公子之日到來的。」
  
  「沙大公子……」
  
  「另外……」沙少卿根本不理會濮陽南的回應,他逕自往下說:「家父也要我轉告濮陽公子,舍妹已訂有婚約……」
  
  一聽,沙少琪便愕然地瞠眼大叫,「大哥,我才沒……」但她的抗議聲卻在沙少卿的怒目瞪視下縮了回去,自己的親大哥,什麼時候是真的生氣,她當然清楚得很,譬如此刻,她知道回客棧之後,絕對少不了一頓訓了。
  
  「……為免夫家那方說閒話,還請濮陽公子以後莫再與舍妹單獨見面談話,沙少卿先在此說聲謝謝。」說著,沙少卿便態度慎重地抱了抱拳。「好了,現在該轉告之事既然都已交代完畢,我們就先告辭了。」
  
  說完,他拉著沙少琪就走,也不讓沙少琪和濮陽南告別。沙少琪只好向濮陽南匆匆地瞥去歉然的一眼,旋即被沙少卿帶走了。濮陽南悵然若失地望著他們消失的方向良久。
  
  「真有這麼難嗎?」他無奈的低喃。
  
        *        *        *
  
  從外表看起來,一派斯文儒雅的皇甫雷實在不像是武林四大莊之一的鬼刀山莊少莊主,以他的氣質談吐,反而比較像是談詩論文的文人雅士,這麼個人,在狂劍山莊所有人——包括沙少琪自己——眼裡,他實在是最好的嬌客人選。
  
  但問題是,雖然沙少琪和他很談得來,也極為欣賞他,可就是沒意思要嫁給他談一輩子。
  
  「為什麼?」沙家老么沙少雅追問。才十三歲的沙五小姐,正努力發揮女人雞婆好奇的天性,對挖掘別人的秘密最有興趣了。
  
  沙少琪聳聳肩。「不為什麼,就是不想嫁給他。」
  
  沙少雅瞇著眼問:「你不喜歡他?」
  
  「喜歡啊!」沙少琪望向涼亭裡正在和佟雲對奕的皇甫雷,她們回到狂劍山莊後不久,他就來了。「可那種喜歡只不過是朋友間的喜歡,就像你和我都喜歡大哥的好友顧大哥和二哥的好友仇大哥一樣。你自己想像一下吧,如果叫你嫁給顧大哥或仇大哥,你是什麼感覺?」
  
  「才不要咧!」沙少雅脫口道。「那樣好奇怪耶!」
  
  沙少琪立刻用那種「你看吧!」的眼光睨著沙少雅,沙少雅愣了愣,隨即恍然地瞥向皇甫雷和佟雲。
  
  「我懂了,可是皇甫大哥好像很喜歡你,大家也認為你們最合適了。」
  
  「不是好像,」沙少琪更正道:「他已經向我求過三次親,都被我婉拒了,但是,他就跟表哥一樣,始終不肯死心。」她不耐煩地翻翻白眼又咕噥道:「我想,我已經快要開始討厭他了!」
  
  凡是在她不願意時,還死皮賴臉地纏在她身邊的男人,很快就會被她列入「活該被討厭者」的名單上了。
  
  有意無意的,就在她剛說完最後一句話時,皇甫雷突然向她們這邊瞄了一眼,但她們都沒注意到。因為,她們自認為所在的荷花池畔離涼亭夠遠,她們的聲音也夠小到不會被任何人聽到,而且,沙少雅又忙著向沙少琪擠眉弄眼,沙少琪則忙著皺眉瞪回去。
  
  「幹嘛?你臉抽筋啦?」
  
  沙少雅橫她一眼,「我還吐血咧!」隨即又曖昧地用手肘頂頂沙少琪。「喂!姊,我聽小哥說,這趟出門你好像喜歡上某某人了,對不對?所以,你才會連皇甫大哥都要開始討厭了,對不對?難怪這回他來,你好像都不太願意陪他談天了,對不對?」
  
  皇甫雷微微皺起眉心。
  
  「那個大嘴巴!」沙少琪低咒一聲。
  
  「而且,那個人還是爹最反對的黑道人物,對不對?」
  
  「我要撕了那張嘴巴!」沙少琪咬牙切齒地怒罵。「不!我要把它縫起來,讓他一輩子再也張不了嘴!」
  
  沙少雅好奇地打量她片刻。「嘖嘖!姊,看你這個樣子……好像是真的喔!」
  
  沙少琪恨恨地瞪她一眼。「你管我!」
  
  沙少雅輕輕的眨眨眼,繼而湊過腦袋去低語。「姊,別這樣啦!告訴我啦!我保證不會告訴任何人,包括爹在內,好不好啦?何況,如果對方真的是黑道人物的話,說不定我還可以幫你出點點子喔!」
  
  沙少琪懷疑地斜睨著她,沙少雅立刻舉起右手作發誓狀。
  
  「我發誓絕對不告訴任何人,否則,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沙少琪蹙眉考慮片刻後,終於歎口氣認輸了。她知道,若是不說出個所以然來,小妹肯定會上天入地的纏著她,搞不好連茅房也會跟進去幫她擦屁股、洗澡時幫她擦背、睡覺時作她的枕頭、吃飯時幫她夾菜、練劍時還幫她耍劍呢!
  
  天哪!太恐怖了!
  
  算了,反正小妹只是喜歡知道人家的秘密而已,並不是三姑六婆,她要是保證不會說出去,就絕對不會說出去,這也是她能知道那麼多秘密的緣故。
  
  沙少雅依然滿臉期待地望著她。「姊?」
  
  「好吧!我想我是喜歡他的,行了吧?」
  
  皇甫雷的臉色倏地沉下。
  
  「真的是黑道中人?」
  
  沙少琪輕歎。「是啊!」
  
  「哇!」沙少雅忍不住驚歎。「那你怎麼辦?」
  
  「我也不確定,不過……」沙少琪沉吟著。「我想,如果我能肯定自己是真的很喜歡他的話,那麼,我會用兩年的時間設法去說服爹接受他。」
  
  「如果爹就是不答應呢?」這個不答應大概「只有」百分之兩百的可能!
  
  「那麼,我就離開狂劍山莊跟他走。」沙少琪毅然決然的道。
  
  沙少雅聞言,驚訝得微張著小嘴,一時說不出話來。
  
  沙少琪聳聳肩,「或許……我會考慮到這地步,就表示我已經喜歡他那麼多了吧?」她喃喃道。「不過,我才見過他五次面,又好像太快了點兒吧?」
  
  沙少雅畢竟是經過大風大浪(各種秘密)的過來人,她很快就接受了這波浪的衝擊。
  
  「如果是一見鍾情,一眼也就夠了吧?」
  
  「那倒是,」沙少琪難得露出羞赧之態,「我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時,連話都沒說半句,甚至還隔著一段距離呢!我們只不過是互視了片刻,然後……」她低喟。「我就再也忘不了他了。」
  
  「哇……」沙少雅滿眼的羨慕,少女情懷也悄悄的被勾起了。「他一定又英俊又瀟灑,還是個大英雄!」
  
  誰知道沙少琪竟然噗哧失笑了。「錯了,小妹,他一點兒也不瀟灑,也不是什麼大英雄,我想,基本上一個體型比較龐大的人是瀟灑不太起來的吧?」
  
  沙少雅微微一愕。「呃?體型龐大?不是吧?姊是說他……很胖?」
  
  「不是很胖啦!是有一點兒胖而已啦!」沙少琪頑皮地笑道:「不過,因為他很高,所以感覺上就比較龐大了。」
  
  沙少雅不覺傻了。「真是輸給你了,姊,你……像皇甫大哥那樣英俊瀟灑又斯文儒雅的人你不喜歡,偏偏去喜歡一個胖子?你有毛病啊?」
  
  「你才有毛病呢!」沙少琪立刻送她一顆爆栗。「告訴你,他雖然不瀟灑,但是很可愛,也很好玩,脾氣好得不得了,如果有機會見到他的話,說不定你會比我還喜歡他呢!」
  
  「不可能!」沙少雅敬謝不敏地猛搖頭。「我對胖子沒興趣,事實上,我最討厭胖子了,看起來既懶又蠢更遲鈍,我最討厭那種人了,」
  
  沙少琪又呵呵笑開了。「不,你一定會喜歡他的,一定的,如果你有機會見到他,你絕對會喜歡他的!」
  
  「才不會!」
  
  「會,一定會!」
  
  「才不……」
  
  這頭在玩拉鋸戰,涼亭那頭,皇甫雷頭一回輸了棋,俊美的臉上卻毫無表情,只是垂眸遮掩住眼中的陰狠光芒。
  
  他得加快腳步了!
  
        *        *        *
  
  往常,皇甫雷很懂得適可而止,絕不會在人家家裡待到人家不耐煩還死賴著不肯走,至多不會超過半個月,他就會主動告辭了。可這一回,他卻好像吃了秤砣鐵了心似的,硬是在狂劍山莊裡逗留了快一個月還不滾。
  
  既然他沒離開,佟雲當然也跟他拗上了,兩個人好像在比賽耐力一樣,誰也不肯先走,而沙少琪也樂得讓他們兩個互相牽制,省得他們沒事就來騷擾她。天候也開始熱了,最好他們能熱昏頭地打上一架,她好開賭簽注小小地賺它一筆。
  
  然而,當佟雲的父親遣人快馬送來急函時,大家卻十分慶幸皇甫雷還未離開,因為這件急事似乎也只有鬼刀山莊才幫得上忙。當然,無論幫不幫得上忙,佟雲還是立刻告辭趕回去了。
  
  「奇怪,家父已經和毒龍堡談過了,怎麼還會發生這種事呢?」
  
  聽完沙正嚴的敘述後,皇甫雷蹙眉發出疑問,而沙正嚴則頗為無可奈何地直歎息。
  
  「事情應該是就此了結了才對,可是……」他搖搖頭。「誰知道佟震竟然在賠罪宴這種場合裡也要喝醉鬧事,而且,把毒龍堡的兩位香主給打傷了,所以才被毒龍堡的人抓起來。」
  
  「怎麼會這樣……」皇甫雷聽了,眉宇攢得更深,「那就麻煩了……」可忽而又展眉微笑。「不過沒關係,我會跟家父一起去處理,總會把人給救回來的,反正都是自己人嘛!」說著,他似有意、若無意地瞅了沙少琪一眼.「我想,毒龍堡主也不好太過為難我們才對。」
  
  沙正嚴也瞄了臉色難看的女兒一眼。「那就麻煩賢侄了。」
  
  皇甫雷離去後,沙正嚴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淡淡地拋下那麼兩句。
  
  「皇甫賢侄會是個好丈夫,你再好好考慮一下吧!」
  
  這算什麼?
  
  強迫中獎嗎?
  
  沙少琪氣得連晚膳都賭氣沒去吃,只是在房裡踱來踱去,順便指天指地、罵東罵西,沙少雅則在一旁純看熱鬧。
  
  好久沒見識到姊姊冒火的雌威了。
  
  「我就是不嫁給皇甫雷,爹又能拿我怎麼辦?」沙少琪咬牙切齒地道。
  
  「也不怎麼辦,」沙少雅聳聳肩。「頂多狂劍山莊和鬼刀山莊之間的情況會越來越僵,若是大表哥再出什麼事的話,可就沒人救啦!」
  
  沙少琪停住了腳步。「皇甫雷應該不會是這種人吧?」
  
  沙少雅再一次聳肩,「難講喔!看得出來皇甫大哥是真的很喜歡姊,也許他也開始著急了也說不定。」她一副事不關己的神情。「你沒聽他下午離去前所說的話嗎?他說自己人,對吧?自己人才要盡力幫忙,如果不是自己人呢?」
  
  沙少琪咬了咬牙,「該死的大表哥,明明知道自己一喝醉就容易出事,又偏偏那麼愛喝!」說著,她又開始來回踱步。「好,想個辦法讓他戒酒,那就沒事了吧?」
  
  「是嗎?」沙少雅嘲諷地笑了。「大表哥要是那麼容易戒酒,根本就不會發生這些事了。」有時候,她這個姊姊好像也會變笨一下。
  
  沙少琪又停下腳步。「那就……等又出事的時候再說吧!」
  
  「再說?說什麼?」沙少雅斜睨著沙少琪。「說你要嫁給皇甫大哥嗎?」
  
  「才不……」
  
  話還沒說完,咻地一下,—從窗外突然飛進一粒小石子,上面還裹著一層紙,「誰?」沙少琪立刻閃到窗邊往外一探……啥也沒有!隨即又搶過沙少雅手中的石子,拆開包裡的紙一看……「咦?」然後便拉著沙少雅飛身出去了。
  
  狂劍山莊左側的樹林內,一高一矮兩條人影迅速地掠向另一頭蜿蜒的小溪。未幾,林盡溪現,就在溪邊,一個高而微胖的人影背手靜靜地等候著。
  
  「濮陽南?」
  
  皎潔的月光下,雙方的五官清晰可見,濮陽南又是滿面笑容、酒窩深陷地深深一揖。
  
  「三姑娘別來無恙?」
  
  沙少琪噗時一笑。「你怎麼老是來這一套?好驢哦你!」
  
  「這是禮數呀!三姑娘。」濮陽南笑盈盈地轉向一臉好奇的沙少雅。「這位必定是五姑娘吧?」
  
  「沒錯。」沙少琪推推沙少雅。「小妹,他就是濮陽南,妙手無影,聽過吧?」
  
  怎麼沒聽過?輕功獨步武林、妙手偷遍江湖的妙手無影嘛!可這個不重要,重要的是……沙少雅睜大眼盯了老半天,才突然說:「姊,難道他就是你喜……唔……」
  
  沙少琪若無其事地捂著沙少雅的大嘴巴,朝濮陽南笑道:「嘿嘿!這麼晚找我出來,還要我帶著小妹一起,不知道有什麼事嗎?」
  
  濮陽南淡淡一笑。「上回大公子要求我以後不可以再和三姑娘單獨見面談話,所以,我才會要求三姑娘帶著五姑娘一起來的。」
  
  「哦!那是有什麼事找我呢?」
  
  「那位……」濮陽南抬手一指,沙少琪忙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就在不遠處的大石下,似乎有個人蜷曲在那兒。「如果我沒搞錯的話,那位應該是三姑娘的親戚吧?」
  
  「咦?我的親戚?」沙少琪忙飛身過去一看……「呀!大表哥!」
  
  「他似乎只中了毒,所以,我點了他的穴道.免得毒性蔓延。」濮陽南解釋道:「我想,毒龍堡的那些解藥應該還在三姑娘這兒吧?所以,我才把他帶到這兒來。」
  
  沙少琪又飛身回來,「是你救了他?」她感激地問。
  
  「倒也不是,」濮陽南頑皮地眨著眼。「只不過是我一時手癢,想摸個東西來玩玩,卻沒想到摸來的恰好是三姑娘家搞丟的東西,所以,就順便給三姑娘送回來羅!不過有點髒就是了。」
  
  沙少琪也跟著擠眉弄眼道:「沒關係、沒關係,你上次給我的東西還在,用那個洗一洗,保證裡裡外外都乾淨了。」
  
  「耶?姊,」沙少雅突然插了進來。「那盒毒龍堡的解藥不會也是他給你的吧?」
  
  沙少琪摸摸她的腦袋。「沒錯,就是他給我的。」
  
  「哇!好酷喔!」沙少雅讚歎道:「你還真是來去自如耶!我想,這個世界上大概沒有什麼地方是你進不去的吧?」
  
  「唔!這個嘛……」濮陽南裝模作樣地沉吟了好半天。「好像是沒有吧……哦!有!」他忽然咧嘴一笑。「閻王老太爺那兒我還沒去逛過呢!」
  
  沙少雅笑了。「算了吧!去了你就回不來啦!」
  
  「說的也是,」濮陽南正經八百地點點頭。「好,我一向從善如流,就接受五姑娘的勸告,放棄去找閻王老太爺下棋的念頭就是了,還是找五姑娘對奕比較安全,不過……呃!我好像不太會下棋哩!」
  
  沙少雅忍不住失笑。「哦!姊,他真的好好玩耶!」
  
  「我就說吧!」沙少琪得意地說。
  
  「不過,他還是很胖。」沙少雅評論道。
  
  「啊!五姑娘這就錯了,」濮陽南忙做更正。「我這不叫胖,叫圓,我只是圓一點而已,而且,像我這樣,冬天都不會怕冷喔!」
  
  「是喔!圓,你那張臉最圓了啦!」沙少雅笑道。
  
  「是啊、是啊!」濮陽南忽地又抬手一指天上。「很像她吧?」
  
  「沒錯、沒錯,真的很像!」沙少雅笑個不停。
  
  「小妹,外表算不得准的,告訴你,他的輕功真的是嚇死人喔!」沙少琪忍不住炫耀道。
  
  「真的嗎?」沙少雅雙眸一亮。「喂!表演一下吧?」
  
  「好,」濮陽南一頷首。「那我也順便告辭了,天晚了,我不好耽擱兩位姑娘太久。」話落,他就轉身對著小溪對岸的樹林,再次踏著無形階梯往上攀。在暗夜裡,如果不仔細看,不知道的人還真會以為那兒有個階梯專供人爬上樹呢!
  
  沙少雅瞠目結舌地看著濮陽南一步步地爬上樹梢站定,只見他回過身來又是深深的一揖。「濮陽南告辭。」
  
  而後身一旋,雙臂一展,宛似大鵬鳥般飛向遠處,一眨眼便消失不見了。
  
  過了好半晌後,沙少雅才喃喃道:「天哪!他那也能叫輕功嗎?」
  
  沙少琪早見怪不怪的走開去扶起佟震,沙少雅忙過去幫忙托著佟震的另一邊,順便告訴沙少琪。
  
  「我喜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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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對沙正嚴來講,無論是誰救了佟震,都不是一件很愉快的事。
  
  因為,他幾乎可以肯定,就算有人拿刀抵著老父的脖子逼沙少琪嫁,她也會寧願自我了斷,也不肯下嫁,所以,若是鬼刀山莊再一次救了佟震的話,他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回應皇甫雷再一次的求親。
  
  現下換了是濮陽南救了佟震,他就覺得更不爽了。
  
  明明是亟欲避開的人物,偏偏一次又一次的幫了他們的忙,更糟糕的是,女兒似乎是喜歡上那個小偷了,所以,即使他一次又一次地板起面孔來提醒女兒記得山莊的規矩,女兒還是一次又一次的偷偷和那個傢伙見面。
  
  而最最可笑的是,小女兒居然也替那個小偷說話。
  
  「我喜歡他,他好好玩喔!」
  
  這是什麼話嘛!
  
  他真不懂,聽佟雲說,那個小偷又胖又蠢的,為什麼兩個女兒都會喜歡那個小偷呢?現在的姑娘家口味都變了嗎?
  
  但無論如何,他絕不能任由他們繼續下去了,得想個辦法制止他們才行,但是……該死!到底要用什麼方法才能壓制得了那個外柔內剛的鬼丫頭呢?或者是……硬逼她訂親會有用嗎?
  
  畢竟,皇甫雷是最好的嬌客人選,或許,他該去找皇甫雷好好的研究研究吧?
  
  然而,當皇甫雷又來到狂劍山莊時,他卻出現令人頗為訝異的一百八十度大轉變。
  
  「三妹,你真的不願意嫁給我嗎?」
  
  如同往常一般,如果沙少琪和皇甫雷獨處時,他們通常是在莊園裡散步談天,可這一回,皇甫雷卻沉默了大半天後,突然冒出這麼一句。
  
  「對不起,皇甫大哥,」沙少琪歉然地道:「我真的覺得我們不適合做夫妻,倒比較適合做知己朋友,我們就不能只做朋友嗎?」
  
  皇甫雷溫和的笑了。他遮掩得很完美,所以,從來沒有人懷疑過他的內心是否和表面一致。
  
  「當然可以,我只是最後再問一次而已。」
  
  「最後?」沙少琪詫異地重複。「何解?」
  
  皇甫雷淡淡一哂。「我娘急著要抱孫子,所以,催著我趕緊成親,事實上,她已經為我找好了對象,因此,這回我是專程來再問你一次的,如果還是不行的話,我就要立刻回去和那個女孩訂親,大概不久後就會成親了吧!」
  
  沙少琪皺起眉。「這樣好嗎?」
  
  「無所謂,只要我娘開心就好了。」
  
  「你真孝順,皇甫大哥,」沙少琪感動地說:「像我就不行了,如果不是我自己想要的對象,就算我爹再怎麼逼我,也是沒用的。」
  
  「每個人個性不同嘛!」皇甫雷安慰道:「你也不是不孝順,只是方法不同而已,對吧?」
  
  沙少琪噗哧失笑。「你還真會安慰人哪!皇甫大哥。」
  
  皇甫雷始終是溫柔的微笑著。「屆時你會來喝我的喜酒吧?」
  
  「會,皇甫大哥,」沙少琪毫不猶豫地答應。「一定會!」
  
  「那我也祝福你早日尋得如意即君。」
  
  沙少琪的雙頰立刻浮起淡淡的紅暈,她完全沒有懷疑皇甫雷的誠意。
  
        *        *        *
  
  狂劍山莊東斜面不到一里遠處,是個相當喧嚷熱鬧的小鎮市集,而在鎮集和山莊中間則是一座香火鼎盛的觀音寺。
  
  此刻,炎熱的七月天裡,觀音寺中依然人潮熱湧,而在觀音寺側邊專供人歇息的殿亭裡,濮陽南眉宇微蹙地背手立於正對側門的窗前,沙少琪則把奇怪的眼神放在他臉上審視片刻。
  
  「你怎麼了?把我找出來,可一見面卻又攢起眉老半天不吭聲,你耍我啊?」

  濮陽南欲言又止地瞥她一眼,而後咬唇又遲疑了半晌,這才無可奈何地開口。
  
  「那個……狂劍山莊和鬼刀山莊的關係很好,是嗎?」
  
  「嗯!非常好。」沙少琪不假思索地回答。「我爹和皇甫伯父的前三代師祖是師兄弟,所以在家世淵源上,兩莊本就有牽連了,可不知道為什麼,兩方師祖居然斷了聯繫,直到兩莊同時列名武林四大莊之後,雙方莊主相談之下,才知道彼此算是出自同一個師門,當時我爹和皇甫伯父都覺得很意外呢!」
  
  濮陽南的雙眉皺得更深了,「同一個師們嗎?」然後喃喃道:「那……你們彼此就很熟了?」
  
  「你這不是廢話嗎?」沙少琪不耐煩地說。「既然知道雙方是出自同一個師門,自然會來往密切了,而來往一密切,彼此當然就會很熟絡啦!想想,都有五、六年羅!」
  
  濮陽南輕輕一歎,「那麼,如果我告訴三姑娘……」他遲疑片刻。「鬼刀山莊對狂劍山莊不懷好意,三姑娘會怎麼說呢?」
  
  「胡扯!」沙少琪斷然地道:「那絕對是江湖上的道聽途說,毫無根據的傳言,或者是有人眼紅兩莊之間的友好關係而有意要破壞的。」
  
  濮陽南苦笑。「要是我說是我親耳聽到的呢?」
  
  「你聽到的是毫無根據的流言!」沙少琪依然毫不考慮的就下此斷言。
  
  濮陽南深深地凝視她好半晌,明白不管他怎麼說,沙少琪是絕對聽不進去的。
  
  他無奈的長歎。「無論如何,我希望三姑娘能多少注意一下,好嗎?」
  
  沙少琪不高興地斜眼瞄著他。「有什麼好注意的?兩莊的名氣是相同的,狂劍山莊有什麼值得鬼刀山莊覬覦的?你若要說是因為我,那就更不可能了。再說,皇甫大哥都快要訂親了,而最重要的是,皇甫伯父和皇甫大哥都不是那種人,拜託你不要以小人之腹度君子之心好不好?」
  
  圓圓的臉上帶著無可遮掩的憂慮,「多少注意一點好嗎?」濮陽南低聲下氣的央求,語氣顯得相當堅持。
  
  沙少琪狐疑地睨視他好一會兒。「好啦、好啦!我多注意一下就是了嘛!真是的,只不過是流言,幹嘛那麼緊張呀!」她咕噥道。
  
  濮陽南暗暗地搖頭。
  
  她根本沒有把他的話聽進去!
  
  於是,兩天後的深夜裡,沙正嚴正要更衣上床時……
  
  「大莊主。」
  
  聞聲,沙正嚴心頭一驚,猛然轉身,赫然發現屋內不知何時竟然多了一個人,而他居然先前毫無所覺。
  
  「你是誰?」他沉聲一喝,同時雙掌暗聚功力,準備隨時都可以還擊。
  
  濮陽南歉然地深深一揖。「晚輩濮陽南,深夜冒昧打擾,尚請莊主海涵。」
  
  「濮陽南?」沙正嚴驚呼。「你就是妙手無影?」難怪能來無聲、去無息,今日才知道果真是名不虛傳。
  
  「晚輩正是。」
  
  沙正嚴緩緩地放鬆雙掌,同時暗暗打量對方,而越看就越覺得兩個女兒實在是瞎了眼。
  
  「這麼晚了,你有什麼要事一定要在深夜造訪?」
  
  濮陽南猶豫了一下。「晚輩還是直言好了,晚輩想來警告莊主一聲,在不久的將來,鬼刀山莊恐會對狂劍山莊有所不利,請莊主預作防範。」
  
  沙正嚴皺起眉。「又是江湖傳言嗎?」
  
  「不,是晚輩親耳聽見的。」濮陽南嚴肅的道。
  
  沙正嚴瞇了瞇眼。「是嗎?你是聽見誰在這麼說的?」
  
  「鬼刀山莊莊主父子。」
  
  沙正嚴冷冷一笑。「那麼,他們又怎麼會說給你聽呢?」
  
  「這個……」濮陽南又遲疑了一下。「事實上,從佟大俠醉酒被毒龍堡囚禁時起,晚輩就一直覺得有什麼事不太對勁,所以,特意去毒龍堡探查了一番,沒想到竟然發現毒龍堡對佟大俠所做的一切其實都是鬼刀山莊指使的,因此,晚輩就到鬼刀山莊去調查,結果……」
  
  「夠了,」沙正嚴勃然大怒的喝阻。「你到底是什麼居心,嗯?」
  
  濮陽南暗歎。「莊主,我……」
  
  「是因為我不准你和琪兒來往嗎?」沙正嚴不準備讓他有任何辯解的機會。「還是因為你知道我有意讓皇甫賢侄做狂劍山莊的嬌客,所以,特地來破壞兩莊之間的關係?」
  
  「不,莊主,我是……」
  
  「住口!」沙正嚴冷喝一聲。「宵小果然沒有正直之士,黑道果然是卑鄙無恥!我警告你,濮陽南,你最好不要再接近琪兒,否則,就算你幫過狂劍山莊,也別怪我對你不客氣,反正你出手幫忙也只不過是為了獲得琪兒的好感,不是嗎?」
  
  「莊主……」
  
  「滾!」
  
  「莊……」驀然見到沙正嚴已出掌擊向他,濮陽南忙噤聲飄身出窗,瞬間便消失在黑暗中。
  
  沙正嚴恨恨地關上窗戶。
  
  「小人!」
  
  翌日,沙正嚴當然是迫不及待的把這件事告訴沙少琪,希望女兒能明白濮陽南是個多麼無恥的男人,但是,沙少琪卻不認為濮陽南有什麼惡意,或許他只是太「笨」了一點。
  
  早跟他說江湖傳言不可信的嘛!他幹嘛那麼緊張呢?
  
  沙正嚴覺得很無奈,只好盡量把女兒帶在身邊看緊一點,所以,預定只有沙正嚴和沙少卿參加的鬼刀山莊莊主壽宴,便多了一個人同行。
  
  但他們卻不知道這根本是一場鴻門宴。
  
        *        *        *
  
  「為什麼?」
  
  在手臂粗的鐵牢欄後,沙正嚴心情沉痛地低聲問,從清醒至今也有一個時辰以上了,同身邊的沙少卿和沙少琪一樣,他的臉上依然寫滿了不敢相信。
  
  「請告訴我為什麼?」
  
  皇甫雷的神態卻依然是如此溫文儒雅,俊逸的五官上也看不出絲毫陰險狡詐的痕跡,他微笑著來回踱步,彷彿正在與友人散步聊天似的。
  
  「首先,也是最重要的,當然是為了三妹,」他對著怒容滿面的沙少琪點點頭。「因為我是真的非常非常喜愛她,喜愛到非要得到她不可!」
  
  「作夢!」沙少琪怒吼道:「我死也不會嫁給你的!」
  
  皇甫雷微哂,「這個容後再議。」接著,他又轉向沙正嚴。「再來嘛……就比較囉唆了。我想,伯父大概不曉得當年師祖們為什麼會斷了聯繫吧?」
  
  沙正嚴皺眉。「這個跟那個有什麼關係?」
  
  「關係可大啦!」皇甫雷笑笑說:「我簡單的說吧!當年他們師兄弟是因為對彼此的武學造詣不服,所以,他們的師父便把師們武學精華分開傳授給兩人,讓他們各自去鑽研。而事實上,那兩套武學若是能合在一起的話,便可以稱霸江湖了。」
  
  沙正嚴恍然大悟。「你想要狂天十一劍和狂心十九掌?」
  
  「沒錯!」皇甫雷坦承,「據我所知,狂劍和鬼刀最精華的部分並不是所有的人都習得會的,譬如狂心十九掌,到現在為止,包括伯父在內,尚無人可領悟吧?」
  
  沙正嚴抿唇不發一語。
  
  「當然,我這邊也是一樣,一直無人可以完全領悟到所有的鬼刀精華,直到我……」皇甫雷爾雅地一笑。「我全都領悟了,所以,我需要狂劍的精華,讓鬼刀山莊能夠成為武林之首。」
  
  沙正嚴冷笑地接著說:「而你恰好知道因為狂劍絕招難以領悟,所以,只有成為沙家嬌客才有機會得到口訣,但是,琪兒卻一直不肯答應嫁給你,如今她又喜歡上了別人,因此,你才會出此下策。」
  
  「伯父果然聰明!」皇甫雷讚道。「我現在給你們三天的時間考慮,只要三妹乖乖的嫁給我,而伯父也願意把口訣說出來,那麼,我們兩家馬上就可以化戾氣為祥和,皆大歡喜,否則的話……」他臉上的笑容倏失,驀地佈滿凶殘之氣。「你們一定會後悔的!」
  
  語畢,他就轉身大步離開地牢了。
  
  「該死!我為什麼不聽他的警告呢?」沙少琪懊悔地咕噥著。
  
  沙正嚴當然也有同樣的懊悔,沙少卿則攢眉苦思。
  
  「現在該怎麼辦?」
  
  「無論如何,要我嫁給他,那我寧願死!」沙少琪斷然地道。
  
  沙正嚴也喃喃道:「要是讓那種人稱霸武林,恐怕不知會意出多少腥風血雨,那我就是萬死,也不足以彌補這個大罪過了!」
  
  三個人苦惱的面面相覷。
  
  那怎麼辦?
  
        *        *        *
  
  凌晨時分,黑夜與白日交接的那一剎那,霞光淬然打破絕對的黯黑,絢爛的七彩光芒灑滿大地,喚醒了沉眠的世界,卻喚不醒昏昏欲睡的守衛。
  
  在這個時刻,是人們睡得最沉的時候,也是守衛最疏忽的時候,所以,他們完全沒有注意到有一抹彷彿輕煙般的人影掠過。其實,就算注意到也沒用,他們也只會以為是自己的錯覺而已。
  
  於是,那道輕煙神不知、鬼不覺地來到地牢,一路上也癱了一堆被點了睡穴的守衛。
  
  「三姑娘、三姑娘!」
  
  三個人幾乎是同時被驚醒。
  
  「啊!濮陽南。」
  
  「三姑娘,」濮陽南壓低了嗓音。「皇甫雷和他父親都不在山莊內,現在是離開的最好時機了。」
  
  沙少琪欣喜地猛點頭,「我就知道你會來救我們!」可剛一說完,她的臉就垮了下來。「可是……」
  
  「我知道,」濮陽南說著,從懷裡掏出幾個小紙包分給三人。「這是散功粉的解藥,趕快服下去吧!雖然要過一會兒才會發揮藥效,但是,我們沒有時間等了,守衛的交班時間就快到了,所以,讓我先一個一個的把你們帶出山莊外再說。」
  
  一刻鐘後,山莊後方的樹林裡,沙少琪和沙少卿一腳高、一腳低地跑在前頭,緊跟在後頭的沙正嚴和濮陽南卻突然停了下來,他們往後看向警鐘大作的山莊方向。
  
  「大莊主,你們先走,我斷後!」濮陽南毅然決然地道。
  
  沙正嚴頷首。「好,謝謝你了,濮陽公子。」
  
  濮陽南一聽,便立即綻開一個燦爛無比的笑容。
  
  「不客氣,大莊主。」
  
  而前頭那兩個人一聽警聲大作,就只顧著跑得更快,恨不得爹娘能多生兩條腿給他們,哪會去注意到後面少了一個人。直到沙少琪踉蹌一步,踩了個小石子摔了個狗吃屎,他們才暫停下來喘個不停。
  
  「咦?」沙少琪緊張的東張西望。「濮陽南呢?」
  
  「他斷後。」感覺功力開始恢復的沙正嚴正試著運起功力。由於他功力最深厚,所以是他最先恢復。
  
  「斷後?」沙少琪似乎有些困惑地低喃,繼而驚恐地尖叫,「斷後?他怎麼斷後?他只會輕功,根本不懂拳腳功夫啊!怎麼斷後啊?」
  
  「什麼?」沙正嚴不敢置信地驚呼。「怎麼可能?」
  
  「是真的啊!爹,」沙少琪急得快哭出來了。「所以,他從不和人交手,就因為他無法和人交手啊!」
  
  沙正嚴傻住了,「天哪!」隨即轉身飛身往來路衝去。然而,即使他的功力已恢復到可以施展輕功了,可還是不夠快,幾乎連他以前四分之一的速度都不到。
  
  希望還來得及!
  
  「小心,這小子只會點穴,大家快閉穴!」
  
  遠遠的,他就聽到隨風飄來的隱約大叫聲,沙正嚴不覺精神一振,更提高所有已恢復的功力拚命往前飛奔。
  
  「媽的,這小子不要命了是不是?他根本不會打嘛!幹嘛不趕快逃,還死命堵在這兒幹什麼?」
  
  「該死!我們擋住他,你們兩個趕快去追人,要是讓他們跑了,等莊主和少莊主回來,我們誰也別想活了!」
  
  「怎……怎麼追啊?我才一動,那小子就莫名其妙的跑來擋在我面前,我怎麼追啊?」
  
  「我也是……天哪!他的動作也未免快得太離譜了吧?」
  
  「不行,他的動作實在太快了!既然如此……護莊七式,我們先用護莊七式解決掉他再一起去追人!」
  
  「可是,那要七個人,我們只有四……」
  
  「夠了!」
  
  沙正嚴心頭一凜,驀地覺得一股不祥的預感浮上胸口。
  
  護莊七式是鬼刀山莊最厲害的聯手贊莊招式,雖然以濮陽南的輕功而言,他要逃的話是毫無問題,可若他不想逃,只想堵住他們的話,那他就……死定了!
  
  天哪!濮陽南,夠了,趕快逃吧!
  
  然後,在沙正嚴功力完全恢復的那一刻,他也恰好來到了樹林邊緣,看到那令人震驚悲痛的一幕。
  
  只見鬼刀莊四護莊有兩把刀透胸穿過濮陽南的身軀,下一瞬間,威力十足的兩掌同樣飛劈濮陽南的胸口,狂猛地將濮陽南無力的身軀擊飛出去,撞上大樹幹後再跌下來。
  
  救援不及的沙正嚴不覺狂吼一聲,僅次於狂心十九掌的狂嘯十三掌立刻連綿不絕地揮灑而出,將那四個護莊劈成四癱血肉爛泥,而後身子一旋,來到一動也不動的濮陽南身邊蹲下,小心翼翼地扶起他,同時連點了他胸前數個重穴,止住從他胸前傷口不停狂奔漫流的熱血。
  
  看到那張原本紅潤健康的圓臉此刻卻如死人般灰白,鮮血不斷從濮陽南口中泉湧而出,沙正嚴心痛、歉然的再次點了他幾個穴道,這才止住從濮陽南口中冒出的鮮血。
  
  「濮陽南、濮陽南……」
  
  好一會兒後,濮陽南才吃力地睜開眼,微弱的嗆咳幾聲後,他努力的蠕動著唇瓣。
  
  「三……三……三……」
  
  沙正嚴強壓下心中的激動與酸楚。「琪兒沒事,你放心。」
  
  濮陽南的臉上揚起一抹飄忽的、放心的微笑,然後慢慢的闔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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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4 00:51:20 |只看該作者
   
  位於鬼刀山莊右方的南雁蕩山區內,一座隱密的獵戶臨時住屋裡,從前一天午時起,就不斷的傳出陣陣痛苦的呻吟和囈語。
  
  「相信我……相信我……我……我沒騙你們……鬼刀……鬼刀山莊要……要害你們啊……相信我……相信我……」
  
  沙少琪淚流滿面地壓住不停掙扎翻動的濮陽南。「對不起、對不起!我應該相信你的,對不起……」
  
  但是,昏迷不醒的濮陽南根本聽不到她的懺悔,他仍深陷在他的噩夢中清醒不過來,「相信我……相信我……」他嘶吼著,旋即劇烈地嗆咳起來,且仍然不斷的翻動、掙扎、嘶吼。「相……相信……我……」
  
  沙少琪也哽咽著說:「我相信你、我相信你,以後你說什麼我都相信你……」
  
  一旁的沙少卿再也看不下去了,他猛然轉身去到窗邊父親的身邊站住,欲言又止地看著父親憂慮沉肅的面容。
  
  「爹……」

  「我知道,」沙正嚴立刻打斷他的話頭,「所謂的白道耍陰謀設計我們,而豁出性命搭救我們的卻是我們口中所謂的黑道……」他嘲諷地道:「我知道山莊的規矩是該改了,什麼叫白道?什麼叫黑道?根本無法下定論的,端在於一顆心而已,是爹的思想太狹隘了。」他喟歎。
  
  「自從當年你娘無辜的被奪命鬼見仇狙擊喪命後,爹就單方面地認定所有的黑道人物都像奪命鬼見仇那般卑鄙凶殘,卻不知有些白道人物比鬼見愁更可怕。」他搖搖頭。「是爹太愚蠢了!」
  
  突然,濮陽南不再嘶吼,他變得那麼那麼溫柔地低喃,溫柔得令沙正嚴父子不約而同地轉過頭去看著他。
  
  「……好喜歡你……三姑娘,我……我真的好喜歡……好……喜歡你……所以你……你放心,我一定……一定會去救你們的……就算拼了……拼了我的命不要,我……我也一定要救出你們……一定……一定……」
  
  沙少卿回過頭來,「爹……」
  
  「我知道,」沙正嚴也回過頭來繼續凝望著窗外,再一次打斷兒子的話頭。「他很適合做狂劍山莊的嬌客,不是嗎?」
  
  沙少卿點點頭,「他最適合不過了!」他同意道。

        *        *        *
  
  四天後,濮陽南終於清醒過來,沙正嚴才獨自啟程先行趕回狂劍山莊,而沙少卿則留下來幫沙少琪照顧濮陽南。
  
  沙正嚴一直有預感,濮陽南救出他們的那一天,皇甫雷和他父親之所以不在鬼刀山莊內,肯定是跑到狂劍山莊去抓其他的漏網之魚了。雖然明知道已經來不及了,但他還是得回去看看才行。
  
  又過了好幾天,濮陽南才勉強能靠著床頭坐起來。就這麼十天不到的功夫,他整個人便瘦了一大圈,圓圓的臉蛋也拉長了,那雙原本清澈靈活的大眼睛不但無神無力,還框上了一圈黑眼圈,看起來實在令人心疼。
  
  「你看起來實在很糟糕。」沙少卿很忠實的評論道。
  
  濮陽南苦笑道:「我本來就不太討喜了,現在大概是人見人厭了吧?」
  
  「不,和你自己說的恰好相反,你是一個讓人一見就產生好感的人。」沙少卿老實的說:「當初如果不知道你的身份的話,我不會用那種態度對你的。」
  
  濮陽南不置可否地淡淡一笑。
  
  「哦!差點忘了告訴你,」沙少卿又說:「我爹叫我轉告你,他說三妹太皮了,他管不住,所以請你早點把她娶回家去,他懶得再為她傷腦筋了。最好是你傷一好就把她帶走,狂劍山莊自會先準備好一切的。」
  
  就在這個時候,沙少琪端著一碗粥進來了,所以,沙少卿錯過了濮陽南臉上那抹既驚愕又悲哀的神情。
  
  「大哥,外面的鍋子裡還有粥,你要不要吃點?」
  
  「好,外面涼快些,我到外面吃,你們在這兒聊聊吧!」
  
  沙少琪端著粥,笑瞇瞇地在床邊的凳子上坐下。
  
  「來,我餵你……」
  
  濮陽南也乖乖的讓她喂,好半晌後,沙少琪放下空碗,再幫濮陽南拭了拭嘴。
  
  「還要吃嗎?」
  
  「夠了。」濮陽南聲音沙啞地說。
  
  「那就多睡會兒吧!」沙少琪想扶他躺下。
  
  「不,再坐一下好嗎?我有點事想和你說。」濮陽南虛弱地央求道。
  
  沙少琪又坐回床邊的凳子上。「如果你不累的話。」
  
  濮陽南忙裝出很有精神的樣子。「我不累,真的!」
  
  「你瘦了好多喔……」沙少琪、心疼地撫摸著他的臉。「哦!對了,大哥剛剛有跟你提過吧?我爹說要廢除狂劍山莊的某些規矩了,以後,你就不必再偷偷摸摸的來找我了喔!」
  
  濮陽南沉默了一下。「提過了。」
  
  「我想啊!是皇甫雷的陰謀設計,和你豁命救出我們這兩件事給他的刺激太大了。」沙少琪放下手,順便幫他塞好被子。「特別是你,以前你雖然幫過我們,但總不及這次直接被你搭救的切身的感受,而且,他們一直沒給過你好臉色,你還因事先警告我們而被爹攆走,我看爹這回對你真是又歉疚、又感恩得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了。」她好笑地搖搖頭。
  
  她說的很開心,濮陽南的神情卻越來越苦澀。
  
  「是嗎?」他悲哀地低喃。
  
  「沒錯。」沙少琪肯定地頷首。「好了,你有什麼事要說呢?」
  
  濮陽南深深地凝視她好半晌後。
  
  「我想告訴你,我……我曾經成過親、娶過老婆。」
  
  「嘎?」沙少琪頓時錯愕地張大了眼。「你有妻子了?」
  
  「現在沒有,」濮陽南扯出一抹苦澀的笑容。「她改嫁了。」
  
  「咦?為什麼?」已經嫁給這麼好的男人了,為什麼還要放棄?
  
  「我十八歲那年,救了一對險些被推入火坑的姊妹倆,」濮陽南垂眸凝視著自己的手娓娓道來。「她們原是書香世家之後,卻因家進中落而瀕臨絕境,想外出工作,卻差點把自己賣入妓戶。
  
  「因為她們還有一個多病的老母和年幼的弟弟需要照顧,而她們連她們自己都照顧不了了,所以,就要求我留下來再多幫她們一點。我答應了,而這一留就是半年多,等到我覺得她們可以獨立了之後,我就打算離開了,卻沒想到若翠,那個姊姊卻告訴我她喜歡我,希望能嫁給我……」
  
  他迅速地瞥了沙少琪一眼再垂下。「我覺得我應該也是喜歡她的,而且,我是個孤兒,那年我師父又去世了,所以,著實很渴望能有個家,因此我們就……成親了。可沒想到……」他無奈地苦笑。「我們成親不到一年,當她娘去世後不久,她就告訴我,雖然她真的是有些喜歡我,但主要還是因為她娘叫她要報答我的恩情,所以才嫁給我的,可是,我們成親後,她才碰到她真正愛慕、真正想廝守的人,因此,希望我能放了她。」
  
  「所以你就放了她,讓她去改嫁給別人?」沙少琪接口道:「只因為你是個從不為自己想的濫好人?」她的語氣忿忿不平,卻沒有想到濮陽南為什麼要特意告訴她這件事。
  
  她只想到:好不容易忍耐到他終於說完了,也該輪到她大罵幾聲了吧?
  
  沒料到,濮陽南怪異地凝視她片刻後卻說:「我只是想要讓你知道這件事,現在我累了,想睡了。」
  
  沙少琪愣住了。
  
  什麼跟什麼呀?不是該輪到她了嗎?
  
  翌日,沙少卿上鎮集去買藥、買米,沙少琪就抽空出去獵點野味、摘些野菜,她怎麼也想不到,她以為睡得很好的濮陽南竟然在她剛出去不久,就吃力地爬了起來,支著孱弱不堪的身軀來到簡陋的方桌旁坐下,桌上放著沙少卿買來傳遞平安信件給狂劍山莊的筆墨和信紙。
  
  攤開信紙,濮陽南抖著手抓起筆來,在紙上揮下歪歪斜斜的字跡……
  
  將近一個時辰後,滿載而歸的沙少琪開開心心的把戰利品放在屋外,這才抓了幾顆野生蜜橘進屋去,片刻後……
  
  「那個笨胖子!」
  
  隨著一聲嬌喝怒吼,一條人影彷彿箭矢般射出來,衝向出山間小路。屋內,孤伶伶的信紙緩緩地飄飛於地——
  
  三姑娘:
  
  從我決定去救你們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自己和三姑娘不會有任何將來可期了。
  
  我不愛若翠,所以,當她要求我放了她時,雖然我很難過,但並不會痛苦,甚至能以祝福的心情讓她改嫁。
  
  然而,若是有一天三姑娘也對我那麼說的話……三姑娘,我沒有把握自己能夠放了你……不!我一定不會放你走的,如果讓我得到你之後再叫我放了你,我做不到,即使會造成所有人的痛苦,我還是無法放了你!
  
  三姑娘,到時候,說不定我會拖著你一起下地獄!
  
  我不想。
  
  但是,我知道自己一定會拖著三姑娘陪我一起下地獄,承受那永無止盡的煎熬、折磨與痛苦!
  
  可是,三姑娘,我不希望你痛苦,更不希望自己成為三姑娘痛苦的根源,我只希望三姑娘能一輩子開開心心的,那就是我最大的心願了。
  
  所以,三姑娘,我走了,希望有一天能聽到三姑娘的喜訊,知道三姑娘美滿幸福的生活在心愛之人的羽翼下,濮陽南於願足矣。
  

濮陽南百拜


  
  屋後,悄然轉出一張哀傷黯然的臉,濮陽南無限眷戀地望著沙少琪消失的方向。
  
  對不起,三姑娘,如果我們真的成了親,我就不可能放了你,就算你殺了我,我還是會緊緊的抓住你不放,我甚至會拖著你陪我下地獄,拖著所有的人陪我一起下地獄!
  
  但我真的不想那樣,所以,我只能選擇離開了。
  
  只要能遠遠的守護著你,偷偷看著你幸福的笑容,我就心滿意足了。
  
  濮陽南癡癡地凝望許久後,才無奈地轉身,吃力的倚著一支粗枝樹莖踉踉蹌蹌地往相反的方向前進,逐漸消失於樹叢中。
  
  不曉得過了多久,沙少琪又從原路飛掠而來,她在小屋四周繞了一圈仔細搜索著,而後在屋後剛剛濮陽南停留的地方蹲了下去,然後站起來低著頭,似乎循著什麼軌跡往屋後走出幾步,繼而抬頭認定濮陽南消失的方向,並再次往前追去。
  
  可是不出十丈,她就再次停了下來,滿臉困惑地埋頭團團亂轉。
  
  「咦?咦?怎麼消失了?奇怪,他應該沒辦法施展輕功飛身上樹呀!」
  
  正當她一籌莫展之際,沙少卿也追了上來,兩人低語幾句後,沙少琪便臉色大變的驚呼一聲,「什麼?」
  
  沙少卿又說了幾句,只見沙少琪百般為難地看看沙少卿,又轉頭望著四周,好半晌後,她才猛然跺了跺腳,而後大吼。
  
  「濮陽南,我警告你,你最好不要給我死掉,否則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的,聽到沒有?如果你敢給我死掉的話,我就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了,聽到了沒有?」
  
  當然沒有人會回答她,她不死心地又在周圍仔細搜尋過一遍後,才不情不願地跟著沙少卿飛身離去了。
  
  幾乎就在他們身影消失的同時,一聲無奈的歎息悄然揚起,隨即又幽幽的飄散在林蔭樹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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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4 00:52:12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如果有人送來你兒子的小指,叫你要屈服於他,否則下一回就是手臂了,你屈是不屈呢?
  
  沙正嚴屈服了。
  
  沙少卿屈服了。
  
  沙少琪也屈服了。
  
  就在濮陽南留書帶傷離去,沙少琪在南雁蕩山區團團亂轉的當天,沙正嚴就主動回到鬼刀山莊了,而到鎮集採購的沙少卿聽到消息,為免沙家老二沙少遠一點一點的被分屍,他也只好拉著沙少琪去自投羅網了。
  
  距離上回被關禁不到半個月,他們又回到了鬼刀山莊,在不同的地牢內,沙家六口同樣被千年寒鐵做成的鎖鏈扣住了琵琶骨,制住了功力,包括才十三歲的沙少宣在內。
  
  「等毒龍堡堡主配好了新的散功藥,我就會放了你們。」皇甫雷溫文爾雅地揮揮衣袖。「大概再五、六天左右吧!自然,婚禮也會在那個時候準備妥當,而伯父呢!希望你不會臨時忘了狂天十一劍和狂心十九掌的口訣才好。」
  
  沙家六口冷冷地瞪著他,一語不發。不過,在這種時候,就算罵啞了嗓子也是拿他沒轍的。
  
  「我不知道上回是誰救了你們,不過……」皇甫雷微微一笑。「這回想要救你們,可就沒那麼簡單了,光是要進鬼刀山莊,就不像上次那麼容易,何況,那鎖鏈非刀劍所能斬斷,亦非掌力或內功所能震壞,鎖鏈上的鎖除了我身上的鑰匙之外,也無人能打開,所以嘛……」
  
  皇甫雷閒閒散散地踱開兩步。「我可以很放心的上毒龍堡那兒催促毒龍堡堡主動作快一點,或許婚禮能提前也說不定,而我爹呢!也可以放心的去參加點蒼派掌門人的壽宴。你們應該知道,如果能先得到那些老頭子的支持的話,將來鬼刀山莊想要統領武林,可就容易得多了,對吧?」
  
  他的唇角微微翹起得意的笑容,「好了,既然你們都瞭解了,那我要告辭了。」說著,他爾雅的一揖。「放心,如果又有人來救你們而被擒的話,我會吩咐手下帶他來這兒,讓你們好好謝他一下,等我回來之後再宰了他。」語畢,皇甫雷就悠然地離去了,只餘下一個守衛無聊的丟著骰子玩耍。
  
  沙家六口齊齊的退到牢房角落,沙正嚴首先無奈地低語。
  
  「除了濮陽南和我們之外,沒有人知道皇甫雷父子的真面目,現在,濮陽南又傷得那麼重,這回恐怕沒人來救我們了。」
  
  「該死!那個笨蛋也不曉得跑到哪裡去了,」一提到濮陽南,沙少琪就忍不住又氣又焦急地開始咕噥個不停。「會不會倒在哪個無人地帶沒人看護、沒人照顧,甚至……甚至任由野獸……」
  
  「別說了!」沙少卿喝叱。「濮陽南是個好人,上天不會這樣虐待他的!」
  
  「可是……」沙少琪咬緊了下唇。「可是他是個濫好人,上天不會虐待他,都是他自己在虐待自己嘛!」也許他有自虐癖也說不定。
  
  「對不起,都是我害了大家。」沙少遠突然插進來一腳。「如果不是我傻傻的帶著四弟和五妹跟著他們來鬼刀山莊,大家就不會一起被困了。」
  
  「不,是我,」沙正嚴懊悔地歎道:「濮陽南先來警告過我了,是我不相信他,甚至罵他、趕他,是我害大家陷入困境的!」
  
  「爹,這也不能怪你呀!」沙少卿安慰道:「就算有人那樣警告我,我也不會相信的,任誰也不會相信的,因為,皇甫雷父子掩飾得太厲害了,沒有人看得出來。」
  
  「姊,」沙少雅怯怯地拉拉沙少琪的衣袖。「濮陽大哥真的沒辦法來救我們
嗎?他的輕功那麼好,要是他來的話,一定有辦法救我們的。」
  
  沙少琪搖搖頭。「他傷得太重了,別說輕功,他連走都走不動了!」
  
  沙少宣看看這個、瞧瞧那個。「那該怎麼辦?難道我們就只能這樣永遠被控制在他們手裡嗎?」

       沒有人回答他。
  
  回答似乎只有一個,但是,沒有人願意說出來,彷彿只要不說出來,就還會有別的答案一樣。
  
  很阿Q的想法。
  
  不過,現在好像也只能這樣騙騙自己了。
  
        *        *        *
  
  濮陽南花了整整一天的工夫才來到鎮集裡,這還是他途中遇上了好心的獵戶順手把他帶來的,否則,他早就昏死在山區裡被野獸當作甜點分食了。
  
  他拿出暗藏的珠寶變賣,找了一家客棧住進去後,就再也爬不起來了。還好不管走到哪裡,人心的貪婪都是不變的,只要有銀子就好辦事。貪他慷慨的小費,客棧夥計努力的為他做牛做馬,把他當皇帝老子來伺候,就差沒有喊他一聲親爹了。
  
  是夜,當他睡得正熟時,卻被隔壁房裡嗯嗯啊啊的聲音給吵醒了,他困惑地聽了半晌,才發現是一對偷情男女。也許是因為這間客房位於客棧裡最偏僻的角落,只要不是拉開嗓門大聲吼叫,就不怕會驚動到別人,所以,他們才敢如此肆無忌憚地享受淫叫的樂趣吧!
  
  他不想聽,但是,人的五官裡就只有耳朵是關不起來的,所以,他只有暗暗的祈禱那個男的今夜稍微失常一下,最好是一碰就洩,那就皆大歡喜了——反正男人只要洩了就爽到了嘛!
  
  可沒想到,那個男人硬是努力奮戰不「洩」,甚至還有旁白。
  
  「怎麼樣?舒服吧?夠爽吧?」
  
  「嗯嗯啊啊……」
  
  「好,叫得好,叫得越大聲越好!」
  
  唉!老兄哪!難道你不知道隔壁有傷患,不能受太大的刺激嗎?
  
  好不容易,那個男的終於「壯烈成仁」了——死得好,可他還是死不瞑目,連喘都不喘一下,嘴裡就開始講個不停,也不嫌嘴乾口渴。
  
  「什麼時候要嫁給我?」
  
  「死鬼,我老公死了還未滿百日呢!我就這樣嫁給你,會讓人說閒話的啦!」
  
  「有什麼關係?我是鬼刀山莊裡的人,誰敢說閒話?」
  
  「唉!他們說的是我,又不是你。」
  
  「一樣、一樣,說你不就是說我嗎?放心好了,沒人敢的!」
  
  「這樣啊……」
  
  「對啦、對啦!嫁給我啦!免得我老是要跑到這兒來,麻煩死了!」
  
  「那……你說什麼時候好呢?」
  
  「嗯……這個嘛……我想,至少要等到少莊主成過親之後吧!」
  
  「你們少莊主又要成親了?」
  
  「什麼又要!是上次出了岔子才沒完成婚禮,可這回不會了。」
  
  「你怎麼知道這次一定不會再出岔子了?」
  
  「咦?人家狂劍山莊一家六口都來到鬼刀山莊了,還能有什麼意外?」
  
  不……不會吧?
  
  濮陽南震驚得坐了起來,吃力地捂著胸口喘息不已。
  
  一……一家六口全……全進去了?天哪!他們怎麼這麼愛玩這種關關逃逃的遊戲啊!
  
  這……這下子該怎麼辦?他這條命也只剩下一口氣了,還能幹什麼呢?就算現在要去找幫手也來不及了,何況,他認識的人裡,根本就沒有半個人敢去向鬼刀山莊挑釁。
  
  可是……他能不管嗎?
  
  濮陽南咬牙沉吟良久。
  
  好吧!這最後一口氣也給他們了!
  
        *        *        *
  
  兩天的時光,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
  
  但對被關禁的人而言,一天就嫌太長了。
  
  可對想不出辦法脫逃,又有時限的人而言,一刻鐘都嫌太快了。
  
  這天中午,牢裡的人正食不下嚥地翻攪著精緻的膳食,地牢入口處突然傳來
一陣喧嚷。
  
  「從沒見過這麼笨的人,連路都走不動了還想來救人!」
  
  「簡直就像是特地跑過來讓我們抓的嘛!」
  
  「也許是他的老婆跑了,所以他故意來找死!」
  
  「哈哈哈,或者是戴了綠帽子,他沒臉活下去了!」
  
  沙家六口驚疑地抓在牢欄邊,十二隻眼睛一齊瞪著同一個方向。很快的,在笑聲中,兩個大漢拖著一個人出現在地牢入口,那個人似乎早已昏過去了,腦袋垂落在胸前,根本看不清他的面目,只見他整個人軟趴趴地被拖著下了階梯,再被扔進對面的囚牢裡。
  
  臨走前,其中一個大漢不曉得是哪根筋不對了,居然像洩憤似的,抬腳就往躺在地上的人身上拚命又踹又踢的。
  
  「媽的,也不選個好時間,偏偏選在老子吃飯的時候,害老子吃到一半就跑出來,現在回去還不曉得有沒有菜了!媽的!踢死你、踢死你、踢死你……」
  
  在一陣陣幾近於哀嚎的痛苦呻吟中,沙少琪突然尖叫了起來。
  
  「不要踢了、不要再踢了!你沒看見嗎?他受傷了,他傷得好重好重,你再踢他會死的,他會死的啊!別踢了、別踢了呀!」
  
  大漢皺眉,可是那個尖叫得像鬼一樣的女人是未來的少夫人,他也不敢太得罪,只再踢了一腳後就和另一個大漢離開了,連守衛也溜了出去,因為廚房好像忘了他也要吃午膳,所以,他只好去自力救濟了。
  
  「濮陽南!是你嗎?是嗎?」大家一齊叫著。
  
  可是,回答他們的只是一聲聲壓抑不住的呻吟,那個人痛苦得蜷曲成一團,還不斷痙攣顫抖著。
  
  「你這笨胖子!大笨蛋!」沙少琪再也忍不住地哭叫了起來。「你為什麼還要來救我們?你都傷成那樣了,為什麼還要來?為什麼?」
  
  那個人只是呻吟,痛苦的呻吟。
  
  「你真是笨蛋、笨蛋、笨蛋、笨蛋……」
  
  沙少琪一直叫一直叫,其他人只能焦急又無奈地看著對面牢裡的人,良久、良久……
  
   呻吟聲漸弱,最後只剩下粗重急促的喘息和嗆咳,那個人不再顫抖,卻仍蜷曲著,好似昏睡了過去。就在這時,守衛酒足飯飽地回來,可剛下到樓梯一半,上面就傳來吆喝聲。
  
  「要不要一起來賭兩把?」
  
  「好啊!你們下來。」
  
  「才不要,下面熱得要死,你上來啦!就在旁邊的亭子裡玩,有事跑幾步就到了,不會有問題的啦!快點,否則不算你一份了喔!」
  
  守衛只考慮了一下就決定了,他匆匆地望一眼地牢裡的情況,覺得沒什麼異樣,便又跑了上去,邊還叫著,「好、好,等等我,別漏了我啊!」
  
  守衛離去後不久,始終盯著對面的沙少琪突然叫了起來。
  
  「濮陽南?」
  
  一聽她的叫嚷,大家立刻又把視線移回對面牢裡,只見對面的人開始非常遲緩地放開蜷曲的身軀,間或夾雜了幾聲呻吟,而後,他徐徐地翻過身去,喘了一會兒之後,再緩緩地爬向牢欄,動作比烏龜還遲鈍、比毛毛蟲還滑稽可笑,可他的喘息聲卻越來越沉重,而且,短短的一點距離,他居然停下來歇了兩次。
  
  終於,他抓到了牢欄,跟著,一寸一寸的,他吃力的把自己的身軀拉上去,喘息聲大得驚人,也嗆咳得更厲害了。大家都看清楚了,果然是濮陽南,他嘴唇泛白、臉色發青,冷汗涔涔,比前兩日更憔悴孱弱了,胸前的衣衫更滲滿了鮮血,可見剛剛被踢的那幾下把他的傷口又踢裂了,甚至可能更嚴重了。
  
  「濮陽南,你想幹什麼?」
  
  濮陽南沒理會,兀自專心的把自己的身軀拉上來,接著,一手抱住牢欄以擋住自己的身軀,另一手從懷裡掏出一個尖尖的小工具伸出牢欄反手開鎖。
  
  他的手在發抖,抖得對不准鑰匙孔、抖得差點把小工具給弄掉了,他停下來,闔上眼不斷的深呼吸。片刻後,他才又睜開眼試圖開鎖,但他的手仍然木發抖,可這回,他終於對上鑰匙孔了。
  
  「天哪!濮陽南怎麼變成那樣?」沙少雅不敢相信的瞪著濮陽南。「他的臉不是圓得像月亮一樣嗎?而且……而且他的臉色好像死人……」
  
  沒人理睬她,大家都只顧緊張地盯著濮陽南喀嚓一聲開了牢鎖,盯著他腳步遲鈍地踏出牢欄,盯著他抖著腳試圖走過來,可才搖搖晃晃走出一步,便腳軟地倒了下去。
  
  「濮陽南,你怎麼樣了?」
  
  他依舊沒有回答,倒下時,猛然碰到迸裂的傷處,讓他又蜷曲著身子痛苦地呻吟了起來。
  
  「濮陽南,你到底怎麼樣了,說話呀!」大家急得一齊大叫。

       可是,濮陽南還是只能呻吟,那麼悲慘的呻吟,直到過了好半晌後,他的呻吟聲才又慢慢消失,再喘了一會兒後,他才又放開身軀、翻身,然後又像烏龜
似的緩緩爬向沙家人這邊,中途至少停了七、八次才到達對面。
  
  沙家人十二隻手全都伸出牢欄外接應他,簡直就像蜘蛛腳一樣。大家一塊兒扶著他靠著牢欄站起來,當他用小工具開了牢鎖,然後跌了進去,大家爭先恐後地搶著抱住他。
  
  他喘息著露出笑容,兩個酒窩可憐兮兮的浮了上來。「三……三姑娘,我……我來了!」
  
  「你……你……」沙少琪哽咽著。「你這個笨胖子,誰叫你來的!」
  
  濮陽南不以為意地又笑了笑。「我……開鎖……看看……」
  
  沙正嚴會意,立刻扶他坐好,讓沙少卿和沙少遠在後面擋住他,然後把琵琶骨上的鎖鏈湊過去讓他仔細看清楚。
  
  濮陽南只看了一眼便皺起眉頭,隨即從懷裡又掏出另外兩種小工具,一種是雙叉頭,一種是T字頭,加上原來的尖頭,所有的人都屏息盯著他熟練地以兩隻手同時使用三種工具。
  
  雖然他的手仍然抖個不停,但至少他現在可以坐著,甚至他們還扶著他的手,比適才站著時省力許多倍。而且,鎖鏈就在他的眼前,所以,他也只不過是靈活巧妙地撬了幾下後,微微一聲輕喀……
  
  「開了。」他說。
  
  愣了愣,沙少雅頭一個就想歡呼出來,沙少卿及時摀住她的嘴。
  
  「噓!」
  
  沙少雅會意地點點頭,沙少卿才放開手,可她還是忍不住低聲嘲諷道:
  
  「那個皇甫雷還說這個鎖世上只有他的鑰匙才打得開呢!結果濮陽大哥還不是一下子就打開了。」
  
  「所以,他才會叫做妙手嘛!」沙少遠笑道。
  
  濮陽南微微蹙著眉專心地為其他人開鎖,而只要鎖一開,就能把穿過琵琶骨的鐵骨針取出,功力便立即可以恢復了。至於穿過琵琶骨的小傷,對練武的人來說,那根本算不了什麼,只不過像是不小心被割傷一樣。
  
  直到最後一個鎖打開後,濮陽南才鬆開眉宇,放心地低喃,「好了,全都開了!」而後便闔眼昏過去了。
  
  沙正嚴忙搭上他的腕脈微一沉吟,隨即當機立斷地吩咐沙少卿背起濮陽南,他開路,沙少遠殿後。
  
  「大家都準備好了嗎?」

  「好了!」
  
  「好,那就開始闖關吧!」
  
        *        *        *
  
  一看到空空如也的地牢,皇甫雷只是呆呆的佇立著,這是頭一回,他深深體會到那種不知所措的感覺。
  
  在此之前,打死他都不相信除了他的鑰匙之外,還有人能打開鎖鏈。
  
  可就是有人打開了!在此之前,打死他都不相信有人能把沙家六口救走。
  
  可就是有人把他們救走了!
  
  在之前,打死他都不相信他得不到沙三小姐、得不到狂天十一劍和狂心十九掌的口訣。
  
  可現在,他什麼都落空了!
  
  在此之前,他志得意滿。
  
  可現在,他茫然失措。
  
  最糟糕的是,在什麼都得不到的情況下,鬼刀山莊就得和狂刀山莊翻臉成仇了!
  
  這下子,什麼戲都甭唱了!
  
  好,沒關係,他可以從頭來,再重新設計,總有其他辦法可以達到他的目的,但是首先,他一定要找出那個傢伙,找出那個救走沙家六口,破壞他所有計畫的罪魁禍首,他一定要……
  
  將那個傢伙碎屍萬段!
  
        *        *        *
  
  只要平安回到狂劍山莊裡,大家就安心了,但是,沙正嚴還是很謹慎地加強了山莊的巡邏守衛,並且暫時禁止兒女出莊,免得再出什麼岔子,他們總不能靠濮陽南救一輩子吧?
  
  而這一回,濮陽南足足躺了半個多月才能坐起來,等到他能讓人扶著下床走兩步時,他身上的「積蓄」早就消磨得差不多了,以往的圓滿福態不再,一眼看去,依然憔悴蒼白的他儼然是一個瘦弱的病書生。
  
  但這並不是他肯乖乖待在狂劍山莊養傷的原因,如果不是日日夜夜都有人守著他,白天當然是沙少琪,晚上則是沙少遠或沙少卿,他早在能坐起來的時候就落跑了。
  
  然而,很奇怪的,他們只是以那種「自己人」的態度親切周到的照顧他,沒有再跟他提及任何事,包括沙少琪在內。當然,他們不提,他更不會提羅!
  
  只要拖到他跑得比他們還快的時候,他就可以開溜了。
  
  但是,那一天,就在他第一次讓沙少卿扶著下床走幾步的那一天……
  
  沙少卿扶著有點喘的濮陽南在房裡的大圈椅上坐下,沙少琪立刻為他披上一件厚衣,再奉上一杯熱茶後,就去整理床舖,而沙少卿則端著另一杯茶在茶几的另一邊坐下。
  
  沙少卿心不在焉地啜飲著熱茶,似乎在思索著什麼麻煩的問題。片刻後,他回過神來,正想開口,就發現濮陽南看著忙碌的沙少琪看癡了眼。他搖搖頭笑了,而後把視線移到他的右手腕上,上頭套著一個非金非銀非鐵的手鐲,樣子很拙,顏色更醜,烏漆抹黑的,卻隱隱流轉著一種奇異的光彩。
  
  「那個……」他指指手鐲。「顏色很奇怪,是什麼質料呢?」
  
  猝然聞聲,濮陽南陡地一驚,忙收回心神,把視線拉回來移到沙少卿所指的地方。
  
  「嘎?哦!這個啊!我也不知道,聽師父說,他撿到我的時候就放在我身上了,還用一塊寫著我的生辰八字和名字的絹布包著。」
  
  「哦!」沙少卿點點頭,把茶杯放上茶几,而後把手伸過去。「能借我看看嗎?」
  
  「好啊!」濮陽南也放下茶杯,小心地把手鐲取下放到沙少卿的手上。
  
  沙少卿仔細端詳半晌。「嗯!這手鐲比較小,而且上面還有個『戀』字,這原該是屬於女人的吧?」
  
  濮陽南笑了。「我師父也這麼說,他說,寫著我的生辰八字和名字的字跡也是屬於女人的娟秀字跡,所以,應該是女人的沒錯。我師父還開玩笑說,這說不定是我娘留給我訂親用的。」
  
  沙少卿的雙眸陡然一亮。「是嗎?」
  
  濮陽南聳聳肩。「我也不知道,可是這個鐲子這麼醜,女人大概都不會喜歡吧!所以我想自己戴著就好,從沒想過要把它送出去。」譬如若翠就不喜歡,所以,當初他是另買一對玉鐲子給她。
  
  沙少卿的臉上突然冒出一個詭異的笑容,甚至帶點狡猾。「那……」他悄悄探懷掏出一塊白玉珮,上面有一隻類似鳳凰的天然花紋,「我用這個跟你換吧!」說著,他把串著銀鏈子的白玉珮硬塞進濮陽南的手裡。「這個漂亮多了!」
  
  嘎?
  
  濮陽南頓時愣住了。
  
  怎……怎麼會這樣?
  
  而更令他目瞪口呆的是,沙少卿竟然把手鐲轉到沙少琪手上,「哪!這個是你的了,剩下的你自己解決吧!」然後就轉身走人了。
  
  耶?是……是她的了?
  
  沙少琪放下摺了一半的衣衫,看著手上的鐲子慢慢踱過來在濮陽南面前站定,這才把視線拉到他的臉上,跟著咧出一個得意的笑容,當著他的面把手鐲套上自己的左手腕。
  
  「沒錯,是我的了,除非你砍了我的手,否則你別想拿回去了!」
  
  濮陽南張口結舌作聲不得,趁他腦筋還沒轉過來時,沙少琪也從他手裡取來白玉珮幫他戴上,還順便替他放進衣襟內。
  
  「那也是我娘留給我訂親用的,你敢給我拿下來試試看,我發誓,我會立刻出家當尼姑去!」
  
  濮陽南驚嚇得下巴都掉了下來。
  
  沙少琪滿意地點點頭,而後移身在適才沙少卿的位置上坐下,望著他,神情驀地轉嚴肅。
  
  「我不知道你到底是怎麼想的,但是,我要告訴你我是怎麼想的。」
  
  濮陽南微微一愕,隨即收起驚愕的神情,正起臉色靜靜地聆聽。
  
  沙少琪垂眸沉思片刻,而後抬眼盯住他。「我娘還未出世就訂了親事,但她逃婚了,因為她不愛那個指腹為婚的未婚夫,所以,她決定自己找自己的丈夫,找一個與她相愛的丈夫。她十六歲逃婚,直到二十歲才碰上我爹,二十一歲嫁給我爹,可是,她和我爹是我見過最最恩愛的一對夫妻了。」她微微一笑。
  
  「他們恩愛得連當年才八歲的我就懂得羨慕他們之間的深情,而我娘也一直告訴我,女人一定要有愛,婚姻才會幸福,所以,當時我就決定,我的丈夫也要自己找,這一點我爹也同意了,而且,我的丈夫也一定要愛我,也是我所愛的人才行。」
  
  濮陽南的雙眸微微瞠大。
  
  「我知道自己長得很好看,從十三歲開始,就不斷有人來提親,也有不少男人直接來追求我,真的,各種各樣、好的壞的男人都有,但是……」她垂眸。「從來沒有一個能令我心動,無論他的條件再好,或人品多出色,我就是無法找到一個能讓我願意和他共度一生的人,直到……」
  
  她悄悄地抬起眼。「那個淡淡的三月天裡,我碰上了一個福福態態的胖子,他有一雙最慧黠漂亮的眼睛、一對最可愛的酒窩、一副最燦爛迷人的笑容,他還有善良的好脾氣,風趣的談吐。第一次見到他,只不過是匆匆一眼,我就忘不了他了!」
  
  濮陽南突然顯得有些激動,張嘴似乎想說什麼,卻又不知道要說什麼。
  
  沙少琪羞赧地笑了笑,隨即垂下眼去幽幽地歎了一口氣。
  
  「但是,剛開始我不懂,我不懂那有什麼特別含義,我只是很奇怪,我為什麼老是想起他?為什麼每次見到他,我就特別開心、特別興奮?接著,我爹警告我不准再和那個人接近,那是山莊的規矩,我知道,也準備遵守,然而,每次一見到他,我就會忘了規矩、忘了我爹,只想和他多相處一時片刻。於是,我明白了,我找到那個我願意和他共度一生的人了。」
  
  濮陽南忍了又忍,終於忍不住悄悄地伸出手去握住她的柔荑,她也溫馴地任由他握著。
  
  「記得當時小妹曾經問過我,要是爹不同意呢?我回答她,我會用兩年的時間來說服爹,如果真的不行,那麼,我就離開山莊跟他走。」包住柔荑的手驟然緊握。
  
  「後來,他一次又一次豁出性命地來救我們沙家,雖然這讓我爹接受了他,然而,對我來說,我寧願離開山莊跟他走,也不願意看見他受傷、聽見他呻吟,我想,我永遠都忘不了那種心痛、那種不捨的感受,那……」沙少琪哽咽著。「真的很痛苦!」
  
  「少琪,」見她哽咽,濮陽南心中一慌,就脫口叫出了她的名字,其實他在心裡早已偷偷叫過千萬次了。「不要哭啊!我已經沒事了嘛!」他想起身過去安慰她,卻發現力不從心,勉強試了幾次,也只是讓自己開始喘了起來而已。
  
  聽到他的喘息聲,沙少琪很自然地止住了哽咽,並抬眼看他是怎麼了,卻見他眉宇緊蹙、冷汗涔涔,她忙起身過去扶住他。
  
  「你怎麼了?累了嗎?來,我扶你回床上休息。」撐著濮陽南回到床上,沙少琪讓他靠著床頭,再把茶端來。「哪!喝口茶……好點兒了嗎?」
  
  濮陽南疲憊地笑了一下。「我沒事,只是有點累而已。」
  
  沙少琪把茶杯擱在地上,「那你就再睡會兒吧!」說著,她拉來被子幫他蓋上,卻被他一把握住了柔荑。
  
  「少琪,你……你真的是因為喜歡我,才想嫁給我嗎?完全沒有其他任何因素嗎?」他很認真地問。
  
  沙少琪注視著他,慢慢地在床邊坐下,又深深的凝視他片刻後,美眸突然眨了眨。
  
  「或許這樣你就會相信我了吧?」
  
  「呃?」
  
  在濮陽南還沒搞清楚她俯過身來的意圖時,溫暖濕潤的紅唇便已貼上他乾燥的唇瓣,一剎那的錯愕之後,毫不猶豫地,濮陽南立刻收緊手臂摟住了她柔軟的嬌軀,盡情吸吮著她甜美誘人的熱情。
  
  好一會兒後,四唇依依不捨地分開來,兩張嘴同樣輕喘著。
  
  沙少琪小心翼翼地偎在濮陽南的胸前,濮陽南則闔眼享受佳人溫馨的柔情。
  
  「等你痊癒之後,我們就成親好嗎?」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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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4 00:54:59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由於濮陽南是孤兒,所以,一切成親事宜便全權由狂劍山莊負責安排,時間預定在三個月後,也就是過年前,剛好可以讓濮陽南名正言順的以嬌客身份留在狂劍山莊吃團圓飯。
  
  而對沙少琪和濮陽南來講,如果交換信物前的養傷階段是熟悉期,那麼,接下來這一段休養階段便是親密期了。

       因為沙少琪要做女紅,而且,濮陽南的傷還未全好,不適宜到處走動,所以,大部分的時間,他們都待在沙少琪的閨房裡。濮陽南或者看看書,或者陪她聊天、逗她笑,甚至親親嘴,偶爾兩人也會一起研究沙正嚴口授給他的狂劍口訣。
  
  也有的時候,兩個人只是摟在一起,什麼也不做,什麼也不說。累了,濮陽南會在她的床上躺躺、睡個午覺,沙少琪還常常親自下廚煮幾樣拿手菜給他品嚐,看得其他人又是眼紅,又是流口水的。
  
  也就是這一段時期讓沙少琪發現濮陽南不但風趣幽默,而且也很溫柔,溫柔得教人覺得彷彿夏天的冰融化了一樣,總而言之,兩人之間很甜蜜溫馨,喜事的籌辦也很順利。
  
  然而,佟雲的出現卻讓一切亂了套。
  
  住在鄰縣的佟雲在聽到傳言後趕了過來,當他出現在狂劍山莊時,神情已經有點狂亂了。
  
  「姨父,聽說狂劍山莊在準備喜事,是真的嗎?」
  
  正在擬訂賓客名單的沙家父子三人聞言,先是互覦一眼,而後以同情安撫的眼光投向他。他們都知道佟雲對沙少琪的癡情狂戀,問題是,沙少琪對他沒那個意思啊!
  
  「是真的。」沙正嚴盡量放輕了聲音,怕不小心刺激他。
  
  佟雲咬咬牙。「是誰?」
  
  沙正嚴瞄了沙少卿一眼,沙少卿會意,他輕咳兩聲。
  
  「呃!表弟,是三妹。」
  
  佟雲的臉色更顯陰沉。「她要嫁給誰?」
  
  「濮陽南。」
  
  佟雲一愣,繼而大吼。「為什麼?他不是狂劍山莊中最反對黑道中人的嗎?」
  
  「沒錯,但是……」沙少卿瞥一下沙正嚴。「狂劍山莊已廢除那條規矩了。」
  
  「為什麼?」佟雲吼得更大聲了。
  
  「因為黑道中人未必是壞人呀!」
  
  跟著,沙少卿就詳詳細細地把濮陽南如何拚命解救沙家的經過告訴佟雲,還告訴他濮陽南受盡委屈,還為了沙家兩度把命都給豁出去了,只因為他對沙少琪的那一份深情。
  
  「所以,是他讓我明白自己過去是多麼的偏頗無理,」作結論的是沙正嚴。

       「是他讓我恍悟到黑道中人未必全是凶惡之徒,是他讓我看到了什麼叫做以德報怨,是他讓我清楚瞭解到他對琪兒有多深厚的情意。」他頓了頓。「所以,我廢除了那條陋規,也期待他們能有情人終成眷屬。」
  
  「可是我也一樣能為表妹豁出性命啊!」佟雲辯駁道。
  
  「但是,三妹不愛你,」沙少遠突然插了進來。「她愛的是濮陽南。」
  
  「不,那是不可能的!」佟雲怒吼。「她怎麼可能會去喜歡那個又蠢又胖的小偷?不,不可能的!我知道,你們是因為濮陽南救了沙家,為了這份大恩,你們才把表妹犧牲給他,對不對?」
  
  沙正嚴皺起眉頭。「你在胡說些什麼?我怎麼會去做那種事?」
  
  「會!你們現在就是在做這種事,為了報償恩情,竟然犧牲表妹的幸福,你們好狠!」佟雲狂亂地大叫。「不,我不會讓你們這麼做的,表妹是我的,你們不能把她嫁給別人,她是我的,我要帶她走!」
  
  沙正嚴的臉容倏地一沉,「胡鬧!」他怒喝,驀地憤然起身甩袖離去。
  
  沙少卿無奈地搖搖頭,隨即對沙少遠說:「帶他去冷靜一下。」而後便低頭繼續研究名單。
  
  沙少遠更覺無奈,誰教此刻在這書房裡沒有比他小的人讓他可以威風的使喚一下呢!

       他硬將接近花轟邊緣的佟雲拖出書房,再拖到遠離人煙的後園八角亭裡,硬將他按在石凳上坐下。
  
  「哪!你先在這兒等一下,我去拿些酒菜來,我們好好喝兩杯,然後你愛怎麼瘋就怎麼瘋,這邊就吵不到別人了。等你瘋夠了,再去好好睡一覺,我保證一覺醒來後,你就會覺得舒服多了。」
  
  話落,沙少遠就匆匆的走向廚房,可一待他轉個彎不見後,始終陰沉著臉的佟雲便跳起來往沙少琪的閨房衝去。
  
        *        *        *
  
  雖然不用準備送給婆家尊長親戚的「賞賀」,可至少鴛鴦枕和丈夫的新履也是要做的。
  
  此刻,沙少琪正在房裡埋頭趕製女紅,除了鴛鴦枕和新履之外,她還準備替濮陽南多裁製幾件內衣、長衫,因為他以前的衣服都不合身了,現在都是借沙少卿的來應付,可是他又比沙少卿高一些,所以還是不太合身。
  
  她的女紅一向就不錯,這會兒做的東西特別,花費的精神也就特別多、特別專注,所以,當佟雲突然像頭瘋牛似的闖進來時,她猝然嚇得手一歪,針頭就刺進了手指頭,痛得她脫口就罵。
  
  「是哪一個混蛋……咦?表哥,你什麼時候來的?」繼而又發現一直都是只看她的臉色,而從沒有給她臉色看過的佟雲,竟然是怒氣沖沖的瞪著她。
  
  「表哥,你怎……」
  
  「三表妹,你為什麼這麼傻?」佟雲痛心地問。
  
  「嘎?」沙少琪一臉茫然、滿頭霧水。
  
  「就為了濮陽南救了沙家,你就要犧牲自己嫁給他來報償恩情?」佟雲兀自自說自話。「不值得呀!三表妹,你太傻了!」他寧願這麼想,這樣他才有機會苦勸沙少琪「回頭是岸」,然後他就可以迎接她上岸了。
  
  沙少琪蹙起眉。「你在說什麼呀?」
  
  「不用再瞞我了,姨父都告訴我了。」
  
  沙少琪越聽越不對。「爹?」爹又說了些什麼奇奇怪怪的話呀?
  
  佟雲沉痛地看著她。「三表妹,要報償恩情不一定要犧牲你的終身大事吧?還有很多方法呀!譬如錢財什麼的都可以,為什麼一定要……」
  
  真是越說越離譜了!
  
  「等等、等等!」沙少琪忙舉手阻止他再亂說下去。「我實在不瞭解你在說什麼,表哥,我要嫁給濮陽南是……」
  
  「是什麼?」佟雲大叫。「難道姨父不是因為濮陽南救了沙家這件事才改變初衷決定接受他的嗎?」
  
  「是那樣沒錯,可是……」
  
  「還有你,」佟雲只想聽自己願意聽的,其他的講了他也不會聽,所以,他立刻打斷她的話繼續大叫。「難道你不是在濮陽南救了沙家之後,才突然說要嫁給他的嗎?」
  
  「沒錯,我是,但……咦?南哥!」
  
  眼角一不小心瞥見隱身在內室珠簾後的濮陽南,她才想起剛剛濮陽南聊天聊得累了,索性就在她的床上躺一會兒。她認真刺繡認真得忘了,也被佟雲的來勢洶洶給驚得忘了,看來,是他們吵醒了他,但是……
  
  她剛剛有說什麼會引起誤會的話嗎?否則,他的臉色為什麼會那麼難看?
  
  沙少琪飛快地跑過去,擔憂地摸摸他的臉,「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嗎?還是……」凝臉著他哀傷無奈的雙眸,她更加不安。「你誤會什麼了嗎?」
  
  濮陽南默默地看了她一會兒,繼而轉眼朝佟雲望去,後者則是一臉詫異不解地瞪著他。
  
  咦?他不是胖豬嗎?怎麼會變成瘦皮猴了?
  
  濮陽南神情古怪地看著佟雲,他推開沙少琪向前兩步穿過珠簾,更加望定了佟雲,他輕聲地問:「大莊主跟你是怎麼說的呢?」
  
  沙少琪心頭一震。該死,他真的誤會了!
  
  「南哥,你別……」
  
  她想解釋,可是佟雲在愣了一下之後,已經搶著吼了起來。
  
  「怎麼說?當然是事實啊!為了報價你的恩情,姨父只好……」
  
  「表哥!」沙少琪氣急敗壞地叫道。「你……你不要亂說呀!」
  
  佟雲不理她,照吼不誤。「……把你喜歡的三表妹嫁給你,雖然三表妹根本就不喜歡你……」
  
  「表哥!」沙少琪也跟著怒吼起來了。「你再胡說……」
  
  「……可是你連救了她兩次,」佟雲吼得眼都紅了。「還差點傷重而死,她也只好犧牲自己了……」
  
  「表哥!」沙少琪氣瘋了,她劈手就是一掌。
  
  佟雲迅速閃開,嘴裡依然大吼著。「……可憐她還要那麼辛苦的去裝出喜歡你的樣子……」
  
  犀利很辣的狂峰八掌如山巒般層層裹住佟雲高大的身軀,佟雲狠狠地躲閃,可他還是不要命地吼著。
  
  「……她一輩子的幸福就要毀在你的手上了……」
  
  鏘一聲,沙少琪翻身抽出壁上的寶劍,威力僅次於狂天十一劍的狂獄十八劍,宛若煉獄之勾魂鎖般鎖定了佟雲全身所有致命的重穴,佟雲驚恐得尖叫著竄出房門。
  
  「你瘋了!表妹,姨父說狂獄十八劍只有在索人性命時才可以施展的呀!」
  
  「我就是要殺了你!」沙少琪揮劍咆哮著追出去。「我今天一定要殺了你,我要把你的舌頭斬成肉泥!」
  
  「你瘋了!表妹,你瘋了!勉強你嫁給濮陽南果然把你逼瘋了!」
  
  「我要殺了你!」
  
  佟雲逃得像被鬼追一樣,沙三小姐也追殺得像勾魂使者一般瘋狂無情,佟雲身上開始出現傷痕。
  
  「不要啊,救命啊!表妹瘋了啊!」
  
  沙少琪不再吭聲,她已經殺紅了眼,一劍劍無情的捲向佟雲,又砍、又劈、又刺,眼看佟雲就要命喪在她的追魂劍下,倏地,半空中飛來一條人影, 劈手搶去沙少琪的寶劍。
  
  「三妹,你在幹什麼?」
  
  「我要殺了他!」
  
  沙少琪怒吼著繼續揮掌攻向踉踉蹌蹌的佟雲,沙少卿旋身過去一把抓住她揮出的手。
  
  「三妹,你瘋了,他是你表哥呀!」
  
  沙少琪怎麼也掙不開沙少卿的鐵腕,不禁氣得直向沙少卿吼過去,「放了我,我要殺了他,他才瘋了,你知道他跟南哥說了些什麼嗎?他居然說爹告訴他我嫁給南哥是為了報恩,說南哥會毀了我一輩子的幸福,他……啊!」她驀地臉色大變,「南哥,」旋即轉身就跑。
  
  不一會兒,她慌慌張張地衝進房裡……果然不在!轉個身,她又衝出去奔向濮陽南的房間,可是……
  
  「可惡,南哥,你為什麼連個解釋的機會都不給我就走了?好,你給我逃,我就追,就算是跑遍天涯海角,我也一定要追到你!」
  
  這是沙三小姐的怒吼誓言。
  
        *        *        *
  
  狂劍山莊出動所有的人手出去找人,卻怎麼也找不到一個身體還未復元的病人。
  
  沙少琪急得跳腳,怒吼著要自己出去找,可沙正嚴怕她以這副瘋婆子樣出去會嚇死不少人,只好警告她,「如果我們把他給找回來了,結果你又不在,到時候誰來跟他解釋?若是在把你找回來以前,他就痊癒到我們追不上他的話,這又要怪誰?」
  
  於是,沙少琪只好每天在莊前踱步,希望能頭一個迎接到好消息,卻沒想到,第一個傳來的竟是另一個糟到不能再糟糕的消息。
  
  「那個混蛋!」沙正嚴看完佟家的急函,忍不住脫口大罵。「已經出過那麼多次問題了,怎麼還是學不乖呢!真是該死,他們佟家人真是一個比一個會找麻煩呀!」
  
  沒見父親發過那麼大的火氣,沙少卿不由得有點心寒,和沙少遠互覷一眼後,他才小心翼翼地問:「佟家又有什麼事了?不會又是佟震吧?」
  
  「該死的就是他!」沙正嚴咆哮。「又是喝醉酒鬧事,這一回則是被骷髏幫抓去了!」
  
  沙少卿面色一凜,驚呼,「骷髏幫?川苗第一黑幫?爹,這……這下子真的麻煩了!」
  
  沙正嚴的臉色更難看了。「沒錯,骷髏幫一向與白道人士水火不容,他們不會買狂劍山莊的帳,而我們又不認得任何能和骷髏幫說得上話的人,所以……」
  
  沙少卿咬了咬牙。「動武?」
  
  沙正嚴無語默認,沙少卿又和沙少遠相覷一眼。
  
  「要帶多少人?」
  
  「以骷髏犁的實力嘛……」沙正嚴沉吟片刻。「恐怕莊內的好手全都要出動了。」
  
  沙少卿點點頭。「那得好好準備一下才行了,什麼時候出發?」
  
  「三天後。」
  
  可是出人意料的,他們幾乎才剛出莊門,就碰到狼狽逃竄回來的佟震。疑惑之餘,他們還是先讓他回莊好好的洗澡更衣、大吃一頓後,沙家人才圍著他詢問詳情。
  
  「是你自己逃回來的嗎?」沙正嚴問。話雖然是他問的,但他自己也覺得很不可能。
  
  別看佟震一表人才、人模人樣的,可卻只會做些令人唾棄厭煩的事,要是惹出了麻煩,也只會等人家來幫忙收拾,自己連根手指頭也不想動。除非他知道真的沒人要幫忙了,他才會自力救濟一下。
  
  果然……
  
  「不是,」佟震搖頭道。「有人救我。」
  
  「誰?」
  
  「不知道,他沒說,他只告訴我,只要是三姑娘的親人,他都要救。」
  
  短暫的靜默後,沙少琪率先叫了起來。「南哥!是南哥!」她驚喜地叫道:「告訴我,大表哥,他是不是很高,有一雙很漂亮的眼睛,還有一對很可愛的酒窩,而且輕功好得不得了?」
  
  佟震頷首。「他是很高,眼睛也很漂亮,酒窩很深,輕功好像是很好,不過,他的身體就不太好了,臉色很難看,常常要停下來又喘又咳得咳個半死。」
  
  所有人的神情不約而同地全都黯然不已。
  
  「那……他人呢?」沙少琪又問。「他沒跟你一起回來嗎?」
  
  「他?」佟震突然變得很不自在。「他?」
  
  沙少琪覺得有點不對,「對啊!他呢?跟你分開了嗎?在哪裡分開的?」她心急的問。
  
  「呃……分開……」佟震似乎顯得有些手足無措。「那個……呃……」
  
  薑是老的辣,沙正嚴一眼就肯定有什麼不對勁。「老實說,震兒,我們要知道事實!懂嗎?我們只要事實!」
  
  聞言,佟震無奈地瞄了沙正嚴」眼,再吞了一口唾沫,才鼓起勇氣說:「呃!我們在中途被骷髏幫的人追上,所以……所以他叫我先躲在一邊,他會把骷髏幫的人引開,然後……然後……」
  
  「然後什麼?你快說呀!」沙少琪不耐煩地催促著。
  
  佟震垂下眼不敢看他們。「呃!我說過他的身體好像不太好,所以……所以他根本沒跑多遠就被追上了,然後……然後他就被一掌打落死亡崖下了!」
  
  死亡崖,顧名思義,掉下去就只有死路一條,因為死亡崖下就是死亡潭,黯黑的潭水裡完全沒有任何魚類,也沒有任何生物能在死亡潭裡游泳,無論多輕,或者輕功多好,任何東西一旦碰到潭水,就只有往下沉的份,沒有任何例外,而且非常迅速,彷彿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在底下拉扯一樣,幾乎只是眨眼間就沉下去了。
  
  所以,佟震一說完,屋內就突然陷入一片恐怖的死寂當中。
  
  好半晌之後,沙少遠才突然跳起來指著佟震大吼。「那你呢?你在幹什麼?難道你就只會躲起來袖手旁觀,眼睜睜的看著他被人家打下去都不管?」
  
  佟震瑟縮了一下,「可就算我出去了也沒用啊!」他委屈地說:「我又打不過骷髏幫的人。」
  
  沙少遠震驚又憤怒地瞪著佟震。「所以你就看著救你的人被打下而不管?」他不敢相信地說。
  
  「可是……可是……」佟震囁嚅道:「他要救我啊!所以我被救了,這不就夠了?」
  
  「你……」
  
  「砰!」沙正嚴突然一掌擊在桌面上,不但打斷了沙少遠的怒吼,也將整個石桌擊成兩半。
  
  「佟震,」他面無表情地盯著佟震,聲音冷肅嚴酷。「你明天就回去,回去告訴你爹娘,以後狂劍山莊不再管你們佟家的事了,你們兄弟倆也不要再來狂劍山莊,狂劍山莊不歡迎你們佟家的人,明白了嗎?」
  
  佟震一驚。「為什麼?姨丈,我做錯什麼了嗎?」
  
  沙正嚴懶得跟他多說。「卿兒,帶他去客房!」
  
  「是,爹。」沙少卿厭惡地瞥一眼佟震。「走吧!你不想爹也打你一掌吧?」
  
  他們離去後,沙正嚴才讓自己看向沙少琪,卻見她神色平靜得很,不但不氣不怒,也不傷心不悲哀,只是靜靜的坐在那兒,視若無睹地望著前方,好像剛剛說的事都與她無關似的。
  
  沙正嚴不覺暗歎。
  
  佟家兄弟會變得如此自私任性,雖說都是他們的父母過於放縱寵溺而造成的,但他也擺脫不了罪名,是他一直做他們的靠山,有問題就替他們解決,有麻煩就替他們擦屁股,才會養成他們如此肆無忌憚、為所欲為的心態,結果竟害死一個真正的好人,也連累了自己的女兒。
  
  哀莫大於心死!
  
  他知道女兒過於平靜的反應,代表她的心已經死了,難道她這輩子就這麼完了嗎?
  
        *        *        *
  
  沙少琪把自己關在房裡整整兩天,在這兩天裡,無論是誰去找她,她一概回以,「我很忙,過兩天再來!」
  
  放在她門口的飯菜她也動過,如果人家擔心了,她就說:「別擔心,我只是有點事,做好了自然就會出去。」
  
  大家沒轍,只好輪流在她的房門口站崗,直到第三天黃昏時刻,她終於出來了。臉色憔悴的她,神情依然平靜得很,她一出房門,就直接去找沙正嚴。
  
  「爹,我還是要嫁。」
  
  沙正嚴看了她一會兒,不解的問:「嫁誰?」
  
  「南哥。」這時,她才把手中的布包拆開來,裡面赫然是一尊牌位,一尊剛雕刻完成的的嶄新牌位,一尊精緻細巧的牌位。「我還是要嫁給南哥。」把手中的牌位交給沙正嚴,她飄忽地笑了。「我這輩子只會嫁南哥,其他人都不嫁,如果爹不允的話,女兒就出家,請爹選一個吧!」
  
  沙正嚴黯然輕歎。「其實,我早就料到會如此了,既然你執意要嫁給他,那麼就嫁吧!」
  
  於是,在原訂的日子裡,沙少琪嫁給了濮陽南的牌位,沒有任何賓客喜宴,只有狂劍山莊內的人知道。
  
  之後,她變得很安靜,常常自己一個人坐著不曉得在想些什麼,就算有人陪著她閒聊,她也常常是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她沒精神,其他人也提不起精神來,就這樣,一個黯淡的年過去了。
  
  接著,元宵過後,沙少琪抱著濮陽南的牌位出門了,她說要到大相國寺為濮陽南作法事,兄妹要陪,她就說想自己一個人,而且很堅持。
  
  「我想跟南哥單獨旅行。」
  
  她也不是沒有獨自出門過,以她的身手而言,也不怕被會被人欺負,而且,看她抱著牌位的模樣,的確是想和濮陽南的魂魄單獨相處的樣子。
  
  所以,他們就讓她獨自出門了。
  
        *        *        *
  
  悲風淒涼、蕭蕭瑟瑟;冷心黯淡、愁愁苦苦;淚眼迷濛、寂寂寥寥;此怨此很、年年歲歲。
  
  這是一個適於報仇的日子。
  
  骷髏幫總壇前的官道上,一個清麗若仙的少女,全身縞素、斬衰粗麻,左手抱著牌位、右手抓著寶劍,她義無反顧地朝骷髏幫大步邁去。
  
  此去無回,她知道。
  
  但這就是她要的!
  
  生不能相隨,死亦相伴。
  
  他為她死,她也為他死,這樣他總該相信她了吧?
  
  當她看見骷髏幫總壇的建築時,她笑了,很開心的笑了。
  
  到了陰曹地府相見時,她該如何和他打招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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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4 00:55:25 |只看該作者
 
  令人很意外的,骷髏幫幫主西門羽鴻竟然是一個相當斯文灑脫的年輕人,而西門羽鴻也覺得錯愕,怎麼才剛接掌幫主之位,就有人來尋仇了呢?
  
  但是……這位尋仇人還真是美啊!
  
  西門羽鴻深深地凝視沙少琪一眼後,才將視線移到牌位上。
  
  「請問姑娘!那位是?」
  
  「先夫。」沙少琪淡淡地道。
  
  「啊?」西門羽鴻搞不太清楚、心中到底是失望,還是喜悅,或者都有吧?「原來是夫人。」
  
  「先夫複姓濮陽。」
  
  「哦!是濮陽夫人,那麼……」西門羽鴻背著手緩緩地踱開兩步。「夫人是要找本幫哪位報仇呢?」
  
  「我不知道是誰,所以……」沙少琪微微一笑。「只要是骷髏幫香主級以上的我都要殺!」
  
  「嘎?」西門羽鴻不覺吃驚地膛大了眼。不會吧?她一個人要挑戰骷髏幫所有的高手?然而,當他領悟道沙少琪的從容淡漠神情背後所代表的意義時,他更是動容了。
  
  她不是來報仇的,她是來尋死的!
  
  「夫人,一定要如此嗎?」如此美麗的少女,這麼年輕就香消玉殞不是太可惜了嗎?憑她的條件,她還可以找到很多能夠憐惜她、疼愛她的男人呀!
  
  「是的。」沙少琪決然地道。
  
  「沒有其他的辦法了嗎?」西門羽鴻再一次嘗試解救這個既美麗,又剛烈得令人心疼的少女。
  
  沙少琪的神情毫無轉圜的餘地。「除非你能讓先夫再活回來。」
  
  「這……」西門羽鴻蹙起眉。「是不可能的。」
  
  「那就毋需多作贅言了!」沙少琪把牌位塞在腰帶上,鏘一聲抽出寶劍。「誰先上?」
  
  「夫人,請等等!」西門羽鴻連忙喝阻。「如果骷髏幫願意照顧夫人一輩子呢?」或者該說是他自己想獨攬這個「麻煩」吧!
  
  沙少琪輕蔑地哼了哼。「狂劍山莊的人不需要骷髏幫的人照顧!」
  
  狂劍山莊的名號一出,周圍的骷髏幫眾不約而同地驚呼連連。
  
  「狂劍山莊?你是狂劍山莊的人?」西門羽鴻同樣驚呼一聲。糟糕透項,這事還真不是普通的麻煩呢!
  
  沙少琪傲然地昂起下巴。「沒錯!」
  
  腦際忽地靈光一閃,「難道是……」西門羽鴻直眼盯著沙少琪。「是狂劍山莊的沙三小姐?」
  
  「現在是濮陽夫人!」沙少琪冷冷的道。
  
  原來是武林三大美人之一,難怪美得如此令人心動,那就……更不能讓她做這種傻事了!
  
  「濮陽夫人,我想……」
  
  「不必想了,我不想再和你囉唆,」沙少琪立刻打斷他的話。「既然你不肯點名,那就由你開始吧!」
  
  呃?西門羽鴻剛愣了下,眩亮的劍光便已飛過來了,他一驚,忙旋身避過,卻沒想到還沒站穩,另外三七二十一式又貼了過來,且一劍比一劍狂猛、一劍比一劍狠毒,招招都對準他的致命部位襲來。
  
  天哪!狂劍山莊還真是名不虛傳呢!
  
  他忙定下心神,「你們都不准插手!」喝阻了手下的雞婆後,他便專心的應付眼前的麻煩。
  
  狂劍果然狠辣,但基本上,狂劍是適用於男人的招式,女人使來總是遜色許多,而西門羽鴻既然能接掌一幫之主,武功當然也不是普通的高,所以,過了百招後,沙少琪便開始出現敗相了。
  
  又過了百招後,沙少琪終於發現她打不過西門羽鴻,但是,西門羽鴻也不願傷她,再打下去也只不過是消磨時間而已,所以,她跟開始時一樣,突然收劍後退,然後狠狠地盯住西門羽鴻。
  
  「為什麼要讓我?」
  
  「夫人,我覺得……」西門羽鴻為難地看著她。「我覺得不需要如此吧?」
  
  沙少琪倏地瞇起雙眸。「如果我堅持不要你讓我呢?」
  
  西門羽鴻皺起眉頭。「這個……夫人,骷髏幫不想與狂劍山莊結下這種無意義的梁子呀!」
  
  「是嗎?」沙少琪喃喃道,跟著,她的狠辣神色逐漸消失,原先的冷漠淡然又回來了。「也就是說,我在這邊得不到我要的羅?」
  
  「夫人,凡事不是都只有一條路可以走的。」
  
  沙少琪幽幽地一笑,「對我來說卻只有一條。」說著,她又退後了好幾步,而後泛出一抹詭異的笑容。「那就只好我自己動手了!」
  
  咦?西門羽鴻還沒會過意來,就見沙少琪舉劍往脖子上抹去,「夫人,不要……」他驚叫著飛掠過去,可是來不及了,那冷冰冰的劍鋒已貼上她脆弱的肌膚。
  
  驀地,一抹快得連瞳孔也來不及接收光影訊息的人影瞬間來到沙少琪的背後一把抱住她,並抓住她抹劍的手。
  
  沙少琪正想掙扎,卻聽到一聲熟悉的歎息,令她倏地僵住了。
  
  「少琪,你這是何苦呢!」
  
  鏗鏘!寶劍掉落在地上。
  
  「南……南哥?」她希望是他,又不敢相信是他,所以,她沒有勇氣回身去看,就怕失望,到頭來只是一場空。
  
  「你真傻,這樣你連後悔的機會都沒有了呀!」
  
  沙少琪屏息著,而後突然轉身……
  
  「南哥!」他看起來更瘦了,但是他沒錯,是她的笨胖子沒錯!
  
  「少琪。」濮陽南憐惜地俯視著她。
  
  哦!那雙眸子依然那麼漂亮、那對酒窩依然那麼可愛、那……突地,沙少琪哇的一聲大哭起來,同時,兩條藕臂活像兩條靈蛇似的鎖住濮陽南的腰部。
  
  「南哥,你沒死,你真的沒死,太好了……嗚嗚……太好了!」
  
  西門羽鴻驚訝地望著那個瘦高俊逸的男人像撫慰小孩子一般拍撫著沙少琪的背,而沙少琪也的確哭得像個小孩子。
  
  不過,那並不是讓他如此驚訝的原因,他驚訝的是,那個男人出現得實在太過詭異了,他幾乎是平空突然出現的,出現得簡直是令人莫名其妙、匪夷所思。若說那是輕功,那此人的輕功造詣簡直是登峰造極、無人可及了!
  
  「好了,少琪,別哭了,大家都在看呢!」
  
  「我就是要哭,你又能拿我怎麼辦!」沙少琪哽咽著嘟囔,可說是這麼說啦!她還是吸吸鼻子收起淚水,放開他的腰,而且,還把牌位一把塞給他。「哪!你的。」
  
  濮陽南好奇地凝目一看——
  
  先夫濮陽南        未亡人沙少琪
  
  濮陽南慢慢抬起感動濕潤的眼眸,凝望著沙少琪一時說不出話來,而後者正忙著脫去粗麻斬衰,至於西門羽鴻的驚訝已經消化完畢,這時,他的眼神是好奇的、是不耐煩的,那種急著想搞清楚現在到底是什麼狀況的不耐煩。
  
  直到沙少琪把所有的粗麻扔在地上後,他終於忍不住了,忙上前一步,客客氣氣地抱拳道:「在下西門羽鴻,請問這位是?」
  
  濮陽南瞧他一眼,再看看手上的牌位,忽地露齒一笑,兩個酒窩頑皮地跳躍著。
  
  「我是死人,還是被貴幫手下殺死的呢!」
  
  西門羽鴻錯愕地愣了愣,沙少琪卻已大笑了起來,笑得花枝亂顫、嫵媚至極,銀鈴般的笑聲更是清脆迷人,西門羽鴻看呆了,也聽呆了,事實上,所有骷髏幫的幫眾全都呆了。
  
  等到沙少琪笑得差不多了,濮陽南才又加了一句,「所以,她才會來替我報仇羅!」說著,腦袋往沙少琪那邊指了指。
  
  「咦?」西門羽鴻看看神情愉悅的沙少琪,再看回濮陽南。「難道你就是濮陽夫人的……」
  
  「先夫!」沙少琪笑著接口道,同時親暱地抱住濮陽南的手臂。「我是他的未亡人。」
  
  「啊?」西門羽鴻來回看著兩人。「你沒死?」
  
  他的問題問得實在很無聊。
  
  「當然死了!」濮陽南卻立刻收起笑容很正經地說。「我現在是回魂,待會兒還要回地府去報到的呢!」
  
  「嘎?」西門羽鴻又傻了。
  
  瞧他傻愣愣的模樣,沙少琪忍不住又開始笑了起來。她一笑,西門羽鴻馬上明白自己被耍了。
  
  「你們真愛開玩笑。」他無奈地搖頭道。
  
  「不信?」濮陽南眨了眨眼,隨即抽出被沙少琪抱住的手,反手摟住她。「我立刻就讓你相信!」話落,他淡淡地一笑,身軀似乎微微晃了一下,然後就消失不見了,連同沙少琪一起消失不見了。
  
  所有的人頓時傻眼了。
  
  難不成他們真是在光天化日之下活見鬼了?
  
*        *        *
  
  三里外的小溪畔,一個美麗的少女一點氣質也沒有地笑得幾乎滾倒在地上。
  
  「天哪、天哪!我真想留在那兒看看他們的表情,一定很可笑!」
  
  濮陽南背手佇立在一旁,一臉無辜地瞧她笑個不停。
  
  「你想回去嗎?」
  
  「才不要咧!」
  
  沙少琪立刻否決,而後大概是笑累了、嘴也笑酸了,她才慢慢止住笑。跟著,她選了一塊較平坦的溪邊石頭坐下,再歪著腦袋注視他片刻。
  
  「你到底是怎麼逃過死亡潭的?我知道以你的輕功可能逃得過,可是,大表哥說你當時身體的狀況很不好,那種上乘輕功可能施展不出來吧?」
  
  濮陽南沉默了一會兒。
  
  「我掉下去的時候,手裡還抓著一把劍。」
  
  「抓著一把劍?」想自殺嗎?不是吧!沙少琪困惑地思索半晌。「不懂。」
  
  濮陽南瞥她一眼。「雖然當時我的身體狀況不容許我施展上乘輕功,但是,還可以使出一招劍法。」
  
  「劍法?你是說爹口傳給你,由我替你解說的那些狂劍口訣嗎?」沙少琪又攢眉苦思片刻。
  
  「好,就算你真的很厲害,我解說過的你都會了,可我還是想不出哪一招劍法能救你的命啊!」
  
  濮陽南眼神詭異地瞄著她。「不是你解說過的。」
  
  沙少琪微微一愣。「不是我解說過的?那只有狂天十一劍和狂心十九掌嘛!那根本沒人會,怎麼幫你解說啊?」
  
  濮陽南點點頭。「記得狂天十一劍的第九劍嗎?」
  
  「狂天十一劍的第九劍?」沙少琪略一思索。「好像是狂飆九天吧!」
  
  濮陽南更用力的點頭。「真的是狂飆九天,劍法一施展,就讓我整個人飆上天去了!而且,只要劍法不停,就會一直往上狂飆,實在很恐布。」
  
  沙少琪又愣了一下,旋即跳起來瞠大眼震驚地瞪住濮陽南。「你……你是說你……你會了?那……那狂天十一式,你……你會了?」
  
  濮陽南輕輕頷首。「我首先領悟的就是狂飆九天,就在掉落死亡崖的那一刻,之後,我就以施展狂飆九天時的心境去領悟其他十式,居然很快就成功了。」
  
  沙少琪簡直不敢相信。「可……可是那狂天十一式,連續三代都沒有人能領悟了,你……你怎麼能夠剛學就領悟了?」
  
  濮陽南聳聳肩。「我想,是心境的問題吧!」
  
  「心境?不懂!」沙少琪很乾脆地承認自己是笨蛋。
  
  「既然叫狂劍,就要有瘋狂的心態吧?而當我掉下死亡崖時,就是處於幾近瘋狂的想要活下去的心境中,所以,才能領悟那招狂飆九天的。我想,所有的狂劍招式應該都是一樣的,要以類似不顧一切拚命的心態去施展,才能得到最大的威力。」
  
  沙少琪呆呆地看著他許久。
  
  「從來沒有人這麼說過,可是……你有沒有想過,如果真的只是這麼單純的話,為什麼能領悟的人還是這麼少呢?」
  
  濮陽南蹙起眉心。「這我倒是沒有想過。」
  
  「那就是羅!能夠領悟的人很快就能領悟了,就像你這樣;而不能領悟的人就是領悟不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沙少琪歎道:「不過,至少咱們這一代有個人領悟就算很了不起啦!」
  
  「可我不是狂劍山莊的人呀!」濮陽南反駁道。
  
  沙少琪立刻朝他丟過去兩顆衛生眼珠。「誰說不是?你忘了你是狂劍山莊的嬌客了嗎?」
  
  濮陽南目光深沉地瞄視她片刻,而後緩緩地在她原來的位置上坐下。
  
  「我不是。」
  
  「喂、喂!我已經嫁給你了喔!你想賴帳嗎?」沙少琪大聲抗議。
  
  「你是嫁給我的牌位,可我並沒有死啊!」濮陽南平靜地說。
  
  沙少琪危險的瞇起眼。「你不想要我了嗎?」
  
  濮陽南眼皮也不撩一下的輕聲說:「不想。」
  
  沙少琪雙眸驀睜,繼而蹙眉若有所思地凝望他好半晌。
  
  「為什麼?難道我今天所做的還不夠讓你相信我嗎?」
  
  濮陽南默默地抬眸凝視她好一會兒。
  
  「沉重的歉疚感常會讓人做出一些不夠理智的事。」
  
  沙少琪的雙眸難以置信地大張,「歉疚?」她不可思議地喃喃道:「你是說,我是因為感恩圖報,所以才勉強自己嫁給你?又因為歉疚太過沉重,為求心安而決定以身殉死?我?別人或許會,但是我?你認為我會做這種蠢事?」
  
  濮陽南靜靜的垂下眼瞼,「少琪,你不能否認,你雖然很倔強,但也很善良,你很重感情,所以不夠理智,你更不是一個自私的女孩,所以,有九成你會做這種事。」他徐徐地仰起臉誠摯的看著她。
  
  「我不希望你將來後悔,少琪,生命中有太多讓人後悔的事了,如果能避免的話,就要盡量避免,這樣你的人生才會美滿。我希望你不要在意我,只要知道你是幸福的,我就很滿足了。」
  
  沙少琪緩緩地挑高了黛眉。「你知道嗎,南哥?」
  
  「什麼?」
  
  「你呀!」沙少琪慢吞吞地說:「是世上最最愚蠢、最最頑固的濫好人!」
  
  濮陽南好脾氣地附和道:「是、是、是,你怎麼說怎麼是。」
  
  「天哪!你真是無藥可救了!」沙少琪受不了地拍拍額頭,再搖搖頭。「好吧!那若是我說,如果不能成為你的妻子,我將會後悔到死呢?」
  
  濮陽南淡淡一笑。「等你碰上一個真心相愛的男人時,你的後悔將會化為慶幸了。」
  
  這傢伙的腦筋鐵定是茅房裡的石頭做的!
  
  沙少琪不由得猛翻白眼。「好、好,那換個說法好了。如果我堅持一定要成為你的妻子呢?」
  
  「為了你,我會堅持不要你。」濮陽南堅定地說。
  
  沙少琪瞇了瞇眼。「那如果我認定自己已經是你的妻子了呢?」
  
  濮陽南穩穩地搖了兩下腦袋。「你不是。」
  
  沙少琪面無表情地盯著他良久,而後突然聳聳肩,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
  
  「無所謂,反正我已經嫁給你了,你承認不承認是你家的事,我自己認定就夠了!所以,你盡可以去再娶個老婆,或者娶一百個都行,反正我會乖乖為你守一輩子活寡就是了!」
  
  濮陽南倏地皺眉。「少琪……」
  
  「好了、好了,就這樣,沒啥好說的了,回家啦、回家啦!」
  
  說著,沙少琪逕自朝回家的方向邁步走去,濮陽南卻還在猶豫。
  
  「無論如何,既然你領悟了狂天十一劍,總得為我們這些完全不懂的人講解一下吧?」
  
  濮陽南怔了怔。
  
  對喔!狂天十一劍和狂心十九掌是沙家的絕活兒,沒道理他們沙家的人都不懂,反而是他這個跟沙家完全沒有關係的人會使吧?
  
  當初沙正嚴是認定他早晚會是沙家的嬌客,所以才先把口訣傳授給他,卻沒想到情況會變成如今這樣,偏偏在機緣巧合下,又被他領悟了,這下子可真是麻煩了!
  
  呃……要是講解過之後,他們還是領悟不了,那……就更麻煩羅!
  
        *        *        *
  
  一回到狂劍山莊,沙家人為他的死裡逃生所表現出的歡欣雀躍與感恩慶幸,實在是令濮陽南感動不已。當然,沙正嚴也立刻與他做了一番長談,讓他清楚的瞭解沙正嚴的想法。
  
  而且,沙正嚴也表示,他和沙少琪的事由他們自己處理,他不會過問的,但是,他希望濮陽南知道,在沙少琪嫁給濮陽南的牌位那一天開始,沙家的人早就把濮陽南視為狂劍山莊的嬌客看待了。
  
  可即使如此,最重要的還是沙少琪本人的想法吧?而她真正的想法在那次她回答佟雲的話裡就可以明白了。
  
  難道你不是在濮陽南救了沙家、之後才突然說要嫁給他的嗎……
  
  沒錯,我是……
  
  她並不是為了愛他或喜歡他而想嫁給他,而是因為他救了沙家,她只是想回報他而已。若是讓她因為這種原因而嫁給他,早晚有一天她一定會後悔的,就像若翠一樣,但他不想她後悔,更不想她因為他無法放她離開而痛苦,所以,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現在就放棄她。
  
  即使她現在不明白,總有一天她會瞭解的。
  
  現在最重要的是,在與他們共同研習狂劍招式這段期間,他必須想個辦法讓她盡早對他死心,這樣她才能早日去追尋自己真正的幸福。
  
  但是,他該怎麼做才好呢……
  
  沒多久,這個問題的答案就主動上門來找他了。
  
  那個只會用他自己的想法來遮掩事實的男人——佟雲,居然偷偷的跑來找濮陽南!
  
  雖然沙家拒絕再與佟家來往,但並不表示佟雲就會因此而罷休,他還是認為自己和表妹有這麼多年的「感情」了,這是無法輕易抹煞的,所以,也只有自己是最適合表妹的了。
  
  而表妹呢!也只是因年少無知,一時糊塗而已,她搞不清楚自己其實是愛他的……對!就是這樣,所以,他只要常常去提醒她一下,再有耐心一點的等待她「覺醒」就好了,早晚表妹會成為他的人的!
  
  問題是,那個濮陽南不是死了嗎?幹嘛又跑回來攪局?難道他不明白這樣會讓表妹更為難嗎?難道他真的打算毀了表妹一輩子的幸福?如果他是真的愛表妹的話,那他就應該離得越遠越好吧?或許乾脆去死算了!
  
  所以,為了表妹的幸福,佟雲決定去點醒濮陽南。把濮陽南從狂劍山莊裡偷叫出來並不難,畢竟從小到大,他幾乎有將近一半的時間都在狂劍山莊度過,狂劍山莊幾乎等於是他的第二個家了。
  
  而濮陽南聽罷他「好意」的點醒後,沉思了片刻。
  
  「我一直都有這個想法,希望少琪能早點對我死心,只是……真的很不容易
啊!」
  
  「你曾經死過一次,如果你再死一次的話,她只會想到上次你是好運,絕不會想到你這一次還是沒死,只是演戲給她看而已。」佟雲很慷慨的提供建議。
  
  「唔……這個嘛……」佟雲是因為不知道沙少琪曾經做過什麼傻事才敢這麼提議,當然,他也認為這是最好的辦法,問題是,他又要如何才能確定這一次沙少琪不會歉疚到要以死來求得心安呢?
  
  對了!只要他不是為了沙家的人而死就可以了吧?而且,他曾經向沙正嚴提起過沙少琪去找骷髏幫那件事,相信沙正嚴也會特別防範的。
  
  「好,可是你要幫我一點忙……」
  
        *        *        *
  
  清明時節雨紛紛,好不容易碰上一個天晴日,沙正嚴趕緊備好香燭紙箔,拉著全家大小:包括濮陽南——掃墓去也。
  
  之後,他們依照往例拐到附近山區去遊山玩水一番,沒想到今年雨水特多,居然讓他們碰上了塌方。悲慘的是,就在他們眼前,濮陽南為了搭救一個老獵戶不及,竟然雙雙被如山般的落石壓死,而且,因為落石實在太大、太多了,他們連找回屍體的機會都沒有。
  
  而這一回,沙少琪並沒有說要死,因為沙正嚴先一步要求她,除了殉情之外,他什麼都可以答應她。於是,從濮陽南第二次的七七之後,她就把自己封閉在狂劍山莊後莊的沁園裡,再也不見任何人了。
  
  「你又來幹什麼?不是說過狂劍山莊再也不歡迎佟家的人嗎?」沙少卿冷漠地說。
  
  三妹把自己關了起來,令他的心情實在爽快不起來,而面前這個傢伙簡直就像是專程來給他做出氣筒的,他不乘機使用一下就太對不起自己了。
  
  「呃……大表哥,我……我是關心三表妹,能不能……能不能讓我見她一下下?」濮陽南「死了」,該是他出現的大好時機了吧?
  
  「見她?你想見她?」沙少卿嘲諷地撇了一下唇角。「算了吧!連我都見不到她了,何況是你!」
  
  佟雲愣了愣,「怎麼……三表妹不在莊裡嗎?」
  
  「在呀!」
  
  「那為什麼連大表哥都見不到她?」佟雲困惑地問。
  
  「很簡單,」沙少卿負手踱到窗邊望著山莊後方。「妹夫去世後,三妹就把自己關在後莊的沁園裡,不許任何人去找她,也不見任何人了。」
  
  「怎麼……」佟雲錯愕地優住了。「怎麼會這樣?」
  
  「她獨自一人在沁園裡種點菜、養幾隻雞,唯一伴著她的只是妹夫的牌位和妹夫給她的回憶,她準備就這麼清淡的過一生了。」
  
  「可是……」佟雲不知所措地搖著腦袋。「可是姨父怎麼會讓她這麼做?」
  
  沙少卿吁口氣喟歎道:「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啊!上回佟震說妹夫死了,結果三妹就偷偷跑去找骷髏幫,說是要報仇,其實是要找死。這回,爹就只好允諾她,只要她不死,爹什麼都可以答應她羅!」
  
  「找……找死?」佟雲驚嚇得連說話都給巴起來了。「怎麼我……我都不知道?」
  
  「這事只有爹和我們幾兄妹知道而已,我們沒說,你當然不曉得羅!」
  
  「那……那……現在怎麼辦?」佟雲已經被沙少琪曾經意圖尋求解脫之事,和目前的狀況搞得腦筋有點爛糊了。「這樣……這樣就跟計畫不合了呀!」他喃喃自語道。當然,他只是在問自己,並不是要講給任何人聽的。
  
  但是,沙少卿聽到了,而且大大一愣。
  
  計畫?
  
  什麼計畫?
  
  他正想問,佟雲卻不打自招了。「這樣他裝死有什麼用?」自然,依舊是隸屬於自問的話。「我見不到表妹也沒轍呀!」
  
  裝死?!
  
  難不成……
  
  不假思索的,沙少卿立刻拎著佟雲的衣領就往沁園飛奔而去。
  
  「大……大表哥,幹什麼呀?」
  
  「少囉唆,見了三妹後,你最好說老實話,否則……哼哼!」
  
  佟雲心虛地縮了縮脖子。「什……什麼老實話?」
  
  「你自己心裡有數!」
  
  果然,還是讓沙少琪自己來審問比較快些,因為沙少琪一碰到濮陽南的事,就很容易發瘋,而她要是一發瘋,恐怕連沙正嚴都要畏懼幾分。
  
  「裝死?他居然給我裝死?」沙少琪既震驚又憤怒地尖叫道:「而且還讓我親眼看到我的夫婿『死』在我面前!」
  
  胸脯劇烈的起伏,沙少琪臉色鐵青,這是她發飆的前兆。
  
  「好、好、好,你竟然敢在我面前殺了我的夫婿,那我就要追緝你!你這個該死的殺夫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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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4 00:58:05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江湖傳言之一,武林四大莊之狂劍山莊和鬼刀山莊公然決裂,但沒有人知道原因為何。
  
  江湖傳言之二,武林三大美人之一的狂劍山莊沙三小姐放話,窮盡畢生之力,必將妙手無影追緝到手。
  
  原因是——報仇。
  
  什麼仇?
  
  殺夫之仇!
  
  咦?沙三小姐成親了嗎?
  
  沒聽說過。
  
  可不是說是殺夫之仇嗎?
  
  是啊!
  
  那她應該成過親了吧?
  
  不知道。
  
  喂!你耍人啊?
  
  唉!是真的不知道啊!沒有人知道,大概只有妙手無影和沙三小姐自己知道而已了!
  
  江湖傳言之三,妙手無影只要一瞧見沙三小姐,就會馬上落荒而逃。
  
  原因……不明。
  
  大概是怕被沙三小姐宰了吧!
  
        *        *        *
  
  依然是揚州瘦西湖畔。
  
  依然是熙熙攘攘、人山人海的大廟會。
  
  依然是雕鳳畫舫,可這一回,沙少琪並不是靠著船舷瀏覽瘦西湖畔的風光,而是躲在船艙內,透過艙窗盯著湖畔仔細搜索。
  
  甚至她的身邊也不再是父兄守著,而是兩隻討人厭的蒼蠅,一個是比皇帝他老子還要跩三分的魔鞭山莊侄少爺元靖文,一個是神斧山莊少莊主,高大英俊、開朗風趣的姜濤。
  
  「三小姐,為什麼不上岸去逛逛呢?」元靖文狐疑地跟著她望向岸邊。「你到底在找什麼呢?」
  
  「你管我!」
  
  「沙姑娘,要不你把目標告訴我們,我們也來幫你找?」姜濤好心的建議道。
  
  「多謝你的雞婆,不必!」
  
  「三小姐,要不我去幫你買點什麼吃的喝的?」元靖文又說。
  
  「你自己去吃屎吧,飯桶!」
  
  「沙姑娘,要不……」
  
  「閉嘴!」
  
  兩張嘴立刻黏上了,可不到一會兒……
  
  「沙姑娘,我在祥興樓訂了一桌酒席……」
  
  「你也是飯桶!」
  
  「可是……」
  
  「你這該死的胖子,」沙少琪突然咬牙切齒地低叫。「終於讓我逮著你了吧!」
  
  旁邊的兩隻蒼蠅愣了一下,隨即注意到沙少琪雙眸發亮地盯住某個定點,他們趕忙順著她的視線望過去……可是……她到底在看什麼呀?兩人困惑地互覷一眼,隨即又轉回去岸邊仔細觀察人群中到底有什麼特殊人物或……胖子?
  
  而沙少琪只顧鎖定目標,緊盯住那個在人群中鶴立雞群的高個子,那個清秀俊逸、身材欣長、儒衫飄飄,有一雙宛若頑童般烏溜溜的大眼睛和一對迷人酒窩的高個子。
  
  她盯著他背著手從廟集那方慢慢的踱到湖畔來,很巧的,又有個小男孩在那邊扯開喉嚨大聲哀嘎,同樣的,他也把小男孩抱起來左右張望幾下,而後對那個小男孩低語幾句,只見小男孩慢慢地闔上了那張大嘴巴,而且,張大了淚眼好奇地打量抱著他的人。
  
  沙少琪就選在這個最佳時機,猛地竄出船艙,而且扯高嗓門大吼,「你這死胖子,我看你這回還能躲到哪裡去……咦?咦?你居然還敢跑?你想把人家的小孩拐到哪裡去啊?」
  
  聞言,高個子竄逃的腳步猛一下煞住了。
  
  對喔!小鬼的父母在這兒搞丟了小孩,待會兒一定會回過頭來找,要是他抱走了,人家父母要上哪兒找去啊?
  
  就在他猶豫間,沙少琪已經迅速的飛越湖面落在岸邊上,隨即竄身去擋在高個子身前,甚至還拽住高個子的儒衫衣袖,彷彿怕他落跑似的。當然,那兩隻蒼蠅也嗡嗡嗡地緊追在她的身後跟了上來。
  
  「哎呀呀!濮陽大俠,」沙少琪皮笑肉不笑地斜睨著高個子——濮陽南。「你可真是個大忙人啊!天南地北的到處跑,要找你還得學陀螺轉,否則一輩子也找不到你呢!」
  
  濮陽南聞言,尷尬地打著哈哈。「啊!三姑娘,好久不見了。」
  
  「好久不見?」沙少琪不敢置信地重複道,倏地雙眼一瞇。「你是故意的是不是?以前是你追著我跑,所以,現在你要我也追著你跑一下是不是?」
  
  「當然不是,三姑娘,」濮陽南連忙否認。「我……我只是……只是……」
  
  「只是欠扁!」沙少琪怒罵道。「我告訴你,我……」
  
  她驀地噤聲,因為小孩的父母找了來,和她悄悄交換了兩下眼神後,他們便把孩子抱去,並道謝離開了。跟著,沙少琪就發現濮陽南那雙慧黠清亮的大眼睛開始在骨碌碌地亂轉了,所以……
  
  「我可先警告你喔!你要是敢再莫名其妙的消失不見的話,我就立刻到鬼刀山莊去做客,到時候不怕你不來救我!」她滿不在乎地說。「你知道我說到一定會做到的,對吧?」
  
  眼珠子定住了,而後,濮陽南無奈泛出苦笑。「少琪,你這是何苦呢?」
  
  她放開他的衣袖,因為她不怕他落跑了。「我何苦?應該是問你何苦吧?」
  
  濮陽南沉默了一下。「你知道的。」
  
  「我知道個屁啦!」沙少琪忿忿地道:「我不知道你為什麼不肯相信我!」
  
  「我……」濮陽南忽地頓住,因為他發現有兩雙耳朵好像正對著他們。「少琪,那兩位是你的朋友嗎?」
  
  沙少琪根本沒機會開口回答,元靖文就搶著質問,「三小姐,他是誰?為什麼可以直呼你的名字?」摻雜著妒意、酸意和懷疑的眼神像利刃一般在濮陽南的臉上割來割去。
  
  姜濤的心胸倒是沒有那麼狹窄,他只是拿好奇的眼睛上下打量濮陽南。「是啊!沙姑娘,為我們介紹一下嘛!」
  
  「他呀?」沙少琪輕蔑地撇撇嘴角,並恨恨地橫了濮陽南一眼。「嘿嘿!仇人。」
  
  兩人同時一愕,有一見面就這麼親熱的仇人嗎?
  
  而濮陽南則是啼笑皆非,「少琪,你……」他無奈地搖搖頭,繼而向姜濤和元靖文兩人一揖。「在下濮陽南,敢問兩位是?」
  
  姜濤的雙眸驀他睜大。「武林輕功第一的妙手無影?」
  
  濮陽南淡淡的一笑。「不敢,正是在下。」
  
  「可妙手無影不是黑道的嗎?」元靖文再一次衝口而出。其實,他的意思是,狂劍山莊應該是不與黑道來往的吧?可他一時沒說清楚,活該讓沙少琪劈頭一陣亂罵。
  
  「黑道又怎麼樣?」沙少琪雙手擦腰怒罵。「黑道是殺了你全家,還是搶了你的糖葫蘆了?白道就很了不起嗎?狗皮倒灶的事還不是搶著做!別以為列名白道就是貼上正字標記的好人,那太幼稚了吧?告訴你,姑娘我就很懷疑你是個黑心黑肝的黑渾球、沒天沒良的大混蛋、沒腦沒筋的蠢懶豬!」
  
  元靖文被罵得暈頭轉向,一臉呆樣,濮陽南和姜濤則不由得同時用同情的目光給他加油打氣,希望他不會就此一蹶不振,乾脆回老家耕田種稻去算了。
  
  「在下是神斧山莊姜濤,那位是魔鞭山莊侄少爺元靖文,我覺得在這兒說話可能不方便,想提議大夥兒上舫上聊聊如何?」
  
  姜濤這建議應該算是很中肯了吧?可姑娘她還是有話可罵。
  
  「耶?你的臉皮還真厚耶!姜少莊主,那畫舫明明是我租的,主人是我耶!你憑什麼請大家一起上去?你喜歡請人上畫舫閒嗑牙,不會自己去租一艘啊!」
  
  姜濤尷尬地傻了眼。
  
  濮陽南實在看不過去了,忙插進來打圓場。
  
  「好了,少琪,這兒真的是人多不方便嘛!哪!你們先上舫去,我去買點你愛吃的點心,咱們舫上再聊,可以吧?」
  
  沙少琪懷疑地斜眼打量他。「又想腳底抹油開溜了?」
  
  「不敢,三姑娘,」濮陽南苦笑。「我沒有那麼多條命再上鬼刀山莊閒逛了。」
  
  沙少琪哼了哼。「你明白就好,從此刻開始,要是超過一天見不到你,我發誓一定要讓你再到鬼刀山莊逛逛不可,你最好給我牢牢記住!」
  
  濮陽南深深的歎了一口氣,「是,三姑娘,我記住了。」他認命地低頭了。
  
  雖然從初見她的那一天開始,他的命就屬於她的了,但是,好死不如歹活,日子還是平平靜靜的過比較好。
  
  兩刻鐘後,濮陽南拎著大包小包飛身入舫,並一一裝盤端上桌。
  
  「哪!少琪,你喜歡的荔枝膏,還有麻腐雞皮。」
  
  「水晶燴呢?你忘了?」
  
  「哪敢忘啊!三姑娘,在這兒不是嗎?」
  
  「寒潭香呢?」
  
  「你又不喜歡喝酒。」
  
  「你喜歡啊!到底有沒有嘛?」
  
  「唉!真是怕了你了。哪!這不就是嗎?」
  
  濮陽南和沙少琪那種自然的親暱勁兒看得元靖文一肚子妒火,卻又不敢隨便亂噴,怕一個不小心會被轟回來反燒得自己屍骨無存。姜濤則是若有所悟地輕輕哦了一聲,雖然他是哦給自己聽的,可是很不巧的,沙少琪的耳朵比兔子還長,她也聽到了。
  
  「你哦什麼哦?」質問的口氣很不客氣。
  
  姜濤微微一哂。「我在想,沙姑娘和濮陽公子肯定關係匪淺吧?」
  
  沙少琪美目一瞟。「剛剛不說了嗎?他是我的仇人,不共戴天的大仇人!」
  
  「少琪!」正在幫其他兩人倒酒的濮陽南立即抗議地喚了一聲。
  
  「幹嘛,我說錯了嗎?」沙少琪滿不在乎地夾起一塊水晶燴咬一口。「你不是殺了我丈夫嗎?」
  
  姜濤和元靖文同時倒抽了一口氣,濮陽南卻依然是哭笑不得的猛搖頭兼歎氣。
  
  「所以啊!」沙少琪吃得津津有味。「要是你不能讓我的丈夫活回來,待會兒吃飽喝足後,姑娘我就要為夫報仇啦!」
  
  姜濤和元靖文面面相覷,作聲不得。
  
  說他是仇人,可兩人又親密得令人噁心,還要人家買點心來伺候她,說他倆沒什麼特殊關係,打死也沒人會相信。可這會兒,她又說他宰了她丈夫,所以,她也要宰了他,而且,還是吃飽人家買來的點心之後才要動手。
  
  這……這究竟是什麼狀況啊?
  
  「爹還要我一上手就用狂殺三劍,」沙三小姐把剩下的水晶燴塞進小嘴裡後又說了。「可大哥說不好,他說女人使那套劍法不夠勁兒,還是用狂嘯十三掌比較好。」
  
  旁邊的兩人頓時顫巍巍地嚥了口口水。誰不知道狂殺三劍和狂嘯十三掌是狂劍劍客沙正嚴最厲害的絕活兒,一上手就用,明擺著就是要對方「你死了最好,不死也得死」!
  
  兩人不禁都以同情的眼光瞅著濮陽南,彷彿他已經成為死人了,並暗示他,最後的幾口呼吸要多多珍惜哪!
  
  「不過,二哥倒是建議我試試右手劍、左手掌,」三姑娘還在喋喋不休。「他說要對付你的話,那樣還有希望點兒。」
  
  咦?兩人再次面面相覷。傳言妙手無影的輕功很好是沒錯,但沒聽過他手底下有多厲害嘛!甚至沒聽過他和任何人動過手呢!怎麼連狂劍山莊最厲害的絕招都奈何不了他?這……不太可能吧?
  
  「而四弟就說,乾脆大家一起動手好了,就不信你能應付得了沙家六口的聯手攻擊!至於小妹是說,最好用藥迷昏你,抓起來又快又省事!」
  
  天哪!狂劍山莊真的那麼恨他嗎?連這種下三濫的招式都使出來了!
  
  而濮陽南也同樣是一臉驚訝,他不敢相信地說:「怎……怎麼他們也跟你一起胡鬧?」
  
  「……你完了!」沙少琪立刻拿筷子指著濮陽南。「我要跟爹說你說他胡鬧!」警告的口氣外加幸災樂禍。
  
  「啊……不要吧!少琪,」濮陽南一驚,連忙求饒。「這樣不太好吧?我……我待會兒請你吃……」
  
  「我自己不會去吃啊?」沙少琪一下子就堵住了他的路。「哦!對了,小妹說她還要看你爬樓梯。」
  
  濮陽南呆了呆。「還要看?她看那麼多次不膩嗎?」
  
  「膩?」沙少琪嗤之以鼻地哼了一聲。「她還想叫你教她呢!還有,小弟也說要你教他……」她比了個手勢。「明白吧?」
  
  濮陽南受到更大的驚嚇。「天哪!大莊主要是知道了一定會殺了我的!」
  
  「錯!」沙少琪搖搖筷子。「爹舉雙手贊成,他說,功夫不分好壞,只看拿什麼心去使用。就像你那一手功夫,爹就說是上好的功夫,如果你肯教,連他都想學呢!」
  
  現在他們又是說到哪裡去了?一旁那兩人又傻了,如墜入五里霧中,搞不清楚東西南北了。
  
  濮陽南則是錯愕得闔不上嘴。「大……大莊主?」
  
  「別不信,」沙少琪順手摸來他的酒杯聞了聞,繼而皺眉,「你儘管去問爹,看他是不是有這麼說過。」想了想,她還是喝了小半口,旋即整張小臉就皺了起來。「天哪!這酒好難喝喔!真不懂你為什麼那麼愛喝。」
  
  濮陽南笑著拿回酒杯一口飲盡。「那是你不愛喝酒才會這麼覺得。」
  
  姜濤和元靖文再次互覷一眼,他們居然用同一個酒杯?!
  
  不用懷疑,儘管沙三小姐敲鑼打鼓的說濮陽南是她的大仇人,可看他倆之間那種親密感,沙三小姐心裡想的肯定和嘴裡講的不一樣,也就是說,其他肖想沙三小姐的人,都可以回去蒙頭睡一覺,醒來後再去另尋目標了!
  
  沒錯,就是這麼一回事!
  
  可是……
  
  「喂!胖子,能讓我丈夫活回來嗎?」
  
  沙三小姐突然閒閒散散地這麼問,當時,濮陽南剛倒好一杯酒欲喝未喝。
  
  「沒聽過死人能復活的。」他也這麼閒閒散散地回道,而後仰頭喝乾酒,又補充道:「要是真的有,肯定會嚇死人,所以,這種事最好不要有。」
  
  沙三小姐斜睨著他。「是嗎?」那嬌甜的尾音尚在飛揚,沙三小姐抖手十一掌便已飛了出去。
  
  正在埋頭猛吃的那兩人險些被噎死,跌跌撞撞的躲了開去,卻只聽得濮陽南的朗笑聲從艙外傳來,沙三小姐自然立刻追了出去。二話不說,那兩個差點被他們害死的傢伙忙也跟了出去,至少要看場熱鬧來補償一下。
  
  「啊!三姑娘吃飽了嗎?」
  
  「少囉唆!既然不能讓我丈夫活回來,那你就好好的接招吧!」沙三小姐嬌喝一聲。「我警告你,你最好別給我溜!」
  
  「是、是、是!」濮陽南依然笑意盎然、好脾氣地應道,頑皮的酒窩更是可愛。「既然三姑娘有此雅興,濮陽南定當捨命陪君……不!姑娘。」
  
  「好,那你就接招吧!」沙少琪豪放地叫道。「狂雲嘯風!」
  
  於是,就在畫舫艙頂,狂劍山莊的沙三小姐和妙手無影,如龍飛鳳舞般地展開一場令人讚歎不已的大對決!
  
  不過……
  
  「奇怪,你覺不覺得妙手無影所使的掌法……」
  
  「和沙姑娘一樣?」
  
  「沒錯、沒錯,你也看出來了?」
  
  「我又不是瞎子!」
  
  「那……這是怎麼一回事?」
  
  「你問我我問誰啊?」
  
  「……你想,如果去問三小姐,她會告訴我們嗎?」
  
  「她會叫你去吃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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