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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 古靈 ]【惡羊撲郎】[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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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夜色迷蒙。梆打三更,整潔幽靜的客棧東廂右邊的客房中,一扇門悄悄打開一條縫,嬌小的人影迅捷地閃身而出後,旋即關上。

朦朧的月色中,看不清她的長相,只能從她婀娜的身材和頭上的雲髻釵影,約略猜出應該是個年輕的小姑娘家。

沿著牆邊暗影,嬌小人影閃閃躲躲地來到左邊廂房最外面的那一間,她將耳朵貼在門上聽了一會兒,發現裏面似乎毫無動晚,連鼾聲都沒有,因此.學人家舔濕手指,在窗紙上挖了個小洞望進去……

好極了!烏漆抹黑一片,啥也沒看!嗯!真不知道那些做賊的是怎麼摸黑偷東西的?

就不怕在伸手不見五指下踢翻尿壺嗎?她邊暗自噥著.邊輕輕推開窗子,一提氣,縱身躍入房內。憑藉著些微月光,她依稀可見一些簡單的桌椅佈置,可再往裏些就啥也瞧不見了。

她屏息著靠在牆邊不斷的深呼吸,在心裏頭拼命告訴自己要冷靜,不要緊張、不要驚動任何人,她僅此一次機會,所以,只許成功.不許失敗!好一會兒之後,她終於鼓起勇氣,做好心理準備,才開始躡手躡腳的摸黑往應該是床鋪的方向直直走去。

當她撞倒凳子時,她忍不住抱怨:這簡直是陷阱嘛?明天早上記得要建議掌櫃的把凳子都挪到牆邊放著。當她碰到桌邊時.又不自覺地嘟囔起來:「為什麼我不是貓?」

每弄出一個聲音.她便噓一聲警告自己,然後嘀咕兩句.乒乒乓乓的聲音似乎在靜夜中可以傳得老遠,害她的心臟得幾乎要跳出喉嚨口,短短幾步路猶如千里遠。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中,她終於來到床邊。

為了要先確定她沒有摸錯空房,所以在深吸一口氣後,她伸長兩手開始往床上摸去……嗯……棉被……凸起物……再往上爬……結實的胸膛?!

媽呀!他醒了!她倒抽一口冷氣。閃電般的縮回手捂住自己差點尖叫出聲的嘴,瞪大雙眼努力往前看,在一片烏黑中,只見兩點寒星閃爍,那冷戾的寨芒如利刀般投射在她臉上。她不自覺的咬緊下唇,咕噥一聲,咽下口水後,這才顫巍巍地從懷中掏出兩錠元寶放在床頭。

「這……這裏有兩……兩錠元寶,如果你願意……你……我們……那個睡……睡覺……呃……我給你……」

那兩點寒星眨也不眨地盯著她,除了她緊張急促的呼吸聲外,毫無回音。

她不由得皺起眉,再次咬了咬唇後,才不情不願地再掏出另一錠元寶。「好吧!哪!再一錠,我所有的財產都給你了,這樣應該夠了吧?」

見對方依然無聲,她所有的大氣忍不住開始往上冒。「喂!你總得表示一下吧?是不願意,還是錢不夠呀?我是不知道外面的行情是多少啦!但三錠元寶巳經不少耶!再說.元寶自動送上門來,你捨得往外推嗎?你……你真不是個男人……啊!」

有力的五指倏然抓住她的手臂,將她往床上拽去,眨眼間,她便已「手舞足蹈」地跌到床上,且姿勢可笑地趴在一個人身上。她甚至沒來得及尖叫抗議,就又來一個天旋地轉的大翻身,她被那個修長健碩的身軀結壓得牢固不能動彈,濕濡溫熱的唇旋即緊緊堵住她的驚呼,而她下意識的掙扎,並未能阻止住對方大膽地探進她袍衫肚兜內的大掌。

直到她終於想起她來這兒的目的,才放棄掙扎,由著對方在她身上親來吻去、捏來捏去,但她還是忍不住要嘮叼兩句——「喂!記住,我不認識你.你也不必認識我,完事後,你就拿著元寶快快離開,咱們銀貨兩訖,以後概無瓜葛,聽清楚了嗎?」

半晌後——

「啊!好痛!好痛!放開我,不要了啦!好痛啊!不要了啦……」她哀哀叫著。

不過,沒人理她!她不要,人家可正在興頭上呢!

「你……你還……好痛啊!幹嘛弄得人家這麼痛嘛!就不能輕一點嗎?」她沒好氣的抗議。

對方仍是不理會她,誰教她是自動送上門來的。

「嗚……好痛啊!嗚……你服務不好,嗚……扣你一個元寶!」她哀怨的說,最後還不忘要討價還價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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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5 01:49:40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鄧縣位在豫境邊,是個不算小的城鎮,雖然沒什麼特別的物?名勝,但因為處於鄂境到豫境時的必經官道上,所以來往的旅客商賈眾多,城內生意大多是大小飯館、客棧,和鏢局、錢莊等。

其中比較特殊的是,鄧縣內的勾欄院和賭場都設在樓船裏.一問花舫在右,一問賭舫在左,皆停泊在流經鄧縣城外的湍河沿岸。

湍河之水在這秋日的季節裏雖枯竭了一些,卻不影響它的美麗,碧綠色的水流悠悠東流,襯著兩岸的煙籠林陌,隱約重疊,並點綴著幾隻遨翔在河面的飛鳥,有著令人神往的幽靜清雅。沿著湍河,經過花舫往下游走,就在岸邊兒不遠處,有一座小巧玲瓏的山,這座山不大,也不雄偉,但卻有著另一股靈秀的味道。

在山邊兒有兩座相連的青磚瓦房,舍旁幾方小菜圃,數隻母雞帶領著小雞仔到處啄食嬉戲。此刻,一名中年婦人正在屋前晾曬衣物,一身的粗布衣裙卻掩不住她天生的秀美氣質,她身旁還有一個小小的胖男娃,正拿著小竹枝猛往地下挖。

「胖胖,又在挖什麼啦?」

「蟲蟲,蟲蟲。」

胖胖仰起小臉蛋,開心地咧嘴笑著,中年婦人也回望著他笑,同往常一般忍不住在心中暗贊著:好漂亮的小娃兒!白裏透紅的臉蛋上是張如粉雕玉琢般的俊俏五官,濃黑人鬢的雙眉,搭配著大而澄澈的雙眸,挺直的鼻梁、小巧微嘟的紅唇,尤其是額心那顆豆大的紅痣更是顯目懾人。人見人愛的俏模樣兒和頑皮可愛的性子,總讓見著他的人忍不住要把抱他、親親他,再積極一點的還想認他做乾兒子呢!所以,到現在為止,胖胖己有六個乾娘了呢!

「挖蟲幹什麼啊?胖胖,要是搞得一身髒,待會兒你娘回來又要罵人了!」

胖胖用小手指著雞群。「給小雞雞吃,小雞雞要吃。」

中年婦人搖頭笑道:「它們自己會找吃的,不用你忙活了。去洗洗手吧!你娘該回來了。」

胖胖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他娘親,所以,儘管他滿心的不情願,還是嘟著小嘴兒去洗手了。

望著他搖搖擺擺的小身軀,中年婦人忍不住又笑了,唉!在是讓人愛極了的小東西。

中年婦人晾完衣服,拿起空籃子,才一轉身,便看見自遠處走來的窈窕身影,她回頭瞧瞧那洗手洗著洗著便開始玩起水來的胖胖。

「胖胖,甭洗了,你娘回來羅。」

頂著一身濕,胖胖跳起來歡呼一聲,便向娘親跑去,「娘,娘……」搖搖晃晃的小身子在半路還摔了一墳,但他連哼都沒哼一聲,爬起來就繼續往前沖,「糖葫蘆,糖葫蘆!」

那是一個俏麗迷人的年輕姑娘,約莫十八、九歲,粉綠絲帶紮著側梳的墜馬髻,相當俏皮可愛,粉綠色的勁裝裏在嬌小玲瓏的身軀上,更顯得英氣逼人、活力十足。只見她踩著兩隻小蠻靴,快走兩步後,雙手一撈,便高高的舉起胖胖,讓他騰空飛旋。

「胖胖,想不想娘呀?」

「想,想!」胖胖咯咯大笑著。「想娘,好想,好想嘎!」

冷水心笑著收回手,摟住那胖嘟嘟的小身軀,繼而在那張惹人疼愛的小臉蛋上印下好幾個香吻。

「你這張小嘴兒就會哄人!」她說著,解下系在腰邊的袋子,從裏頭掏出一個紙袋兒。

「哪!你的糖葫蘆,娘可沒忘喔!」

胖胖又是一陣歡呼,他搶過紙袋便迫不及待的將手往裏伸。水心輕笑著將他放到地上,向中年婦人笑問:「霜姨,我不在時,這胖小子有沒有惹什麼麻煩?有就趕快說,我得在他吃糖葫蘆前先揍他一頓。」

「行啦!這乖小子只曾搞笑,哪會惹什麼禍!」中年婦人司徒霜笑道:「倒是你.這回又上哪兒去啦?」

水心在屋前的小凳子上坐下,托著雙腮注視著舔食糖葫蘆的兒子。「還不是老套.到廟裏頭燒燒香啦!再上街去買些胭脂花粉什麼的。」

司徒霜也坐在另一張小凳子上,問:「沒碰上什麼麻煩吧?」

水心嗤了一聲。「開玩笑!有我在會有什麼麻煩?那些會惹麻煩的人早幾百年前就被我教訓過了,剩下的都是些老老實實的人,所以,誰還敢找本姑娘的麻煩啊!」

司徒霜瞧她那副囂張模樣,不由得深深歎息。「水心哪!不是我愛說你,一個姑娘家實在不應該去做這種事.找個規規矩矩的人家嫁了才是正事啊!」

水心斜睨著司徒霜,「霜姨,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志向,成為一個遊走江湖,行俠仗義的俠女才是我最想做的事,嫁人?」她嗤哼一聲,「下輩子吧!我才不要沒事找個丈夫來管我呢!」

「就像我爹.前後的妻妾加起來也有五個,哪一個他不管到底的?那個不准、這個不許的,又說什麼女孩子家,只能乖乖的待在閨房裏做個賢妻良母,不能隨便出門……」她翻了翻白眼。「算了吧!都什麼時代了?江湖上有那麼多的俠女,為什麼我就不可以當俠女?」

司徒霜搖搖頭。「瞧你說的,畢竟你們冷家莊還算有些名氣嘛!妹夫的規矩自然就多了些呀!你好好的跟他說,或許……」

「門兒都沒有!」水心輕哼。「我都央求過許多回了,可他仍是連一絲武功都不肯教我,要不是我自己這邊偷學一點,那邊又求哥哥們暗暗教我一些,才有了這身功夫。告訴你喔!大嫂嫁過來前也是個俠女耶!可她嫁過來之後,爹就不准她動武了,真沒趣。」

司徒霜又歎了口氣。「可你也不用為了要當俠女,這麼不擇手段吧?」

水心聳聳肩。「沒辦法,被逼上了嘛!」

司徒霜不知道該再說些什麼才好,所以只能歎氣。

當今武林黑白兩道之中,冷家莊的聲勢威信尚稱響亮.而個性剛正古板的莊主冷蒼雄,也相當愛惜這得來不易的名聲.行事作為皆極為謹慎小心,只可惜他有一點根深蒂固的小毛病——重男輕女。

男主外、女主內是他所堅持的主張,因此,在冷家莊內,不能有隨意動武的女人,尤其當三女水心向他要求學武時,他更是一口便回絕了。

一向仰慕俠女之流的水心,當然不可能就這樣放棄,以致活潑好動的她便偷偷學、暗暗練;然而,這樣她還不滿意,從她及笄之後,她便開始天天纏著冷蒼雄要出門闖蕩江湖,立誓做個俠女。

但常常她話還沒完,冷蒼雄便會劈哩啪啦的亂吼一氣,不過,她只當它是耳邊風般由右耳進左耳出,心中則暗忖著,若她滿十六歲時爹親還不肯答應,她便要逃出家門,自行曆練去也。怎知,她的說服工作才開始進行沒多久,大禍便突然臨頭了!

話說冷家二女冷玉心,原是許配給烈日堡的少堡主,誰知還沒過門,冷玉心使與她的大師兄日久生情,不但互許終身.還將生米煮成熟飯了。

所以,當烈日堡表示要將媳婦迎娶過門時,冷玉心只好將事實真相告知父親。

震怒冒火、暴跳如雷都是另一回事,最主要的,是以冷蒼雄的正直個性,當然不可能將已姓殘花敗柳的女兒嫁過去,更別提烈日堡的聲望地位皆高於冷家莊.哪可能接受這種欺騙和侮辱。景後,冷蒼雄在元配的建議下,無奈的決定要三女水心代嫁。不過,這對立誓要做個濟弱扶傾、行俠仗義的女俠的水心而言,可真是青天霹虜,如同自天外飛來橫禍!

她才不要嫁人哩。還沒嫁人,爹親就管她管得要死,要是嫁了人,夫君外加公婆三個人,就等於二倍的嚴管了耶!到時候,她的俠女志向可就真的要玩完兒了!

她寧願一輩子不嫁人!她寧願享受孤身遊走天涯的自由!而且,她決定要儘快付諸實行!或許,只要她像二姊一樣成了殘花敗柳,那爹親可能就不會要她嫁人了吧!

「到底是誰教你那麼做的?」司徒霜好奇的問。

「沒有人啊!我自己想的嘛!」水心回答。「瞧二姊,爹不是沒強迫她嫁了?」

「可是。她後來還是許配給你大師兄了呀。」

「所以羅!」水心得意地說:「我才會找個彼此都不認識的過路人,這樣一來,不要說爹了,就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該嫁給誰呢!那我也就永遠不必嫁人啦。」

當初,水心一得知爹親的決定,頭一個反應便是逃跑,可惜運氣不佳,剛好被半夜趕回家來的大哥逮個正著,然後就被看得死死的,想逃也逃不了!也因為如此,她才會有那樁釜底抽薪的計劃產生。

她纏著大娘一起上鄧縣的觀音廟燒香,夜裏在客棧下榻時,一眼便瞧見對面最尾端的那間,正好有個白衣書生進入,頎長的個子、瀟灑的背影,她當下便決定就是他了。

她知道看守她的人都守在客棧外頭,所以,她就放心大膽的摸到白衣書生的房間,順利的執行了她的計劃。

「你真笨!」司徒霜罵道:「你爹還是可以將你許配給鰥夫,或乾脆讓你嫁出去做妾,那不是更慘?」

水心俏皮的吐吐舌頭。「我那時候方剛及笄沒多久,娘親又過世得早。沒人教我,我哪會知道那麼多嘛!」她心虛地低下頭。「不過,結果還是沒有啊!」

「是喔!」司徒霜翻了個白眼。沒好氣的說:「還不是胖小子幫了你……」她陡地皺眉低語。「真不知道他是幫了你,還是害了你?」

「當然是幫了我羅!」水心招來胖胖,親昵地抱住他。「你不知道,當時爹不但逼我一定要把孩子打掉,還準備要把我嫁給白牛鎮的金鋪老闆做三房哩!」

司徒霜以「你看吧」的眼神睨著她,水心以噘噘嘴回應。

「就算爹不逼我嫁,我也不會把孩子打掉。」水心臉色怪異地沈思了一會兒。「很奇怪,我當時一直覺得這孩子是上天賜給我的,是……不能不要的。」

司徒霜凝視她片刻,又轉向胖胖,立刻露出笑容。「那麼令人疼惜的孩子.還真得是上天賞賜的才能生得那麼可愛漂亮喔!」

水心也捧著胖胖的臉蛋仔細端詳。「他一點兒也不像我。肯定是像他爹,可惜我壓根兒沒見到他爹的長相。」

司徒霜又開始為這件荒唐事搖頭歎息了。「真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你怎麼會認為隨便找個人,人家便願意?」

水心放開兒子,讓他假扮老鷹去抓小雞。

「我聽來的嘛?」她不好意思地笑笑。「有一回,我躲在廚房裏偷吃雞腿,剛好小翠和小紅到那兒幫大娘燉補藥,她們不知道我躲在米缸後頭,所以就聊了一些……呃……閑話。」水心嘿嘿笑兩聲。「她們說男人都是來者不拒的,管你認不認識,只要不太老又不太醜,他們向來是多多益善,對於自動上門的女人,更會認為是飛來豔福。」

司徒霜猛搖頭。

「後來她們又說,現在有些男人也像妓女一樣,要收銀子的哩!那些丈夫常常出門做生意的妻子,和那些不想再嫁的富有寡婦,還有富商的姨太太們,都會固定去找那些男人喔!」

「吃軟飯的傢夥!」司徒霜冷哼一聲。「所以,你才會拿銀子去給那個書生?」

「是啊!」水心理直氣壯地應道。「畢竟我找他是有目的的嘛!」

「老天!」司徒霜撫額哀歎。「吃了虧還付銀子給對方,真是……」

「哪有?」水心反駁。「我的目的達到了,不是嗎?」

「是喔!結果是你被趕出家門了!」

水心不在乎的聳聳肩。在「那一夜」不久後,水心發現計劃竟出了岔子——她竟然懷孕了!起初她的計劃是真的很順利,她發誓自己並不知道那個書生是誰,爹親也對她無可奈何,只是開始暗中想辦法將她快快嫁出去,當然,這一點她並不知道。

震駭惶恐、驚慌失措是第一個冒出來的情緒,但在那之外,她有另一股奇妙的預感,一種令她堅決不願打掉孩子的靈感,堅決到她寧願絕食(當然,半夜她還是會因忍不住而去偷東西來吃).因為怕爹爹暗中在她的飯菜裏下打胎藥。

雖然她失身懷孕,又不肯打掉孩子,但冷蒼雄卻沒有古板到殘忍地希望女兒就此餓死,一了百了,只是,他也沒臉再留下這個丟盡他臉面的女兒,於是就將女兒送到她母親的妹妹司徒霜那兒,還附上五百兩,外加留言,表明自此父女關係斷絕,要她千萬別再回去等等。

而夫婿剛過世不久的司徒霜,自然很歡迎能有個伴來陪她捱過傷心思念的日子,就這樣,水心在那兒住下了。當然,自始至終,她一直沒忘記自己要成為俠女的願望,不過,她知道恐怕要遲些日子了.至少也要等孩子長大到能隨她出門旅遊時吧!

司徒霜的夫婿留了些微薄的財產給她,再加上冷蒼雄的五百兩,節省一些也能過上好些年了,更何況.她還有一雙巧手,繡出來的女紅如真似幻,富有人家制裳添服時常會指定由她上繡。

而水心當然也不甘示弱……呃……應該算是不甘寂寞啦!在生產完後,孩子剛斷奶,她便開始到處找工作了,但是……

鏢局——「抱歉,我們不請女鏢師。」

武館——「你憑什麼讓我們請你?」

保鏢護院——「哈、啥、哈!」

她處處去問,也處處撞壁.正當她心灰意冷時,或許是運氣好吧!她居然「不小心」的救了趁閒逛街,被小流氓騷擾的蘭舫頭牌紅姑娘惜惜。當惜惜知道她的處境後,在雙方都極樂意的情況下,水心便成了惜惜的保鏢,但卻不是貼身保鏢,而只是在惜惜出門時才需要隨侍在側的保鏢。

惜惜出門的機會不固定,但每月的包銀卻是固定的,所以,水心也常常到蘭舫去作義務保鏢。與蘭舫中的眾位姑娘混熟了後,每每姑娘們出門時,就會上水心家逛逛,而這一逛,便替胖胖逛出一大堆乾娘來了。沒辦法,誰胖胖讓長得那麼俊俏惹人愛嘛!

「水心……」司徒霜欲言又止地說:「難道你……真的想一輩子不嫁人了嗎?」

「當然!」水心毫不猶豫的回答。「從我立志要做俠女的那一天開始,我就決定,如果有必要,我寧願終生不嫁。」

「為什麼?」司徒霜好奇的問。

「你說說,哪一家的丈夫、公婆曾由著媳婦隨意出門到處亂跑的?」水心不答反問。

「呃……」

「沒有吧?」水心得意地揚了揚下巴,「只要女人一嫁過門,公婆就會要求媳婦得待在家裏侍奉公婆、生兒育女什麼的,而做丈夫的也會希望妻子乖乖的等著他回家.專心伺候他、陪他上床等等。」她冷哼一聲。「這樣一來,我哪有空閒去做我想做的事啊?」

司徒霜沈默了一曾兒,然後皺眉反問水心。「俠女真有那麼容易當嗎?那到底有什麼好的?」

「霜姨,別看不起女人喲!」水心不高興地說:「你知道嗎?武林七大高手之一,便有兩位是女俠喔!」

「武林七大高手?」

「嗯。」水心點頭應聲,同時雙眼佈滿憧憬地望向前方。「武林中年輕一輩的七大高手是一狂雙魔四劍,而四劍中的七鈴劍上官芙蓉,便是一位大大有名的俠女,她行俠仗義、濟弱扶傾、豪爽坦蕩地不輸男人,是白道中最受稱頌的女俠。另一位則是勾魂劍呂小蜜。她則是一位武功高強又美豔嬌柔的大美女。'」

「又是行俠仗義,你不煩,我都煩了!」司徒霜喃喃地嘟囔著。水心正說到興頭上,沒理會司徒霜。

「但是,武功最高的是一狂雙魔,雙魔屬黑道中人,當然不會是什麼好人。而一狂則是指狂書生。他可就是一位相當神秘詭異的人物了!」她微微蹙眉。又說,「聽說他有一身高不可測的武功,內功甚至比少林掌門大師還深厚.足以稱霸武林。而最奇怪的是.通常武功深淺是與年齡成正比的,但他卻違反了正常的原理,以三十不到的年紀,就達此境界,人大都在猜測,他到底是如何能練成如此一身高絕的武功。」

司徒霜以單手托腮。「說不定那是江湖誤傳.其實他的武功根本沒那麼厲害。」

「霜姨!」水心翻翻白眼。「江湖傳言雖然不可盡信.但狂書生既然能名列七大高人之首,那他武功的深淺怎麼可能只是誤傳呢?」

「這些都純屬臆測罷了。」司徒霜聳聳肩「那他是黑道.還是白道?」

「不知道!」水心很乾脆地回答。

「不知道?」司徒霜詫異地張大眼。「怎麼會不知道?」

「我剛剛不都說了嗎?他是個相當神秘詭異的人,行事完全沒有正邪善惡的準則。完全依憑個人喜怒而為,而且。傳言他個性冷酷絕情又孤僻怪異.明明外表看起來是一介儒雅的文弱書生,可要起人命來,卻是眼睛眨也不眨的,暴烈狠毒得令人心驚膽寒呢!」

「那他就該列屬為黑道的惡人。」司徒霜評論道。

水心瞥她一眼。「可不論何時何地,只要一有災患之事傳出.他便會率先捐銀賑災,而且每捐必上百萬兩之巨。就像每一年黃河決堤泛濫,他都固定會出白銀兩百萬兩以賑災。」

司徒霜愣了半晌,方說:「那就……白道……」

水心歎口氣。「他名列七大高人之首,認識他的人卻寥寥無幾,霜姨知道為什麼嗎?」

司徒霜楞楞的搖頭。

「因為認識他的江湖人物統統都死了。」

司徒霜驀地驚訝的張大口。

「他從不會到處嚷嚷他就是狂書生,可一旦惹毛了他,他便會毫不留情地痛下殺手.所以.當對手明白他的身分時,也就是死亡的一刻。」水心苦笑道:「所以,我也不知道他到底算是黑道,還是白道,事實上,也沒有人分得清。」

水心籲了一口氣,繼續道:「今天你可能見到他路見不平。視若無睹、見死不救,但明天,不定又會看到他為了某件欺壓良善之事赴湯蹈火、全心卯上。」

她撇撇嘴。「反正.一施一為全視他當時的心境而定,可能是善事,也可能是惡事;可能是正義之舉,也可能是邪佞之流。他是個完全沒有善惡之分的人,只在於他想不想而已。」

司徒霜又呆愣許久.而後甩甩頭.「唉!怎麼說到這兒了?現在該說的是……呃……是……」她蹙眉想了想.「哦!對了,做女俠有什麼好?而且,難道做女俠的都不會嫁人了嗎?」

「什麼好?」水心以不可思議的眼光盯著司徒霜。「難道你不曾羡慕憧憬過那種海闊天空、天下任我邀遊的自由嗎?還有那種助人之後的滿足與快樂.那種知道自己不輸男人的驕傲,那種……」

「好像沒有耶!」司徒霜喃喃地道。

水心忍不住嗤了一聲。「真沒志氣?就算女俠,也終究會嫁人,但她們多能自行慎選夫婿,婚後夫妻倆並遊江湖,這樣不更是美事一樁嗎?」

「不過,這話又說回來……」司徒霜以懷疑的眼光上下打量著水心。「你有做俠女的資格嗎?」

水心聳聳肩。「試試看羅!若是不行,我還是可以另尋名師學藝嘛!」

「那……胖胖……」

「帶在身邊啊!他可是我的心肝寶貝,當然要帶著跑羅!」

司徒霜不贊同地搖搖頭。「這樣不好吧?一個小娃兒哪受得了到處奔波的辛勞,或許你可以先替他找個爹來照顧他……」

「我早說過我不嫁人了,霜姨。」水心立即出聲抗議。「好不容易脫離了爹爹的霸道,我才不會笨笨的一頭鑽進婚姻的監牢裏!」

「可是……」

水心的雙眼突然定在司徒霜臉上。「霜姨,不會是你自己想嫁了吧?」

司徒霜臉一紅,立刻脫口道:「才不是!」

水心眯著眼斜睨她。「是嗎?都兩年多了,關叔叔還沒打動你的心嗎?」

司徒霜避開臉,不敢看水心那打量的眼神。「我不知道你在胡說些什麼?」

這回輪到水心歎氣了。「我說霜姨呵!別老是那一套什麼不事二夫的,男人都可以再娶了,女人為什麼不能再嫁?又不是沒有前例可循。何況關叔叔也是再娶,你們是半斤八兩,誰也占不了誰的便宜。再說.關叔叔人那麼老實忠厚,對你又癡情,我看你對他也不是毫不動心吧?」

司徒霜咬了咬唇。「我……」

「別你呀我的了,好好考慮考慮吧!別管世俗的眼光,能求得一個情意投合的終身伴侶,才是最重要的!」

司徒霜不禁歎息。明明是在說水心的,怎麼說著說著卻扯到她身上來了?而這一扯,也真的令她心亂如麻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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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5 01:50:14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這是個晴朗的好天氣,暖暖的陽光懶懶地灑落一地柔和的光影。

司徒霜陪著胖胖午睡去了,閑著沒事幹的水心,便卷起衣袖到河邊洗衣裳,而後又回到屋前晾曬剛洗好的衣物。她抖開濕衣衫,不經心地瞥一眼從前頭岸邊奔過的一匹白馬,然後她繼續晾曬衣裳。

然而,馬蹄在過去不遠後,隨即複返。水心疑惑地轉頭正視直直地朝她而來的白馬。全心戒備地往後退兩步,等白馬一在她身前立定,她便閃過馬首朝馬上的騎士望去

這一望,她先是一楞,繼而不相信地瞪大眼想再清個仔細,然後,她倏地倒抽一口氣,大驚失色地又連退了兩大步。

皇天保佑,不會是他吧?!她捂著自己愈跳愈快的心口,強自鎮定。不會的,不會是他,怎麼可能是他!她哪有那麼倒楣.好死不死地居然讓他碰上了!不會,絕對不會、不會……

該死!不是他才怪!宛如用同一個模子鑄造出來的五官,還有那額心血痣,眼前的男子.不是胖胖他親爹,難道是他兄弟啊?雖然眼前的他看起來相當冷漠絕情,還有一股令人不寒而慄的邪惡氣息,尤只是額間那顆如豆般的血痣時暗時鮮,更讓人感覺到一種說不出的詭異。但那只是氣質上的迥異.以他們酷似的相貌.絕對沒有人會否認他和胖胖是父子的說法。

她用眼角往身後的屋子掃了一眼,心裏更加慌亂。她希望胖胖那小子今兒個可以多睡一會兒,千萬別在這時候醒來。再度朝那張同胖胖一樣俊美的俏臉蛋.在瞧見這個又俊又酷的男人時,恐怕垂涎的口水要令湍河泛濫成災了!

轉念一想,水心的眉頭不自覺地皺起來,腦中的思緒開始如唱雙簧般的你來我往起來——

他要做什麼?找我要兒子?!不,不可能?那天夜裏烏漆抹黑的,連她這個有功夫的人都看不見他長得是啥德行。他這一介弱質書生。更不可能瞧見她的長相。當然。也就更不可能未卜先知的知道她會懷了他的兒子。好吧!若真是如此。那他又為何擺出這副架式?明明已經往前頭去了,幹嘛又楞楞的掉回頭來,還兩眼直盯著她看?若不是有目的。難道是吃飽撐著沒事幹,瞪大眼睛讓眼珠子吹吹風?

他有可能是路過,想討點水喝啊!哈,市鎮就在前頭。不去酒館喝酒,偏上這兒討水喝,難不成是傻子?要不,湍河的水多得足以淹死一大票人馬了!那……那他也或許是來問路的啊?不過,只要抬頭看一看.就可以瞧見花舫的蹤影,傻瓜才會不知道市鎮就在前頭,他還問個屁路!

好極了,既然他不認識她,又不知道她不小心的偷了他一顆小小的「種子」,也沒意思要喝水問路,那他回過頭來直直地瞪著她有何用意?

豬頭!水心暗罵自己一陣,管他有啥事。只需上前問一聲,管他是要水、要糧、或是要銀子,快快打發他上路便是了,否則,要是等胖胖起來,讓他「老子」逮個正著,說不定會上官府告她個「偷竊」之罪!

打定主意,水心深呼吸幾口氣。同時告誡自己——他不認識你,更不知道你偷了他的種,所以。千萬別自露馬腳,泄了口風,還是儘快打發他上路才是!對,就這麼辦!

「我說這位公子……」她咳了兩聲,有點訝異自己的腔調何時變得如此沙啞了。「你要水喝嗎?若是,請再往前頭走。鄧縣就離這兒不遠,城裏大餐館、小食堂一應俱全.你還是上那兒去喝酒吃東西,順便打尖比較方便。」

水心勉強擠出笑容,一心盼望他能識相的快快滾蛋,可是半晾之後.她「體貼」的建議得不到任何回應。她不禁暗歎。這書生怎麼還是同三年多前那般彆扭啊!不論幹啥都是一聲不吭的,他……該不會是個啞巴吧?嗯!她得問問他才行,總不能讓她一個人一直傻傻的在這兒唱雙簧吧!

「這位公子,請問你是不是不能……」她話還沒說完,就突然看見書生伸手入懷掏出一個小布包,而後俯下身來遞給她。

水心疑惑地接過來打開……天哪!是那兩錠元寶,她付給他的「開苞費」!上面還有她因愛玩而刻下的「水」字哩。媽呀!他知道是她!水心仿佛頓時幻化成木樁,動也不動的立在原地。該死!他怎麼知道?老天!這會兒她又該怎麼辦?否認……對,否認!腦袋裏只剩下恐慌和混亂,水心忙將元寶遞還給他。

「你……這個不是我的,你給我幹什麼?你最好快快離開,免得我告你……告你誘拐良家……」

似乎一切都是天注定的,就在水心結結巴巴的試著想撇清一切時,突然自她身後的

屋子裏傳來司徒霜的呼喚。「水心哪,胖胖醒了,他說要出……」

「不要!」水心驚恐地尖叫一聲,她的反應讓馬上的書生微微地蹙了蹙眉。

「不要讓他出來,千萬不能讓他出來!」水心口不擇言地胡亂叫道:「關著他、綁起他、抓住他……隨便你,總之是死也不能讓他出來!霜姨,聽到沒有?絕對不能讓胖胖……」

「你是怎麼了,水心?」隨著困惑的說話聲,司徒霜出現在屋子門口,並向外走來。

「你叫得好可怕,水心,是不是……」

在猛然看到馬上的書生之際,司徒霜大大的一楞.然後驀地噤聲,接著是不敢置信地張口瞪眼,愕然地脫口驚呼,一根青蔥食指還直直的朝他指去。「老天!他是胖……」

「霜姨!」又是一陣會令人魂飛魄散的叫聲響起,司徒霜差點被水心這聲淒厲的呼喚嚇走三魂七魄。

心神一定後,司徒霜忙道:「我知道了,知道了。」她偷偷看一眼他那雙隱約透露著疑雲的明目,隨即匆匆返身回屋。「我立刻去看著他。」

但是,她才往回走兩步,一團圓滾滾的小東西便從屋裏沖出來,迅速的往雞群跑去。

「小雞雞,小雞雞。」

接下來的一切則是令人難以置信的亂與快。水心以最快的速度沖過去將胖胖抱起,旋即轉身朝屋子飛奔而去,但就在她準備進門的那一剎那,跟前一花,面前便突然多了一條白色人影,來不及煞住腳的水心,便結結實實地一頭撞了上去。

「娘,痛痛,痛痛!」

她倒抽了一口氣,凝目一瞧,只見書生正愕然地瞪著她懷中的胖胖,她喘一聲,身子立刻轉向。可是,幾乎就在她轉身的那一瞬間,白色人影又出現在她面前;她慌亂地再轉身,而那白色人影依然擋在她身前;她又轉身,白色人影卻始終不離她身前左右。

她終於忍不住一掌擊出,她無意傷他,畢竟他是娃胖胖親爹,她只想趕跑他而已。

但可悲的是,一向對白己的功夫挺有自信的水心,一掌才剛擊出,便被書生緊箍住手腕,她想用力抽手,發現她根本無法脫離他宛如鐵銬的箝制。

「放開我!」她尖叫。

然而,書生僅是直盯著胖胖看,眼底的驚愕已然失消,臉上又恢復一慣的冷漠神情。

他緩緩轉向她,眼神莫測高深地放開她。

「他叫什麼名字?」

呵!原來他能說話啊!水心有點驚訝地退開一步。「不關你的事。」

他的眼神驟然變冷,「他叫什麼名字?」聲調同他的眼神一樣寒透人心。

水心不由得瑟縮了一下,「他……他是我的,和你……和你沒有關係!」她心虛地嚷著,同時又悄悄退後兩步。

他的雙眼倏地眯起。「他叫什麼名字?」同樣的問句冷酷陰鷙地凝聚在空氣中,但這回更多了一份令人窒息的煞氣和寡絕的暴戾,殘忍的氣勢凝聚在他儒雅斯文的外表上,更顯得詭異且不可測。

她忍不住打了個冷顫,下意識的轉身又要逃,但身軀才轉一半,她陡地發覺懷中一輕,本能的低頭一礁,隨即驚恐地發現胖胖已然脫出她的懷抱。她立即抬起頭,只來得及瞧見翻飛而起的白色衣角,書生和胖胖在眨眼間便已杳無蹤影,就像煙霧般消失了,

仿佛他們從未存在過似的。

她不敢置信地眨眨眼,茫然的朝四處張望……沒有!什麼影子也沒有!

而從頭到尾,司徒霜始終楞在一旁,只不斷喃喃自語地道:「老天,他是不是人,他不是人……」

水心手足無措地呆立著,片刻後,才驀地尖吼一聲——「把孩子還給我!」

接著便遽然痛哭失聲,「把孩子還給我,把孩子還給我呀……」她驚天動地般地大哭大叫著,渾身癱軟的跪倒在地,哀痛欲絕地直拍打著地面。「把孩子還給我,把孩子還給我啊……」

不知時間過了多久,只知已日近黃昏。晚霞嫣紅,染在大地上。水心的哀嚎轉弱成不曾間斷的哽咽啜泣,司徒霜苦勸無效,只能陪在一旁哀傷落淚。兩個弱女子就這麼孤伶伶、淒慘無助地坐在數隻正在啄食的雞群中悲慘飲泣,絲毫沒感覺到黑夜的降臨。

突然,司徒霜用力推推趴在地上的水心,「水心,水心,快看,快看,他們回來了,他們回來了呀!」她驚喜地嚷著。

哭得昏頭昏腦的水心還未會過意來。一陣熟悉童稚的叫聲巳傳進她遲鈍的腦海裏,猝然驚醒她最後一絲神志。「娘,娘,看,糖糖,狗狗,看呀!娘。」

她猛然抬頭,只見小人兒正舒舒服服地偎在他爹的懷抱裏舔糖角,黏答答的小嘴還猛往他爹雪白的衣衫上擦,另一手更獻寶似的把泥狗直往她面前送來。

水心哀呼一聲,立即跳起來一把搶回兒子,剛止住的淚河再次決堤,她哭得唏哩嘩啦,還直呼心肝,將胖胖抱得緊緊的,口中猛喚著寶貝。

司徒霜在一旁喜極而泣,而書生俊美的臉上卻仍是一片冷漠。

良久——

「他叫什麼名字?」

一句冷漠的問話終於喚回水心的神志,她勉強收回難聽的哭聲,止住滔滔不絕的喃喃自語。在猶豫半晌後,她終於明白自己鬥不過這個心思及武功皆莫測高深的書生,然外表上他怎麼看都只不過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

「胖胖。」她不情不願地回答。

「那是他的小名,他的本名呢?」

水心有點尷尬地瞥一眼司徒霜。「還……還沒有取,我本來……本來想在他上私墊時,再請老師幫他取個好名字的。」

書生點點頭。然後手上的油紙包遞給司徒霜。「我和胖胖吃過了。這些是替你們買的。」說完後。他便回身朝他的白馬走去。

「等一等,你……」水心咬咬牙。「你究竟想怎麼樣?」

他止住腳步。但沒有回過身看她。「我不會將孩子從他娘親身邊奪走。但也不會讓我的親生骨肉在沒有父親的情況下長大。」

水心蹙眉問:「所以呢?」

「我會留下來。」

「留下……」好半晌後她才會意過來,而後冒出尖叫,「留下來?你要留下來?」

「是。」他一邊卸下馬鞍,一邊回答。

「你……你不能留下來,我……」水心慌亂地朝司徒霜露出求救的一眼。「我……啊!對了,我這兒沒有多餘的空房間,你……你還是去住客棧吧!」

他半側過頭。「我跟你一起睡就可以了。」

水心猛地一驚,差點被一口沒來得及喘出來的氣噎死。「跟我……你……你在作夢?」水心嗆咳著說:「門兒都沒有!你哪邊涼快哪這去吧你!」

他毫無反應地繼續處理他的馬,水心則和司徒霜互視一眼,水心用力推推她,「你是長輩,說句話呀!」還猛使著眼色。

司徒霜身不由己地被推向前方,咕嚕一聲咽下口水後,終於提起膽子囁嚅地道,「呃……這位公子,那個……呃……未曾婚嫁便……便同住,實在是於禮不合,這會……會壞了水心的閨譽的。」

好爛的藉口呀!末婚生子的水心閨譽早已蕩然無存了,哪還有「閨譽」讓他破壞?不過,這會兒似乎也只剩下這個理由了。

誰知書生滿不在乎地:「那我就娶她吧!」

「嗄?!」水心被嚇得差點將寶貝兒子摔到地上去,「娶……我?」她猛喘一聲,用力的喊道:「你瘋了?」

「我沒瘋。」書生淡淡地道:「為了不讓胖胖將來心理上有陰影,這麼做是最好的。」

水心的辯駁還未來得及出口,司徒霜便猛地拍了一下雙掌。「對啊!水心,既然他是胖胖的親生爹爹,嫁給他剛好嘛!」

滿腔的怒火霎時猛往上冒,水心怒指著「吃裏扒外」的司徒霜。「你出賣我。」

「哪有?我完全是為你著想耶!這樣一來,你們母子倆都有了歸宿,不是挺好的嗎?」司徒霜一臉無事。「太好了,擇日不如撞日,就明兒個吧!可以請容慶來擔任男方的主婚人,而你這邊的長輩當然就是我羅……」她興高采烈的說著。

「霜姨!」

司徒霜看也不看一眼毛孔直冒煙的水心,逕自朝書生喊話。「喂!那位公子,可來得及通知你的父母親人?」

「霜姨!」

「我沒有任何親人。」書生淡然的回答。

「哦!那就……請容慶他弟弟充作男方的親人好了……」

「霜姨!」

「啊!公子,你的馬安置好了嗎?太好了,來,我們得商量一下才行,雖然不好太鋪張,但也不能太寒酸,如果明天來不及,就只好延到後天了。不過,人多好辦事,胖胖有好多乾娘可以幫忙呢……」

就這樣,剛剛還嚇得半死的司徒霜,一轉眼就變了個樣,親親熱熟地陪同書生邊談邊走進屋去了,只剩老把糖角往娘親身上黏著玩兒的胖胖,和一臉窩囊、氣急敗壞的狂吼怒叫的水心。

「我說過我不嫁人的!聽到了沒有?我絕不嫁人!一輩子都不嫁人!」她的聲音是夠大啦!可惜只有秋風颯颯的掠過,中間夾著幾聲夜梟鳴叫,像是聊勝於無地表示一點實質的回應。

啊!差點忘了,還有胖胖咿咿嗚嗚的支援聲,這可以從他猛然塞進他娘親大張的嘴裏的糖角證明。他確是體會到了娘親的不滿!

水心想半夜偷溜,可是司徒霜早做好防範措施——胖胖和他爹同睡,而她和水心共眠。水心自知不可能捨棄兒子,她不禁涼了心,可輾轉難眠了大半夜,依舊想不出什麼好主意能讓她逃出婚姻的陷阱。

翌日一大早,司徒霜便進城找關容慶商量,而後帶回兩包栗面餑餑和切糕,給那兩個默然地相對瞪眼的准夫妻。司徒霜邊打開紙包邊做行事報告。「容慶那兒沒問題啦!他還拍胸脯保證一切交給他即可……」

水心猛拍桌子。「霜姨,我不嫁人,你聽到了沒有?我不嫁人!我絕不嫁人。當初若不是要逃避婚事,我哪會去做那等丟人的事?由此可見,我不嫁人的心意有多堅定,所以……」

只不過,在場的人根本沒有聽見她的滔滔大論……哦!事實上胖胖有聽到,只見他極捧娘親的場,一手拿餑餑、一手拿切糕,正順著娘親憤怒的語氣高高地揮舞著。

「明兒個可以嗎?公子,你可有要通知的親朋好友?」

書生搖搖頭。

水心再一次拍桌子,然後拿起一個餑餑泄憤似的大咬一口。「聽我說,霜姨,我發過誓絕不嫁人的,我將來是要闖蕩江湖做個行俠仗義的俠女,這麼偉大的志向,怎麼可以讓自私霸道的丈夫給破壞了呢?因此……」

「因為時間倉卒,所以納采、納吉、納徽、納聘和迎娶全一併舉行,這樣應該沒有問題吧?」司徒霜睬也不睬水心的話,兀自問道。

書生搖搖頭。

「等胖胖長大些後,我便要帶著他闖江湖曆練……」水心滿臉的憧憬之色。「不定還可以遇上武林七大高手之一,或是什麼山野奇人願意收我或是胖胖做徒弟,教我們一身驚人的武功……」

司徒霜邊皺著眉取下胖胖捏成一團泥的切糕,邊繼續向書生問道:「還沒請教公子尊姓大名呢?」

隨手接住胖胖甩出的餑餑,書生不經意地答道:「展傲竹。」

「我寧願傲一個留芳百世的俠女,也好過……」水心咬一口餑餑,正想繼續發表高論,

卻突地頓住,而後困惑地喃喃自語:「咦?展傲竹……好熟的名宇,我好像在哪兒……」

她猛然睜大雙眸地瞪著展傲竹,下巴直直落下,連口中咀嚼了一半的餑餑也掉了出來。「展……展傲……竹……」她一臉不可思議,結結巴巴地道:「狂……狂……書……書生?」

展傲竹沒有回答,只是冷淡地回視她。

水心傻楞了好一會兒,而後突然跳起來沖到展傲竹面前.雙手齊伸,開始在展傲竹身上掏摸,嘴裏則喃喃念道:「玉心扇、玉心扇在哪兒?在哪兒呢?」

雖然他們已然有過肌膚之親,也有了孩子,但畢竟尚未正名,而且還是在長輩面前,水心便如此不顧臉面地在男人身上摸來摸去的.令司徒霜不由得皺起雙眉。「水心,你在幹什麼?這樣成何體統,還不快住手!」

水心恍若未聞的繼續在展傲竹身上「動手動腳」,甚至還伸手進他的長衫內掏尋,嘴裏依然是念念有詞。而展傲竹始終文風不動,任由水心在他身上胡來,愛湊熱鬧的胖胖,也拿著另一塊切糕再次蹂躪他的雪白儒衫。水心突然頓住,她與展傲竹對視片刻。接著慢慢抽出探進他衣衫內的手,只見一柄通白如玉的扇子就握在她的掌中。她遲疑了一下,隨即小心翼翼地拉開扇面,非絲非綢的扇面逐漸呈現在她眼前,幾枚雅致孤傲的翠綠竹栩栩如生地散置在看似脆弱,實則堅韌無比的扇面上。

扇面上並沒有落款,但有四行小隸:似玉非玉,似竹非竹。似心非心,似我非我

她再次猶豫,瞥了半闔上眼的展傲竹一眼後.她猛然將扇子翻面,令她震驚的證據清晰地印入她的瞳孔內。豪邁的狂草書寫著四個狂妄的大字——唯我獨尊。落款——展傲竹。

是了。這的確是狂書生的招牌武器——玉心扇。水心又愣愣的盯視他半晌,就差沒流下口水。之後,她竟出人意料的倏地坐到展傲竹的大腿上,像個煙花女般用雙手摟住他的脖子,諂媚地咪著「慘不忍睹」的媚眼,嘴裏還吐出「噁心巴拉」的嗲聲嗲語。

「我說展公子呀!要人家嫁給你當然沒問題,但是……」她又為了一記會令人暈倒的媚眼。「人家可是有條件的喔!」

展傲竹朝她揚了揚眉.表示詢問。

「這個嘛……」她可笑至極地故作兩秒嬌羞狀,「你要……」她偷喵他,「把你的武功……」她吞了口因貪心而增生的唾沫。「全都教給我!」

展傲竹垂下眼瞼,淡淡的回答,「我的武功至少有一半以上是不適合女人學的。」

水心愣了愣,她當然明白,由於女人先天上的條件不足,所以,很多武功的確不適合女人修練。沒關係,那她可以退而求其次,學一半也就夠了。

「一半也行!」她慷概大方地說。

展傲竹依然雙目半闔。

她板著臉收回手臂。「四分之一?」

展傲竹仍毫無回應。

「好,那就……」水心咬了咬下唇,痛下決心說:「就十分之一吧!總該行了吧?」

展傲竹依舊靜坐如石。

「喂!」她忍不住拽起他的衣襟,「有沒有搞錯啊你?現在是你求我和你成親耶!你還這麼拽!」她戳戳他的胸膛。「你是不是不想和我成親嗄?是就說嘛!」她傲然的站起身,趾高氣昂地踱開兩步,「其實,我早說過我不想嫁人了,是你求我,我才勉強考慮考慮的耶!」她高高的仰起下巴。「反正就這樣,你要是肯教我,我就答應嫁給你,要是不……」

「展公子,聘禮是你這邊負責,還是……」司徒霜無視她的存在的說。

「我負責。」

水心忿然的轉身瞪視著那兩個視她如無物的傢夥。「喂!霜姨,有沒有搞錯?我還沒答應要嫁給他耶!」

但是,抗議始終無效。

「你要不要先替胖胖取個名字?」司徒霜笑說。

「我已經取好了。」

「霜姨,你多少尊重我一點好不好?」開始有點泄氣的水心,仍想做「垂死的掙扎」。

「能告訴我是什麼名字嗎?」

「展星魂。」

沮喪的水心無力地看著抓著切糕在展傲竹身上作畫的胖胖。「好吧!那至少把你的武功統統教給你兒子,總行了吧?」

展傲竹轉眼凝視她片刻,好一會兒後才點點頭。

水心這才露出笑容,振了振精神又道:「全部?」

展傲竹點頭。

「不許藏私喔!」

「不會。」他肯定的承諾道。

唉!水心暗想,只好等兒子學會後,她再哄兒子教她羅!她長歎了一口氣,不料正好瞥到司徒霜得意的神情,於是,腦筋一轉.復仇的計策立刻湧上腦海。這個軟柿子好解決,她冷笑一蘆,要死,她也要拖個墊背的才行!

「現在該輪到你了,霜姨。」水心故意很溫柔的說。

司徒霜著實一楞。「咦!我?什麼?」

水心眯著眼,露出噙著陰險奸詐的笑容。「嘿嘿嘿,霜姨,你得和我同一天成親才行。」

「不要。」司徒霜驚呼。

「不要也得要!我打他不過.吃你總行吧!」水心冷笑連連。「要是連你都搞不定,我這俠女還怎麼當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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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5 01:52:41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一個是寡婦再嫁,一個是買大送小,兩者皆不好太過鋪張。於是,在少數至親友好的哄鬧聲中,兩對新人被送入洞房。

外頭雖然僅有數桌酒席,卻依然是嘈雜喧囂、熱鬧非凡,尤其在幾位乾娘的溺愛疼寵下,調皮搗蛋的胖胖更是如魚得水,一下子這邊親親、那邊撒撒嬌,一下子又故意淋濕乾娘的薄紗彩裳,弄得她們春光外泄、驚叫連連。

而其中之一的新房,也同樣是「戰事」頻起。

「我……我警告你,可不能再像上回那樣弄痛人家了!」

「呃……你……你幹什麼?」

「你幹嘛撕人家的新衣服啦!這衣服好貴的耶!」

「喂!你幹嘛這樣看我……你……不要過來……不要過來……」

然後,是一連串乒乒乓乓的摔東西聲,接著又是嬌羞急怒的喝斥。

「你……你怎麼這樣……明明看起來那麼斯文儒雅。怎麼……啊!滾開……不要靠近我……滾開……」

一陣衣衫碎裂聲傳來。

「啊!不要臉!」

接著是更多的衣衫碎裂聲。

「不要……啊……放開我……你……你這豬八戒、色狼,放……放開我……放……唔……唔……唔……唔……」

水心雙掌交疊在下巴,將趴在展傲竹汗水淋漓的胸膛上眨著雙眼。「喂!這次不痛耶!」

展傲竹合著眼睛,悄然無聲。

「喂!你怎麼這麼不愛說話啊!」水心不滿地抗議。「這樣很無聊耶!跟嫁根大木頭有什麼兩樣嘛!既枯燥又無味……」她俏皮地皺皺鼻子,「我就說吧!嫁人根本就不好玩嘛!」

這一次,回應她的只有蟲鳴蛙叫。

「喂!」她動動下巴。「陪人家講講話嘛!隨便什麼都可以。只要不是我一個人唱獨腳戲就可以了啦!」

展傲竹連眼皮都沒掀一下。只是冷冷地說:「你很聒噪。」

水心倏地睜大雙眼,隨即又眯起,然後慢慢坐起身來。她跨坐在展傲竹身上。雙手突然揚起,緊接著耍出熟練漂亮的招式,且招招都毫不留情地往他身上的要害襲去,但每一拳、掌、斬、劈卻都未蘊藏絲毫內力、點到即止。舞弄半天之後,她陡然間靜止下來,而最後一掌也正好虛印在他的胸口上。「受害者」從開始接受肆虐,到「死亡終結」,

皆始終如熟睡般一無動靜。

水心高高地仰起下巴,「我終於戰勝了武林高手狂書生,」她三八兮兮地大聲宣告。「我是唯一能打敗狂書生的俠女冷水心!」

「幼稚!」這是躺在她身下的「死者」的評語。

「啪!」一聲,結結實實的一巴掌立刻落在展傲竹的胸口,並在室內響起清脆了亮的回應。

「死」了之後.屍體還要備受虐待,唉!真是可憐喔!

水心嘟著嘴看了他好半晌,俗話說的好,一隻手掌拍不響。由於展傲竹從頭至尾連眼瞪也不曾顫動一下,害得她只好悻悻然地又趴回他的胸口。

「你真是世界上最最無趣的男人!」她忿忿地說。

既然明白對手無趣,就該早早死心安睡了吧?可沈默片刻後,水心還是不甘心就這樣放棄,就見她的小嘴巴硬是不肯停下來。

「喂!你說我該叫你什麼才好哩?總不能老叫你喂吧?可不叫你喂,我又該怎麼叫你呢?」她沈吟了一會兒,又說:「我爹有五個老婆,每個都叫他老爺,而我大嫂都管我大哥叫夫君,我大姊則叫我大姊夫相公,不過……」她咬著下唇,「聽伺候我大嫂的婢女說.在房裏,我大嫂都是叫我大哥的名字哩!」她早知道得不到展傲竹的任何回應,所以,她逕自接下去。「嗯!傲竹,傲竹,這個名字真是挺不錯的,孤傲脫俗,可要是在人前這麼一嚷嚷,不就等於向大家宣告你就是狂書生了嗎?這好像太囂張了!」她招搖頭。「不行,不行,你的名字還是只能在房裏叫叫就行了。在人前嘛……」

她合眼皺眉兼咬著下唇。「老爺?你好像沒那麼老嘛……那就相公……好奇怪耶……也許夫君……嘔!好噁心……結果還是傲竹好聽,可偏偏又不能……算了,就相公吧……不,夫君……呃……還是相公……呃……夫君……相公……夫君……」

展傲竹終於被她「念」得不耐煩了!他倏地一翻身.將水心壓在身下。雙唇緊緊堵住那張嘀咕不休的小嘴。

他猜想,大概只有讓她累得說不出話來才能止住她的嘮叨吧!



司徒霜終於被一腳踢出守寡三年的家了!水心樂翻天的捧腹哈哈太笑,終於沒人會

閑來無事就以叨念她的工作為樂了。

原先她還以為必須和夫君大戰幾回合才能保住她的工作,沒想到展傲竹連哼也沒哼一聲,由著她愛幹嘛就幹嘛;於是,水心樂得將胖胖扔給展傲竹照料。自己則大搖大擺地出門上工去也。

但是。雖然近兩年來都被出過什麼岔子.不表示她這只三腳貓就真的可以三江五湖到處騙吃騙喝。或許該說是她運氣好,至今尚未碰上真正棘手的人物。沒付出任何代價不說,還平空添了許多可笑的自傲!

之後,也不過了新婚一個多月,水心的好運道終於碰到了考驗。

最近,鄧縣突然出現許多背刀提劍的江湖人物。大家都知道,除了地痞流氓外,江湖人物是最不講道理的人,他們常仗著一身蠻力或功夫.一言不合就會動起手來,要是惹得他們不爽,死個三五人更是常事。

遇到這種事,官府向來只會推拒,不敢多管,能閃多遠便閃多遠。所以,百姓們大多只能自求多福,眼睛睜大點看清楚,別雙眼被屎糊了惹上禍星。否則就叫自作孽,不可活了。

江湖人物一多,最忙的就是飯店和旅店,再來就是勾欄院了。鄧縣的花舫客人川流不息.即便是白天,上門取樂的客人也不少。

蘭舫位於湍河最尾端,是生意最旺盛的一艘花舫,在粼粼波光的陪襯下,形致曲疊,別生情趣。尤其是在晚間,樓臺、簷角、簷欄各處,彩燈高懸,總將江麵點掇得更奇幻瑰麗,美不勝收。

這日午後,鶯聲燕語盈溢于蘭舫上下,夾雜著不時揚起的粗魯笑聲,這廂是猜拳行令的吆喝,那頭則是呼聲疊起的吶喊,熱鬧至極.將酒色財氣統統給占全了。

二樓一間陳設華美的繡房裏,蘭舫的頭牌姑娘惜惜正陪著一位在地的熟客喝酒吟詩,可外頭傳來陣陣吵嘴的嚷喝聲,且愈來愈大聲,也愈來愈靠近。

「大爺我沒有銀子嗎?」蠻不講理的陌生大嗓門喊道。

「這位爺,不是這樣的,是因為惜惜姑娘已經有客人了,就請您再尋另一位姑娘吧!」鴇母崔大娘低聲下氣的央求著。

「不行,大爺我今兒個要招待客人,非要惜惜那個騷貨不可,大爺我有的是銀子,蘭舫的頭牌這會兒只能伺候大爺我。「

「大爺,惜惜有客……」

「讓他去找別的姑娘,別來跟我搶!」

崔大娘一疊連聲的阻擋著,可皆擋不住那男子,眼看著已經到門口了……

「這位大爺,您請先止步!」一個嬌脆響亮的嗓音傳來,順勢還將身子擋在門前。

「喲!原來你們蘭舫裏還暗藏著這麼個上好貨色啊!嘖嘖,不錯,不錯,嬌俏柔美、鮮嫩欲滴……」接著是兩聲猥褻的淫笑。「好,既然惜惜沒空,那就是你了,老鴇,我就要她了!」

「少紅口白牙來學狗吠!」嬌脆的嗓音不悅地輕斥。「擦乾淨你的狗眼,大狗熊.姑娘我是惜惜姊的保鏢,絕不容許你來騷擾惜惜妹!」

「保鏢?」在訝異的叫聲後,立刻傳來輕蔑嘲諷的大笑。「保鏢?你這小雌兒是保鏢?那我可就是鏢頭了!而且是專事管你這小嫩鏢師的!」又是淫邪的笑聲。「來,來,讓鏢頭來教你兩招,嗯!是床上扎扎實實的兩招喔……」

「你昨晚吃屎了吧,大狗熊?否則怎麼滿嘴臭氣熏天的!」

那男子狂妄的大笑。「好,好,大爺我就是喜再歡你這種又潑又辣的娘兒們,在床上發起浪來才夠勁兒,哼起來也才夠味兒啊!」

「回家去吸你老娘的奶吧,大狗熊!」嬌脆嗓音冷笑道:「瞧你連句人話都不會說,看樣子,可能連‘下面’也還沒長全吧,這樣也敢出來丟人現眼?嘖嘖,臉皮可真厚哪你!」

「哈哈!小娘兒們,你可真是生龍活虎。挺威風的嘛?」他用狎邪的語調說。「想不想嘗嘗味道啊!小娘兒們?嘗嘗哥哥這根棍棒的威力啊?「

「威力?」她不屑的冷哼。「是一觸就泄氣的威力吧!」

「娘的,你這萬人騎的浪貨,」那男似乎是老羞成怒的咒罵起來。「今兒個非讓你嘗嘗大爺的功夫不可!」

「功夫?」嬌脆音嗤笑一聲。「哭爹喊娘的功夫嗎?」

一聲怒斥回應著一聲嬌喝,蘭舫上就此乒乒乓乓開打。舫上的姑娘們全涼涼的在一旁喝茶聊天,就連惜惜也忍不住開門觀戰,她們一點兒也不擔心,只因水心從沒栽過筋斗嘛!

不過,事情的發展好像愈來愈不是那麼回事兒耶……直到一盞茶功夫後,自舫上踉踉蹌蹌的沖下來一個小身影,一下岸,便疾速往仙靈山的方向跑去。蘭舫小婢娟兒跌跌撞撞的來到仙靈山下的瓦磚屋時,展傲竹正坐在屋前的小凳子上,一匙一匙地喂胖胖吃飯。

她直接沖到展傲竹面前。邊彎下身直喘氣,邊一字一喘地說:「展……展公……公子……不……不好了……冷……冷姑……姑娘……有……有麻……麻煩了!」娟兒上氣不接下氣說完後。才稍稍歇過氣來。當她一抬頭,便楞住了。

咦!人呢?眼前除了兩張小凳子、一個近空的碗和一根湯匙外。哪有半條人影!她困惑地眨了眨眼,而後開始繞著屋前屋後找尋,還拉開喉嚨大聲嚷嚷。

「展公子!展公子!你在哪兒啊?展公子……」舫上的大廳已是一片混亂。桌椅俱毀、

燈落瓶倒。崔大娘和姑娘們更是畏縮在樓梯下方抱成一團,普通客人早溜得不見人影,剩下的都是些純看熱鬧的江湖人士。

而不管是姑娘們、或是看熱鬧的人,都一致地望著同一個方向——那個衣衫淩亂破裂的狼狽姑娘,而她身後則是躺了一地的花舫的正牌保鏢。

與狼狽姑娘水心對峙的.正是那個出言猥瑣不遜的大狗熊,一個人高馬大的漢子,朝天鼻、闊海口,加上一臉雜亂的鬍鬚和滿頭亂髮,難怪水心要叫他大狗熊了。

他囂張跋扈地嘿嘿冷笑,而他身後兩個容貌近似、寬額青臉的人從進大花舫開始,就始終沈默無語,直到此刻。

「夠了沒有。道元?該走了吧?」

「不行!」大狗熊猛一搖頭「今兒個我非上了那個娘兒們不可!」

右邊那個似乎較年長的青臉人皺皺眉頭。「這兒已經亂成這樣了,你還想怎麼樣?」

大狗熊甩手遙遙一指水心,蠻橫地說:「我要帶她走,等我玩夠了之後,再把她賣掉,我看她還能再橫到哪里去?」

「那就快點吧?左邊的!」膏臉人不耐煩地撇撇嘴。「要不要我們幫你。」

「不必!」大狗熊喝斷他的話。「我一個人就能搞定了。」

三人似乎目中無人的定下水心的未來,而水心則是進退兩難地暗自懊悔不已。這下可好了!踢上了鐵板!她該怎麼辦?上前嘛!肯定打不過人家,逃走嘛?又說不過去,

哪有保鏢的腳底抹油先溜了,這樣不但對不起蘭舫上的姑娘們,對於她的「名聲」也實在是大大有損.可她還能有什麼選擇呢……

大狗熊可沒那空閒工夫讓她細細琢磨。只見他又開始喊話。「我說那個小娘兒們,你是要自己招子放亮點乖乖跟我走。還是得勞動大爺們再一次請你呵?」

水心哎著下唇,猶豫不決,而對方根本不給她考慮的時間,瞧!左邊的青面人又在催促了。

「快一點,道元.否則我們要先走了!」

「行了,行了!」大狗熊揮揮手,旋即朝水心擠擠眼。「抱歉了,小娘子,沒時間讓你考慮了!」

腳隨聲到,水心迅速後退兩步,閃過他掃過來的一踢,再抬臂擋住正面的一拳.然後旋身險險地避過往她下腹襲來的無恥惡爪,卻無法逃過連續襲來的第四招,只能又羞又急地盯著狼爪朝她胸前握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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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5 01:53:00 |只看該作者
 
就在她肯定是在劫難逃之際,那只該斬成十八段的狼爪卻在即將碰觸到她衣衫的前一刻頓住,她不由得大大一楞。

「娘!」水心倏然回神,眼光從狼爪往上移到側方,只見胖胖開心的笑臉正對著她,兩隻小胖手還朝她猛揮舞。「抱抱,娘,抱抱!」

她的視線再從胖胖的臉上,移到穩穩地抱著他的展傲竹臉上,她立即倒吸一口冷氣。

好狂佞殘忍的神情!就這麼一眼,水心已經感受到一種無形的威懾,一股明顯的壓力,即使只是在一旁觀視著展傲竹.也無避免那種宛如面對惡魔般的深切畏懼。他渾身散發出陰森的氣息和令人毛骨悚然的殘酷氣勢,「不寒而慄」是水心唯一能有的反應,雖然明明知道他是自己的夫君,她卻仍身不由己的戰慄起來。

大狗熊臉上佈滿痛苦與恐懼。他張著大嘴的不斷吸氣,鼻翼迅速翕動,從喉嚨擠出來的呵啊聲淒慘得令人不忍聽聞。水心這才注意到大狗熊抓向她的手。正被展傲竹緊緊接住,她連忙接過在展傲竹懷裏不停地跳動的胖胖,並立刻退開一步。展傲竹那暴戾的眼神緩緩掃向早已臉色大變的青臉人兄弟,他隨手一抬,便輕易的將大狗熊碩大的身軀扔向他們。

青臉人兄弟雖已及時穩住下盤,凝聚功力蓄勢己待,三個人卻仍摔鐵成一堆,你攬他腳、我挽你頭,撞了個天昏地暗。頭暈腦脹!

展傲竹閒適的負著手冷然而立。

好帥的爹爹嗤!喔「爹爹,抱抱。爹爹,抱抱!」聰明現實的胖胖立刻移情別戀朝展傲竹伸出雙臂。

展傲竹轉過頭來看他.水心忙噓了一聲「胖胖,不要吵爹爹,爹爹正忙著呢!」

紅紅的小嘴兒不悅地一嘟,拗上了。「不嘛!爹爹,抱抱嘛!抱抱嘛!」

「你這小子,太久沒挨屁屁了是不是?」水心低聲斥。「你再不識相點。小心老娘一回去就先教訓你個夠再說!」

眼圈兒立即一紅,胖胖泫然欲泣地瞅視著展傲竹。「爹爹,娘打屁屁,打胖胖屁屁,屁屁痛痛,痛痛!」

耶?她根本還沒下手耶!哪兒來的痛痛了?

冰冷的眼神朝她瞄來,但水心連瞄也不敢瞄一眼,忙低聲下氣地好言哄勸。「好,好,胖胖小子……不!老子,胖胖小祖宗、胖胖活菩薩,求求你小人大量,原諒你娘這一回,拜託你就乖乖聽話。娘待會兒再買糖葫給你,好不好?」

胖胖那烏黑的大眼睛滴溜溜地一轉,倏地咧嘴笑道:「飛呀!飛呀!」

啥?飛呀……啊!是指飛鳶吧!水心不由得大歎一聲。「我的小祖宗,買那個做什麼啊?你又不會玩,我……」

「爹爹。娘娘打……」

「好,好,飛呀就飛呀!」水心邊窩囊的答應,邊拿眼偷瞧一下展傲竹,還好,他那雙會刺人的目光已然移開,她這才松了口氣.嘴裏又不自覺地嘀咕起來。「我這是招誰惹誰了啊我?沒事生了個小人王來治我不夠,還引了位大人王回來擺酷,啊!啊!我好可憐啊!」她哀歎不已。

展傲竹瞟一眼她的自怨自艾,隨即轉眼盯視互相扶持著爬起來的大狗熊和青臉人兄弟。

並不是完全沒有認識狂書生的江湖人物,只是少之又少而已,那全是因一些機緣湊巧碰上,而且膽子要夠大。敢在狂書生殺人取命之際,避在遠處偷竊,還能及時在引起狂書生另一陣殺機之前逃開的人。青臉人兄弟就是其中之一。

狂書生的狂暴兇狠氣息,還有他起殺機時就會特別鮮紅欲滴的額心血痣,兩者合在那張俊美的臉龐上,更顯得詭異邪魅,只要見過一次,就無人能忘。

所以,當青臉人兄弟一見到展傲竹時。就驚恐震駭得面無人色了。他們同樣無法忘記,狂書生那一身精湛難測的絕頂武功,即使是一百個他們加起來也敵不過!他們驚駭欲絕地瞪著那顆鮮紅的血痣,仿如看到地府勾魂使者的招魂幡一般心膽欲裂,他們的全身如風中落葉般抖顫著,擔心今日就是他們忌日。

但大狗熊卻一點兒也不知道兩位拜兄的恐懼,他狼狽地抱著自己的右手臂,猶不知死話地叫著:「兩位拜兄,這小子膽敢惹我們,簡直是找死,我們一起……」

青臉人老大突地一把捂住大狗熊的嘴巴,他汗如雨下、誠惶誠恐地朗展傲竹低頭認錯。「對不起,展大俠,咱們兄弟不知道您和這兒有關聯。請展大俠大人大量饒恕我們,饒恕我們……」

「那怎麼行!」水心叫道,她抱著不太安分的胖胖湊到展傲竹的身邊告狀。

「相公、夫君.那只大狗熊大搖大擺的上這兒找碴還不夠,還要你老婆我陪他上床耶!這種恥辱我就不信你這個江湖上威名赫赫的狂書生忍受得了!」她並不知道展傲竹眉心血痣特別鮮紅是代表什麼意義,還不斷的在那兒扇風點火。

展傲竹的臉色果然立刻陰沈到了極點,青臉人兄弟被嚇得差點屎尿齊出。

「展……展夫……夫人,請……請你原……」

「原諒個屁!」水心怒斥:「今兒個要不是有夫君來救我,誰知道我會被你們糟蹋成什麼模樣!你們就這麼瞧不起女人嗎?你老娘就不是女人嗎?還有這兒……」

她空出左手來揮揮。「整座船舫差不多都被你們毀了,人家還做不做生意啊?人家又不像你們,少銀缺盤纏的。只要沿路打個動,千兒八百便進了荷包.雖然人家賺的是可憐錢。但咱們可也是正正經經繳規費做生意的耶!」

「不,不……展……展夫人……我們會……賠,會賠。」

「賠你個大頭啦!」水心依然不想輕易饒恕他們,「你們這種人啊?不給你們一點顏色瞧瞧,只怕你們就會搞不清楚方向!」

她用肩頭頂頂展傲竹。「相公、夫君,給他們點苦頭吃吃!」所謂不進江湖。不知江湖險惡,水心說的「給他們點苦頭吃吃」。就是只讓他們受點小罪,可她沒想到江湖中人,尤其是以狂書生的狠辣,這所謂「給他們點苦頭吃吃」,就不只是受點罪而已羅!

青面人兄弟原本就青白的臉色更緊繃難看了,他們驚懼得幾乎娶魂飛魄散,想求饒,才哆嗦地張開嘴.就聽到一聲淒厲的哀嗥,隨著淩空飛起的龐大身軀響起,害他們猛進屏住氣息。

所有人的眼睛,都不由自主地落在那癱在一堆早已破爛不堪的桌椅殘骸上的大狗熊身上,他偌大的身軀急速地痙攣著,嘴角流出白沫.一雙鼠眼也開始往上翻,像是隨時都有可能斷氣的模樣。

一般人會以為他是摔壞了,但道上人一眼便可瞧出,大狗熊的四肢都巳分別斷成數截,想必他的命根子也跟他‘道再見’了!水心自然也瞧得出大狗熊的慘狀,她膽戰心驚地瞪著那具「屍首半成品。」

不會吧?這就是「給他點苦頭吃吃」嗎?而當她還在苦苦思索,自己的說法是否有被誤會的可能時,眼角便掃到夫君的魔手,又伸向早已嚇成一攤爛泥似的青臉人兄弟。

水心倏地回過神,陡然驚叫:「等等!」

展傲竹微微一頓,僅是轉過眼來,微抬的手仍朝著青面人兄弟。

水心全身微微的頂抖著,囁嚅道:「相……相公,夫……君,請別……別嚇著了兒……兒子。」

他那冷凝的目光綴緩移向不知人間事、猶自嘻嘻哈哈的胖胖身上,而這個專跟娘親

唱反調的小傢夥,這會兒總算幫對了一次忙。「爹爹,抱抱,爹爹,抱抱!」

水心將手舞足蹈的兒子扔給展傲竹。「抱抱,夫君,胖胖要你抱抱呢!」

剛膩到爹親身上的胖胖,也很合作地開始在爹親身上又跳又叫的。「爹爹,糖糖,飛呀!」

趁著胖胖很努力的纏者展傲竹的,水心忙招來手腳發軟的崔大娘,在低聲吩咐她幾句後,朝青面人撂下話語。「是你們兩個說要負責姑償的嘎!待會兒鍵大娘會告訴你們該賠償多少,你們量好乖乖照付,否則……哼哼……我夫君可是空閒得很哪!」

狠話不需要說太多,只要稍稍瞥一眼還在那兒哄兒子的「危險份子」,青面人兄弟便毫不猶豫的直點頭。「照付!一定照付!」

水心也不擔心他們會腳底抹油溜了,因為就算不怕她,他們多少會懼怕她的後臺幾分吧?而且.看他們的樣子,可不是幾分而已,只怕是從頭怕到尾!

倒是她很害怕,若是在這兒多逗留上一時半刻,說不定又會引出展傲竹的殘酷殺意了!於是乎,她有意地……

「飛呀!飛呀!買飛呀去!?」她頻頻提醒兒子。

而胖胖也……「買飛呀!爹爹,買飛呀!」難得的配合上啦!

推著臉上的冰霜尚未褪盡的展傲竹,水心和胖胖母子倆合作無間地將此煞星請出蘭舫。



唉!她終於瞭解夫君的名號是如何得來的了!

瞧著展傲竹專心地喂食胖胖,水心不由得心中直納悶,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哪?

燭光下,白日裏的殘暴邪惡不翼而飛,展傲竹又恢復成那個冷漠淡然的俊雅書生了,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她真要懷疑,他是否真是傳聞中那個冷酷無情的狂書生哩!

或許是她曾見過他幾次飄忽且深不可測的身手,總是飛來飛去的仿佛幽靈掠過一般,摸不著,也瞧不清;但也就是因為太飄忽、太不可思議了,所以她總是無法相信那會是「人°所能表現出來的。

功力再高深,總也有個身影晃過吧?可他沒有,完全是倏忽出現、倏忽消失,簡直是令人匪夷所思,雞皮疙瘩掉滿地!直至今日,他的身手依然快得讓人無法得見.但結果卻又總是血淋淋地擺在她跟前,她不敢相信,卻又不得不相信,那種暴虐的手段竟會是出自她的枕邊人之手?

而更詭異的是,如此殘暴之人竟是這般疼愛兒子!即使他始終維持著冷漠無笑容的表情,但她都可以感受得到,他那顆寵愛胖胖的心,絕對是全心全意的付出;就算是對她。不管是因為她是胖胖的娘親,或單純的只是因為她是她,他也對她相當容忍和照顧。

她希望他是對她好,而不是對胖胖的娘親好!既然逼不得己的嫁了人,她當然還是希望能做個女人,而不是一隻母豬。胖胖吃飽後,就忙著下地去玩他的新玩具不倒翁、竹哨和紙鳶等。

而展傲竹這才端起自己的碗開始進食,水心放下吃了一半的飯碗,偷他一眼。

「呃!夫君,你……能不能告訴我,那一年你為什麼會和我……」她蹙蹙眉,想了一下又:「我是說,以你的性子,應該不會隨便和女人……呃……那個……但是,你在完全不認識我,又搞不清楚狀況的情形下和我……呃……那個……」

他默然的吃著飯。

水心皺起眉。「喂!夫君,傲竹,告訴人家嘛!」

他默然的夾著菜。

水心翻翻白眼,沒好氣的說:「好吧!那換另外一個問題好了。如果……」她頓了頓,「如果我不是胖胖他娘,也不是任何其他女人,我就是我,那今天……或者任何時侯、任何地點,」她仔細地凝視他。「你都會來救我嗎?」

他默然的扒著飯。

水心不滿的噘了噘嘴。「怎麼這樣嘛?什麼都不願意告訴人家,我已經是你的妻子了耶!」

他默然的喝著湯。

「小氣!」水心哼了哼。「那我問你,你怎麼會認得我?那天夜裏房間那麼暗,誰也看不見誰,你怎麼可能認得我?這個問題總可以回答了吧?」

展傲竹依舊裝聾作啞的沈默著。

「小氣!小氣!小氣!」水心忿忿地叫道,而後猛然抱起碗扒飯,仿佛和飯有仇似的。不但用力扒,還用力咀嚼,最後,還氣鼓鼓的在展傲竹每夾一次菜後,她就把那盤菜剩下的全倒進自己的碗裏。就算倒不下了,她也會將整盤端到自己的碗邊放著,不准他夾。

展傲竹無聲地扒完飯,然後起身轉向胖胖,但他只踱開兩步,便又停了下來,水心疑感地望著他的背。「我想要你,我會,我看得見你。」

他說完這幾句沒頭沒腦的話後,就直直往胖胖那頭走去。水心困惑地眨著眼。他在說什麼啊?

水心滿心迷惘地邊繼續吃飯,邊?著他們父子倆一塊兒玩樂,邊思索著他說那些話的意思。

直到她正要吃下最後一口飯時。她才突然驚天動地的「啊!」了一聲,而碗筷也同時鏘地一聲摔在棠面上。展傲竹父子倆一起轉頭,奇怪地望著她,她喜孜孜地竊笑起來。

他回答她了!而且是很令她滿意的回答喲!

「相公!夫君!傲竹……」水心沿路跑沿路哎哎著進屋來,可剛踏進屋內一步,便被人一把捂住嘴.她嗚嗚兩聲後,看見展傲竹那雙透晚不悅的眼睛。這才想起現在是胖胖睡午覺的時刻。她忙點點頭表示明白了,當展傲竹一放開手,她就急匆匆地把他拉到屋外。

「夫君,糟了,糟了!我剛剛和惜惜姊到城裏閒逛,你知道我聽到什麼消息了嗎?」

展傲竹面無表情,這表示不管是什麼消息,他都沒興趣知道。

水心哪管得了他有沒有興趣,她一個勁兒的緊抓住他的手,仿佛他會溜走似的,並心急的訴她的焦急與擔憂。「城裏的那些江湖人物都在說,半年多前我爹得到了一張藏寶圖,要是尋到藏寶地點,不但可以找到一筆十輩子也享用不盡的財富,更有一套自上古流傳下來的武功心法,那可是一種能夠獨霸武林的絕世武功耶!」

她喘了喘。「我爹似乎已極力隱瞞,但消息終究還是走漏了,光是那套可讓人稱霸天下的武功,便足以引起人的貪婪欲念,再加上那筆龐大的財富,什麼良心都會被泯滅的啦!」

她搖搖他的手臂。「相公,所有聽聞這個消息的江湖人物都來了耶?所以這陣子,附近的江湖人物才會那麼多,他們都是想來分一杯羹的。但夫君,所謂獨木難撐樓,冷家莊在江湖中雖小有名氣,但終究敵不過那麼多人。」

展傲竹冷哼一聲,想轉身回屋,水心立刻整個人緊抱住他的手臂不讓他走,心中還有些懊悔,自己為什麼要那麼大嘴巴,告訴他她被趕出家門的事。

「夫君,相公,幫幫忙啦!不管怎麼樣,他好歹也是我親爹呀!父母之恩大於天,我都還沒報答呢!傲竹。」

展傲竹冷眼瞧她,仍是無動於衷。

「他也是你的岳父、胖胖的外公耶!」

展傲竹的臉色倏沈,水心立刻察覺自己說錯話了,她早將那個胖小子的外公,曾經逼著她將孩子打掉的事告訴他了!唉!她真是多嘴呀!水心懊惱得差點甩自己一巴掌,但是。說出的話收不回來了,她只能盡力彌補。

「夫君,那個……呃……我爹呢!他也是一時氣瘋了,所以呃……」

就在她努力思索著該怎麼辯解時。那個可惡的展傲竹居然身子一轉,就滑出了她的掌握。她怔楞地瞧著自己空蕩蕩的懷抱好一會兒……不必抬頭看,她也能肯定見不著他的人影,她只想恨自己學藝不精……唉!她何曾學過藝啊!不過是東偷一招,西求一式的。勉強拼湊出這身「亂七八糟「的功夫「。原以為至少能稱得上普通高手,可一碰上真正交手的場面。她就啥也不是了!

好吧?身手不行,腦袋瓜子總該有點用處吧?

之後

「老爺,醬沒了,幫我上廣記醬行買些醬回來吧!哦!順便也買些紅糟豆腐和雲腿!」

展傲竹的身影一消失,水心便火速滅了爐火,沖出廚房,背上早已準備好的包袱,再把胖胖扎實地綁在胸前。而後飛身躍上展傲竹的白馬——冰魄,喝斥一聲,冰魄立刻拉開四蹄如卷雲般飛馳而去。

剎那間,人去屋空,只剩一封簡函靜靜的躺在方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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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5 01:55:20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白牛鎮是位於鄧縣北方約十五公里處的一座平實小鎮,近些日子來,皆拜位於鎮外南部的冷家莊所賜,而變得熱鬧非凡起來了。不但客棧爆滿,連飯館、一般平民住家也被來客商借住房.一筆豐厚的意外之財便穩穩地裝進鎮民的口袋裏。

相反的,冷家莊卻是急得焦頭爛額,甚至不知道該如何這集幫手,畢竟這是關係著一筆龐大的財富和一套絕世武功,若是幫手沒選擇好,說不定還沒跟外人對峙,便自己先來個窩裏反了。江湖人重武,所以,冷蒼雄並不在意那筆財富,他只是希望自己的武藝能有機會更上一層樓,更擔心那套絕世武功要是落入邪魔歪道之手,恐怕會引起武林浩劫,在江湖上掀起一片腥風血雨!

因此,他也暗下決定,若到緊要關頭,他寧願毀了藏寶圖,也不能讓它流落出去,免得落入惡人之手。近幾日傳聞,聚集在冷家莊外的各路江湖人土。準備聯合提出要他公開藏寶圖,以供大家均分的說法。

說的簡單,做起來卻困難得緊。財富還好均分,可武功又該如何分配?一人一招嗎?

這擺明著就是要他交出藏寶圖,好讓他們搶奪嘛!據他所知,不但武林七派三幫中都派人來了,連七大高手也到了至少一半,要是他們真的聯合起來。他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目前比較可靠有力的幫手,似乎只有大媳婦夏蕙的父親,也就是雪月堡的堡主夏振,其他的大多是心懷不軌、暗藏異心,包括未來親家烈日堡堡主嚴萬天在內。而冷家莊由來已久,不准女人動武的規矩也因此破除了,畢竟以夏蕙承襲自其父的武功,對勢單力薄的冷家莊來說,絕對是一大助力,更別提他四個老婆中,有兩個原就擁有一身高強的武藝了。

原本平靜安詳的冷家莊,突然變得危機四伏、險難重量,而這一切,都是從得到藏寶圖那一天開始。但誰也不知道要到哪一天才能結束。

或者……冷家莊究竟能否安然度過這個劫難?

正在大廳中與兩位妻子和兩個兒子冷英傑、冷豪傑,還有媳婦夏憨,共同商討自保策略的冷蒼雄,忽聽得廳外傳來大叫。「莊主,莊主,三小姐回來了,三小姐回來了呀!」

水心?!她回來做什麼?廳中的人都站起來往外望。不一會兒,一個明媚俏麗的女子便出現在數雙佈滿焦急的瞳孔裏,帶著熟悉又有點陌生的笑容,還有……一個胖寶寶!

「水心,你……」

「先別急著罵人,爹,」水心忙上前打岔道:「不管您認不認我。家裏有難,我是絕不會手旁觀的,要罵要趕,請爹等事情過後再說吧!」

見冷蒼雄皺起眉,因一無己出而對自幼喪母的水心特別關愛的三夫人,以哀求的眼光向冷蒼雄央求道:「老爺。水心她只是……」

冷蒼雄擺擺手,「算了,」他歎道:「既然她還念著我這老父,我又有什麼好計較的?這會兒什麼規矩……面子。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咱們冷家莊能保住幾條人命才是。」

他搖搖頭,又說:「但是,我還是要說,你不該回來的,水心,你可知道現在莊子外頭全據著各路人馬,他們只許人進莊,而不許人出去呵!我們已是自顧不暇。你回來又能幫上什麼忙呢?只是平白讓你和孩子陷入危險的境地罷了啊!」

「放心啦!爹.我當然是有把握才會回來。」水心胸有成竹地:「只要有這……」她忽然像想起什麼似的啊了一聲,「我好像忘了先跟你們介紹,來,這個胖胖的小子是我兒子,」她說著,並解開胸前的束縛,將胖胖舉起來讓大家看。「他叫展星魂,乳名胖胖。」

眾人皆驚訝地看著這個俊美可愛,正開懷傻笑的小娃娃,三夫人更是驚呼連連。「哦!水心,他好漂亮啊!一點兒都不像你耶!」

水心聳聳肩。「不像我就是像他爹爹嘛!」

三夫人走過來接過胖胖,鬼靈精似的胖胖立即送上濡濕的香吻一個,逗得三夫人開心地大笑。「這小子好可愛……好聰明哪!」

水心受不了地翻翻白眼,「他就是這點可惡,討好人的本事精得要命,可就專門跟我作對!」她哼了哼。「小子,還不快叫外公、大外婆、三外婆!」

胖胖乖乖的叫了,而且還隨聲附送惹人憐愛的甜蜜笑容一個。大夫人也忍不住搶過去抱抱,自然也得到了濕濕的香吻,而一聲聲叫下去,每個人都不禁想要抱抱這個活潑可愛得令人愛極了的小胖娃。

最後,胖胖終於來到冷蒼雄的懷裏,只見他也贊道:「這小子真聰明,才兩歲多吧?居然這麼會看人臉色,要是能好好栽培,長大了可真是不得了呢!」

大家都贊同地笑著點點頭,這時.胖胖突然皺起眉來,似乎很困惑地抓抓冷蒼雄的鬍子,同時嘴裏嘟囔著。「爹爹沒有毛毛,爹爹沒有……」

「是呵!你爹爹沒有,」水心隨口應道,「外公才有,等你爹爹年紀大一點,大概也會留吧!」

大家驟然一楞,三夫人首先脫口叫道:「爹爹?水心,你找到他親爹了?」

水心搓搓鼻子,不好意思的說:「不是,是他找到我的。」

「他找到你了!?」三夫人驚呼。「那他……有沒有說什麼?」

水心倏地露出和胖胖一樣的傻笑。「他……呃……他逼我嫁……呃……嫁給他。」

「你嫁給他了?!」

所有的人全訝異的同聲高嚷。整個莊子上上下下。哪一個人不知道水心不肯嫁人的決心有多堅強,甚至不惜做出驚世駭俗的事兒來逃避婚姻。而這會兒,她竟突然跑回來宣佈她嫁人了!大家都怔愣地瞧著水心,害她不好意思地縮縮脖子。

「沒有辦法嘛!他好霸道,而且,還有霜姨幫他……」她搔搔腦袋。「那我……我拚不過他們兩個嘛!就只好嫁給他羅!」

大夫人突然失笑道:「水心哪!你這不嫁、那不嫁,還說什麼死也不嫁,結果這會兒還不是嫁了!」

「大娘,人家說過是不得己的嘛!」

「是喔!是喔!」大夫人挪揄道,繼而轉眼一瞧。「不過,如果胖胖真的像他爹爹。那你自己倒是挺會找的喲!」

「大娘!」水心不依地喚了一聲。

大家郡忍不住笑了起來。而笑聲中,冷蒼雄也問了一旬。「水心,那胖胖他爹呢?怎麼沒有跟著來?」

水心轉開眼,支支吾吾的說:「呃……這個嘛……他……呃……他不……不肯來。」

冷蒼雄立刻沈下臉。「水心,既然他不肯來,你是不是背著他來的?」

水心朝三夫人求助地望過去,三夫人立刻會意的插嘴想打圓場。「啊!老爺。我想……」

「閉嘴!」冷蒼雄沈喝一聲,緊盯住水心。「你是不是背著他來的?」

水心長歎一口氣。「是的,爹。」

「該死!水心。」冷蒼雄聞言開口便罵。「你既然嫁給他了,自然要聽從失言,怎麼可以擅自跑來呢?而且還把孩子也給抱來了!」

水心苦著臉。「我是不得已的啊!爹,如果我不帶胖胖來,我不知道他會不會跟……」

「師父,不好了,師父!」

問話的、辯解的、旁聽的,全都猛地轉向廳外。只見飛身沖進來的是冷蒼雄的大徒弟,也就是二小姐冷玉心的夫婿侯嘯天。「什麼事?」

「師父,他們真的聯手了,所有的人現在都聚集在莊門外,而他們推舉出來的幾個人,剛剛來要求見師父您啊!」

冷蒼雄皺眉咬牙道:「好,請他們到前院的練武廣場,我立刻就來!」

「是,師父!」

侯嘯天領命離去,冷蒼雄則嚴肅地注視著妻子和子女們。「最後時刻終於來臨了,一切按照預定計劃進行,能度過這一劫是最好,若是躲不過,也是我們的命,總之,絕不能讓藏寶圖落入惡人之手就是了?」

他身面對水心。「那水心,你……」

「爹,您什麼不用說,我非跟著您不可,否則我回來做什麼呢?」

水心的雙目透露出出堅決和自信的光芒。「只要我和胖胖跟著您,冷家莊絕不會有事的。」

雖說是所有江湖人物共同推舉出來的代表,但因為黑白正邪兩道都有,所以,一開始的說法便有分歧了。正道人物的說法是,若是藏寶圖中的絕世武功秘笈不幸讓惡人得去,必會引起武林浩劫,所以,最好將它交給白道門派保護處理。而黑道人物則表示,既然是上古流傳下來的無主之物,便該交由整個武林分享。

兩邊代表意見相差太遠。結果十二個人當場就吵了起來。冷蒼雄和分立在左右的家人冷眼旁觀,暗歎不論是正或邪,促使他們來到這兒的,似乎還是私欲貪念的因素居多。

看這情形,今天恐怕是無法善了了,或許那張藏寶圖應該在一開始便被毀去才是。

爭吵中的雙方,突然有一人高舉雙手大呼:「停!」

所有的人都停下來不悅地望著那人——地魔蕭功偉。得到所有人的注意之後,蕭功偉才又說:「我們在這兒吵得你死我活有何用處?我建議,先叫他把藏寶圖拿出來,然後割成兩年。你們一半,我們一半,等商量好彼此都同意的辦法之後。再將兩圖合併起來找出寶藏,各位認為如何?」

一個人遲疑地點點頭,然後是另一人,接著第三人……最後大家都同意了。

蕭功偉滿意地點點頭,而後轉向冷蒼雄。「現在該是冷莊主交出葳寶圖的時候了吧?」

冷蒼雄挑挑眉,「如果我不交呢?對於你們黑道人物,我是無話可說,可是那些自稱是白道的人呢?」他冷笑著掃過那些所謂的正義俠士們。「你們也要強搶嗎?若是我們不從,你們打算趕盡殺絕,以取得你們所想要的嗎?」

那些俠士們果然面面相覷……無話可說。但只一會兒,美豔的勾魂劍呂小蜜便越眾而出,她嬌媚地斂衽施禮。「冷莊主。我們當然不會去做那些殘忍霸道之事,但若為整個武林的和平安寧著想,我們只好承擔被唾棄的惡名了。」她媚眼兒一轉。「冷莊主也是白道中人,應該要支援我們的作法才對,千萬不要因貪念而鑄下大錯才好。」

冷蒼雄悵然的搖頭,「這就是白道嗎?所謂的白道,難道就只是靠嘴皮子說出來的?白道就是可以嘴裏說的冠冕堂皇、天花亂墜,而實際上不必去做符合所說的行為嗎?」

他大大歎息:「原來正邪之分,也不過如此而已,一個會說,一個不會說,就這樣而已,而實際上的所作所為,卻是完全相同的!」

很多人臉紅了,但呂小蜜沒有。「冷莊主,我想,你可能需要一些時間考慮一下,畢竟要放棄一套令人垂涎的驚世武功,並不是那麼容易的。」她投給蕭功偉一個嬌柔的笑容。「能避免動手就避免,蕭大俠應該不會反對吧?」

蕭功偉無所謂地一笑。「沒問題,三拄香應該夠了吧?」

「夠了,夠了!」呂小蜜嬌笑道,「就請冷莊主進去好好考慮一下吧!或許你的家人能給你一些建議,讓你做出一個比較正確的決定。至於蕭大俠,咱們就在這兒聊聊天吧!聽你去年在虎丘……」

冷蒼雄和妻子兒女們相視苦笑。考慮?!這只不過是延後開戰的時刻罷了。冷蒼雄黯然的轉身朝大屋走去,同樣幽幽歎息的家人則跟隨在後。

至於水心呢?因為胖胖一直喊冷,所以她沖第一個,同時心中也暗自焦急疑惑不已。

雖然她騎的是展傲竹那匹如白雲般的異種寶駒,但是,以展傲竹如煙似霧般的輕功趕這區區十五裏的路程,恐怕慢不了多少吧?

他不會不來吧?還是找不到路?他不會是……想在最後一刻才現身吧?

拜託!這又不是演戲,還要壓軸才肯出現?該死的狂書生?他到底想怎麼樣嘛?!

水心突然站在大廳口不動,當詫異的人來到她身後時,她更是緊張兮兮地阻止他們繼續前進。「等一等,爹,記住,等一下你們千萬不要說任何話,一切都交給我就行了,記住喔!你們任何人都不能說話,一個字也不能說喔!」她迅速地吩咐道,然後又轉向懷裏的胖胖。「小祖宗,千萬拜託,這次跟娘合作一點,事成之後。娘一定會買好多好多糖葫蘆和玩具給你,你……」

「買咚咚!」胖胖睜著一雙異常聰穎的大眼睛盯著廳裏。這小子,就會乘機敲竹扛!

「好,咚咚就咚咚,」水心忍耐地說。「但是,你一定要跟娘合作,娘叫你掉眼淚,就算硬擠,你也得給我擠出兩滴來,懂了沒有?」

胖胖驀地垮下臉,兩眼可憐兮兮地瞅著廳裏。

「去。不是現在,你先給我把那副苦旦臉收起來!」水心低聲責。「先高高興興地進去哄哄你爹。等娘通知你了,你再擺出來,明白嗎?」

胖胖笑嘻嘻地點點頭,水心這方深呼吸幾口,暗暗鎮定自己的情緒。在邁開腳步前,她猶不忘回頭再吩咐一次。「記住,千萬不能出聲!」

滿心困惑的眾人,在進入大廳後便稍稍有點明白了,只見大廳中央,一個身著白儒衫的書生負手而立,英挺頎長的背影透露著一股優雅飄逸和令人費解的狂傲氣勢。

眾人進入後,分立在左右兩側,雖然不知道那個書生是如何在全莊戒備森嚴的情況下。毫無聲息地進入,更不知道水心葫蘆裏賣的是什麼藥,但他們還是按照水心的要求,一聲不吭,只是靜觀水心到底要搞出什麼把戲來。

在他們專注的凝視下,只見水心小心翼翼地走到書生面前,他們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面對他們的水心,臉上那份戒慎與緊張的神情。

水心清清喉嚨。「呃……老爺、相公、夫君,你來啦!」

胖胖也配合著撒嬌地喚了一聲,「爹爹。」

展傲竹一動也不的。

水心緊張地笑了笑。「呃!這個……呃……我知道你很生氣,但是你……呃……也替我想一下嘛!我總不能……呃……看著冷家莊的人受苦受難而不顧吧?而且……呃……而且爹爹現在也不氣我了,還很疼呢!對不對,小子?」

胖胖小手一伸,指著冷蒼雄,開開心心地笑道:「爹爹,外公有毛毛,外公有毛毛。」

「看吧!胖胖也很喜歡外公哩!」水心的情緒這才放鬆許多。「胖胖也不希望外公出事,對不對?所以,相公、夫君,至少看胖胖在的面子上幫個忙嘛!」

一切似乎都進行的很順利,可是就在這時,胖胖作了錯誤的配合,他雙手一伸,口裏大聲囔囔著:「爹爹,抱抱,爹爹,抱抱!」

水心依著本能的反應,立刻往後退,嘴裏同時叫著該死,「小鬼,還不到時候啦!」她說完,就往展傲竹的臉上望去,幾乎是在同一瞬間,她立刻滿險恐懼地再往後退,直到椅子擋住她。「不,別生氣,別生氣,不是不讓你抱,我只是……只是怕你抱了胖胖就離開,那我……我怎麼辦?'」

眾人雖然看不見背對著他們的書生面孔。但從書生瞬間散發出來的森寒冷戾的酷厲之氣,他們可以想像由他的臉色一定相當難看。

「相公,別生氣,請別生氣啊……」水心惶然無助猛咬下唇,差點兒就要咬出血來了。

直到胖胖拉拉她的耳朵,她才「啊!」了一聲,忙舉起手中的胖胖。「夫君,別生氣,你會嚇到兒子!」

亡羊補牢、為時不晚,胖胖立刻配合的臉容一垮。眼圈兒一紅,口裏還怯怯的咕噥著:「爹爹,胖胖怕怕.胖胖怕怕!」

冷厲之氣立刻消失,水心繃在胸口的那口氣終於吐了出來。但全身也差點嚇癱了!

水心不斷的深呼吸著,同時也偷窺著展傲竹的臉色,她攢緊眉頭,考慮了好半晌後,才小心翼翼地開了口。「老爺,你真的不願意幫忙嗎?」

展傲竹沒有回應。

水心深歎一口氣。「那……這樣好不好?我把胖胖給你抱,那你呢……就把你那把……呃……扇子……呃……借我用一下可以嗎?」

當然還是不會有任何奇跡出現,但是。水心自有應付之道。「呃……相公,你不說話,我就當你同意了哦!」

展傲竹依然保持靜默,每個人都奇怪地望著她。

「好,胖胖。讓爹爹抱抱羅!」她將兒子放到展傲竹的臂彎裏。「還有,記得把爹爹那把扇子拿給娘喔!」

胖胖單手摟著爹親的頸子,困惑地瞧著娘親。「扇子?」

水心又暗歎一聲。「搖搖,爹爹的搖搖啦!」

胖胖「哦!」了一聲,便俯身在展傲竹的懷裏翻找,沒一會兒,那把雪白的扇子便握在他肥嘟嘟的小手裏了。水心沒敢瞧展傲竹的臉色。一把搶過扇子。便往冷蒼雄這邊揮舞著跑來。

「爹。沒事了,爹,冷家莊不會有事啦!」

「你在說什麼呀?」

只見水心一步也沒停,一路直往外跑。「跟我來。爹。我只要說幾句話,就可以解決這件事了!」

眾人頗感懷疑,但也只能跟著她跑。一群人急匆匆地來到前院廣場,在那些「強盜」面前停下來。呂小蜜訝異地瞧著氣喘吁吁的他們。「時間還沒到.你們已經考慮好了嗎?」

冷蒼雄沒說話,只是望著水心,水心則揮揮扇子。「不用考慮了。我們已經把藏寶圖交給這支扇子的主人了。」

冷蒼雄等人驚詫地瞪大眼。呂小蜜只是冷笑一聲。「你在說笑嗎?我們一大群人跟你們要。你們死也不肯給,這會兒隨隨便便的給人了,這話說出來,任誰也不信哪!」

水心自信地揚起下巴「可是。如果是這個人要.不要說我們。就連你們也不敢不給?」

呂小蜜和蕭功偉互視一眼,同時笑起來。「好吧!那你就說說看,藏寶圖到底是被哪一個了不起的人物要去了?」

水心神秘地一笑,然後僅僅拉開扇子舉高,將四個狂草大字對準那群人。「哪!看清楚沒有?就是這個人啊!」

而冷家的人,卻只能看到扇面上的高雅綠竹,還有對面那群人陡然劇變的臉色。老實說,他們可說是痛苦難受極了,那種打不清楚狀況的痛苦,那種疑惑不解的難受!

原來的自信輕鬆之色已蕩然無存,呂小蜜臉色蒼白,佈滿畏懼,她抖著手指向扇子。

「他……他也……來了?」

水心悠哉悠哉地笑笑:「來啦!」

呂小蜜顫抖地倒退兩步,嚇得無法再出聲了。水心僅僅收起扇子。「現在你們可以離開了吧!」

從一見到那四個狂草之後,臉色便一變再變的蕭功偉,卻無法完全死心,他陰沈著說:「他還在這裏?」

水心用大拇指往後一比。「在呀!」

蕭功偉不由自主地退了兩步,但很快的又穩住。「是他把扇子借給你們的?」

「是啊!」水心得意的說。

蕭功偉雙眼倏眯。「他怎麼可能把隨身武器借給你?」

水心張了張嘴,隨即合上,然後仔細的使用措辭。「我們有點……呃……交情。」說是夫妻,大概沒人會相信吧?換作是她,她也不可能輕信。

蕭功偉突然笑了,「你終於露出馬腳了,他絕不可能和任何人有交情,也不可能替任何人著想。」他倏地沈下臉冷哼。「你這扇子是捏造的吧?」

水心怦然的張大嘴,而呂小蜜也恍然大悟地再度向前。「原來是唬人的!」

「哼!雕蟲小技。」蕭功偉冷嗤一聲。「不過,演還算不錯,起初還真是夠唬人的!」

「你……你們……」水心啼笑皆非地不知該說什麼才好。「我不是唬人的,是……是真的啦!他真的還在耶!」

「是嗎?」蕭功偉搖搖頭。「如果你們真有交情到他願意把隨身武器交給你,那也該夠交情請他出來交代一下吧?」

水心苦惱地歎了一聲。「要是他肯出來,我早就請他出來了,幹嘛還向他借扇子啊?」

蕭功偉剛冷笑一下,一旁靜立許久的黑道漢子中,有兩人也哈哈笑著站出來。冷蒼雄很快就認出穿藍袍的那一個,是川境百仞莊的莊主叢兆英,灰袍那個則是湘境灰綢幫的幫主李子其。

「姑娘,別再演戲了,」叢兆英嘲諷道:「都露餡兒了,你還是乖乖的把藏寶圖交出來吧!。」

「我不是……」

「別是不是了,」李子其大刺刺地擺擺手。「如果那個人真的在冷家莊裏,就請他出來一見,我們也好有個底兒。你若是請不出他.就我來吧!」

水心還未領會出他的意思.便見李子其突然仰頭拉開喉嚨大喊,「狂書生!出來!別人怕你,我李子其可不會被你唬到!你給我出來!聽到沒有?狂書生展傲竹!出來!」

叢兆英眨眨眼,也忍不住跟著扯開嗓門大吼:「不敢出來就是沒種!狂書生,或者,……你根本是個冒牌貨!對吧?你是個冒牌的,所以才不敢出來,對吧?」

聽到李子其和叢兆英的喊叫,冷蒼雄等人才知道剛剛在廳裏的書生是何人,也才明白為何是一個背影,便有那等恐怖懾人的氣勢,更瞭解水心為何會那麼戒慎恐懼了。而他們的感覺除了震驚和不敢置信外,一種從心底深處擴散出來的寒意,在剎那間使籠罩住全身,冷汗也濕進了內衫,且不由自主的泛起一陣陣的戰慄。

「不要再叫了!」水心驚慌地叫道,「你們會惹火他的?不要再叫了,他會殺了你們,真的會殺了你們的!不要再叫了呀!」

但是,似乎沒有人肯相信她,呂小蜜兀自掩嘴嬌笑,蕭功偉則雙臂環胸地僅在看熱鬧,其他有的人吶喊助陣,有的則是好笑地搖搖頭。

「狂書生,出來!冒牌貨,出來……」

「出來啊!狂書生,來宰了我叢兆英啊!出來啊……」互相對峙的兩邊,一邊是驚疑不定,一邊是輕鬆笑鬧,水心雖滿心的焦慮,卻又阻止不了。

最後,白道中天山派的大弟子史言望,似乎是看不過去地靠向她低語:「姑娘,很抱歉他們如此無禮,但我想你最好……」

一抹白煙倏地一閃.大部分的人都沒有注意到。而注意到的人正疑感地想定睛看個仔細.兩聲哀嘎便隨著驀地騰空飛起的身子,破空飛掠過廣場,跌落在一旁的刀劍架上。

而以那兩人摔落的姿勢和躺臥的怪異角度來判斷,叢兆英和李子其決計不會是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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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5 01:55:35 |只看該作者
驟然間,所有的人全都僵凝住了,沈窒的空氣中。無人能動彈分毫,除了……水心緩緩走向眾人瞪視的焦點一個仿佛自霧中出現的白色人影——展傲竹,她從他手中接過開懷大笑的胖胖,口中還是不甘寂寞地咕噥兩句。

「就知道會變成這樣!好了,小子,你爹爹又要忙了,讓娘抱抱吧!」

而被強迫搬家的胖胖,卻兀自伸長手拉著展傲竹的衣袖不肯離開,嘴裏還嚷嚷著,「飛飛,爹爹,飛飛!」

水心不滿地瞟展傲竹一眼.隨即一個手指一個手指地扳開胖胖抓住展傲竹衣袖的手,同時嘴裏又嘟嘟囔囔地抱怨著。「真偏心,老是抱這小子飛,就從來沒有抱我飛過。哼!知道你心裏只有這小子,我不過是個可有可無的配角嘛!」她喃喃地念著,轉身離開兩步.旋即又轉回來將扇子遞給他。

「哪!你的搖搖,還你!」

「飛飛,爹爹,飛飛,飛飛……」

「閉嘴!小子,你是故意叫來讓我嫉妒的是不是?小心我打你屁屁喔!真是不知死活的東西!」

水心抱著蹦跳不已的胖胖,滿嘴啼咕地走到冷蒼雄身邊站定。

冷蒼雄吞了口口水後,才轉向水心囁嚅地問道,「水……水心,他……呃……他真是他真是……」

「狂書生展傲竹。」水心懶懶地道,繼而皺眉按住像顆跳豆一樣的胖胖。「小子,別跳啦!再跳就揍你的屁屁喔!」

冷蒼雄猶豫了一下,隨即囁嚅道:「我……我來抱吧!」他幾乎連話都還沒說完,胖胖就被扔到外公的懷裏了,水心樂得在一旁看戲。

冷蒼雄由著胖胖拉扯他的鬍子玩,又湊向水心問道:「水心。你知道他……打算如何嗎?」

「殺人嘍!」水心淡淡的回答。

冷蒼雄倒抽了一口氣「全……全部嗎?」

水心聳聳肩。「大概吧!」

冷蒼雄頓時覺得渾身透涼,囁嚅地道,「這……不太好吧?水心,他們有些……有些並不是什麼惡人,只是一時被貪欲蒙蔽了理智而已,罪不至死啊!所以我想……水心.你能不能勸勸他……」

「勸他?」水心好笑地瞟了冷蒼雄一眼。「我才不敢呢!他火起來時,我也會怕耶!我才不幹哩!」

展傲竹自現身後就一直沒出聲.可是。由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暴戾殘酷氣息卻有增無減,眼看著就要升至最高點了。冷蒼雄才瞄一眼展傲竹,就非常緊張地低語:「水心,你還是試試看吧,我不能眼看著……」

「爹呀!」水心不耐煩地喚了一聲。「最好的勸說人就在你懷裏,十拿十穩,你不找他,找我幹嘛呀!」

「他?」冷蒼雄怦然地俯首瞪著懷中的外孫,他正快樂地揮舞著手中硬拽下來的鬍鬚。「胖胖?」

「他爹爹最疼他了,只要是他要的,他爹爹就會給他,或是他怕的,他爹爹就不會讓他碰上,就像……」水心眨眨眼。「剛剛在大廳裏那樣,懂了嗎?爹。」

冷蒼雄楞了片刻,而後恍然大悟地「啊!」了一聲。

水心有趣地笑笑,「懂了吧?反正到時候你再看情形應付就是了嘛!」她用下巴朝胖胖指了指。「別看這小子才兩歲多.他可精得很哩!只要你有好處給他,包准他和你合作無間。」

冷蒼雄笑著點點頭。「我懂了。」

「那就看戲吧!」

而在另一邊的主戲臺上,展傲竹才出現沒多久,那些黑兩道的代表們便想溜了,頭一個邁步的是個竹竿似的瘦高人物.可就在他才剛飛身離地的那一剎那,便又隨即癱倒在地上,連哼都沒來得及哼一聲,「竹竿」便斷成了兩截。

剩下的人當場嚇得魂膽俱失,雙腿癱軟、不聽便喚,而邪惡冷酷的氣勢仍繼續上升,此刻,不要說跑了。恐怕連站都快站不住啦!最後只剩下蕭功偉、呂小蜜和苗人黑道大豪鬼刀卜天敵三個尚稱鎮定。他們互使著眼色,接著,在彼此眼神的示意下,呂小蜜遲疑地踱向前。

「呃!展大俠,這……這只是一場誤會,我們並非有意打擾你,既然……」她向兩旁的蕭功偉和卜天敵看一下。「藏寶圖已經交給展大俠了,那麼我們就不好繼續打擾了……」

「想走?」展傲竹聲如寒冰地道:「我有說過你們可以走嗎?」

聞言,呂小蜜面色泛青,微微抖著聲音說,「展……展大俠,我……我們並……沒有做……做出什麼得……得罪你的……」

「你們太吵了。」

吵?他們太吵了?

呂小蜜又驚懼地和其他兩人互量一眼,勉強擠出一個她根本不想問的問題。

「那……展大……俠想……要怎麼……樣?」

展傲竹慢慢眯起雙眼。「死!」

「可……可是我……我們沒……」

「不必再說了!」蕭功偉突然大喝。「他不會放過我們的,雖然江湖上的人都說他很厲害,可不一定敵得過我們的聯手吧?呂姑娘,大家一起上,我就不信他真有通天的本事。能將我們一同撂倒!」

「不錯,呂姑娘,」卜天敵也慢吞吞地附和,「我們這十幾個人,也都不是普通的角色,就算他有三頭六臂,也不一定敵得過我們全部的人。別忘了,你和蕭兄都在七大高手中佔有一席之地,而我自認也差不了你們太多,光是我們三個,他就不一定應付得了了,何況……」他向後瞧瞧,「那些人的身手也不算弱啊!只要大家聯手,何須怕他?」

「但……」

蕭功偉沒再理會她,逕自向後頭那些心驚膽戰的人喊話。「各位,狂書生向來心狠手辣,跟他求饒是有沒用的,要活命就大家一起上吧!」

最後一個字的尾音還在空中蕩漾,地魔蕭功偉的成名武器鐵魔臂,已在瞬間攻至展傲竹面前,而幾乎不分先後的,卜天敵的鬼刀也橫腰掃至。

沒有人知道展傲竹是如何躲開的,只是一眨眼,他已站在蕭功偉的身後了。

心膽欲裂的蕭功偉,立刻回轉鐵魔臂護身,同一時刻,其他的人在保命的前提下,也全一擁上前。冷蒼雄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著在場內翻飛的人影,不敢置信地盯著那條在九個高手合圍下。仍瀟灑自若地橫穿低掠、旋閃翻起的白色人影。冷蒼雄甚至注意到展傲竹始終是負手在後的。

九個高手在越戰越心驚的情況下,更加快了攻擊的狠辣與速度,當然,展傲竹回閃的動作也更快了。於是。在觀戰的人看起來,就宛似一道淡淡的白色煙霧在九個人中飄浮,似有若無的影像讓人錯愕,甚至忍不住想要揉揉眼想證明自己所見不假。

殺戮起於驟然間。才剛揮灑出一片炫目刀網的卜天敵,驚恐震駭地看到一隻如玉般的修長手掌,競越過重重刀影穿射進來,而且輕輕鬆松地印在他的胸口。他還來不及反應就發覺自己全身的氣力驟然全失,甚至連站立的力量也沒有,一個踉蹌後便倒下去。

卜天敵是第一個,接下來幾乎是每幾次呼吸間,就有一個或倒下或倒飛而出,而只要是離開戰圈的。都是以「屍體」的身分離開的。

只不過片刻,戰團中已剩下展傲竹和四個人了。

完全怔愣住了的冷蒼雄,這時才回神俯頭對胖胖低語,於是,就在另一個犧牲者即將斷魂喪命之際「爹爹,胖胖伯怕,胖胖怕怕,爹爹.胖胖怕怕!」

白霧驟然消失,三人踉蹌倒退.呂小蜜則癱坐在地上。冷蒼雄立刻將胖胖交給嘴巴大張的水心,再由她楞楞地抱去給展傲竹;而剛奪去五條人命的展傲竹,全身依然潔白如雪,毫無一滴血漬,就連灰塵也沒有沾上。他若無其事地抱回兒子,仿佛他剛剛宰殺的不過是幾隻螞蟻。

而胖胖一回到爹親懷裏,就開始蹦蹦跳跳地叫著:「飛飛,爹爹,飛飛?」而他,果然飛了……不,是消失了!

似一抹虛無縹緲的幻影般,在眨眼間消失了!寒風像在輕輕啜泣,為冷家莊前院廣場中那些永遠無法再感觸世事悲酸的屍體哽咽,也為亙古以來便錯雜紛亂的人間哀悼!

展傲竹並沒有抱了胖胖便走,因為「胖眸喜歡這兒」。但是,水心也明白展傲竹不喜歡人多,所以,她沒敢留在冷家莊太久,只要能和家人聚聚聊聊、玩玩鬧鬧,重溫一下以往的親情就好了。

然而,不過十天,她便在展傲竹眼底瞧見了不悅,於是,便明白該是離開的時候了。

水心的大哥冷英傑送他們出莊,臨別前,他將她拉到一邊,交給她一個小小的油布包。「裏頭是藏寶圖……」

水心一驚。「大哥,這……」

「是爹叫我交給你們的,」冷英傑說:「爹說,放在你們身上。比放在冷家莊安全.只要不落入惡人手裏,誰拿去都沒關係,就當是給胖胖的禮物。」

「可是……」

冷英傑笑笑。「那你反過來想好了,這張藏寶圖會給冷家莊帶來麻煩。所以我們必須把它送出去。若送給你們,不但安全,而且以他……」他瞥一眼展傲竹,「以他現在的武功造詣,應該不會凱覦藏寶圖上的功夫,雖然他看起來似乎很冷酷,但是爹相信,有你和胖胖在。應該能讓他收斂一些才對。」

水心噘高了嘴,冷哼一聲。「我哪有什麼用?他心裏只有胖胖,哪有我這個老婆的存在?說不定哪天我不在了。他都不會注意到哩!」

「吃你兒子的醋啊?」冷英傑挪揄道:「這個寵似乎不太好爭喔!」

「爭?」水心喪氣地嗤笑一聲,「怎麼爭啊?他眼裏根本沒有我嘛!叫他教我一點點武功都不肯,平常也不肯多和我聊兩句,你相信嗎?到現在,他連我的名字一次也沒叫過耶!」她無奈地歎息。「有時侯胖胖不乖,我總得教訓一下吧!可他就立刻就會給我下冰雹,平常就面無表情。像戴了面具,不高興的話。馬上翻臉不認人,就像這次,如果不是胖胖在,我猜他大概也會把我給宰了呢!」

冷英傑拍拍她的肩。「夫妻之間,本來就該互相適應的,多忍耐一下習慣了。」

水心翻翻白眼沒說話。冷英傑笑著搖搖頭。「別不高興了,你不是說他都不教你武功嗎?哪!裏頭有兩本武功心法,你先把它背起來,然後立刻毀掉,以後再自己僅僅琢磨,不明白的就讓他幫你。」

水心驚喜地搶過油布包。「這……這是……」

「爹說是給你的陪嫁羅!他知道珠寶首飾你不愛,就愛這個,所以就投你所好了!」

「太好了!」水心歡呼。「幫我謝謝爹啊!大哥。」

「好了,你快跟過去吧!」冷英傑瞧瞧另一頭的展傲竹。「妹夫好像不耐煩了。」

「嘎!那我走了。」

「路途不遠,記得有空就回來看看啊!」

「知道了,大哥。」

在回家的半路上,趁著休息吃東西時,水心立刻打開油布包,將一張爛爛的舊布交給展傲竹。「哪!這是爹給胖胖的,放在我這兒不安全,還是給你收著比較妥當。」

水心猜想,他可能不會在意這種東西,可是怎麼樣也沒想到他會不在意到這種地步。

他居然看了一眼後就撕碎了它!水心張口結舌了好半天,才猛地叫出來。

「你……你怎麼可以這樣?那……那是爹給胖胖的耶?」

展傲竹淡淡的瞥她一眼。「沒有用了。」

「嗄?沒有用了?」水心怔楞道:「什麼沒有用了?藏寶圖沒用了嗎?為什麼沒有用?你怎麼知道沒有用?你又沒有去……」

「從來沒有人教過我武功。」他突然沒頭沒尾的說。

水心皺皺眉,然後抬眼往上看了半天,又低下頭來,擠眉歪嘴地用力想了好久,可就是想不出來他說這句話的意思和用意,所以……

「不懂。」她很乾脆地說。

胖胖已經趴在展傲竹的懷裏睡著了,和水心一同坐在大村下歇息的他,頭往後靠在樹幹上,合上眼。

「你以為我的武功是從哪里學來的?」他暗示道。

水心翻個白眼,沒好氣的:「我怎麼知道你的武功是從哪兒學來的,你又沒……」她遽然頓住,繼而叫,「你是說,那個……」她瞄一下碎布屑。「你的武功就是那裏頭……」

不等她說完,展傲竹便點點頭。水心驚詫的再也說不出話來了。

難怪他的武功那麼高!難怪他會有那麼多銀兩捐出來賑災。可笑的是,竟然有人為了這張無用的藏寶圖送命!悲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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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5 01:56:27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她終於決定要離開展傲竹父子,去追求自己的女俠前途了!這是在離開冷家莊後四個月,初春時分所下定的決心。

和展傲竹相處的夫妻生活雖然枯燥,倒也安然,偶爾的爭吵她爭她吵,也算是在無味的生活中添加調味料罷了。最重要的,是她一直認為自己既然嫁給他了,那麼他就需要她來幫他煮飯。洗衣、整理家務等等,當然,上床暖被也是很重要的啦!總而言之,她自認還滿有用處的。

所以說羅!既然夫君「需要」她,那她這個做妻子的,當然要「照顧」他羅!

還有胖胖,雖然人小鬼大……聰穎得可惡,但畢竟是個小娃兒,需要娘親的關懷照料才行。

丈夫、兒子都需要她,這就是她最大的安慰,也是讓她漸漸忘卻「俠女志願」的最大因素。或許等兒子長大後,她可以試試看能不能說服夫君,和她一起行走江湖,過一過神仙俠侶的浪漫時光。也可算是聊勝於無啦!

妻子、母親的滿腔熱誠,也就此燃燒起來,而且在她的自我陶醉中愈燒愈旺,可還沒燒到旺點,便又被他們父子聯手提了一大桶寒雪融化成的冰水給澆熄了!只剩餘煙隨風散去,連一絲影跡也不復見!

清明節,是祭祀祖先的日子,同時也是春遊踏青的日子。好動活潑的水心,當然一早就纏著展傲竹,要他帶一家人出去郊遊,可展傲竹一概回以沈默的拒絕。

「每次你都只帶胖胖去飛飛,為什麼就不能帶我出去走走?」水心不滿地抱怨道:「這樣不公平嘛!為什麼我只能在家裏煮飯、洗衣服,我……我連惜惜姨那邊的工作都辭了耶!還不都是為了你們父子,結果一點慰勞都不給人家。這樣真的不公平嘛?」

冷漠!

水心噘噘嘴,隨即又不死心地纏過去。「老爺、相公、夫君、傲竹,拜託啦!就帶人家出去玩一次嘛!」

闔眼。

水心嘟高了嘴。「那以後我也不准你帶胖胖去飛飛了!」

就像故意和她作對似的……「飛飛,爹爹,飛飛,飛……」

「飛你個頭啦!」水心立即轉頭對著胖胖怒吼。「以後再也不准你飛了.聽到了沒有?你敢再給我飛一次試試看。我非揍得你三天坐不下來不可!」

胖胖委屈不解地瞅著娘親。「娘……」

「別叫我!」水心雙手叉腰,十足的潑婦狀。「從今以後,要是我沒得玩,你也就沒得飛,你敢說一次飛,我就揍你一下屁屁,要是……」

就在她趾高氣昂地逞為人娘親的威風時,忽地人影一晃,那個大飛飛和小飛飛就此不見蹤影!

她張著大嘴,一手還揮在半空中作打人狀,一時無法接受這種待遇地愣了好半天,然後,她慢慢放下手,雙眼微眯,嘴角噙著冷笑。好!不給你們一點顏色看看,你們不會知道我的厲害!

身形一晃,她也離開了!

三天後,從司徒霜家回自己家的路途上,水心一路行,一路暗忖。

三天應該夠他們受了吧?沒飯吃?沒人洗衣服,也沒人伺候他們洗澡水,更沒人整理家裏,恐怕兩個都是一副苦瓜臉了吧?

只要有胖胖在的地,准是玩得又髒又亂,這幾乎已經是定論了。

呃!相公不會,他除了冷漠和生氣兩種表情以外,似乎再也擺不出其他的樣子來了。

但那胖胖小子肯定會,從來沒離開過娘親身邊那麼久,一定想娘想瘋了,不定一見面就纏著她撒嬌哩!

水心忍不住暗笑,就這樣,她沿路笑眯眯地回到家裏,推開虛掩的門一看,沒人,飯桌上有吃剩的飯菜。她蹙眉打量屋內,乾淨清爽,完全沒有她想像中的髒亂,甚至凳子上還有剛洗乾淨收進來摺疊好的衣服。她咬咬下唇,隨即走向笑聲傳來的房間,她輕輕推開同樣是虛掩的門,看見一大一小正玩著泥巴,她一出現,兩人同時轉頭望向她。

在那一瞬間。水心突然有種不小心闖進別人房裏的尷尬。雖然他們是她的丈夫和兒子.但她感覺他們似乎在排斥她……或者是她不屬於他們……她也搞不清楚,反正就是……仿佛是她不應該闖入他們之間……她不應該……

她覺得有點冷。

彼此怪異的沈默片刻後,水心勉強擠出笑容。「胖胖,想不想娘啊?」

胖胖板著一張小臉。「討厭,討厭娘!」

她覺得愈來愈冷。

「是嗎?」水心淡淡的回道。臉上的笑容並沒有消失。「看樣子,你們根本不需要我,是嗎?」

胖胖賭氣似的拉拉展傲竹的衣袖。「爹爹,困困,胖胖困困。」

為什麼這麼冷?

水心平靜地看著他們父子倆一起躺下後,她便回身離開兒子的房間,直直走出屋外,在皎潔的月光下,她筆直的站立著。

她覺得身體冷,但她的心更寒。滿懷冷澀的悲涼感逐漸凝結成一股濃郁的哀怨與愁結……

翌日,展傲竹習慣性地在清晨時分便帶兒子去飛飛,而水心則再次背上在夜裏準備好的包袱,同樣在桌上留下一張短簡——既然你只願意帶胖胖飛飛,那我只好自己單飛了。

上回留下短簡離家時,她知道展傲竹會追上來。但是。這次絕不會有人追來了。展傲竹不會,胖胖更不會。因為他們根本不需要她……

不,是根本不在乎她……不,是根本就希望她不在最好!

因為她只是個外人,一個插不進他們之間的外人!這樣也好,他們父子有彼此,而她……有她的女俠志願!

一離家,水心便不斷的前行,沒有目的.只是想離家愈遠愈好,直到湖北武漢的城門口,她才開始考慮她到底該何去何從。

她自然知道她的目的是做個俠女。但是,女俠該怎麼做呢?

她不知道!

想來想去,最後,她決定先來個遊盡千山萬水,沿途有苦幫苦、有難救難,或許還能碰上一、兩個真正的俠女,到時候,就能夠向她們請教一下了。

於是,她開始遊山玩水的旅程,一路上,碰到了苦瓜臉,總不忘去問一聲是否需要幫助,或者教訓幾個不開眼的小混混等等。夜晚,她會自我修練武功,往常都有展傲竹在她有疑問時幫她解惑,而現在她只能靠自己了。還好,她背起來的武功心法,在出門前就己學會七、八成了,剩下的慢慢來應該不大要緊。

這計劃是很好,可是只顧遊樂救苦……不事生產的水心,不到三個月,就發現銀子即將用盡了。她不由得攢眉苦思,女俠碰到這種尷尬情形時,會怎麼辦呢?

常德縣城,高城廓,四方巍峨的門樓,明白劃分出東南西北四條通道,護城河圍繞在外,正東門是寬闊的石橋跨河,其他二面城門是堅實的木質吊橋。只不過,或許是日子太平久了,吊橋多年來不曾起放下,看那橋頭兩側的鐵練鏽痕斑爛,恐怕卷轉鏈條的轆車也快鏽死了吧?

但城裏城外的人都不會注意到這些,只是湧進來又湧出去,使這府城平添熙攘熱鬧的氣氛。

水心費了不少工夫打探詢問,可就是問不著有哪里願意請女保鏢、女護院或女教頭的,而且,她也沒有另一次的好運道,讓她又剛好救了個千金小姐,或是紅牌姑娘什麼的。

眼看身上就只剩幾文錢了,連過一天都不夠了,於是,她只能長歎一聲,退而求其次了。

廚娘?不行,她的中饋不過普通而已。

女紅?那更糟糕了,只有補補衣裳還能湊合一下。

洗衣?大概還可以吧!

伺候人?勉勉強強啦!

於是,她換個方式又開始到處去探問,好不容易,總算讓她在天黑以前,找到了一個供膳食的工作。

這會兒,她正站在這座胡同底的宅子前張望,深門大院,事台樓閣聳立梆比,倒是一戶挺氣派的人家。伸手用紅漆大門上的淨亮獸環叩擊了幾下,她才剛剛縮回手來,門兒已開半邊,一個青衣小帽、僕從打扮的少年人走了出來。

「這位姑娘,可是有何貴幹?」

水心淡淡的笑了笑。「這位小哥,是馬胡同的張大嬸告訴我這兒需要個婢女……」

駱府雖然大,人口卻十分簡單,駱木雲老爺是兩湖一代首屈一指的武林大豪。

這也是水心最滿意,也是最捨不得離開的因素,因為她可以在這兒見到許多武林人物,旁聽到許多武林典故或傳聞。冷家莊因為地域較偏僻,所以造訪的人並不多,不像這兒是大城大縣,駱木雲本身的威信聲勢又比冷家莊還來得顯赫,大部分路過的武林人士,都會上駱府拜問一下這位武林前輩,所以,駱府幾乎每天都會有至少一、兩位訪客。

駱老夫人則是成天守著佛堂的慈祥老婦人。而駱珍珍小姐是個又美又慧黠的二十二歲大姑娘。水心最羡慕的是駱木雲不但不反對女兒學武,甚至還親自教導,而且也不逼女兒成親嫁人。由著她自己慢慢去挑選中意的夫婿。

至於駱家最年幼的駱治亭。今年十九,生得相當英俊瀟灑,可惜或許是因為出生在武林世家,顯赫一方,多少沾染上了些富貴子弟的習性。

水心是駱府內進後院的灑掃婢女,這些事兒難不倒她,不過就是活動身子骨而已嘛?

練功時才真叫累呢!而且,只要份內工作做好之後,她愛幹嘛就幹嘛,沒人會管她。

而她呢!在有客來訪時,就常跑去廚房幫忙,再自薦要送點心、端茶給客人,然後就賴在那兒不走啦?她喜歡聽他們談論最近的江湖中事,閒聊哪幫又和哪派爭鬥,並評論某人的功夫好壞,批判某人的作為是否合適……點點滴滴,都讓水心聽得津津有味、萬分神往。

不過,她從來沒有讓任何人知道她會武功,一來是沒必要,二來是不希望太多人知道未來的俠女居然做過婢女,那似乎有點丟臉。而且,為了怕父親知道她逃家的行為後,會派人找她,她連真名都不敢用,所以,冷小蘭就變成她現在名字了。於是,水心就這樣無憂無慮地沈浸在無數的武林趣事中,日子過得快活自在。

但是.偶爾在午夜夢回時,她會想起辛辛苦苦懷胎產下的兒子,還有那個無情的夫婿。她會落淚……哽咽……然後……蒙被大哭!



河北九同鎮的來升容棧寬敞清雅的北廂房裏,傳出稚兒略帶哽咽的低語。

「爹爹,娘呢?」

沒有回應。

「爹爹,我要娘,娘,娘……」

在哽咽聲中,稚兒終於入睡。展傲竹坐在床邊,凝視幼兒許久,而後他伸手入懷掏出一張短箋,同樣看了好半晌。最後,他起身來到窗邊,仰望著天上繁星點點。

聽說每顆星代表一個人,不知道哪顆才是她?

初秋了,陽光卻仍是不弱,空氣仍在涼爽中浮著一層暖熱,天空澄藍如洗,有幾片談談的雲彩飄浮著。

這日就像那日……不……不……那時已過中秋好一陣子了,比現在更清涼……更幽爽……她在晾衣裳,他騎白馬去而複返……

駱府後院那片人工小湖上的八角亭裏,水心坐在石凳上,托腮望著漂浮在湖面上的荷花沈思回憶。她是如此的沈醉專注。以至於有人輕聲叫喚她時,她並沒有聽到,直到那大伸手欲搭上她的肩,她才猛然驚覺。同時本能地沈肩、側閃,切一掌飛劈對方的頸項。

「小蘭!」對方低呼一聲,立即飛身後退。

水心的手掌舉在半空中,尷尬地望著駱珍珍.「呃……小姐,是你啊!」她不好意思地收回手。「對不起,小姐,我……呃……不是故意的,只是……只是……」

駱珍珍並不生氣,只是好奇地看著她。「小蘭,原來你會武功啊?怎麼沒聽你說過你會武功?既然會武功,又怎麼會跑來做婢女呢?」

「沒什麼必要,我幹嘛要主動承認自己會武功?搞不好還會被人誤會是在炫耀哩!至於為什麼會來做婢女嘛……」水心無奈地撇撇嘴角。「沒辦法哆!銀子沒了嘛!我又找不到鏢師護院之類的工作,所以只能來當個小婢女羅!要不然怎麼辦?總不能教我加入丐幫吧!」

駱珍珍眨眨眼。「你是……離家出走的?」

水心聳聳肩。「算是吧!」

「為什麼離家?」駱珍珍好奇的問。

水心笑笑。

「我猜……」駱珍珍上下打量她一下,「是為了婚姻大事吧?」

水心挑挑眉。

「大部分離家的姑娘都是為了這個嘛!」駱珍珍得意地笑道:「不中意的父母選擇的對象,而想自己尋找如意郎君,對不對?」

水心知道駱珍珍誤會了,但她懶得解釋。

「你幾歲了?」

「滿十九了。」

「是夠大了。」駱珍珍點點頭。「其實,我也贊成女孩子的對象要自己找,畢竟是自己要相處一輩子的人,總得找個順心順意又順眼的人吧!」

「我寧願一輩子不嫁人,」水心吸道:「嫁人根本不好玩。」

駱珍珍笑了笑。「你沒嫁過,怎麼知道好不好玩?」

水心更深的歎了一口氣。

駱珍珍在石凳上坐了下來。「那你打算怎麼辦?」

水心雙眸一亮。「想做個俠女羅!」

「俠女?」駱珍珍訝異地張大眼.隨即噗哧笑出聲。「你怎麼會想到要做俠女?」

水心小巧的下巴一揚。「邀遊四海、笑傲江湖、行俠仗義、救危濟困,這是我最憧憬的目標。」

駱珍珍搖搖頭。「你想得太美了,小蘭,江湖生涯不是那麼好過的,尤其是對一個姑娘家來說。」

「我不怕吃苦,」水心堅定地說:「我要以七鈴劍上官芙蓉為目標,當個名滿江湖的俠女!」

駱珍珍的腦袋微微一歪。「你很崇拜七鈴劍?」

水心用力的點頭。

「那好,」駱珍珍拍拍她的手臂。「上官姐姐不久後會來,我可以幫你介紹一下。」

水心猛地一把抓住駱珍珍的手。「真的?」

駱珍珍笑眯眯的回答,「當然是真的,而且還有霸劍司馬存孝也會來喔!」

水心歡喜得蹦的好高,口裏也尖叫一聲,「萬歲!」

駱珍珍有趣地瞧著水心的歡容說:「你可以跟他們聊一聊,看看闖蕩江湖的日子是否真那麼有趣。」

水心的跳躍突然靜止。「可是……我只是個小婢,他們願意和我聊嗎?」

駱珍珍微曬。「做俠女第一步就是該明白江湖兒女不拘小節,只要談得來,何妨把身分地位撇一邊,不過……」她斜瞟著水心。「我看你也是出身武林世家的吧?而且……小蘭也不是你的真名吧?」

水心略顯尷尬彆扭地笑了笑。「這個……呃……不像駱府這麼有名氣啦!」

「能告訴我你的真名字嗎?」

水心為難地張了張嘴。「這……這個嘛……你知道,我爹他……肯定會派人來抓我回去的,所以……」

駱珍珍「哦!」了一聲。

水心長歎一口氣。「就是這一點讓我很羡慕你,我爹是個老古板,不讓我學武……不讓我闖江湖,老說姑娘家大了就該嫁人做個賢妾良母。瞧!我的武功還是偷學來的哩!」

駱珍珍抿唇一笑。「的確是有點守舊,現在大部分的武林前輩都不再反對讓女兒出門歷練了。」

水心蹙起眉。「雖然他現在也不反對我練武了,但是……」

「你還是得快快嫁人?而且,得乖乖待在婆家做個賢妻?」

水心長歎。

駱珍珍拉她過來。「既然你有顧忌,不肯說也就算了,不過,你的出身不低,總不好再讓你做婢女吧?」

水心的臉色猝變。「你要趕我……」

「不是,不是,」駱珍珍忙道:「我是說要換個較適合的工作,比如……」

「我才不換呢!」水心立刻否決。

「呃?」駱珍珍大大一楞。「你寧願做婢女?為什麼?」

水心嘻嘻一笑。「這樣我才能藉端茶、送點心的機會,去聽老爺和江湖朋友閒聊江湖軼事啊!」

駱珍珍先是微楞,而後失笑。「就為了那個?」

「當然。」水心猛點頭。「要瞭解江湖事,最快的方式就是聽人談論羅!」

駱珍珍無奈的搖頭。「好吧!那我調你來做我的貼身婢女好了,這樣你就有更多的時間去聽我爹他們閒聊了。」

水心頓時眉開眼笑。「謝啦!小姐。」

「就從今兒個開始吧!」駱珍珍沈吟道:「我看,你就搬到我隔壁的小房裏睡吧!這樣咱們聊起天兒來也方便一點。」

「好,好。」水心的腦袋點得快掉下來了。「方便卿一聊小姐的未婚夫齊家少爺,對不對?」

「小蘭?」駱珍珍不好意思的嬌嗔。

青蔥的松林生長在一片斜起的山坡上,風一吹來,松濤簌簌,林前,有幾條道路自不同的方向婉蜒而來,過了林子,也有幾條不同的道路迤邐而去。

松林裏,父子倆席地而坐,展傲竹望著數條迥異的去路沈思,而胖胖黯淡的臉蛋上是一抹幽幽的愁容。他啃了口餑餑,大大的眼睛偷瞄著爹親。「爹爹.胖胖不乖。娘生氣是不是?」

展傲竹一動也不動,一聲也不吭,胖胖似乎習以為常地歎了口氣,繼續啃著幹而無味的餑餑。

良久——

「不,你娘是在生爹的氣。」展傲竹淡淡的說。



七鈴劍上官芙蓉是個妖媚、英氣並俱的美姑娘,同為武林七大高手,四劍之一的霸劍司馬存孝則是個五官端秀的英挺俠士,和他們同時到訪的還有駱珍珍的未婚夫判官筆齊瑜青。

而駱珍珍剛為水心介紹完沒多久,駱治亭也聞訊跑過來湊熱鬧,他一落坐,便興匆匆地問:「司馬大哥.你們這次要待多久?」

司馬存孝微微一笑。「也許……會稍微久一點。」

「司馬大哥,小蘭最受聽江湖軼事了,你能不能多說一點給她聽聽?」駱珍珍說。

「好啊!」司馬存孝點點頭。「小蘭姑娘想知道些什麼呢?」

「隨便,什麼都可以,比如最近江湖上發生的大事啦!或是哪一位江湖人物有什麼特殊的舉動啦!」水心興致勃勃地往前傾。

司馬存孝想了想,「最近發生的事裏頭……最嚴重的恐怕……」他瞥一眼駱珍珍。「和駱家有關。」

駱珍珍和駱治亭同時一楞。「和駱家有關?」

司馬存孝有點沈重地「嗯」了一聲。「前任平堯府知府黃百瑞是個清廉正直的好官,勤政愛民、不畏權勢,任上不知處斬過多少作惡多端的賊人歹徒,而其中之一便是北六省鼎通綠林巨擘,擎天幫幫主管天威的獨子。以前黃百瑞有官府撐腰.但現在他卸任回鄉養老,管天威便計劃要以黃百瑞全家老小七口的性命來賠償他獨子的命。」

「好狠喔!」水心喃喃道。

「這和駱家又有什麼關係呢?」駱治亭困惑地問。

司馬存孝笑笑。「你不知令尊和黃百瑞大人是兒時玩伴嗎?」

駱治亭大大的一楞。「這……從沒聽爹提起過耶!姊,你聽爹說過嗎?」

駱珍珍也詫異地搖搖頭。「我只聽爹提起過一個極要好的兒時玩伴,可是他是叫阿寶。」

「就是他了,」司馬存孝點頭道:「百瑞大人的乳名便是阿寶。」

兩人同時呆住了,於是,司馬存孝繼續敘述。

「黃百瑞大人是個好官,當然就會有人去通風報信,叫他趕快逃命,可是以擎天幫的龐大勢力,他又能逃到哪兒去呢?所以,駱伯伯便捎信要他們全家先上這兒來避一避,同時也派人去護送他們來。因此,駱府將來便可能會面對整個擎天幫的報復了。」

駱珍珍皺眉喃喃道:「難怪近些日子來,府裏的氣氛愈來愈緊張了。」

「駱伯伯當然也在廣邀幫手,不少人都義不容辭地願意助他一臂之力。」上官芙蓉接口道。

駱珍珍雙目一凝,「你們是為這件事趕過來的?」她轉眼一瞧。「瑜青,你也是?」

三人同時點頭,駱珍珍咬唇想了想。「你們想,我們拼得過擎天幫嗎?」

三人面面相覷,開口的是齊瑜青。「這很難講,珍珍,擎天幫手下高手如雲,武功足以雄霸一方的大將更不知凡幾,單以管天威那把缺月刀,就鮮少有敵手了。如果他們傾巢而出,這……恐怕是免不了一場血腥殘酷、神鬼皆泣的對仗了!」

鬱悶的氣氛突然籠罩在整個偏廳裏.齊瑜青沒有講明,但意思,也就是輸贏尚未有定數,但不管是輸是贏,一場怵目驚心的殊死血鬥總是避免不了了!

片刻後——

駱治亭突然用力的甩甩頭,而後大聲說:「不管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既然黃百瑞是爹的好朋友,又是個好官,盡力去保護也是應該的嘛!」

駱珍珍不由得笑了。「治亭,難得呀!平日看你總是吊兒郎當的,沒想到你偶爾也能說出句人話來喔!」

眾人皆失笑,駱治亭懊惱不滿地叫了聲:「姊!」

「好,好.不糗你了。司馬大哥。說點別的吧!這事兒大家心裏有數就行了!」駱珍珍笑道。

司馬存孝正思索間,上官芙蓉突然出聲道:「我倒是聽到一個傳聞,不過。純粹是傳聞哦!沒有經過證實,而且…」她蹙蹙眉。「好像也是不太可能的事。」

「不太可能的傳聞?」駱治亭滿臉興趣地催促道:「那才有趣啊!上官姊姊,管它可不可能,先說來聽聽吧?」

上官芙蓉掃視人一眼。「聽說狂書生帶著一個小娃娃行走江湖,好像……在尋找什麼人。」

「去!狂書生和小娃兒?」駱治亭嗤之以鼻地哼了一聲。「不是叫不太可能,而根本是錯誤的傳聞嘛!」

其他人連連同聲附和,只有水心,她完全楞住了,只有她知道這是有可能的事,但是……展傲竹帶著胖胖出來幹什麼?找人?找她嗎?

不!不!她猛搖頭!這是不可能的事,他們不可能來我她,絕對不可能!他們正樂得能撇開她哩!又怎麼可能再來找她?

那是為什麼?帶胖胖出來歷練?

這太誇張了吧!胖胖才三歲耶!



寬敞的空地上,在黃昏的沈沈暮色中,一抹淡淡的白煙倏地掠過,就像流星似的曳過千里,又擬這天地中的一片霧氳,更像暮雲淒淒裏的浮光幻影,宛如自虛無裏出現,剛剛發覺即已無蹤,不知從何而來,亦不知往何去。

胖胖緊摟著展傲竹的頸項,趴在他的肩頭,低喃:「爹爹,我好想娘喔!」

展傲竹微吸一口氣,身形以快得不可思議的速度飄然飛越曠野土石,就像一抹來自極西的冷電,甫飛來,隨即已消失。

小小年紀不該有的歎息再次輕吐,胖胖哀怨、怯怯地道:「爹爹,胖胖不要飛飛了,你帶娘飛飛好不好,爹爹?」

展傲竹始終無語,直到來到常德縣城的城門口時,他才回答。「我會的,胖胖,我會帶你娘飛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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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從黃百瑞一家到達駱府後,整座駱府便處於森嚴的警戒之中,尤其是黃百瑞全家所居的東進,守衛更是嚴密,府中有大半的人手都聚於東進四周,幾乎是五步一小崗,百步一大尉。擎天幫的人手己開始在常德縣北門外聚集了,而駱木雲邀請的幫手卻還只到達一半不到,所以,駱木雲相當緊張擔憂。但是,這一切都與水心無關,因為她只是駱珍珍的丫環,而府裏上下都知道大小姐對她特別寵信,所以,也沒人敢派差事給她,算起來,她可能是整個駱府裏最輕鬆的人哩!

可輕鬆是更輕鬆.自由反而受限了,因為府裏守衛嚴謹,很多地方是她這種小婢女不能隨便來去的,而且,當駱木雲開議事會時,尋常人等也不能到處亂走,免得被疑為細作。

就像現在,老爺又在開會了,所以,她只能躲在房裏發呆,順便想念一下那兩個沒良心的大小傢伙。

細碎的步履聲悄悄來到她身後,她微偏頭。「開完會了,小姐?」

駱珍珍輕笑一聲,來到水心身邊落坐。「看你這德行,好像悶得很哪!」

水心翻翻眼。「哪兒都不能去,當然悶啦!」

駱珍珍仔細打量水心。「好像……不只是無聊吧?」

水心大歎一聲。「不是無聊又會是什麼?」

駱珍珍若有所思地凝視水心許久。「看你剛剛的樣子,似乎是在想念著什麼人喔?」

水心心中一凜,「鬼扯!」她遮掩地揮揮手道。

「是嗎?」駱珍珍更加懷疑地斜睨著水心。「真的沒有思念的人?」

水心避開雙眼。「沒有。」

駱珍珍嘿嘿直笑。「有吧?」

「告訴你沒有就沒有嘛!」水心老羞成怒地叫道:「我怎麼可能去想念那個……」她遽然住口,臉上的神情是既尷尬又彆扭。

「我就說嘛!」駱珍珍勝利地呼喊一聲。「老實說吧!小蘭,你早已有心上人了,對不對?」

「老實……」水心無助地瞥她一眼。「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駱珍珍的雙眉高高一挑,隨即恍然道:「哦!我懂了,你對他有感覺,卻不明白那是什麼樣的感覺。」

「大……大概吧!」水心咕噥著。

「那好吧!我來問你一些問題,你要老實回答我,我再告訴你那是代表何種感情,這樣行嗎?」

遲疑了好一會兒,水心才慢慢的點了點頭。

「好,第一,」駱珍珍邊想邊問:「你想他嗎?」

水心點頭。

「時時刻刻嗎?」

水心蹙眉,許久沒有回應。

「沒關係,再來。」駱珍珍拍拍她的手。「你想他的時候,是什麼樣的感覺?甜蜜?悲哀?難過……」

不待她問完,水心便咕噥道:「痛心。」

駱珍珍微微一愕,詫然問道:「痛心?怎麼是痛心?」

水心又失去聲音了。

駱珍珍歪著頭審視她半晌。「他是什麼樣的人?」

「極好看,但……」水心苦笑。「冷酷無情。」

「冷酷無情!」駱珍珍吶吶地道:「你……你怎麼會喜歡那種人?」

水心無語。

駱珍珍沈默了一會兒。「那……他對你怎麼樣?」

水心依然是無奈的苦笑。「他連話都不願意和我多說,叫他陪我出去逛逛,他死也不肯,平常不但冷漠以對,生氣時就立刻板起臉,活像我是他毀家滅親的大仇人似的……總而言之,沒一點好。」

駱珍珍乾笑兩聲,「放棄他吧!那種人……」水心哀怨的雙眸瞅著她,令她再也說不下去了。「你忘不了他是嗎?」

水心長歎一聲。「想到他心就痛,又怎麼樣也忘不了……」

駱珍珍看著水心。「你八成是愛上他啦!」

「我想也是。」水心歎道:「我只是不明白,他對我那麼差勁,我一直是很氣他的,真的很氣很氣,我一直是這麼認為的,可現在……怎麼會變成這樣呢?!」

「這……感情的事是很難講的,」駱珍珍沈吟道:「最重要的是人跟人之間的緣分,你跟他有這個緣分,所以,他對你再怎麼惡劣,你還是會身不出己的愛上他。你知道,愛跟恨也不過是一線之差而已。」

「緣分?」水心懷疑地瞟著她。「既然有緣分,為什麼他就不會愛上我呢?」

駱珍珍愣了愣,隨即反駁道:「你怎麼知道他沒有愛上你?說不定他也是在分開之後才發現愛你的嘛!」

「如果沒有呢?」

「如果沒有……」駱珍珍歎息。「那就是孽緣羅!」

「孽緣?」

「如果是孽緣,最好是及早斷絕,但是……」駱珍珍垂下美眸,同時眯著眼偷窺她。「好象都不太容易做到耶!」

水心一張俏臉時成為苦瓜臉。「是不太容易,我已經試過好多回了,可是……」

看水心似乎更為苦惱了,駱珍珍忙道:「那就慢慢試吧!別急,或者順其自然比較好吧!」她眼珠子一轉,又道:「這兩天府裏氣氛緊繃得緊,讓人也跟著喘不過氣來,我們出去走走散散心吧……哦!對了,今兒個有廟會喔!不想去看看嗎?」

「廟會?」水心大叫,同時一躍而起。「怎麼不早說?走吧!」

剛剛還一臉苦相、懶懶散散的人,一聽到熱鬧,精神立刻就上來了,水心拖著駱珍珍沖出房門,連大門也懶得繞過去了,乾脆兩人縱身一躍,飛越府牆逛廟會去了!
 


在升平年代,想要看大逃亡景象也是容易得很,只要上大廟會去逛逛就明白了,尤其是那種四年或十年才一次的廟會,簡直可稱得上是千軍萬馬、萬頭鑽動。放眼望過去,除了兩旁的戲臺、帳棚、店鋪、攤販等,中間全是一顆顆人頭,耳裏除了吆喝叫賣聲外,還夾雜了不少幼兒稚女呼爺喊娘的哭叫聲,敢情是逛著逛著,就將小兒女給忘在後頭了。

香汗淋漓的兩位大姑娘看過傀儡雜耍,欣賞過賣膏藥的十八銅人掌,又去聽了會兒講書和鼓板小唱,再到書畫骨董攤前逗留了好一陣子,然後就大大方方地站在涼食攤側,一人一碗冰雪冷圓子,邊吃邊聊著待會兒還要上哪兒逛去。

可聊著聊著,驟然間,水心臉色大變,手上那碗冰雪冷圓子鏗鏘一聲落在地上,碗摔成兩半。詫異的駱珍珍剛想問她怎麼了,水心已經一把拖著她就跑,只聞又是一聲住鏗鏘,她的冰雪冷圓子也沒了,耳裏傳來攤販的叫罵聲,駱珍珍趕忙回手扔出一塊碎銀。

而水心聽到的是一聲聲熟悉的呼喚:「娘!娘!」

是那對可惡的大小混蛋!水心頭不敢回、腳不敢停,她知道展傲竹的能耐,所以,她機警地往戲班後臺一鑽,穿過忙亂的戲臺人員,再鑽出竄入另一座傀儡班的後臺。水心一步也不敢停留,繼續往前闖……直到穿越過最後一個帳棚,最後,她拉著莫名其妙的駱珍珍直接往駱府沖回去。

她不認為他們是來找她的,但是不怕一萬,只怕萬一,還是溜為上策!這真是她這輩子逛過最可怕的一次廟會了!

梆擊三更,熱鬧的街市只剩一片雜亂,還有瘳瘳數人仍在整理收拾帳蓬,靜夜中,只有幼兒的哀鳴。

「嗚……娘不要胖胖了,嗚……爹呀!娘不要胖胖了,嗚……」陣陣蕭索的夜風中,黯沈沈的霧氣裏,淒涼的哀嚎聲緊揪著人心。

抱緊了懷中的胖胖,展傲竹歎道:「娘不是不要你,胖胖,娘是在氣爹,她好氣好氣爹。」

「嗚……我要娘,我要娘啊!嗚……」

「爹會找到她的,爹一定會找到她的。」是的,他一定會找到她,只要她還在常德縣城裏,他很抉就能找到她了。

「小蘭,你昨天到底是怎麼了?好像見了鬼一樣。」

「沒什麼,只是……只是看到熟人了嘛!」水心心虛地低下頭。「你是知道的,我不能讓熟人看見,要是讓人看見,跑去通知我爹的話,我就會被抓回去了。」

駱珍珍沈默了一會兒。「你一直這樣也不是辦法吧?再試試跟你爹說看嘛!」

「再說吧!再說吧!」水心就這樣蒙混過一關了。

但是……他到底帶胖胖出來做什麼啊?



擎天幫幫主管天威到了,但他並沒有直接攻進駱府,畢竟駱木雲不僅在江湖道上,甚至在整個武林裏,都算是聲威顯赫的前輩,若非萬不得已,管天威並不想引起整個武林的不滿。所以,他先派了一位使者過來商談,一位夠資格在必要時變動雙方條件的使者——擎天幫副幫主包泰常。

駱府的議事廳裏,端坐在主位上的當然是駱木雲,兩側則分別是包泰常和隨他一道來的兩個幫衛,另一邊則是霸劍司馬存孝、陝北大豪西門午和丐幫長老沙乃英,這三位是駱府的主力幫手。

包泰常平靜地開口道:「駱大俠,敝幫主的意思是,駱大俠不該阻擾他為兒子報仇的行動.駱大俠也是為人父者,該瞭解為人父喪子之痛的悲哀才是。」

「我是瞭解,」駱木雲回答。「但是,令少幫主是咎由自取,怎能怪罪他人呢?他淩人妻女,又滅人滿門,大人身為朝廷命官,為死者申冤有何不對之處?」

包泰常沒有反駁,他只是點點頭。「好,看在駱大俠的面子上,敝幫主願意委屈點,只要將黃百瑞和他的兩個兒子、一個孫子交結我們就好,其他的我們可以放過。」

「委屈?」駱木雲冷笑。「絕人子孫還叫委屈?」

「駱大俠別忘了,咱們少幫主是幫主的獨子,少幫主一死!幫主也等於絕了子嗣,因此,他要絕黃百瑞的後嗣,也不過是以牙還牙而已。」

「不可能!」駱木雲斷然道:「別說四個.一個都不交!」

「駱大俠……」

「不必再說了!」駱木雲揮揮手。「錯在你們,黃百瑞不應該為此犧牲,你回去告知貴幫主,我們一個人也不會交出去的!」

包泰常深深的看他一眼,而後站起來,「既然如此,我會照駱大俠所說的回去稟告幫主,不過……」他微微掃一眼對面三個靜坐聆聽的駱府幫手。「幫主要我告訴駱大俠一聲,敝幫這次是勢在必得,所以,全幫上下都已出動……」

包泰常很滿意地看到四人的臉色都變得很難看。「為免駱大俠在倉卒之間無法審慎思考,所以,幫主願意給駱大俠七天時間考慮。請放心,我們不會在這七天內,使出任何卑鄙的手段。如果屆時,駱大俠依然認為值得為黃百瑞掀起連天血戰,那幫主也一定不會令駱大俠失望的。」

駱木雲面色沈肅地大喝一聲:「來人,送客!」

包泰常拱拱手,帶著兩個幫衛鎮定地離開了。

廳內四人相對無語,良久後,司馬存孝才毅然道:「駱伯伯,既然知道對方已經全幫出動,我們最好重新策劃一下防衛措施!」

沙乃英也豪邁地說:「對,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不都是這麼說的嗎?」

沈穩的西門午則朝駱木雲微微一笑。「咱們唯你馬首是瞻了,駱兄。」

於是,駱府的議事廳中,因人開始?未來的血戰作最嚴密的規劃。

水心在駱珍珍的書房裏看書,因為她不敢出府,而府裏的形勢也更緊張了,似乎只有這兒能讓她打發時間。

駱珍珍雙眉鬱結地推門進來。水心抬頭一看,便隨即問道:「怎麼了?跟齊少爺吵架了嗎?」

駱珍珍搖搖頭,她來到書桌邊,搖著水心的肩頭。「小蘭,爹要府裏的下人暫時先出府去避難,我想,你最好也跟著去。」

水心眨眨眼。「怎麼?這麼沒把握。」

駱珍珍苦笑。「對方全幫都出動了,還能有什麼把握?」

「老爺不也請了很多幫手嗎?」

「是來了不少,但是,真正稱得上高手的也不過三、五個,而對方光是六個堂主,個個身手就幾乎不輸四劍中任何一位,更別提幫主身邊的金銀雙衛.聽說他們的身手在擎天幫中,僅次於幫主而已。在這種情況下,你說,我們能有幾分把握?」

「既然如此,那我就更不能走羅!雖然我不敢說我的武功有多厲害,但是,多個人手就多分力量!」水心理所當然地說。

「可是這一次……」

「別說了,你趕不走我的!」水心想了想。「上回你帶我出去散心,這回該我帶你出去散心了吧?」

「我……」

「什麼你呀我的……」水心突然雙目一凝。「難道現在已經不能出府了?」

「不是啦!」駱珍珍翻個白眼。「對方給我們十天時間考慮,現在還剩下四天,他們也承諾不會使出什麼卑鄙的手段。擎天幫雖然蠻不講理,但至少管天威一向重承諾,所以,出去並不會有什麼危險,只是,我還是覺得你應該……」

不給她羅唆下去的機會,水心再一次拉了她就跑。都這麼多天了,那對大小飛飛應該離開了吧?



大概是午膳時刻已過,所以,醉仙樓的客人並不多,不太嘈雜喧囂,尤其是樓上,只有三兩桌聊天的客人。

水心和駱珍珍坐在一個靠窗的座位上瀏覽街景,桌上是幾碟小萊和一壺熱茶,她們對坐談笑,不時指指街上某處低語,就像現在,水心正指著酒樓斜對面的當鋪開心的笑著。

「瞧,又來了,每一回瞧見那老闆,他好像都是被他老婆打出來的,要不就是道貌岸然地坐在櫃檯後,拽得象二五八萬似的。可碰著他老婆就像老鼠見到貓一樣,躲都來不及。不過也難怪,他老婆可凶著哩!每次都……啊!瞧,她又拿根兒追打他了,好凶哪!她……」

「小蘭,」駱珍珍突然打岔道:「那娃兒……那娃兒你認識嗎?」

水心詫然的轉回頭望著駱珍珍。「嗄?」

駱珍珍用下巴指指水心身後,水心轉頭一瞧,立即倒抽一口氣。

淚痕狼藉的小臉蛋上,大大的淚眼已然決堤,豐沛的淚水如黃河泛濫般湧出,胖胖緊咬著下唇,不讓自己哭出聲來.小手抓著水心的衣角哽咽著。「娘……胖胖……胖胖會很……很乖……娘不要……走……」他抽噎著。「不要走,娘……胖胖會……會聽話……不再惹娘……生氣……」

駱珍珍詫異地望著胖胖。「他是不是跟家人走丟了?否則怎麼到處亂認娘?」

水心沒理會駱珍珍,她抖了抖唇。伸出顫巍巍的手去擦拭兒子的淚水:「你不是討厭娘嗎?娘走了正好啊!」她顫聲說。

駱珍珍愕然的張大嘴。

「不……娘……是胖胖不……不乖……胖胖亂……亂說話……胖胖好想……好想娘……娘……」猛然抱住水心的腰,嚎啕大哭起來。「娘……胖胖……好……好想……想娘啊……」

水心再也忍不住了,她一把抱起兒子,緊緊擁在懷裏,「娘也好想,好想……好想哪!」她也放聲大哭。

駱珍珍已然完全不知所措。「小……小蘭,這……這是怎麼一回事啊?」

母子倆的哭聲比她的問話聲還大,所以,她的問題當然得不到回答,沒奈何,她只好等「雨」停了再說羅!

好久,好久——

水心慢慢收起淚水,她掏出手絹兒,擦完自己的淚水後,再擦擦兒子的臉蛋。「別哭了,別哭了!」

胖胖聞言,趕忙收起淚水,免得娘親又不高興了,他甚至硬擠出一抹可拎兮兮的笑容。「娘,不哭了。胖胖不哭了。」

水心心疼地在胖胖的臉頰上親了一下。「唉!你這小子.就是讓人心疼,可讓人生氣的時候也著實令人……」

「不會了,娘,不會了,」胖胖歡喜地叫道:「不會讓娘生氣了,胖胖會很乖很乖,胖胖會聽話,娘,你不要再離開胖胖了,娘!」

水心歎了口氣。「其實娘也不是真的生你的氣,是……」

「爹爹,」胖胖瞅著她。「爹爹說娘生他的氣。」

水心欲言又止地看不看。

「娘,胖胖不要飛飛了,」胖胖怯怯地說:「以後爹爹會帶娘飛飛。」

水心失笑道:「你以為就只是為了飛飛嗎?傻瓜,娘哪有那麼小氣,是……」她輕歎,「你爹爹根本就不喜歡娘,他不喜歡跟娘說話,也不喜歡跟娘在一起,他只喜歡你,所以娘……」她再歎一聲。「別說了,說了你也聽不懂。」

胖胖撒嬌地膩在水心懷裏。「可是胖胖最喜歡娘啊!」

「是喔!」水心捏捏他的鼻子。「是誰說討厭娘的,嗯?」

胖胖立刻又垮下了臉,囁嚅道:「娘,是胖胖不對,娘不要生氣……」

「好了,好了,娘只是跟你開開玩笑而已嘛!」水心笑著說道,這時候,她才突然想起她還有個同伴在,她忙轉向駱珍珍,「對不起,小姐,我一時……」她住了口,因為駱珍珍根本沒在聽她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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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5 01:58:25 |只看該作者
 
只見駱珍珍怔楞地直盯著水心身後。

水心拍拍駱珍珍放在桌面上的手。「小姐,你怎麼了?」

駱珍珍怔愣地望了她一眼,而後視線在臉上繞了一圈,然後又回到水心身後。

「小姐,你到底……」

話說到一半,水心猛地哎了聲,同時迅速轉身向後,旋即發現那個令她又恨又氣的傢伙竟然就直挺挺地佇立在她面前,深黝幽沈的雙眸靜靜地注視著她。滿懷複雜難解的情緒霎時蜂擁而上,一時之間.水心似乎也只能呆呆的回視他。

好一會兒,胖胖才輕聲道:「娘.爹爹也想你耶!」

水心猙然驚醒回神,她收回視線,猶豫一下,隨即轉回身子依然背對著夫婿,「是嗎?」她嗤笑一聲。「你想我還有可能,你爹爹才不會想我哩!」

胖胖瞧一下爹親。「真的啦!娘,爹爹真的有想你耶!」

水心搖搖頭。

「娘,」胖胖拉拉她的衣襟。「爹爹真的想你啦!你問爹爹嘛!」

水心依舊不言不動。

「娘,問爹爹嘛!」

駱珍珍突然站起來,「我……呃……我忽然想起我要替瑜青買雙鞋,你們聊聊,我自己去買就可以了,待會兒我再回來找你。」不等水心回答,她匆匆離開了。

胖胖又拉拉水心的衣襟。「娘,爹爹也有東西要給你喔!」

「給我?」水心冷哼一聲。「是給你的吧!」

話聲才剛落,一個小布包就突然出現在她面前的桌子上,胖胖立刻拿起來塞進她手裏。「娘,看看,看看嘛!」

水心皺皺鼻子,不情不願地打開來,當她掀開最後一角布巾時,霞光寶氣立時隨隙而出,她不禁驚呼一聲,瞪目瞪視著躺在粗糙布巾上的寶石項鏈。那是以一串如龍眼般大小的七色寶石連綴而成的項鏈,在那彩絲幻燦的光彩中,項練下端更系著一枚心形翡翠,翠心赫然映現著一抹隱隱血紋有如一條細小的龍紋。這條項鏈,不論內行或外行,只要一看,便會曉得其珍異罕見的價值,恐怕是傾千金也難得哩!

水心小心翼翼地觸摸著那心形綠翠,她知道,光是這血龍翠,便巳是價值連城了。

她不可思議地轉頭瞪著緩緩在她左手邊坐下的展傲竹,她舉舉手中的項鏈。「你……這……你怎麼會……」

「我想你。」

水心再一次張口結舌,她猛眨著眼,懷疑自己剛剛是否聽錯了。

「娘,爹爹說他也想你耶!」胖胖得意地說。

「你……你……你……」你了半天,水心終於擠出後面的話,「再說一次!」

展傲竹靜靜的凝視她。「我想你。」

看到項鏈時是驚喜,現在卻是深切窩心的感動,濃稠的甜蜜溫馨迅速在心窩裏著、蕩漾開來。水心知道以展傲竹冷漠執拗的個性來說,能吐出這三個宇已經是非常非常了不起了,幾乎可以預測今日太陽肯定會從東邊落下了。而且,這也算是他先低頭了,不是嗎?能讓霸道蠻橫的狂書生低頭,這可是她想也不敢想的事哩!踏著這個了不得的成就當臺階,她應該可以風光得意地下臺去了,更何況,她也好想念他們父子倆哩!

於是,她笑了,「我也想你。」她低頭羞澀地說,一邊小心包起項鏈,一邊偷瞄他一眼。「你們是出來找我的嗎?」

展傲竹點點頭。

「你們找我多久了?」

「你出門那天,我們就出來找你了。」

「咦?」水心驚訝地張大了眼,「我出門那天?那你們……」她突然頓住,隨即「哦!」了一聲。「你們大概是跟我走岔了路吧!」

展傲竹沒說話。

水心也很習慣跟他講話要自說自話。「不過,我恐怕不能現在就跟你回去。」

展傲竹微蹙眉,胖胖卻立刻大叫出來。「娘,胖胖會乖,胖胖會聽話,胖胖……」

「你這小子,有完沒完啊!」水心敲敲他的前額。「娘是有事,所以不能現在就回去,懂嗎?」

「有事?」胖胖喃喃念著,同時轉頭瞅著爹親。「爹爹……」

「我們等你。」展傲竹淡淡地說。

「等我?」水心的眼珠子溜溜一轉,立刻眉開眼笑地直點頭。「好啊!好啊!那是最好的了,那就等我辦完事後,咱們再一起回去羅!」

「娘,」胖胖指著桌上的花生。「我要吃豆豆。」

水心把整碟花生挪到他面前,由胖胖自己剝,她則以算計的眼光瞟著展傲竹。

「相公、夫君,如果說……」她停下來想了想。「這麼說好了,如果說有人要傷害我,你會幫我嗎?」

展傲竹點點頭。

水心陰陰的偷笑了一下。「那如果我和人打架,你也會幫我嗎?」

展傲竹又點頭。

水心眯起眼,儘量藏起眼中的奸詐之色。「那若是有人要和我打,你會不會乾脆先替我解決掉麻煩?」

展傲竹再點頭。

終於,水心也滿意地跟著點頭。「這樣就行了。」

「怎麼樣就行了?」

水心循聲轉頭一瞧。「啊!小姐,你回來了?鞋子買到了嗎?」

駱珍珍舉舉手中的小包包,「買到了。」她坐回原位.朝右邊的展傲竹瞄了一眼。「這位是……」

「我家相公羅!他姓展,」水心不好意思地說,接著又摟摟坐在自己懷中吃花生吃得不亦樂乎的胖胖。「還有我的兒子胖胖。」

「果然沒錯。」駱珍珍似乎毫不意外地輕笑一聲。「看樣子,你是跟你夫婿吵架才離家的吧?」

水心吐吐舌頭。「被你抓到了。」

「那你要跟他回去了嗎?」

「還沒有,」水心眨著眼。「等駱府的事情解決之後再說。」

「小蘭,你不……」

「我叫水心,冷水心。」

駱珍珍楞了一下。「哦!原來你叫冷水心,嗯!挺雅致的名字。」

「謝謝。」

「少來!」駱珍珍輕嗤。「把我當成你兒子了嗎?別再岔開話題了,小……呃……水心,你不能留下來,而且,你相公也不會願意自己先回……」

「他們會陪我留下來,我想,我那個房間應該可以擠……」

「你瘋了!」駱珍珍驚叫道:「府裏那麼危險,遠避都來不及了,你還要讓你相公一個弱質書生和你兒子一個小娃娃住進去?」

「弱質書生?」水心有趣地瞧著展傲竹冷漠的俊美臉龐。「我說老爺,人家說你沒用耶!你不生氣嗎?」

駱珍珍啼笑皆非地唉了一聲。「水心,拜託你正經一點好不好?你是有武功可以自保,可是他們……他們還要人保護,這……這不是……不是……」

水心一臉笑眯眯的說。「無妨,無妨,我家相公和兒子不需要人保護,對不對,夫君?」

回答的是胖胖。「爹爹會飛飛,爹爹帶胖胖飛飛,爹爹也要帶娘飛飛,跟飛呀一樣飛飛。」

左一個飛,右一個飛,飛得駱珍珍滿頭小鳥。她張開嘴又閉上嘴,甩甩頭後,又再次張嘴。「水心,我知道你很有義氣,可是,不值得拿你相公和兒子的命來冒險,你想做俠女。將來還有的是機會。我答應你,如果駱府這一次能安然度過劫難,我一定會和你一起闖蕩江湖去……呃……當然要經過你相公的同意。」

「他啊?」水心斜飛展傲竹一眼。「下輩子吧!他連帶我出去轉一圈都不願意了,哪會讓我自己出去闖蕩江湖!」

展傲竹僅是淡談的瞥她一眼,而胖胖卻忙吐出滿嘴咀嚼到一半的花生。「娘,胖胖不要飛飛了,爹爹帶娘飛飛。」

水心好笑地捏捏他的鼻子。「吃你的花生吧!小子,娘是在說你爹,又不是說你。」

「爹爹?」胖胖立即轉頭瞅著爹。「爹爹,帶娘飛飛!」

展傲竹默然無話,駱珍珍卻忍不住好奇地問道:「什麼是飛飛啊?」

「飛飛?」水心斜睨著展傲竹,冷哼一聲。「我怎麼知道?他又沒有帶我去飛飛過!」

胖胖又忙著掙扎下地,走兩步到展傲竹身邊,拉著爹親的袖子。「爹爹,帶娘飛飛嘛。爹爹!」

展傲竹伸臂抱起他來,依然無聲。

敢情水心是被活活氣走的!駱珍珍終於明白,水心並不是和她這位俊美冷然的夫婿吵架而離家,因為一個巴掌根本拍不響嘛!瞅見水心的臉色實在不怎麼好看,駱珍珍忙打圓場,順便岔開話題。「水心,你相公應該是有自己的打算,或許他只是不方便說出來而已,我們就甭說這些了,還是說你什麼時候要回去才是正經的吧?」

「這還有什麼好說的?」水心無辜地眨著眼。「當然是等駱府的事解決呀!」

「水心……」

「別說了,小姐,我主意已定,你怎麼說都沒用啦!」水心悠哉悠哉地端起冷茶來一口喝乾,另外再倒滿放到展傲竹前面。「小姐,相信我,我不會替駱府帶來任何麻煩.更不會拿我相公和兒子的命當玩具耍。」

駱珍珍懷疑地看著她好半晌.而後才問:「你相公知道駱府的情形嗎?」

水心聳聳肩。「知不知道對他來講根本沒什麼不一樣。」

駱珍珍哀歎。「水心,你不要……」

「好,好,好。」水心搖搖頭,隨即斜眼瞧著展傲竹。「喂!爺,告訴我,天地這麼大,可有一處你不敢去的?」

不用猜了,展傲竹當然是無聲無息。

於是,水心驟然火大地猛拍一下桌面。「喂!相公,我警告你喔!你至少要回了這個問題,否則我會再溜。這一次,我可會溜得你絕對找不到!」

展傲竹雙眼中的寒芒突地熄滅,殘暴冷戾之氣驟現倏隱,速度快得令駱珍珍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卻又不知道為何會有這種感覺。但水心不但看得很清楚,也明明白白的感受到他的怒意,她不自覺的瑟縮了一下.心中直懊悔幹嘛無端挑起他的火氣,這下子她真不知道該怎麼滅火才好了!

誰知道……

「沒有。」

他竟然回答了!水心不敢置信地道著他,他的怒氣竟然沒有爆發出來。而且還回答她了?這簡直是奇跡嘛!但是……為什麼?或者該問,這代表什麼意義?

水心見他徐徐地端起茶來啜了一口,她的唇角不禁緩緩升起一抹喜悅的笑容,這「意義」她可以慢慢想,反正不會是壞的就是了。

於是,她喜孜孜地轉向駱珍珍,「瞧,他哪兒也敢去,不管有沒有危險都一樣。」她說得好得意。

駱珍珍轉頭望著始終冷淡淡然的展傲竹片刻,終於無奈地歎了口氣,「好吧!我投降了,實在拗不過你!」最後又再歎一聲做結尾。

水心更得意了,「當然,沒幾個人拗得過我,除了……」她瞟了夫婿一眼,「那個大冰塊。」隨即又嗤一聲。「他也沒跟我拗,他根本就是不甩我,跟他講話,還不如跟我家的咯咯講話,說不定還有反應一點……」

「咯咯?」駱珍珍茫然地道。

水心噗哧一聲,指著胖胖笑道:「他都叫咱們家的大公雞叫咯咯,我也就跟著這樣叫羅!」

胖胖傻呵呵的笑著,駱珍珍不由得歎道:「你兒子真的好可愛、好漂亮!」

「跟我無關,」玉手一指展傲竹.「誰都看得出來,完全是他爹的功勞!」水心吃味地說。

駱珍珍失笑。「這種醋你也吃?」

水心噘了噘嘴。

駱珍珍搖搖頭。「真受不了,已經為人妻、為人母了.還這麼幼稚,你家相公真可憐,一個人要照顧兩個孩子……」

水心雙眉一挑,怒指著駱珍珍。「喂!喂!你……」

駱珍珍馬上雙手齊搖。「好,好,我錯了,我錯了,行了吧?」

水心下巴一揚。「當然不行,得做名譽賠償才行!」

「名譽賠償?」駱珍珍念了念.突然轉頭朝胖胖擠擠眼。「胖胖,姨姨帶你去買麵人兒好不好?」

胖胖立刻蹦跳起來。「好,好,胖胖要麵人兒,胖胖要麵人兒!」

「小姐,是賠償我耶!不是……」

「……然後再去吃荔枝膏、水晶餃兒……」

「喂!這不公平……」

「……還有皮影戲……」

水心噘高了嘴。「真的不公平!」

為什麼小的都比她吃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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