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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陸戰男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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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獨孤紅][ 響馬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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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6 10:43:47 |只看該作者
  忽聽一個話聲傳了過來:「哎呀!天爺,你們怎麼跑這兒來了,可沒讓我找死!」
  駱明珠忙低低說道:「六當家的!剛才的事兒一個字兒也別提。」
  旋即轉過臉去揚聲說道:「這兒就這麼一畝三分地兒,就算都跑遍還能累著你麼?」
  孫繼承快步走了過來,斜著眼看了馬老六一眼道:「什麼地方不好去!你們怎麼偏偏跑到這兒來了?」
  駱明珠一哼道:「這兒有什麼不好,你找我們幹什麼?」
  孫繼承道:「幹什麼?問很好,該談的都談完了,要回去了,明白了麼?」
  「德性!」駱明珠道:「要回去就說要回去了不就結了麼,幹嗎這麼羅羅嘻嘻一大堆廢話,妹妹,咱們走!」
  一拉樂素馨,轉望馬老六道:「六當家的!謝謝你了。」
  擰身往前行去!
  馬老六賠笑說道:「姑娘別客氣。」
  孫繼承看了馬老六一眼,沒說話,轉身跟了上去!
  馬老六走在最後,他想找機會跟樂素馨說句話。可是偏偏孫繼承緊跟在兩位姑娘身後,他找不著一點機會,他暗暗急得不得了。
  在這後頭沒機會,到了前頭就更沒機會,這邊兒雷老二、白雲飛、左老五在,那邊孫震天跟樂敬正在,馬老六隻有眼睜睜地望與姑娘走了c馬老六其變了,他一付失魂落魄模樣,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為什麼會這樣,連他自己也不相信他馬老六會這樣!
  難道這真是緣份?
  恐怕這只有問天了。
  「奶奶的!這兩個妞兒真心賴,要能讓我樓一個睡上一夜,我死都願意。」
  馬老六一巴掌揮廣出去,「叭!」地一聲脆響,口舌輕薄的那個倒了霉,摔在了地上臉腫了,嘴也破了,血順著嘴角滾了下來,他捂著臉怔在了那兒。
  據他所知,馬老六一向是最喜歡這個的。
  馬老六寒著臉道:「從現在起,你們哪個敢再迸一個字兒,我割了他的舌頭。」
  轉身往裡去了。
  雷老二、白雲飛、左老五都怔住了。
  XXX進了堂屋,點上燈,孫震天急不可待,劈頭就問:「怎麼樣,姑娘!套出來沒有?」
  駱明珠道:「瞧您,幹嗎這麼急呀,妹妹勞苦功高,您總得讓她坐下歇歇,喘喘氣兒呀。」
  孫震天道:「丫頭!少跟我耍貧嘴,決說。」
  駱明珠擰身往下一坐道:「好!說,說,您不看看是誰出馬,哪有套不出來的。」
  孫震天大喜,忙道:「是什麼東西,在哪兒?」
  駱明珠把馬老六說的那七顆珠子告訴了他,最後一搖頭道:「在哪兒不知道,馬老六沒說,我不便太深問,怕他起疑!」
  一聽說是這麼七顆珠子,孫震天師徒跟樂敬正都直了眼,樂敬正道:「我是個說書的,這七顆珠子我只在前人的書上看見過,沒想到世上竟真有這麼七顆珠子,而且就在京裡……」
  孫震天心中好生激動,鬚髮皆動,道:「這種稀奇珍貴的東西絕不能落在這些殺人不眨眼的鬍子手裡!這種……」
  駱明珠道:「您恐怕得趕快想想法子,聽馬老六的口氣他們很有把握,生似東西已經抓在了手裡的。」
  孫震天神色一緊,凝目忙道:「丫頭,馬老六是怎麼說的?」
  駱明珠乾脆把經過從頭到尾說了一遍!
  靜靜聽畢,樂敬正頭一個笑了起來,搖著頭道:「這倒好,這一來我可是臭名在外了!」
  孫震天沒笑,他皺了眉,而且一雙眉鋒皺得很深,喃喃道:「這麼看來,他們當真是已十拿九穩了,恨只恨咱們沒能套出那幾顆珠子在哪兒,不能早他們一步下手。」
  駱明珠咂娥嘴道:「您又不是不知道馬老六這個人,太露骨了怕他動疑,您不說過麼,要讓他們之中的任何一個動了疑,這件事就不好辦了。」
  孫震天道:「我知道,沒人怪你,我的意思只是說咱們沒辦法早他們一步下手,只有等他們把東西拿到手之後再想辦法了。」
  樂敬正道:「老哥哥!馬老六不是答應東西到手之後給送來麼?」
  孫震天道:「你沒聽明珠說麼,那只是一顆,這一顆他們肯不肯讓馬老六分還不知道呢,再說馬老六這個人你是知道的,怕只怕他跟咱們耍奸施滑……」
  駱明珠道:「那倒不會,我看他很認真,我敢擔保他已經迷上素馨了。」
  樂素馨一臉鄙夷之色,「呸」地一聲道:「別提他,提起來我就噁心,就憑他那付德性,就是天下男人都死光了也輪不著他,你們不知道,剛才我一邊噁心一邊還得哄著他!可沒整死我,下回你們另請高明吧,我再也不幹這種事兒了,好的差事都輪不到我。」
  樂敬正叱道:「你這叫什麼話,你明珠姐不也跟你一樣麼,偏偏你拿話把馬老六引到你這邊兒來了那有什麼辦法,咱們為的是什麼?為的是除好,為的是不讓這批珍寶落進這些殺人不眨眼的鬍子手裡,你知道麼?你大爺跟我還有你繼承兄弟哪一個不是在冒性命之險,你有什麼好抱怨的?」
  樂素馨瞟了乃父一眼,道:「瞧您,您這是幹嗎呀!這麼說說都不行麼?」
  孫震天一擺手道:「玩笑歸玩笑,正經歸正經,馬老六既是認了真那是最好不過,素馨還得在他那兒下點工夫,能留意他們往哪個方向動,咱們能早他們一步下手更好,要不然的話也一定得留意他們什麼時候得手,絕不能讓他們把東西運出關去,只一出關咱們再想下手可就難了。」
  樂素馨道:「您放心吧,我知道。」
  孫震天看她一眼道:「素馨!大爺知道這是大委曲,可是為了……」
  樂素馨道:「瞧您怎麼也說起這個來了?我又不是三歲小孩兒?
  還能不明白這道理麼,別說這是玩假的,只為了除掉這個棄宗忘祖,賣身投靠的費慕書,只為了不讓這批珍寶落在那幫鬍子手裡,就算是來真的我都願意。」









第24章 違命被逐
  孫震天抬了抬手道:「好,好,好!你明白這道理就行了,你明白這道理就行了,其實大爺不是不知道你是個怎麼樣的姑娘家,而且這的確是大委曲,好了,我不再說什麼了,事到如今也只有讓你受點委曲了,只能除掉費慕書,保住這批珍寶,你是頭一功,這也等於是樁大功德,只是你要千萬小心,這幫鬍子凶殘毒辣,一翻臉什麼事兒都幹得出來……」
  樂素馨道:「您的意思我懂,您放心好了,我自有分寸的,馬老六他要真想碰我,那他是做夢,門二都沒有。」
  孫震天道:「那就好,那就好。」
  駱明珠道:「乾爹!對付費慕書的事兒,您跟他們是怎麼說的?」
  孫震天道:「他們說了,他們這趟到京裡來是怎麼個情形咱們清楚,他們只能躲在暗處,不能露面,要不然的話休說讓六扇門裡的人發現,就是讓京城地面上的人發現,他們也別想在京裡多待一天,所以嘛他們讓咱們去把姓費的引出來,然後由他們下手。」
  駱明珠冷冷一笑道:「好好滑的一幫東西!您答應了?」
  孫震天一點頭道:「我當然答應,怎麼不答應?咱們引人,他們動手,算算看還是咱們划得來!手上不沾一點血腥,不傷一個人就把姓費的放倒了,這還不划算麼?」
  駱明珠道:「他們豈是省油的燈,您當心他們耍好滑。」
  孫震天倏然一笑道:「他們不是省油的燈,你乾爹又豈是省油的燈,別的我都怕,我就不怕誰跟我耍好滑,當年我出道的時候他們都還在娘胎裡呢,我過的橋比他們走的路都多,我怕他們耍好滑?好了,時候不早了你們睡去吧,這件事自有我跟繼承去辦,你們用不著操心,只管安心睡去就是。」
  驗明珠沒再說話,跟樂素馨雙雙站了起來。
  一陣異響驚醒了費獨行,這陣異響儘管很輕微,但卻難以瞞過功夫好、人機警的費獨行。
  費獨行醒了,但他躺在床上沒動。
  窗戶上出現了一個無限美好的身影,費獨行一眼便認出那是白雲芳。
  白雲芳這時候跑到這兒來幹什麼?費獨行剛一怔,那無限美好的身影在窗戶上輕輕敲了兩下,然後一閃就不見了。
  這是什麼意思?費獨行只想了一想,馬上就明白了,當即披衣下床開開門走了出去!
  外頭的夜色很寧靜,他沒看見白雲芳,沉吟了一下之後,他帶上門往前行去!
  老遠便見白雲芳屋裡燈亮著,他剛走近,白雲芳在裡頭說了話:「我等著你呢,進來吧!」
  費獨行推門走了進去,白雲芳坐在燈下,幾上還擺著兩杯熱茶,她含笑說道:「吵了你的覺了,不會怪我吧?」
  費獨行走過去坐了下來,道:「敲了敲窗戶就走,姑娘就那麼有把握我准醒?」
  白雲芳笑笑道:「我有自知之明,我的行動絕瞞不過你!我剛到你屋前你就醒了,窗戶前現身,讓你知道是我,然後再敲敲窗戶,這還不夠麼?」
  費獨行道:「錯非我認出了姑娘的身影,我會給姑娘一暗器。」
  白雲芳道:「不會的,我知道你一定認得出是我,事實證明我並沒有料錯,這一點讓我感到很安慰!」
  費獨行目光一凝。
  白雲芳道:「你對我的身影很熟,我還不該感到安慰麼?」
  費獨行道:「說句話姑娘可別在意,倒不是我對姑娘的身影很熟,而是這『中堂府』裡找不出第二個會武的女人。」
  白雲芳眨動了一下美目道:「對你!我從不隱瞞我心裡所想的,你該這樣對我麼?」
  費獨行心頭一震,道:「姑娘!別忘了你是『神州七俠』的傳人,而你也該知道我在『神州七俠』眼裡是個怎麼樣的人。」
  白雲芳道:「我只知道、也只問你在我眼裡是個怎麼樣的人。」
  費獨行道:「事實上我進了『中堂府』以後,有些事情姑娘是清楚的。」
  白雲芳道:「我清楚,我也計較,可是我做不了自己的主怎麼辦?」
  費獨行沉默了,但旋即道:「姑娘深夜不睡,把我找到這兒來就是為了這些麼?」
  白雲芳道:「難道你認為不值?」
  費獨行搖頭道:「那倒不是,只是我覺得來得太突然。」
  白雲芳道:「對你也許是突然了些,可是對我卻已經來了很久了,只不過我一直沒提罷了。」
  費獨行道:「姑娘認為今夜是時候?」
  「不!」它雲芳道:「今夜只是說到這兒了,我順便提一提。」
  費獨行道:「我沒想到……」
  白雲芳道:「難道你心裡一點都沒有?」
  費獨行道:「對於這種事,我已經寒心了,而且我知道我是個怎麼樣的人,將來會是個怎麼樣的情形。」
  白雲芳道:「根據我所知道的,你並沒有對這種事寒心!」
  費獨行道:「姑娘!那不是情,裡頭也沒有情,而且她跟姑娘你不同,對她,我不必負責任。」
  白雲芳道:「要是我能不計較你說的這些呢?」
  資獨行倏然笑道:「姑娘願意把塊肉往我嘴裡送,我又何樂而不受?」白雲芳突然也笑了,她抬皓腕輕理雲鬢,道:「我沒想到今兒晚上我會說那麼多,不過我可以告訴你我是真心真意,你要跟我一樣,那就不用再說什麼,要不然的話你就全當我沒說這些話。」
  費獨行沒說話,沉默了一下道:「姑娘是不是有什麼新的消息要告訴我?」
  白雲芳笑笑說道:「你倒挺有自信的,我告訴你兩件事兒,頭一件,我師爺跟我幾位師叔他們已經到了,第二件,『齊天大聖』孫震天師徒,另外還有一男二女今兒晚上跑到那座土地廟去跟那些人見了面,而且那些人的主力也已經到了!」費獨行聽直了眼,叫道:「怎麼說,孫震天他們跑去跟那些人見了面……」白雲芳道:「世上有些事兒真讓人費解,我兩位師哥還看見那兩個女的陪著馬老六在『土地廟』後一個小院子裡說話,當然!這兩個女的是有用意的,不過孫震天要跟他們聯起手來對付你,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
  費獨行詫聲說道:「有這種事,那兩個女的是什麼樣……」
  白雲芳道:「聽我兩位師哥說,長得都很美,一個叫駱明珠,一個叫樂素馨。」
  費獨行臉色變了,但是在剎那間他又恢復了正常,他搖搖頭道:「誠如姑娘所說,世上有些事真讓人費清,尤其是一些被稱為俠義的人做的事,看起來孫震天為了對付我,所下的賭注是太大了,周瑜打黃蓋,有人要打,有人願挨,那也只有由他去了。」
  白雲芳道:「你要小心!我師父他們已經到了,關外那些人的主力也已經到了,這兩方面都不會等待太久的!」
  費獨行道:「謝謝姑娘,我自會小心的,在這兒有一點我希望姑娘能做到,姑娘的師門把令符交給姑娘執掌,那表示姑娘的師門對姑娘十分器重,姑娘絕不可辜負自己的師門。」
  白雲芳道:「謝謝你提醒我,我知道我該怎麼做的,我沒有旁的事了……」
  費獨行站了起來,道:「姑娘!我永遠感激。」
  他轉身要走!
  「慢著!」白雲芳道:「還有件事兒,我差點給忘了。」
  費獨行回過了身。
  白雲芳接著說道:「近幾天來另有幾撥江湖人物到了京裡,看上去都陌生,不知道他們來自何處,他們的行動也頗神秘,有幾個曾經去過『香車胡同』,你看他們是不是跟胡三奶有關係?」
  「可能!」費獨行雙眉微微一揚,笑道:「『北京城』本就臥虎藏龍,如今又加上八方風雨齊會,看來今後是要好好熱鬧一陣子了。」
  白雲芳看了他一眼道:「我看你這個眾矢之的,一點也不擔心?」
  費獨行一笑說道:「擔心有什麼用?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就算我給他們磕頭去,他們也饒不了我,是不?我回去了,姑娘不信可以隨時跑到我那兒去看看,我準是一覺到天亮。」
  他走了,白雲芳沒留他,也沒再說什麼。
  白雲芳的師兄們既然隱身左近聽見了馬老六跟駱、樂二女的談話,那麼他們就該知道馬老六他們要的那樣東西是什麼,但卻沒聽見白雲芳告訴費獨行,不知道為什麼。
  費獨行說他能一覺到天亮!其實天知道,這後半夜他根本沒能合眼,他倒不是怕什麼,而是因為白雲芳的那些話!
  聽不見費獨行的步履聲了,白雲芳抬手熄了燈,快步往裡去了!
  轉眼工夫之後,一條無限美好的黑影翻出了後窗,足未沾地,輕盈美妙地掠出了「中堂府」,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裡!
  「北京城」裡夜色寂靜,大街上、小胡同裡,到處都是空蕩蕩的,很難看見一個人影,而且十家有九家都熄了燈,很難得有一兩家還綠著燈的。
  這一家就是那很難得還亮著燈的一兩家中的一家!
  這一家,小小的四合院,上房屋裡燈火通明,院子小,屋子自然也大不到那兒去,上房屋裡坐了那麼多人,顯得有點擠。
  那間燈火通明的上房屋裡共有十幾個人,七個坐著,其他的人都站著。
  坐著的七個人當中有五個是老頭兒,另兩個一個是中年文上打扮的中年人,一個是個長得既像「水灘傳」裡的時遷,又像「三盜九龍杯」的楊香武的中年瘦漢子。那五個老頭兒之中有兩個打扮像教書先生,一個老和尚,一個老道,一個竟是個蓬頭垢面的老叫花!
  兩個打扮像教書先生的老頭兒之一,一個穿青衫,一個穿黑衣,穿青衫的那位長眉鳳目,相貌清瘦,精神單釬,穿黑衣的那位股塗得像鍋底,濃眉大眼像極了黑虎趙玄壇。
  站著的則都是年輕人了,一個個氣宇軒昂,英武逼人,最大的不過三十出頭,最小的也在甘上下。
  一間屋擠那麼多人,但卻鴉雀無聲,寂靜異常,沒一個人說話!
  七個坐著的臉色都異常凝重!
  站著的那些個年輕人則一個個顯得都很不安。
  突然!坐著的七個,兩眼裡都有兩道寒光一閃,那老叫花輕吁了一口氣、開了口:「可來了,真能讓人等啊!」
  一陣帶著蘭席異香的微風飄過,上房屋的燈光一暗復明,再看時,上房屋裡多了個人,一身黑色夜行衣,黑紗包頭,外罩一件黑風憋,逼人的英氣中帶著嫵媚,身材美、人更美。
  是白雲芳,她一矮嬌軀跪了下去!道:「雲勞給師父跟六位叔叔請安。」
  「哎呀!寶貝兒。」老叫花咧嘴帶笑道:「這是哪一套,全讓你師父教膩入了,起來,起來,讓五叔看看是胖了還是瘦了。」
  他手中打狗棒一遞,硬把白雲芳一個嬌軀挑了起來,白雲芳趁勢擰身走了過去!
  老叫花伸手抓住了她,「噴」、「噴」!有聲地道:「曖,曖!你們看看,你們看看,咱們姑娘是越來越標緻,越來越美了,想當年五叔每見面非要親一個不可,如今是個眼看要嫁人的大姑娘了,不能親了……」
  敬陪末座那個長得像「楊香武」的瘦漢子道:「本來就是,也不怕你那蓬滴滿了油汁酒液的髒鬍子紮了人家姑娘的嫩臉蛋兒。」
  坐著的幾位都笑了。
  白雲芳也笑了。
  那黑臉黑衣老者輕咳一聲道:「雲芳!你怎麼到現在才來?」
  白雲芳忙回道:「有點事兒耽擱了,讓您幾位久等了。」
  老叫花沖黑臉黑衣老者一瞪眼道:「你這是什麼意思,見面就問罪,孩子這不是來了麼,你要知道,孩子走路來的,她沒長翅膀不會飛。」
  黑臉黑衣老者抬手一指老叫花,望著坐著的幾位道:「你們聽聽,護哪有這樣護法的,我說什麼了,我只不過是問問。」
  瘦漢子乾咳一聲道:「二哥說得是,剛才我也一肚子不痛快……」
  老叫花霍地轉過臉來道:「老七!你那不痛快在哪兒?」
  瘦漢子一咧嘴道:「沒了,看見姑娘沒了一半兒,另一半讓五哥你這一嚇全嚇跑了。」
  坐著的幾位又笑了。
  老叫花哼了一聲,道:「諒你那不痛快,也不敢不跑。」
  那長眉鳳目,相貌清瘦的青衫老者輕咳一聲道:「雲芳現在的處境不方便,她不能在外頭待太久,咱們還是談正經的吧,雲芳!聽說如今為對付費慕書而趕到京裡來的各路人物不在少數?」
  白雲芳神情一肅道:「是的!師父,都是哪些路上的人物,想必幾位師哥已稟報過了。」
  青衫老者微一點頭道:「外頭的情形,你幾位師哥都已經很詳盡的稟報過了,不過裡頭的情形他們卻不清楚……」
  白雲芳道:「裡頭還是老樣子,並沒什麼太大的變化。」
  黑臉黑衣老者道:「自從費慕書來了之後,那賊可是如虎添了翼,而且爪牙也更利了。」
  白雲芳道:「二叔!那對咱們不是有益無損麼?」
  在座的七位都為之一怔,黑臉黑衣老者詫異地看了白雲芳一眼道:「雲芳!你這話什麼意思?」
  白雲芳道:「二叔!雲芳說的是實情實話,您幾位所以派雲芳混進和神府,為的是助和坤作惡,對內:讓和坤的勢力逐漸擴大,一天天的敗壞朝政,對外,讓和坤的作為變本加厲,以激起民間萬丈怒濤,而費慕書的來到,正如二叔您剛才所說,和坤如虎添翼,爪牙更形銳利,這不是正合咱們的心意麼?這不是對咱們有益無損麼?」
  黑臉黑衣老者聽迷惑了,轉望青衫老者道:「大哥!這……」
  老叫花一點頭道:「對!孩子說的對,說的是理,咱們暫時不該動費慕書!」
  青衫老者望著白雲芳道:「雲芳!恐怕你誤會了我跟你六位叔叔的初衷了。」
  白雲芳道:「雲芳誤會您跟六位叔叔的初衷了?您請明示?」
  青衫老者微一點頭道:「你剛才說得不錯,我跟你六位叔叔讓你混進和坤府去,為的就是假和坤之手扼斷滿虜的命脈,摧毀愛新覺羅氏王朝,但是和賊的動向咱們必須能加以控制,也就是說今天咱們讓他害甲,絕不能讓他害了乙,而費慕書的投靠和神,勢將讓咱們難以控制和坤,所以咱們必須除去他,你明白了麼?」
  老叫花又點了頭,道:「嗯!對,對,對!聽大哥這麼一說,費慕書還是該除,費慕書還是該除的。」
  白雲芳並不苟同,道:「雲芳明白了,無如雲芳還是認為咱們不該動費慕書!」
  老叫花為之一怔!抬眼望向白雲芳。
  育孩老者也為之微微一愕,道:「雲芳!這又為了什麼?」
  白雲芳道:「別人不清楚,也可以說這麼多年來江湖上一直誤會了費慕書,雲芳跟他相處這麼多日子以來,雲芳明白了,雲芳不敢說他是一個真正的俠義英豪,一個頂天立地的奇男子,但雲芳絕不認為他是一個只知殺人越貨的響馬,雲芳雖不清楚他有什麼俠跡,但至少他的作為仰不愧、俯不作,他只默默地做他該做的,從不計較世情之毀譽褒貶……」
  屋裡的每一個人都聽征了,都聽直了眼。
  難怪!誰會想到白雲芳會說出這麼一番話來?
  「住口!」突然黑臉黑衣老者拍了座椅扶手,喝道:「雲芳,你是怎麼了?」
  白雲芳毅然說道:「二叔!雲芳沒什麼,雲芳只是把所發現的從實稟知您幾位,以免咱們做錯了事後悔莫及。」
  黑瞼黑衣老者道:「費慕書在江湖上的作為人所共知……」
  「不錯,二叔!」白雲芳道:「有關費慕書在江湖上的作為,雲芳也聽說過不少,不過那只是聽說,咱們之中誰也沒親眼見過。」
  黑臉黑衣老者喚怒道:「簡直是胡說,江湖上這麼多人,誰也跟他沒仇沒怨,難道還會無中生有,血口相噴?」
  白雲芳揚起了一雙柳眉,道:「二叔!江湖上不乏卑鄙險惡小人,只為一已之利害而無中生有,血口噴人的事不是沒有,一句虛育假話多說幾遍,多傳幾個人就能成為真的,眾口可以針金,唇舌可以殺人……」
  黑臉黑衣老者道:「越說越不像話了,江湖上都說……好吧,咱們姑且不提江湖上怎麼說,幾年前他為一個女人殺人,如今又殺人越獄這總是真的。」
  白雲芳道:「二叔!人非聖賢,孰能無過,不錯,費慕書幾年前確的一個女人殺過人,但這只是小疵,不能因為這一點小疵論定他是一個怎麼樣的人,至於殺人越獄,滿虜的作為您不是不知道,他們本就該殺……」
  黑臉黑衣老者猛一拍座椅扶手道:「胡說!你這簡直是強詞奪理。」
  白雲芳道:「二叔!雲芳不敢,設若滿虜不該殺,咱們多少年來的努力又是為了什麼?」
  黑臉黑衣老者勃然色變,霍地站了起來,怒喝說道:「你敢跟我頂嘴。」
  白雲芳不屈的道:「二叔!雲芳不敢,雲芳只是以事論事!」
  青衫老者喝道:「大膽!還不住嘴,長輩們一向器重你,疼愛你,但絕不是嬌寵慣縱讓你目無尊長,還不給你二叔賂罪!」
  白雲芳道:「師父!您老人家在座,雲芳的態度糧口氣何曾有一點不敬……」
  青衫老者雙眉為之一聳。
  老叫花突然站了起來道:「大哥!您先別生氣,讓我來說一句公平話,雲芳說的話跟二哥說的話固然有所衝突,但那卻不能叫頂噴,二哥說的是多年來江湖上的說法,是理,雲芳說的是她自己的所見,也是理,為什麼做長輩的能說理,做晚輩的就不能說理,咱們教徒弟一向是教他們明是非、辨善惡,是直就是直,刀架在脖子上也是直,是曲就是曲,刀架在脖子上還是曲,這是一向咱們教他們的,雲苦又有什麼錯?咱們弟兄幾個所以把今符交由她執掌,就是因為她是個掛帥的材料,難道說如今咱們連這一點都信不過她麼?」
  黑臉黑衣老者兩眼暴睜道:「老五,你……」
  「阿彌陀佛。」那老和尚站了起來,合十說道:「二哥暫息雷霆,五弟說的是理。」
  黑瞼黑衣老者一點頭道:「好吧!他們這一老一少說的是理,那麼讓我來問問雲芳,費慕書既是這麼個人物,但他為什麼投靠和啤?」
  白雲芳道:「二叔!雲芳不也在和坤府當差麼?」
  黑臉黑衣老者道:「他怎麼能跟咱們比,咱們是別有用意,另有所圖。」
  白雲芳道:「焉知費慕書不也是別有用意,另有所圖。」
  黑臉黑衣老者冷笑說道:「要說費幕書也是別有用意,另有所圖,就是日出西山我也不信。」
  白雲芳道:「那是您有偏見了。」
  黑臉黑衣老者一怔叫道:「怎麼說,我有偏見?我跟他費慕書無怨無仇,我對他有什麼偏見。你說我對他有偏見,你倒說說看,費慕書到底做過什麼讓人家翹起拇指說好的?」
  白雲芳道:「二叔!世間默默行善不為人知的大有人在。」
  黑臉黑衣老者道:「不錯!世間默默行善不為人知的的確大有人在,但所謂不為人知並不是真不為人知,至少那些受惠者應該知道,我試問,誰……」
  「二叔!」白雲芳道:「我說不出來,因為我根本不知道費慕書都做過什麼讓人稱道的事,世上並不是沒有默默行善真正不為人知的,就連那些受惠者也不知道,這才是真正的善事。」
  黑臉黑衣老者道:「這麼說你所以認為咱們不該動費慕書,只是憑著你這幾天來的觀察?」
  白雲芳道:「是的,二叔!我認為這已經很夠了,也比江湖上人云亦云的傳說可靠。」
  黑臉黑衣老者冷笑搖頭,道:「你跟費幕書認識才幾天……」
  白雲芳雙眉一揚道:「二叔!他知道我是您七位的傳人,由是他也一定知道我絕不會當真在和神府當差,但是他不動聲色,而且幾次能傷幾位師哥,他都手下留了情,您能不能告訴我,這又為了什麼?」
  此言一出,坐著的幾位全變色站起,青衫老者震聲說道:「怎麼說,雲芳,他已經知道你是我們七個的傳人?」
  白雲芳點頭說道:「是的,師父!」
  青衫老者頭上突然見了汗,道:「蒼天祐我,別讓我們幾個這幾年的心血毀於一旦!」瘦漢子也吃驚叫道:「雲芳!他是怎麼知道你的身份的?」
  白雲芳道:「這我就不知道了,也許他多知多曉,閱歷豐富。」
  黑臉黑衣老者突然一聲冷笑道:「這就是了,他既然知道你的身份,所作所為自不敢太以過份,甚至有可能會裝作一番,別的都不提,只沖這一點咱們也不能留著他。」
  白雲苦口齒啟動了一下,旋即轉望青被老者:「師父!您怎麼都?」
  青衫老者神情凝重,沒說話!
  白雲芳突然跪了下去,道:「雲芳斗膽,萬請您老人家……」
  青衫老者突然冰冷說道:「雲芳!別的什麼都可以不提,但這一點……我寧可錯殺一百,負疚一輩子,也絕不能讓這麼多年來的心血白費,使匡復大業毀於一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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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6 10:45:10 |只看該作者
  白雲芳道:「師父!他不會……」
  青衫老者道:「他現在或許不會,可是誰又能預料將來。」
  白雲芳抬起了頭。
  青衫老者一擺手道:「你不用再說什麼了,我心意已決,大小輕重你該分得清。」
  白雲芳嬌靨變了色,低下了頭!道:「既是這樣,請您容雲芳交出令符。」
  白雲芳這句話聽得屋裡這些人臉色都為之一變。
  青衫老者卻為之一怔,顯然他絕沒想到白雲芳會說出這種話來!他道:「你怎麼說,雲芳?」
  白雲芳沒有一丁點遲疑,道:「請您穿雲芳交出令符。」
  青衫老者的臉色也變了。
  老叫花一臉震驚色,忙道:「雲芳!你……」
  瘦漢子道:「雲芳!你怎麼能這樣……」
  黑臉黑衣老者怒笑說道:「好哇!你師父把你從小拉拔大,調教你十幾二十年,甚至把我們幾個的令符都交給了你,沒想到你居然……」
  青衫老者抬手攔住了黑臉黑衣老者的話頭,鬚髮皆動,道:「雲芳!你這意思可是不願領導這次行動?」
  白雲芳道:「雲芳不能也不敢讓您七位老人家做錯事,殺錯人。」
  黑臉黑衣老者激怒說道:「我們七個平日是怎麼教導你的,你怎麼這麼分不出大小輕重?」
  青衫老者道:「你可知道你這是違抗師命?」
  白雲芳道:「雲芳知道。」
  青衫老者一襲青衫無風自動,道:「你可知道違抗師命就是背叛師門。」
  一名英武壯漢子上前一步躬身說道:「大師伯!小師妹只是一時糊塗,您讓我們幾個勸勸她。」
  老叫花道:「大奎說的對,大哥,這樣吧,讓我來勸勸她。」
  白雲芳低著頭道:「五叔!三師哥,謝謝您二位的好意,不是雲芳斗膽抗命,也不是雲芳罔顧幾位老人家撫養調教之思,實在是咱們不該……」
  青衫老者冷然說道:「你不要再說了,我剛才說過,我寧可錯殺一百,也絕不能讓多少年的心血白費,使匡復大業毀於一旦,我心意已決,任何人也改變不了,要我收回成命那辦不到,你要是認為你對,你只管交出令符就是。」
  老叫花忙道:「大哥……」
  他這裡剛一聲大哥,白雲芳那裡已然從懷裡取出一面只有半個巴掌大,黑忽忽的牌子,雙手呈到青衫老者面前。
  老叫花廖自大叫:「雲芳……」
  他叫遲了,青衫老者已伸手把那面牌子接了過去,只見他臉色煞白,只聽他顫聲說道:「從現在起,我把白雲芳逐出本門……」
  老和尚一步上前,震聲說道:「大哥……」
  青衫老者風目猛睜,威稜暴射,厲聲說道:「國有國法,門有門規,你們哪個敢不聽我的?」
  老和尚神情一凜,低頭退後。
  青衫老者接著說道:「白雲芳已為本門所逐,理應追回本門武功。」
  他抬手一指向著白雲芳點了過去。
  老叫花機伶暴顫,大叫說道:「大哥留情!」
  他閃身撲到,右掌揮出硬截青衫老者這一指,左手打狗棒向著白雲芳一挑,暴喝說道:「雲芳!你還不給我滾!」
  白雲芳一個嬌軀應勢翻了出去!直落在了院子裡,她一個滾翻跪倒在地,磕頭說道:「謝您幾位撫養調教之恩。」她騰身又起,破空射去。
  上房屋裡!老叫花跪倒在地,顫聲說道:「大哥!您罰老五吧。」
  青衫老者一跺腳!鋪地花磚碎了好幾塊,只聽他道:「你!你!到了這時候你還護著她。」
  轉身行進了左邊屋裡!老叫花跪著沒動!
  滿屋子人,年輕一輩的個個低頭!老一輩的則人人面無表情。
  屋子裡剎時一片靜寂,靜得隱隱令人窒息!







第25章 殲匪救美
  一輛雙套馬車劃破內城的靜寂,在夜色中飛馳!
  高坐車轅趕車的,是一個親隨打扮的壯漢子,兩旁坐著兩個穿戴齊全、挎著腰刀的戈什哈,帽子都壓得低低的,再加上這麼濃的夜色,幾幾乎讓人看不見他倆的瞼!
  馬車穿過大街、走小胡同,最後停在一座大院落之前!
  這座大院落很宏偉,很氣派,高高的石階,一對石獅子,兩盞大燈把門口照耀得光同白晝!
  沒等馬車停穩,兩名帶刀戈什哈便從車轅上跳了下來,快步登上石階到了兩扇緊閉的大門前,其中一人抬手扣了門環。
  門環剛響兩下,門裡響起個喝問話聲。
  「什麼人?」
  一名戈什哈忙道:「我們是貝勒府來的,有急事求見格格。」
  兩扇大門開了一條縫,站在門裡的也是名穿戴整齊挎刀戈什哈,他上下打量了門外這兩名戈什哈一眼道:「這時候了有什麼要緊事兒?格格早睡了。」
  門外一名戈什哈道:「我們知道,可是我們不得不來,我們貝勒爺得了急病,無論如何,都要請格格去一趟。」
  門裡那戈什哈一怔道:「貝勒爺得了急病?什麼時候?」
  門外那名戈什哈道:「就是剛才,老兄你別耽擱,快給通報一聲吧。」
  貝勒爺得了急病,裡頭那名戈什哈自不敢怠慢,應聲道:「兩位在這兒等等,我這就往裡通報去!」他轉身進去了,一陣急促步履由近而遠!
  門外這兩名戈什哈雙雙退下了石階。
  只聽坐在車轅上那趕車的壯漢道:「你們看她會去麼?」
  一名戈什哈道:「一定會去,有人來請,有車來接,她還能不去!」
  車轅上那趕車壯漢道:「那是最好不過,你們倆小心點兒,說不定待會兒會出來一大堆人。」
  兩名戈什哈沒說話,雙雙抬手又把帽沿往下拉了拉,拉得更低!
  沒多大工夫,裡頭傳來了急促的步履聲。
  趕車壯漢道:「來了!人不多。」
  兩名戈什哈轉身面向大門。
  轉眼工夫,那陣急促步履到了門口,兩扇門開了,裡頭一前二後走出了三個人!
  前頭那位,是海容格格,她穿一套裙褂兒,一頭秀髮有點蓬鬆,嬌靨上也還帶點睡意,顯然是在睡夢中被叫起來的,跟在她身後的、是兩名艾什哈。
  馬車前這兩名戈什哈上前一步打下了千去!
  海容格格停都沒停就走下石階,身後兩名戈什哈要跟下來,她一抬手道:「你們不用跟了,回去吧,有他們呢。」她逕自走下石階,身後兩名戈什哈沒跟下來。
  她到了最後頭一級石階上停了下來,看了車前兩名戈什哈一眼道:「你們爺怎麼了?」
  兩名戈什哈哈著腰、低著頭,左邊一名道:「回格格!爺得了急病,剛才正在書房看書突然暈過去了。」
  海容格格道:「這麼晚了還看什麼書,知道是怎麼了麼?」
  左邊那名戈什哈道:「回格格!奴才不清楚。」
  海容格格道:「八成兒是熬夜累著了,有請大夫了麼?」
  左邊那名戈什哈道:「回格格的話!已經派人去請了。」
  海容格格道:「那咱們趕快走吧,有什麼話路上再說。」她走下石階往馬車行了過去!
  右邊那名戈什哈哈著腰低著頭趕前一步,掀起了車簾。
  海容格格上了車,那名戈什哈放下了車簾跟同伴雙雙飛快登上了車轅。
  趕車壯漢揮起一鞭趕著馬車馳去!
  府裡有急事,趕車壯漢自然把輛馬車趕得飛快!
  剛拐過彎,車轅上站起一名戈什哈,手抓著車轅身子一翻便掀開車簾進了車裡!
  只聽海容格格道:「你這是……」
  隨聽那名戈什哈在車裡帶笑說道:「格格不認識我了麼?」
  海容格格驚聲說道:「是你!」
  「不錯!是我。」那名戈什哈道:「難得格格還認得我,格格您一句話,害得我們幾個不敢回營,把飯碗砸了,差事丟了,幸虧有關外來的好心朋友仗義收留了我們幾個……」
  他話鋒忽然一頓,接著得意地笑道:「想叫麼?來不及了,乖乖的睡個二回覺吧!」
  趕車壯漢突然說道:「別打歪主意!留神我們幾位當家的剁你的手。」
  那名戈什哈從車裡探身,翻身又上了車轅,嘿嘿笑道:「幾位當家的要的人,我怎麼敢?」
  趕車壯漢冷冷說道:「不敢最好,這是一樁大功,只等咱們回到了關外,有你樂的,你放心就是了!」
  有兩名穿戴整齊的戈什哈押車,馬車進出內城自然通行無阻!
  馬車出「正陽門」,順著大街往南疾馳,夜靜更深,驟雨般的馬蹄敲在石板路上,那聲音能傳出老遠!看看已近「天橋」,馬車忽然東拐,沿著一條河溝往東南馳,盞茶工夫之後,馬車馳進了一大片樹林。
  這片樹林佔地可真不算小,裡頭是一大片空地,空地上坐落著一座廟宇,黑忽忽的,沒有一點燈光。
  馬車馳進空地,廟裡一擁出來了十幾個人,為首的兩個是左老五跟馬老六!
  馬車打個轉兒停在廟前,左老五踉馬老六帶著十幾個黑衣壯漢快步迎了過來!左老五道:「得手了麼?」
  兩名戈什哈跳下了車轅!抬手摘下帽子扔在地上,其中一個赫然是馬光武,他賠著滿臉笑道:「您幾位的妙計,還能不得手麼?」
  左老五臉上有了笑意,道:「行!這筆買賣做成,少不了你的功勞,回到關外之後我們弟兄幾個自會好好賞你。」
  馬光武高興地直哈腰:「您幾位的恩典,您幾位的恩典。」
  左老五沒顧得再理他,大步走向馬車,抬手掀開了車簾,突然!他直了眼,臉上的笑意更濃了:「乖乖!沒想到這位嬌格格是這麼個花兒似的人兒,噴,噴!你們瞧瞧!到底是個嬌貴格格,這張小臉蛋兒有多嫩!」他把手伸進了車裡!
  只聽馬老六冷冷說道:「五哥!別伸手,碰壞了可就換不來東西了。」
  左老五縮回手回過了身,瞪著眼道:「我說老六你是怎麼了,摸摸又不會模掉塊肉,這一套你是出了名兒的,怎麼今兒個裝起了聖人!嗅,嗅,我明白了,眼地紅了是不是,那你倒是說啊,小意思,做哥哥讓你拔個頭……」
  馬老六冷笑一聲道:「我看五哥你八成兒忘了二哥是怎麼交待的了。」
  左老五眉鋒一皺道:「好,好,好!別拿二哥壓我,我不摸,行了吧,我抱她出來總行吧?」
  馬老六道:「沒人攔著你。」
  左老五道:「這不就結了麼。」
  轉過身臉上又推起了笑:「寶貝兒,別動啊!讓我抱你下車。」
  他探身進去把海容格格抱了出來,海容格格睡著了,睡得好沉,什麼都不知道。
  「嗯!對。」左老五接著說道:「就是這樣,乖,別讓累著你這兩條嬌嫩腿,我抱你進去。」
  他說著話,兩眼直盯在海容格格那張清麗的嬌靨之上。
  他嚥了兩口唾沫,突然抬起了眼:「老六!這個人兒跟那樣東西,要你選你要哪一樣?」
  馬老六臉上沒有一點表情,道:「我要東西。」
  他說的是不折不扣的實話!
  左老五衝他一例嘴,道:「你老六是聖人,我可不是。」
  低下頭目光又盯在海容格格臉上,道:「寶貝地!咱們裡頭睡去!外頭涼啊!」
  他抱著海容格格往廟裡行去!
  馬老六緊邁一步跟了上去!
  進了廟,大殿裡點著一盞燈,那盞燈放在一張破舊的小方桌上,桌上擺的有筆墨紙硯。
  左老五抱著海容格格進了大殿,卻不把海容格格放下來!
  馬老六道:「五哥!今兒晚上咱們得搶著把事兒辦好啊!」
  左老五霍地抬起了頭道:「老六!你是怎麼了?」
  馬老六冷冷說道:「我急著要東西!等東西拿到手之後你愛怎麼樣就怎麼樣!」
  「廢話!」左老五道:「東西得拿她換,東西來人去,我還惦記個屁。」
  馬老六道:「你不會到時候動動腦筋再把人截回來麼?就憑他們那些狗腿子,還攔得了你?」
  左老五兩眼一睜,點頭說道:「對!好主意,媽格巴子我怎麼就沒想到。」
  目光一凝,望著馬老六道:「老六!咱倆先把話說好,現在我聽你的,不碰她,可是到時候你得幫我個忙把她截回來!」
  馬老六道:「一句話。」
  左老五把目光落在海容格格臉上,他又笑了:「寶貝兒!你插了翅膀也飛不了了。」
  他讓出一隻手拍活了海容格格的穴道。
  海容格格醒了,兩排長長的睫毛略一翁動睜開了眼,突然,她臉色大變猛地一掙:「放開我,放開我!」
  左老五忙道:「哎喲!留神摔著。」他兩手一緊!海容格格動不了了。
  海容格格還掙,急道:「你們是…放開我,要不然我就……」
  左老五笑著道:「寶貝兒!別掙,別掙,我這就放你下來,我這就放你下來!」
  他當真把海容格格放下了地!
  海容格格臉都白了,一下地便往後急退,圓睜著一雙美目道:「你們都是些什麼人,竟敢……」
  馬光武從外頭擠了進來,帶著好笑道:「格格!這兩位是關外龍家的五當家跟六當家的……」
  海容格格厲聲說道:「你這個該死的東西!你好大的膽子……」
  馬光武臉色一沉道:「這兒不比別處,馬光武也不是官家的人了,你少跟我發官威。」
  左老五伸手搭在了他肩上道:「你怎麼跟我的寶貝兒這麼說……」
  馬光武一驚,馬上又是一瞼賭笑,他道:「五當家的…」
  馬老六突然冷冷說道:「還是讓我來說吧,我們是關外龍家的人,都是上馬掛注的,上馬桂注你懂麼?就是鬍子,鬍子你總該樣吧?我們這趟到京裡來是想跟你鈉郡王府要點兒東西,所以把你先請到這兒來,現在請你寫封信,怎麼寫隨你,你鈉郡王府的人天亮之前把我們要的東西給送來,我們當時就讓來人把你帶回去,如若不然我們就撕票,撕票你懂麼?就是把你殺了,聽明白了麼?這幾筆墨紙現都有,勞您的駕動手吧,別耽誤了,多耽誤一會兒你就多一會兒回不了家。」
  海容格格一邊聽臉色一邊變,等到馬老六把話說完,她卻突然趨於平靜,冷冷說道:「原來是這麼回事兒啊!你要跟鈉郡王府要什麼東西?」
  馬老六道:「我們聽說前些日子鈉郡王府做壽,遼東總督派專人送來了一份壽禮,那份壽禮是七顆珠子,挺不賴,我們就想要這七顆珠子,別的一樣也不要。」
  海容格格道:「你們聽誰說遼東總督給我阿瑪送了一份壽禮,是七顆珠子?」
  馬老六笑笑道:「我們打從『遼東』就盯上了那七顆珠子了,半路上讓人伸手橫架沒落著,這回事兒假不了的,要沒有把握我們也不會冒這麼大風險跟到京裡來了。」
  海容格格道:「看來我想不承認也不行了,我要是咬著牙不承認,那對我也沒什麼好處,我這就寫信。」她還是說寫就寫,走到桌邊席地坐下,伸手就拿起了筆。
  左老五忙道:「寶貝兒!別忙,沒墨怎麼寫,我來磨墨。」
  他滿臉堆著邪笑,擄起一隻袖子走了過來。
  海容格格看也沒看他一眼,任他磨!左老五手磨墨限還不老實,一對充滿淫邪的眼珠子直在海容格格那張嬌靨上轉。
  海容格格握筆端坐,冷若冰霜,臉上沒一點表情。
  左老五磨好了墨,把墨一擱,突然仰頭大笑:「行!沒想到咱們這位嬌格格居然挺有膽氣的,我姓左的自上馬掛往以來,頭一回碰上這種好樣的,可正對我的胃口!」
  海容格格跟沒聽見似的,伸筆蘸墨,提筆就寫,頃刻間一揮而就,她把筆往硯台上一擱,道:「你們派人送去吧。」
  海容格格這麼大膽,這麼爽快,大出這幫人意料之外,個個都看直了眼!
  左老五搖搖頭,「噴」了兩聲道:「寶貝兒!你這雙手真行,這筆字兒就是讓我描我也描不這麼好看,讓我瞧瞧你這雙手。」他伸手就要去抓訪客格格的玉手。
  海容格格連動都沒動,冰冷說道:「請你放尊重點兒,要東西可以!要是想侮辱我,到時你們什麼都得不到。」
  友老五笑道:「尊重!我姓左的從來不懂這個,別跟我提什麼東西不東西,現在就是把皇上給我姓左的,我姓左的也不稀罕。」他的手停也沒停地伸了過去!
  馬老六一旁冷冷說道:「五哥!咱們是怎麼說的,你忘了?」
  左老五一仰臉道:「瞧你!又來了,摸摸手有什麼要緊。」
  話雖這麼說,他畢竟還是縮回手站了起來!
  馬老六一指桌上那封信道:「信在這兒,你派人送吧,別耽擱了,咱們耽擱不起。」
  左老五伸手拿起了那封信,看一眼皺皺眉道:「寫的這是什麼?」
  敢情左老五是個目不識丁的大老粗!
  馬光武滿臉堆著笑一步跨了過來:「五當家的,讓我念給您聽聽怎麼樣?」
  左老五抬手把信遞了過去道:「不用念了,看看有沒有毛病就行了。」馬光武接過信賠著笑答應兩聲,忙把目光投向那張寫著黑字的白紙。
  匆匆忙忙地看完了那封信,他忙抬眼道:「沒錯!她讓她那個爹趕快派人帶那七顆珠子跟著送信人到這兒來讀她回去,只是……」
  左老五道:「只是什麼?」
  馬光武道:「她在信末又寫了一句說讓她爹最好能派那個她今兒晚上剛提過的那個人來。」
  左老五擺手道:「管他派誰來呢,派誰來都一樣,只要把東西送來就行!」
  「不,慢著!」馬老六抬手一攔道:「她想跟咱們耍花招,把這一句給她劃掉。」
  馬光武答應一聲走過來就要拿筆。
  海容格格冷冷說道:「我沒有別的意思,你們要明白,那七顆珠子都是無價之寶,我不能不讓府裡派個可靠的人來,要不然讓人半路拐跑了那七顆珠子,不但你們拿不到你們所要的東西,我也有殺身之禍,我跟我阿瑪提的那個人是我府裡一個包衣(下人),這個人很老實,三代都在我府裡當差,也很可靠,可是我一時記不起他叫什麼……」
  馬老六冷冷一笑道:「自己家的下人會想不起他姓什麼,叫什麼?」
  海容格格道:「這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每一個王府裡的下人都上百,誰能記得那麼多人名?我們也懶得去記這個,這個人在官家當過差,你問問他是不是這樣?」
  馬老六抬眼望向馬光武。
  馬光武忙賠著笑道:「六當家的,這倒是實情!」
  馬老六森冷一笑點頭說道:「好吧,就算是實情,你在信上再給我加一句,就說我們說的,最好別多驚動人,來贖票的人頂多不許超過三個,要讓我們發現多一個,銷郡王府就別想再見你這個格格了,寫。」
  馬光武忙把那封信放在案桌上。
  海容格格淡然說道:「寫就寫,我根本就沒想那麼多。」
  她拿起筆照馬老六的意思又加了一句。
  馬光武可是真夠仔細,其賣力,他看著海容格格寫完最後一個字,一點頭道:「沒錯!六當家的。」
  馬老六抬眼望向在老五,道:「五哥!你這就派人吧。」
  左老五陰陰地看了馬光武一眼,道:「馬光武,你就再跑一趟吧!」
  馬光武剛拿起信,聞言一征轉身:「我?」
  左老五道:「裡頭的路你熟,換別人去他們連訕郡王府在哪兒都不知道……」
  馬光武道:「我帶來的弟兄知道!」
  左老五一搖頭道:「他們去我不放心,一事不煩二主,也別讓別人分你的功勞,還是你去吧!」
  剛才那一趟是暗的,馬光武自是不怕。
  現在這一趟是明的,不知道會碰上怎麼個情形,馬光武心裡卻有點寒,可是左老五既然說讓他去,那就跟一把刀架在脖子上一樣,他哪敢說個「不」字!他只有咬著牙點頭了。
  他自己清楚,別把這幫殺人不眨眼的野蠻人當傻瓜,救誰的命?收留誰?眼前這件事兒打一開始就是他跟他帶來的弟兄在跑,頭一趟賺人雖然派個趕車的,但那是監視他們倆,不得不派,這些鬍子根本就是不擔一點風險的坐享其成。
  他現在明白了,可是腳已踩進了泥坑兒裡來不及抽腿了。
  他這裡剛咬牙點過頭,忽然心裡一動,心頭跟著一陣猛跳,他打定了個主意,正好,趁這機會脫身,而且把那七顆珠子弄走,跑遠遠的找個地方一躲,逍遙這後半輩子去。
  他這裡心念轉動,忽聽馬老六道:「老黑陪他走一趟。」
  馬光武一怔,心隨即往下一沉,就這麼倒霉?不,來吧,一個不要緊,應付得了!
  他拿著那封信出了大殿,身後緊跟個黑衣壯漢。
  左老五道:「老六!我讓他去是……」
  馬老六冷冷說道:「我知道,你放心他,我不放心他!」
  左老五一怔,旋即他笑了!
  馬光武跟那黑衣壯漢兩騎快馬馳向內城。
  馬光武仍是那身打扮,帽沿兒仍壓得低低的,有他帶著,兩個人照樣通行無阻。
  兩人兩騎一直驗到了湘郡王府前,馬停住了,馬光武還有點猶豫,只聽黑衣壯漢在他身旁冷冷說道:「媽格巴子你怕什麼,有個肉票在咱們手裡,他們還敢動你麼?」
  馬光武一怔,暗暗叫道:「對啊!我他娘的今兒個是怎麼了,連這一點兒都沒想到……」
  他馬上就膽氣壯了,鞍上騰身,直上石階,砰,砰,砰地又扣了門環。
  門環響兩聲,裡頭有人問了:「難呀又是……」
  馬光武道:「快開門吧,開開門就知道了。」
  門開了,開門的仍是那個戈什哈,他「哦」了一聲道:「是你啊,我們格格沒回來麼?」
  馬光武抬手把信遞了過去,道:「格格讓我來給王爺送封信,格格交待,這封信一定要請王爺馬上看。」
  那名戈什哈把那封信接了過去,道:「我這就送進去,二位要不要進來坐坐?」
  馬光武道:「不了,我們倆還趕著回去,就在這兒等王爺的話了。」
  那名戈什哈一點頭道:「那好,兩位就在這兒等會兒吧,我會盡快的給兩位送話來。」
  他拿著那封信匆匆行了進去!
  馬光武在前頭等上了,他一點也不著急,一點也不揪心!
  可是沒多大工夫,有個戈什哈給開開後門出了油郡王府,一出後門,撒腿就跑,跑得好快。
  盞菜工夫之後,油郡王府的這名戈什哈跑到了和中堂府門前,跑得臉發白,氣喘如牛,可是他停也沒停便跑上去敲了門。
  和中堂府不比銷郡王府,雖然馬上有人說話,可大不如收郡王府和氣:「誰呀這是,三更半夜這麼個敲門法?」
  門突然開了,一張股,橫鼻子豎眼!
  鈉郡王府的戈什哈喘著道:「對,對不起,我,我是鈉鈉郡王府……府來的……」
  那人臉色一變,就要關門。
  油郡王府的戈什哈伸手一擋道:「我,我有……有急事要……要見費,費爺!」
  門裡那人不關門了,瞪著眼道:「費爺?你認識費爺?」
  油郡王府戈什哈道:「我…我不認識……」
  門裡那人臉色一沉道:「媽的!三更半夜你開什麼玩笑,不認識你找我們費爺子什麼?」
  他又要關門。
  調郡王府戈什哈忙道:「不,不!你聽我說……」
  「沒什麼好說的。」門裡那人冷笑一聲道:「中堂府不是任人搗亂的地兒,把你的手拿開,要不然我夾斷它。」
  只聽一個帶著冷意的甜美話聲起自門裡:「三更半夜的在這兒吵什麼?什麼事兒?」
  門裡那人一聽見這話聲忙回過身去道:「總座!這小子是鈉郡王府的,半夜三更跑咱們這兒來搗蛋。」
  那帶著冷意的甜美話聲輕「哦」了一聲道:「閃開!我來看看。」
  門裡那人立即恭應一聲往後讓去!
  門裡出現位姑娘!一身黑色勁裝,外罩黑風蹩,一張清麗的嬌靨上罩著一層濃濃的寒霜,臉色有點蒼白,正是白雲芳,她打量了咱郡王府那名戈什哈一眼道:「你是鈉郡王府的?」
  咱郡王府那名戈什哈收回手欠身說道:「是的!」
  白雲芳道:「半夜三更的,你跑到我們這兒來幹什麼?」
  銷郡王府那名戈什哈道:「我奉我們王爺之命來找位費爺!」
  白雲芳微愕說道:「費爺?可是費獨行費爺?」
  油郡王府那名戈什哈忙點頭說道:「對!對!就是費獨行費爺!」
  門裡那人道:「總座!他說他不認識費爺。」
  白雲芳跟沒聽見似的,理也沒理他,望著油郡王府那名戈什哈道:「你奉你們王爺之命來找費爺?有什麼事兒?」
  湖郡王府那名戈什哈遲疑了一下,然後賠著一臉強笑道:「我們王爺有急事兒,您是不是能請費爺……」
  白雲芳冷冷說道:「我知道你們王爺有急事兒,要不然他不會讓你三更半夜的跑到我們中堂府來敲門,可是到底是什麼急事兒你總得讓我知道一下,我是中堂府的護衛總領班,費獨行是我的下屬,我要是不知道是什麼事兒我不會放他出去!」
  鈉郡王府那名戈什哈作難了,也急了,他怕事情張揚出去,可是看眼前的情勢不說又不行,剛下去的汗又上了腦門兒,他只有一咬牙道:「是這樣的,我們格格出了事兒,讓人綁了票。」
  白雲芳臉色一變道:「傳話裡頭,讓人去叫費爺,要快!」
  門裡那人恭應一聲拔腿跑了進去!
  銷郡王府那名戈什哈忙道:「謝謝您,謝謝您!」
  白雲芳道:「這是什麼時候的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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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鈉郡王府那名戈什哈道:「就是今兒晚上,早先來了一輛馬車,兩個戈什哈打扮的人說是納蘭貝勒府來的,說納蘭貝勒爺得了急病,無論如何請我們格格去一趟!人在內城裡,那兩個人又是戈什哈打扮,我們格格不疑有他,起來就去了,哪知過不一會兒,那兩個龍什哈打扮的人裡的一個又來了,他拿了一封信,是我們格格親筆寫的,說是讓人綁架了,要我們王爺趕快派人贖她去……」
  白雲芳道:「你們怕郡王府那麼多人,你們王爺怎麼會叫你來找我們中堂府的人?」
  油郡王府那名戈什哈道:「這個我就不知道,是我們王爺這麼交待的。」
  白雲芳道:「信上讓你們王爺派人到哪兒贖你們格格去?」
  銷郡王府那名戈什哈道:「不知道!沒聽我們王爺說。」
  白雲芳沉吟了一下道:「好吧!你在這兒等會兒吧。費獨行馬上就出來!」
  她沒容鈉郡王府那名戈什哈說話,轉身就進去了。
  鈉郡王府那名戈什哈忙躬身賠笑道:「謝謝您!謝謝您!」
  他臉上的勉強笑意本來就是擠出來的,話一說完,臉上的勉強笑意馬上就消失了,他急了起來,急得真控手,他急得恨不得進去找去!
  就在這時候,門裡突然響起個低沉話聲:「你就是鈉郡王府的?」
  鈉郡王府那名戈什哈嚇了一跳,抬眼一看,門裡不知道什麼時候站著個人,他忙道:「是的!」
  那人一腳跨了出來道:「我就是費獨行,走吧!」
  他停也沒停,逕自下階快步走去!
  鈉郡王府那名戈什哈呆了一呆,忙跟了下去,道:「您就是費爺?」
  費獨行跟沒聽見似的,道:「聽說你們格格讓人綁了票,是怎麼回事?」
  鈉郡王府那名戈什哈顧不得再問,忙把剛才告訴白雲芳的又說了一遍。
  費獨行一聽馬上就想到了白雲芳所說的那幾個「五城巡捕營的人」,他知道,要不是那幾個人,絕不可能駕著馬車毫無阻攔的進出內城,也不可能弄來那麼齊全的戈什哈穿戴,更不可能知道海容格格常跟貝勒納蘭在一起!
  他沒再問什麼,加快步履往湖郡王府行去!
  看看快到鈉郡王府了,忽聽跟在後頭直跑的那名鈉郡王府戈什哈道:「費爺!請走後門,他們的人還在前頭等著呢。」
  費獨行一句話沒說,跟著那名戈什哈折向湖郡王府後門。
  銷郡王府後門站著個人,一瞧見人影馬上就跑進去了。
  銷郡王府這名戈什哈顧不得累,顧不得喘,帶著費獨行進了後門,連停都沒停就往一座小樓跑!
  只聽有人叫道:「王爺在書房。」
  這名護衛登時又轉身往西邊長廊上一間亮著燈的屋奔去,那間屋門口站著兩名佩刀戈什哈。
  剛到那間屋門口,就聽見裡頭有話傳了出來:「讓他進來!」
  這名戈什哈回身賠笑,剛要說話!費獨行已自他眼前走過,昂然進了那間屋!
  進屋打量看,很精雅一間書店,而且窗明几淨,點塵不染,那張大書桌後頭坐個身材瘦削清瘦的老者,看年紀,在五十上下,穿一件天藍色的長袍,一長眉細目,膽鼻方口,神色有點冷峻,而且自然流露著一種懾人的威嚴!
  費獨行上前躬了躬身,道:「和中堂府護衛費獨行見過王爺。」
  鈉郡王兩道長眉一揚,一雙帶著威嚴的冷峻目光直逼費獨行,道:「你就是費獨行?」
  費獨行昂然對視,道:「是的!」
  鈉郡王道:「聽海容說,你在什剎海救過她。」
  費獨行道:「那是卑職趕巧了。」
  鈉郡王道:「你是和坤的人,用不著跟我稱卑職,你看看這封信。」
  他抬手把桌上的情推了過來。
  費獨行上前一步,伸手拿起,很快地從頭到尾看了一遍,他道:「王爺……」
  鈉郡王道:「你看完了?」
  費獨行道:「是的!」
  鈉郡王忽然站了起來,道:「或許你知道,我跟和坤一向不對,可是海容信任你,我只有把你找來,請你把她從這幫膽大妄為的胡匪手裡救出來。」
  費獨行道:「我知道,那是我的榮寵,格格這麼看得起我,這麼信任我,我願赴湯蹈火以報。」
  鈉郡王目光一凝道:「你真願意?」
  費獨行道:「您的人在見我的時候已經把事情告訴了我,我要是不願意我就不來了。」
  鈉郡王道:「你要知道,我眼和坤一向不對,你救的是我的女兒。」
  費獨行道:「您的意思我懂,可是我救的不但是您的女兒,還是大清朝的一位和順格格、一位皇族,尤其,士為知已者死,格格看得起我、信任我,我理應赴湯蹈火以報,這一點相信中堂能夠體諒的!」
  鈉郡王深深看了他一眼道:「好吧!你去吧,我只這麼個女兒,你要能使她平安脫險,我會永遠感激你,他們的人在前門等著呢。」
  費獨行道:「王爺!那七顆珠子……」
  鈉郡王道:「怎麼!你還要帶著那七顆珠子去?」
  費獨行道:「不只是帶著去,而且要給他們。」
  鈉郡王臉色一變道:「我還當……要是這樣的話任何人都能去!我何必去找你這個和坤的人去?」
  費獨行道:「王爺!任何人都能帶著這七顆珠子去贖格格,可是他們不一定能把格格贖回來。」
  鈉郡王目光一凝道:「任何人都能帶著這七顆珠子去贖我女兒,可是他們不一定能把我的女兒贖回來?你這話什麼意思?」
  費獨行道:「王爺真以為這幫胡匪那麼守信用,拿到了東西就放人?」
  鈉郡王呆了一呆道:「你是說……」
  費獨行道:「王爺!我是在關外長大的,而且我大部分時間都是在關外江湖上走動,沒有人比我更瞭解這幫胡匪,他們一個個凶殘冷酷、貪財好色,要是換個別人,他們也許會拿到他們所要的東西之後把人放回來!可是格格,我敢說他們不但是要東西,而且要人。」
  鈉郡王臉色大變,一拍桌子道:「這還得了,這是什麼地方,他們眼裡還有王法沒有?」
  費獨行道:「王爺!他們要怕,也就不敢到京裡來了,他們眼裡要是還有王法,也就不敢劫擄您的女兒了。」
  油郡王又一拍桌子道:「這…『九門提督』、『步軍統領衙門』他們是幹什麼的……」
  費獨行道:「王爺!現在說這個沒有用。」
  油郡王激動得臉色鐵青,道:「你不知道,這七顆珠子……」
  費獨行道:「我知道,王爺!這七顆珠子一定很珍貴,要不然不會引得他們不惜冒大風險到京裡來擄您的女兒,可是,王爺,我認為這七顆珠子再珍貴也不及您愛女性命的萬一。」
  鈉郡王忽然坐了下去,拉開書桌的抽屜取出一個半尺長短麼檀木盒,抬手就要遞出,可是忽然他又遲疑了一下。
  費獨行淡然一笑道:「王爺!別人不清楚我知道,這七顆珠、是『遼東總督』送給您的壽禮,當日在關外要不是我伸了伸手,它早就落在那幫胡匪手裡了。」
  鈉郡王一怔站起!詫聲說道:「怎麼說?當日在『老龍河』邊一家酒店裡擊退胡匪,救下那位除先生的就是你?」
  費獨行也為之微微一愕道:「您知道這件事?」
  地郡王道:「那位徐先生都告訴我了,他還為你身懷絕藝,流落江湖而惋惜……」
  費獨行淡然一笑道:「徐先生當日也曾這麼對我說過,所以找來到京裡投身和中堂府!」
  鈉郡王道:「你……我不再多說什麼了,我信得過你,你去吧。」
  費獨行接過那個檀木盒,一句話沒說,轉身行了出去!
  出了書房,直奔前門,幾個鈉郡王府的戈什哈飛步跟了出去!
  費獨行拉開了兩扇大門,馬光武一怔,旋即嚇得退下了兩級石階,脫口叫道:「怎麼會是你!」
  費獨行淡然一笑道:「我沒猜錯!果然是你,難得你還認得我。」
  馬光武冷笑一聲道:「怪不得這麼久,敢情他們是搬你去了。」
  費獨行像沒聽見似的,抬眼一看,道:「嗯!兩匹馬,三個人,拿下他。」
  突然抖手一掌向著馬光武揮了過去!
  馬光武不防有此!就是早有提防他也躲不開,立即被打倒在石階上,帽子掉了,臉也破了,滿嘴是血,他這兒還沒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兒呢,幾個鈉郡王府的戈什哈已經一擁下來按住了他。
  那猶在馬上的黑衣壯漢臉上變了色,急喝道:「你們這是什麼意思?不要肉票了?」
  馬光武冷笑著道:「姓費的!你辦砸事了。」
  費獨行理也沒理他,望著那黑衣壯漢道:「朋友!他本不是你龍家的人,只能拿到你們所要的東西,少個他諒必你們幾位當家的不會在意,是不?」
  那黑衣壯漢本來是一臉凶相的,一聽這話竟然咧嘴笑了:「沒想到你是這麼個趣人兒,對!有道理,你剮了他也踉我們龍家沒關係,東西帶著了麼?」
  費獨行揚了揚手裡的檀木盒!
  那黑衣壯漢一點頭道:「行了!只有這個,你就是要另幾個我們也能給你,走吧!」
  馬光武嚇破了膽,他張嘴要叫。
  費獨行轉過身一腳踢在他腰眼上,他不叫了,昏過去了,費獨行對那幾個油郡王府的戈什哈道:「這個人原是『五城巡捕營』的一個領班,勾結胡匪,劫擄親貴,該怎麼辦你們押進去請示王爺吧。」
  話落!他轉身下階行向馬光武那匹坐騎,邊走邊笑道:「現在咱們一人一匹,恰好!」
  黑衣壯漢一咧嘴道:「你真行!沒想到官家會有你這種人。」
  費獨行一笑說道:「我這種人官家可真不多見,扳著指頭數來數去恐怕也只這麼一個。」
  他翻身上馬,道:「朋友!怎麼走,帶路吧!」
  黑衣壯漢扭轉馬頭當先馳去!
  費獨行縱騎跟了上去!
  兩匹馬一前一後馳進了大樹林,一直馳到了那座廟前才停住,兩個人先後翻身下了馬,黑衣壯漢道:「我們兩位當家的在裡頭
  費獨行道:「我怕黑!咱們還是外頭換吧!」
  黑衣壯漢遲疑了一下道:「你等等!」他翻身進了廟。
  如今這廟前就剩費獨行一個人了,四下裡寂靜空蕩,再也看不見第二個人。
  可是這種情形只一轉眼的工夫,轉眼工夫之後,費獨行身邊多了七八個人,一個個都是手持大刀的黑衣壯漢。
  費獨行目光略一環掃道:「這是幹什麼,哪位是當家的?」
  對面黑衣壯漢冷笑說道:「憑你也配見我們當家的,把你手上的東西放下來,爺們讓你能走著回去!」
  費獨行道:「不難,我手裡的東西就是拿來給你們的,只是,肉票呢?」
  「肉票?」對面那名黑衣壯漢冷笑道:「我們五當家的看上她了,要來個人貨兩得,你聽明白了麼?」
  費獨行「哦」地一聲道:「原來如此,那不行,我來的時候王爺交待過,你們要東西,就把人帶回去,你們要人,就把東西帶回去,你們要是兩樣都要,那辦不到。」
  「辦不到?」對面那黑衣壯漢冷笑一聲道:叫爾看看辦到辦不到!」他掄起掌中刀劈向費獨行。
  費獨行一動沒動,容得那口帶著凜人的刀風劈到,他突然飛起一腳踢中了黑衣壯漢的持刀右腕,刀飛上了半天空,那黑衣壯漢大叫一聲蹌踉後退。
  他左手握著有腕,右手下垂,軟綿綿的,完了,他這只右手今後別想再用了。
  費獨行微微一笑問道:「你看看辦到辦不到?」
  他突然一旋身,恰好兩把刀擦著他身側劈下,他左腿一抬,右拳同時擊出,砰然兩聲,兩個黑衣壯漢丟了刀抱著肚子爬了下去!
  八個黑衣壯漢,一轉眼工夫去了三個。
  費獨行笑笑道:「還有哪位願意再試試?」
  一聲大喝,五把對從五個不同方向劈了過來,森冷的刀光織成了一張網,向著費獨行當頭罩下。
  費獨行沒動,紋風沒動,眼看那張刀光網就要罩落,突然他動了,沒看見他是怎麼動的,只見他身子閃了一閃!
  光網倏斂,五把刀舉在半空,緩緩往下落!往下落!那五個身軀也往下落!往下落!突然!五把刀丟在了地上,五個人跟著也躺了下去!
  費獨行仍站在那兒一動沒動,他右手裡多了一樣東西,那是一根鋼絲鞭!
  費獨行揚聲說道:「還有哪位要試試?」
  沒聽見有人答應,廟裡出來了十幾個人,左老五、馬老六為普,後頭緊跟著兩個黑衣壯漢架著海容格格!
  馬老六一雙銳利目光充滿驚駭盯著費獨行。
  左老五臉色鐵青:「朋友!你好身手。」
  費獨行淡然道:「誇獎!」
  頓了頓道:「格格!您安好。」
  海容格格見了費獨行滿臉驚喜,激動地點了點頭:「不要緊!」
  左老五忽一抬手,一把明晃晃的飛刀架在了海容格格粉頸之上,他冰冷說道i「把東西放下,快滾!」
  費獨行道:「你們怎麼一點不顧江湖道義,一點不懂江湖規矩……」
  左老五厲喝說道:「少廢話!我數到三……」
  費獨行道:「用不著,照這麼看來,海容格格橫豎都是死,我不能讓她死得更冤!」
  他轉身就走!
  馬老六倏地冷喝:「站住!」
  左老五的飛刀脫手飛出!
  海容格格急急驚叫:「小心!」
  費獨行回身場手,「噹!」地一聲,那把飛刀拖著一道光華飛出了丈餘外,費獨行笑道:「關外龍家的飛刀要想傷我,恐怕得從頭練起!」
  左老五臉色大變!
  馬老六道:「放下東西,我們放人!」
  左老五大叫道:「不……」
  馬老六冰冷說道:「五哥!咱們倆怎麼說的,你怎麼老是沉不住氣?」
  左老五猛跺了一腳,沒說話!
  費獨行輕咳一聲道:「當家的!我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江湖上講究的是兩字信義,你們要東西可以,得讓我把人毫髮無損的帶回去!」
  馬老六道:「一句話……」
  費獨行道:「我不見兔子不撒鷹。」
  馬老六道:「誰都怕做賠本生意,你既然是個懂規矩的人,就該知道是怎麼個贖法的。」
  費獨行道:「我原知道,可是剛剛讓你們給嚇糊塗了。」
  馬老六道:「那你說咱們該怎麼辦?」
  費獨行略一沉吟,點頭說道:「這倒也是,你不相信我,我不相信你,雙方這麼相持下去,何時算了?我看這樣好了,我把手裡這個盒子扔出一箭之地,東西落地,你們放人,在放人的同時,你們可以派一個人跑過去市東西,這麼一來,兩樣我只能顧一樣,你們可以放心了吧。」
  馬老六想了一想,道:「嗯!這辦法倒行得通!五哥,你看怎麼樣?」
  左老五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行!」
  費獨行抬手往左邊空曠處一指,道:「我把東西往那邊扔,我不妨告訴你們,我不做沒把握的歌兒,要是等東西落地,你們有人跑過去拿東西卻不放人,你們可沒人能快得過我,當然!要是你們守信用放人,我護住人以後再想去搶東西,那也絕趕不到你問前頭,這話你們聽明白了沒有?」
  馬老六道:「聽明白了,先讓我看看盒子裡有沒有東西?」
  費獨行倏然一笑道:「這位當家的可真夠精明!」
  他開了鎖扣,掀開了盒子,盒子裡有緞子襯底,下有棉花,做好的七個珠巢兒,每一個珠巢兒放著一顆拇指般大小的珠子,每一顆珠子的顏色都不一樣,有一顆騰射著光華,在這漆黑夜色裡沙盞燈似的。
  別說那幫胡匪,就連費獨行都看得愛不釋手。
  馬老六顯得有點激動,只聽他道:「五哥!你看對麼?」
  左老五臉上也儘是貪婪之色,一點頭道:「沒錯!只看那顆夜明珠就知道了。」
  馬老六道:「好吧!現在你可以扔了。」
  費獨行當即蓋上盒蓋,扣好了鎖扣,振腕把個檀木盒往左邊草地上扔去!
  盒子在左邊三丈外草地上落了地!
  馬老六閃身欲動。
  費獨行沉聲喝道:「慢著!」
  馬老六忙道:「五哥!放人過去!」
  左老五臉上浮現起一絲異樣神色,抬手一揮。
  那兩名黑衣壯漢放開了海容格格!
  海容格格立即向著費獨行奔了過去!同時!馬老六騰身撲向盒子落地處。
  海容格格撲進了費獨行懷裡!
  女兒家畢竟還是女兒家,任何一個女兒家到了這時候都會這樣!
  接著馬老六拾起了那個盒子,抱在懷裡!
  海容格格道:「咱們走吧!」
  費獨行道:「格格!沒那麼容易的。」
  只聽左老五大喝道:「圍上!」
  他帶著身後十幾個黑衣壯漢掠過來圍上了費獨行跟海容格格,馬老六也騰身揀了過來!
  費獨行笑笑道:「是不是?格格!」
  海容格格忍不住又往費獨行懷裡偎了偎,道:「他們怎麼
  只聽左老五陽笑說道:「朋友!現在我們可沒什麼顧忌了,你是為主盡忠呢?還是顧自己?」
  費獨行一笑說道:「這麼一位格格,你想我會會得撇下她一個人走麼,左老五?」
  左老五冷冷一笑道:「那你就……」
  忽然一怔道:「你知道我是左老五?」
  費獨行笑笑道:「我何止知道你是左老五,眼前這位馬老六,還有那不在這兒的雷老二、白老三,我都知道!」
  左老五道:「看樣子,你不像三代都在鈉郡王府當差?」
  費獨行微微一怔!旋即會過意來,笑了笑道:「你們上了我們這位格格的當了,白老三見過我,可巧他不在這兒,這兒原該有人認識我的,是不是在廟裡沒出來!對了,剛才跟我一塊兒來的那位,沒告訴你們我姓什麼嗎?」
  忽聽一名黑衣壯漢叫道:「五當家的!我想起來了,馬光武叫他姓費的,他姓費!」
  說這話的,正是陪著馬光武去,陪著費獨行來的那名黑衣壯漢。
  左老五聽得臉色陡然一變,道:「你姓費?報個名兒……」
  費獨行笑道:「不用報了,你們這趟來京找的是誰?我就是誰!」
  「費幕書!」
  不知道誰叫了一聲!
  一眾黑衣壯漢往後一退!
  左老五、馬老六雙雙勃然色變,也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一步,左老五厲聲叫道:「好哇!姓費的,原來是你!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闖進來,我們弟兄幾個正愁找不著你呢……」
  費獨行道:「我知道,不敢讓諸位費心思,受勞累,所以我趕緊自己送上門來。」
  左老五咬牙說道:「那最好!多少年來你一直跟我們弟兄幾個搗蛋,『老龍河』畔要不是你伸了把手,這七顆珠子早落進我們弟不手裡了,我們弟兄何至於再往京裡跑這一趟,姓費的!我恨不得食你之肉,寢你之皮,明年今日就是你的忌辰,大夥兒一塊兒上,剁他!」
  他這裡一擺鋼刀就要撲。
  費獨行那裡笑笑說了話:「左老五!慢點兒,先想法子保住自己再找我姓費的不遲。」
  費獨行這句話剛說完,四下樹林子裡掠出了幾十條人影,馬上圍住了這數丈方圓之地。
  這幾十個人,一色黑衣,有的手裡拿著兵力,有的手裡捧的赫然是火槍,為首的不是別人,是杜毅!
  左老五、馬老六都直了眼!
  只聽社毅說道:「老弟!我沒來遲吧?」
  費獨行道。「沒有,正是時候!」
  左老五大叫說道:「姓費的!你……」
  費獨行淡然說道:「你們弟兄想要我姓費的命,恨不得食我之肉,寢我之皮,我總不能袖著手讓你們拿刀往我身上砍,我總得自衛,是不?這種事本就是這樣,誰棋高一著誰活著,還要請你左老五多多原諒!」
  左老五霍地轉婆身旁一名黑衣壯漢道:「你不是說就他一人兒來的麼?」
  那黑衣壯漢道:「剛才就是他一個人,我在樹上看了半天也沒看見第二個,誰知道……」
  左老五揮手給了那黑衣壯漢一刀背,道:「沒用的東西,你把大夥兒都坑在這兒了!」
  那黑衣壯漢胳臂上挨了一刀背,挨得不輕,可是他連哼都沒哼一聲,一個大轉身,掄著刀往外撲去!
  只聽杜毅一聲大喝:「放倒他!」
  火光電閃,轟然一聲,一管火槍噴了灼熱的鐵砂,那黑衣壯漢一個跟頭栽倒在地,滾了幾滾就不動了!
  左老五、馬老六等瞼色大變!
  費獨行適時沉聲說道:「兵刃鬥不過火槍,你們沒機會的,想要命的丟下兵刃抱著頭走過去!」
  左老五厲笑說道:「姓費的!你把我們當成了三歲小孩兒,像我們這種人落進官家手裡還想活命麼?」
  費獨行冷然道:「那不一定,罪大惡極的只是你們弟兄幾個,別的人官家可以從輕發落,我甚至於可以放他們走!」
  一頓,揚聲說道:「老杜!哪個丟下兵刀就放他出去!」
  杜毅當即答應了一聲。
  一名黑衣壯漢,突然丟下掌中刀,轉身抱頭往外行去。
  左老五急喝道:「站住!」
  那黑衣壯漢腳下只領了一頓,但沒停。
  左老五兩眼暴睜,殺機電閃,抖手一把飛刀擲了出去,左老五的飛刀既快又準,這裡只見刀光一閃,那裡刀身便整個沒入那黑衣壯漢後心之中,那黑衣壯漢只哼一聲便爬下了。
  這麼一來,其餘的黑衣壯漢沒一個敢再動了。
  費獨行雙眉一揚道:「左老五!你確實心狠手辣,罪大惡極,他們一個個都是跟了你們弟兄多少年的,為你們弟兄流過血、賣過命,你們弟兄一個個都肥了,到最後連一個活命的機會你都不給他們,你還算人麼?」
  左老五大喝一聲,揮刀撲向了費獨行!
  費獨行把海容格格往身旁一拉,抖手一鞭揮了出去,「噹」地一聲,鋼絲鞭擊中了刀身,火星四射!
  兩樣都是精鋼打的,但左老五的婉力卻不如費獨行,刀鋒走偏立即往一旁蕩去!
  費獨行出手飛快,跟著又是一鞭掃向左老五的持刀右腕,左老五連躲的念頭都沒來得及轉,右腕便中了一鞭!他大叫一聲丟刀抱腕要退!
  費獨行欺進半步,一鞭橫掃而出,這一鞭取的是友老五的脖子,只用了三分力,可是肉不能跟鋼鐵碰,左老五已經受不了了,大叫一聲抱著脖子倒了下去,滿地亂滾。
  馬老六嚇白了臉!驚破了膽,抬手要摸腰!
  費獨行揚鞭一指,震聲喝道:「馬老六!你敢動!」
  馬老六身軀一震,竟然沒敢再動!」
  費獨行目光略一環掃道:「要走的現在正是機會。」
  此言一出!一眾黑衣壯漢紛紛丟下掌中刀,抱著頭往外行去,利時場子裡就剩了馬老六一個人。
  馬老六一雙眼瞪得老大!道:「姓費的!你想幹什麼?」
  費獨行沒理他,揚聲道:「老杜!過來吧!」
  杜毅騰身掠了過來!
  費獨行把海容格格輕輕推了過去,道:「護送格格回府,帶著這位左五當家的,把人都撤走!」
  杜毅當即叫來四個人架起了左老五!
  海容格格道:「費獨行,你…」
  費獨行道:「我還有別的事,格格清跟杜毅走吧,他會護送格格回府的。」
  海容格格道:「那…你小心……」
  費獨行道:「謝謝格格!我知道,別耽誤了,快走吧!」
  他跟海容格格說話,兩眼卻一直盯著馬老六,一眨不眨。
  海容格格沒再多說,跟著杜毅走了。
  杜毅帶的人來得快,去得也快,像潮水般,一轉眼工夫就都撤走了。
  馬老六的兩眼睜大了!
  費獨行笑笑說道:「六當家的!現在膽氣壯了,是不是?你把手裡的東西放下,我給你個機會。你們弟兄幾個在關外常玩一套把戲,有江湖道上的朋友犯在你們手裡,你們會奪下人家的防身兵刃跟暗器放他跑,然後你們跟打獵似的在後追捕,他跑得快、躲得好,他抬回一條命,要讓你們找到他,他就得自認倒霉,今兒晚上咱們也玩玩這套把戲,我讓你帶著你的兵刃跟拿手的絕活兒飛刀,可是你得把手裡的盒子放下……」
  馬老六突然說道:「姓費的!讓我帶著這盒珠子,咱們賭個大的。」
  費獨行一笑點頭道:「行!我數到十,我開始數你就開始跑!你放心,我不會數太快的,現在咱們就開始,—……」
  馬老六轉身往外奔去,腳底下可真不慢!
  費獨行又笑了,高聲數道:「二……三……四……五……」
  他一邊數,兩眼一邊盯著馬老六那奔馳如飛的身影,儘管這是在夜裡!但今夜微有月色,憑他那超人的目力,看見四五十丈外的風吹草動應該不成問題!
  當他數到八的時候,馬老六已奔離樹林三十丈以外到了另一片不太大的樹林旁,不知道怎麼回事,馬老六突然一跟頭摔了下去,打了一個滾就不動了。
  費獨行一怔,騰身撲了過去!
  他心急腳快,幾個起落便到了馬老六身旁,馬老六面向上躺著,兩眼一翻,一動不動,身於還是溫的,鼻息卻沒了,左「太陽穴」上有一點亮亮的東西,那是根比繡花針還要細小的針,只露著一點點!
  費獨行心頭一震!
  馬老六兩手空空,想必摔倒的時候把盒子摔掉了,可是遍看方圓丈餘內,卻看不見那只檀木盒的蹤影。
  費獨行臉上變了色!
  他原想讓馬老六引著他找到雷老二跟白老三的,沒想到有人埋伏在這兒,不但殺了馬老六,而且搶走了那七顆珠子。
  這是誰?人跑哪兒去了?
  他兩眼寒芒一閃,就要往身旁那片小樹林子裡撲,突然!他聽見一陣雜亂而疾速的衣袂飄風聲由遠而近。
  抬眼看,十幾廿條人影,在二三十支外往這邊疾奔而來,為首兩個人,不是別人,赫然竟是雷老二跟白雲飛!
  他不由為之一怔!
  就在他一怔神間,那十幾二十條人影,已然奔到十幾大內,一聽一聲大喊傳了過來:「二當家的,在那兒!」
  顯然!這時候人家也看見他了。
  一轉眼工夫之後,雷老二、白雲飛帶著人奔到,不用他們倆說話,身後的那些人立即圍上了費獨行。白雲飛兩眼寒芒暴射,道:「費蒙書!果然是你,你果然在這兒。」
  雷老二一聲厲道:「還我們老六的命來!」他揚手一刀劈了過去。
  費獨行一鞭把雷老二劈出的一刀格開了,道:「慢著!白老三,你說我果然在這兒,這話是什麼意思?」
  白雲飛厲笑說道:「有人給我們送信兒,說你又跑到這兒來壞我們的買賣,擋我們的財路,你明白了麼,姓費的!多少年的總帳今兒晚上咱們該算一算了,你納命來吧!」他科手一劍攻了過來!
  關外龍家弟兄幾個中只他一人兒使劍,而且他的劍術要比他拜兄弟幾個的刀法好。
  他這一劍取的是費獨行胸前大穴,劍勢極快,他這裡一出手。那帶著寒意的鋒利劍尖便到了費獨行胸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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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6 10:54:28 |只看該作者
  同時!兩把刀帶著金刃破風之聲也自費獨行身後襲到,砍的是費獨行左右雙肩。
  費獨行一個旋身往右退去!抖手出鞭先卷白雲飛的長劍,同時左腿踢出,取的是兩把刀中較近的一把。
  白雲飛的長劍躲開了,一把單刀卻飛上了半空!
  白雲飛劍勢一變,靈蛇也似的吞吐,改取費獨行右腕。
  雷老二疾論鋼刀,也自費獨行身左攻到!
  費獨行鞭往回微撤,鞭捎上揚,「噹!」地一聲,正擊中白雲飛的劍身,白雲飛長劍立即走偏,嚇得往後便退!
  費獨行並沒有追襲白雲飛,一個身軀藉著這鞭劍一碰之勢,旋身後仰,讓開了雷老二由側面攻來的一刀,鋼絲鞭跟著揮出,疾襲雷老二兩條腿。
  雷老二一刀落空,再見費獨行旋身後仰,心知不妙!一驚要退,奈何他沒有費獨行的鞭快,那根鋼絲鞭正掃在他兩條小腿上;他登時痛撤心脾,大叫一聲,往後便倒。
  費獨行挺腰而起,鋼絲鞭閃電般向兩把鋼刀迎上!
  雷老二大叫倒地,嚇得眾胡匪心驚膽戰一疏神,只這麼一疏神,費獨行的鋼絲鞭已搭上兩把鋼刀,大叫抖腕,兩把鋼刀飛上了半空,費獨行欺前一步再揮鞭,那失刀的兩個大叫聲中倒了F去,滿地亂滾!
  這一來又使得眾胡匪一陣心涼,而費獨行絕不遲緩,連頓都沒頓一頓,旋身又攻向白雲飛!抖手一連揮出了三鞭!
  這三鞭一鞭比一鞭快,一鞭比一鞭更具威力,一條鋼絲鞭化成了三條,向著白雲飛當頭罩去!逼得白雲飛匆忙出劍,連連後退。
  三把鋼刀從費獨行背後劈到,分三個方向,不容費獨行往任何一處躲閃。
  費獨行身軀一矮,貼地橫竄,撲向別處,鋼絲鞭一抖,又有兩個胡匪倒了地。
  那三把鋼刀落了空,怒喝一聲轉身跟著撲了過來!
  白雲飛適才被逼得連連後退,如今羞惱成怒,後喝聲中也抖劍撲了過來!
  費獨行鋼絲鞭揮出,三把刀剩了兩刀,逼得這邊攻勢一頓,他揮鞭又攻向白雲飛!
  他知道,要想趕快結束這場拚鬥,非先放倒白雲飛不可,樹倒猢猻散,蛇無頭不行,這是一定的道理!是故他一出手便是快。猛而且連綿的攻勢,跟一個連一個的滔天浪濤似的,逼得白雲飛連個還手的機會都沒有。
  白雲飛這回不但羞惱成怒而且紅了眼,凶性為之大發,人也跟瘋了似的,這一怒一瘋手上自然難免有些雜亂無章,這是武家動手過招時的大忌。
  忽聽費獨行大喝一聲,快捷無倫的一鞭揮出,一道光華沖天射起,白雲飛大叫抱腕蹌踉暴退。
  費獨行如影隨形,跟著欺到,左手前遞,一把森冷的匕首已抵住了白雲飛的喉管。
  白雲飛不動了!眾胡匪也不動了!
  費獨行冰冷說道:「我不為已甚,只要罪魁,你們逃命去吧,是逃往他處還是回去搬你們龍大當家的再來,那隨你們!」
  眾胡匪沒說話,一個個轉身飛奔,剎時跑個精光。
  費獨行冷冷一笑道:「白雲飛!你們弟兄這一趟不但是白來!而且……」
  只聽白雲飛慘笑說道:「我弟兄縱橫關外多少年,想不到如今竟全栽在你一個人手裡,令人好恨,姓費的!咱們二十年後再見高下!」身子往前一傾,一股血箭噴出!噴了費獨行一身。
  白雲飛瞪著眼!身子一晃,砰然倒下。
  費獨行怔住了,他絕沒想到白雲飛會往他那把鋒利無比的匕首上碰。
  背後傳來了一陣輕微的異響。
  費獨行倏然驚覺,雙眉一揚道:「雷老二!為生者,為死者,我都不能留你,別想跑了,跟你的拜弟一塊兒去吧。」
  他左手一揚,匕首化為一道寒光往後電射,身後傳來了一聲慘呼,旋即寂然!
  費獨行緩緩轉過了身!








第26章 一片苦心
  費獨行回到了中堂府,他先找上了杜毅,讓杜毅派人去把三具屍首拉回來,跟還活著的左老五一塊兒交給「九門提督」衙門,然後他去洗了個澡,換了件乾淨衣裳!
  換洗好了,他沒回他住處去,卻行向了白雲芳的屋去!
  白雲芳的屋沒有燈,黑忽忽的,這時候要照晚算,應該說白雲芳已經睡了,要照早算,應該說白雲芳還沒起來!
  費獨行像沒看見白雲芳屋沒點燈似的,他到了門口便敲了門,敲了好幾聲才聽見裡頭響起了一陣輕盈的步履聲,接著有兩個濃濃睡意的話聲在裡頭問道:「難呀?」
  是白雲芳身邊的丫頭。
  費獨行當即應道:「費獨行,我要見總領班!」
  門開了,白雲芳的丫頭在門邊,頭髮蓬鬆著,滿臉的睡意:「是您哪,您怎麼這時候……」
  費獨行截口說道:「我有要緊事兒要稟報總領班,麻煩姑娘告訴總領班一聲。」
  「您請進來坐吧。」
  丫頭遲疑了一下把費獨行讓了進去,點上了燈,讓費獨行坐下,剛要進去叫白雲芳,白雲芳卻一襲晚裝從裡頭出來了,丫頭呆了一呆道:「您起來了?」
  白雲芳道:「這麼吵我還能不起來麼,沒你的事兒了,你去睡吧。」
  白雲芳支走了丫頭走了過來,她臉上也有睡意,不過很輕微,頭髮也有點蓬鬆,她含笑說道:「怎麼回來就吵人,事情辦得怎麼樣了?人救回來了沒有?這下鈉郡王感恩圖報,說不定會把海容格格許配給你呢。」
  她在費獨行對面坐了下來;
  費獨行笑笑道:「托姑娘的福.一切上稱順利,我是特地來致謝的!」
  「謝誰?謝我?」油雲芳微微錯愕了一下,旋即「哦」地一聲笑道:「幹嗎又生份起來了,人家都已經找到門口來了,那種情形他是非見著你不可,這個順水入情我還不會做麼?」
  費獨行道:「姑娘!我不是為這。」
  白雲芳眨動了一下美目,訝然說道:「你不是為這?那你是為了什麼?」
  費獨行道:「姑娘義伸援手,幫我殺了馬老六,而且幫我把那七顆珠子截了下來,我還不該謝謝麼?」
  白雲芳睜大了一雙美目,道:「我幫你殺了馬老六,我幫你把那七顆珠子截了下來?你,你在說什麼呀,我讓人進來叫你之後就回來睡了……」
  費獨行淡然一笑道:「姑娘!別人或許不知道,可是我清楚,顧大先生那位女弟子擅打『梅花針』!」
  白雲芳微微一怔道:「你知道?」
  費獨行道:「我知道,姑娘屢次幫我的忙,不是姑娘,我連龍家的人來了都不知道,姑娘甚至還略施小計讓雷老二踉白老三送到我面前來!這一切都讓我感激,為此,我並沒有強要那七顆珠子的意思,姑娘要是喜歡那七顆珠子,就算我送給姑娘的好了,吵姑娘的覺了,請姑娘原諒!」
  他站了起來。
  白雲芳道:「你真捨得送給我?」
  費獨行慨然說道:「站在姑娘的立場,姑娘不但對我毫無敵意,而且能這麼樣幫我的忙,這不是那七顆珠子所能報答的!」
  白雲芳道:「我相信你說的是真話,我很感動,你還沒回屋去過吧?」
  費獨行道:「還沒有!」
  白雲芳道:「你要是回過屋你就不會來吵我的覺了,不!我說錯了,你還會來找我,不過那你就是真來謝我的了。」
  費獨行為之一怔,凝望著白雲芳道:「姑娘這是為什麼?」
  白雲芳笑笑說道:「不為什麼,好玩兒!」
  費獨行坐了下去,道:「姑娘!是不是令師幾位也要這七顆珠子?」
  白雲芳看了他一眼笑道:「你倒挺會想的,要是我師父幾位也想要這七顆珠子,我還會把它放到你屋裡去麼?」
  費獨行道:「我認為姑娘是為了成全我……」
  白雲芳嬌靨上笑意更濃了,道:「你的確會想,你要知道,你我的私誼雖然很好,但總是各有自己的立場,一旦利害衝突的時候,一定是各不相讓的。」
  費獨行一雙目光緊緊地盯著她道:「那麼,姑娘以『梅花針』擊斃馬老六,截去那七顆珠子,然後又把那七顆珠子放在我屋裡,這是什麼意思?」
  白雲芳美目眨動了一下,笑道:「沒跟你說麼,好玩兒。」
  費獨行沉默了一下道:「這麼說,令師幾位並不要這七顆珠子?」
  白雲芳微一點頭道:「他們幾位要你的性命。」
  費獨行淡然一笑道:「人各有志,我干我的,諸位干諸位的,我能容諸位,諸位為什麼就不能容我,江湖上我不能待,難道我進到官家來覓一棲身之所,混碗飯吃也不行麼?難道說天下之大真沒我性費的個容身之處麼?」
  白雲若沒說話!
  費獨行目光一凝道:「這是一件很有趣的事,姑娘剛才說,咱們的私誼不錯,但各有立場,一旦利害衝突,彼此間是絕不相讓的,那麼我請教,如今姑娘是顧自己的立場呢,還是顧咱們之間的私誼呢?」
  白雲芳笑笑說道:「以你看呢?」
  費獨行道:「我認為姑娘會顧自己的立場,我也認為姑娘該顧自己的立場。」
  白雲芳道:「你既然瞭解這一點,當知我是身不由主,萬一我接奉師命,不得不對你採取行動時,我希望你能原諒,而且我也希望你早作提防。」
  費獨行吸了一口氣道:「謝謝姑娘!」
  白雲芳一雙目光轉望向紗窗,道:「天很快就要亮了。」
  費獨行道:「是啊!折騰了一夜……」
  他忽然一怔,凝目望向白雲芳。
  白雲芳也收回一雙目光望向他。
  費獨行有意無意把目光移了開去,笑道:「我該走了,姑娘還可以再躺會兒。」
  他要轉身。
  白雲芳嫣然一笑道:「你很冷靜,也很深沉,你是個適合做這種工作的人,你能節節順利並不是沒有理由的。」
  費獨行停身笑道:「姑娘應該把姑娘的看法奉知令師幾位。」
  白雲芳道:「沒聽我說麼,你是個適合做這種工作的人。我所以這麼說,一方面固然因為你有一身高絕的武藝,人機警、冷靜,另一方面也因為像我這樣不相信你是個響馬,因而也不相信你會真投靠的人並不多。」
  費獨行眉鋒一皺道:「我原希望姑娘能把姑娘的看法奉知令師幾位,從而消除令師幾位對我的敵意,保住我這條命,看來這個希望也泡了湯了。」
  忽然一凝目光道:「這就不對了,姑娘既作如是看,到時候怎麼好對我採取行動?那豈不是屈殺好人了麼?」
  白雲芳道:「不跟你說麼,到時候我是不得不對你採取行動,師命難違,你不是也希望我不要違背師門的麼?」
  費獨行一點頭笑道:「說得是,不管怎麼說,能讓白姑娘你把我當好人,就是死也值得了。」
  一抱拳道:「姑娘歇著吧,我得趕緊回屋看看那七顆珠子去,而且得趕緊把它獻給中堂去,要不然讓誰到我屋裡順手牽羊把它拿了去,那麻煩可就大了。」
  話落!他要走。
  白雲芳忽然站了起來道:「慢著!」
  費獨行道:「姑娘還有什麼事?」
  白雲芳道:「我的師門這樣對你,你可以採取報復,甚至你可以先下手,把我和盤托將出去。」
  費獨行笑笑道:「姑娘!江湖上沒有背著手挨打的人,還沒到時候,到了時候我自然會把姑娘和盤托出去的!」
  他沒再穿白雲芳說話,轉身走了。
  白雲芳沒說話,嬌靨上浮現一種難以言喻的神色。
  那丫頭從裡頭走了出來,道:「姑娘!你為什麼不告訴他您為了他……」
  白雲芳緩緩坐了下去道:「我不願意告訴他,我不願意讓他有負擔。」
  那丫頭道:「您怎麼能這樣,您這不是苦自己麼,您看他那個樣兒,聽他說的話,一點都不領您的情!」
  「傻丫頭!」白雲芳道:「他根本就不知道,從何領情起?我就是不願意他領我的情,所以我才不讓他知道!」
  那丫頭道:「那您就這麼一直苦自己……」
  白雲芳微一搖頭道:「有些事你還不懂。」
  那丫頭道:「我怎麼不懂,您既然對他……就應該讓他知道您為他做了什麼,他要是知道了,他不就對您……」
  白雲芳搖搖頭道:「說你不懂你就是不懂!要是那樣的話那就不是……我不說廣,說了你也不會懂的。」
  那丫頭道:「也許我真不懂,不過我不能看著您這麼苦自己,您不願意告訴他我告訴他。」
  白雲芳臉色一變道:「不行!我絕不許,你要是敢告訴他我就不要你跟我。」
  那丫頭眼圈兒一紅道:「可是姑娘……」
  白雲芳臉色稍緩,柔聲說道:「別這樣,我不說了麼,有些事你還不懂,我願意這樣,你要是真為我好,就聽我的,就順著我的意思去做。」
  那丫頭柳眉一揚道:「我就是看不慣,您這樣對他,他還東隱西瞞的。」
  白雲芳道:「傻丫頭,那不能怪他,他有他的不得已之處,也就因為他能這樣他才可取,你明白麼?」
  那丫頭沒說話,但旋即又道:「他真是像您看的那樣麼,您沒看錯麼?他要不是像您看的那樣,您為他犧性那麼大那才冤呢。」
  白雲芳道:「你放心!我不會看錯人的,我什麼時候看錯過人?」
  那丫頭還待再說,白雲芳擺手道:「不要再說什麼了,說是天快亮了可還得一陣子,你再去睡會兒吧。」
  那丫頭道:「那您呢?」
  白雲芳道:「我要在這兒坐會兒。」
  那丫頭道:「那我陪您。」
  白雲芳道:「不!我要一個人在這兒坐會兒,你快去吧。」
  那丫頭口齒啟動,欲言又止,旋即頭一低轉身往後行去!
  白雲芳嬌靨上又浮現起那種難以言喻的神色,皓腕抬處,几上的燈應手而滅,剎時一片漆黑……
  費獨行回到屋裡點上燈,那個檀木盒子就在枕畔。
  他走過去捧起那個檀木盒又走了回來,緩緩坐在燈下,目光落在那個檀木盒上,呆呆地!
  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不是傻子!他明白白雲芳對他的情意!
  可是他也明白,白雲芳是個深明大義、冷靜、機警、有魄力,行事不讓鬚眉,能擔當大任的女兒家,典型的一個奇女子!要不然「神州七俠」不會把這麼一付重擔放在她肩上!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人總是人,人是有血有肉有靈性的,動情那是任所難免,可是像白雲芳這麼一位女兒家,公私一定分得很清楚,也就像她自己所說的,各人有各人立場,儘管私誼再深!一旦立場有所衝突,那是絕對各不相讓的,也就是說白雲芳她不可能因私廢公!
  那麼,他擊斃馬老六,截去這七顆珠子,之後又把這七顆珠子放到他屋裡來,究竟是什麼意思?
  難道說她不明白他的用心,真怕馬老六帶著這七顆珠子逃走使得他功虧一簣!
  這似乎不大可能,因為白雲芳知道他,從而也應該知道馬老六絕不可能從他眼皮底下逃脫!
  那麼這究竟是…
  費獨行有著過人的目光眼高度的智慧,可是這件事他卻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他就這麼坐著!一直坐到天亮!
  府裡的下人都起來了,外頭傳來了一陣陣走動聲。
  費獨行吁了一口氣,抬手熄了燈!
  現在還沒有到困意,他只想躺會兒,捧著檀木盒站起來,他打算和衣躺會兒!
  一陣步履聲由遠而近,一直到了他門口,門上輕輕地響起了兩聲剝琢!
  他從那陣步履聲就聽出來了,來人是杜毅,他當即說道:「進來吧,我沒睡。」
  門開了,杜毅滿臉堆笑走進來,老遠就能聞見他帶著一股子酒味兒,他喜孜孜的道:「聽他們說你回來了,我來看看,兄弟!你真行,這件事辦得漂亮極了,鈉郡王爺不但親自接見還賞了我們大夥兒兩桌吃喝,行了,我連早飯都不用吃了……」
  費獨行道:「你怎麼這麼饞?」
  杜毅嘿嘿笑道:「你是知道的,有酒喝我是從不會放過的。」
  抬手往上指了指,道:「中堂跟九夫人還沒起來吧,沒聽見動靜……」
  往前走了兩步,目光落在費獨行手裡那個檀木盒上,堆著笑道:「兄弟!讓我開開眼界,增點見識!」
  費獨行連猶豫都沒猶豫,伸手就把盒子遞了過去。杜毅忙伸手接過,小心翼翼地把盒子放在桌子上,小心翼翼地打開鎖扣掀開了盒蓋,剎時!社毅看直了眼,老半天才聽他驚歎一聲道:「我的天!打古至今只聽過傳說,誰見過這個,我可算開了眼界了,這輩子沒白活,將來對子孫們也有得誇耀的了,別說七顆了,就是給我一顆,讓我死我都干!」
  費獨行笑道:「不能死!死了那顆珠子就不是你的了。」
  杜毅窘迫笑了笑,沒說話!
  費獨行接著說道:「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杜毅道:「剛進門兒,對了,你早點兒準備準備吧,我剛回來的時候聽鈉王爺說待會兒要派人來請你呢,這時候說不定人已經在路上了。」
  費獨行道:「不會的!哪有這麼早的,就算要賞我一頓吃喝吧,也沒有賞早飯的!」
  只聽一聲急促步履聲傳了過來!
  「那難說,瞧吧!保不定人已經到了。」
  說話間步履聲已到門口,社毅沒等來人說話便道:「進來吧!費爺沒睡。」
  當即把盒子蓋上了。
  打外頭於進來一名戈什哈,先給社毅見了個禮,然後又衝費獨行一躬身道:「費爺!鈉王府來人要見您。」
  杜毅道:「怎麼樣?沒錯吧!」
  費獨行望著那名戈什哈道:「你去跟他說一聲,我馬上就出去!」
  那名戈什哈恭應一聲施個禮走了。
  杜毅道:「兄弟!快刀尺吧……」
  費獨行道:「沒什麼好刀尺的,我見咱們中堂也是這個樣兒。」
  他指了指桌上檀木盒道:「老杜!我現在就去一趟,你把這個拿去給姚師爺,麻煩他待會兒呈給中堂。」
  杜毅呆了一呆忙道:「兄弟,這可不是別的東西,你就這麼相信我?」
  費獨行笑笑沒說話,邁步走了出去!
  杜毅直了眼!
  費獨行到了前頭,鈉郡王府的一名戈什哈,就是昨兒夜裡那個,站在門旁,一見費獨行出來急步迎了過來,老遠就躬下了身。
  「費爺!您早,吵您覺了吧!」
  費獨行道:「好說!別客氣,有什麼事兒麼?」
  湖郡王府的戈什哈哈著腰道:「我們王爺命小的來請您去一趟。」
  費獨行道:「這會兒麼?」
  鈉郡王府的戈什哈回道:「是的!費爺您要是有事兒……」
  費獨行道:「我沒事兒,走吧!」
  鈉郡王府的戈什哈躬身擺手道:「是,是!小的給您帶來了一匹坐騎!」
  費獨行微微一愕道:「謝謝!真是太客氣了。」
  兩個人出了中堂府,偏門旁有兩匹健騎,一白一花,白的毛色雪白,從頭到尾沒一根雜毛,神駿異常,而且鞍配異常華貴。
  油郡王府的戈什哈搶先兩步到了那匹白馬旁,道:「費爺!您騎這匹,這是我們格格的坐騎,我們格格特意交待把她的坐騎帶來給您代步!」
  費獨行又復一怔道:「原來是格格的坐騎,怪不得,這叫我怎麼敢當。」
  油郡王府的戈什哈道:「費爺您別客氣了,快清上馬吧!」
  費獨行沒再說話,拉過黃絲級翻身上了馬。
  兩個人騎馳到了「銷郡王府」,那名戈哈接過坐騎往站門的戈什哈手裡一交,哈腰擺手把費獨行讓了進去!
  剛進門,迎面來了海容格格,她已經換了一套衣裳,頭髮梳過了,臉也洗過了,沒施脂粉,只淡淡地描了描眉,永遠是那麼清麗淡雅,她嬌靨上堆滿了甜美笑意造:「聽見馬蹄聲我就知道是你來了!」
  費獨行微一躬身,道:「格格!您這樣叫我怎麼敢當!」
  海容格格爆首微偏,甜美說道:「今兒個你是鈉郡王府的貴賓,我還不該來迎迎你麼?」
  費獨行道:「我殊榮!但卻深感惶恐。」
  海容格格看了他一眼道:「幹嗎呀!今兒個怎麼變得酸溜溜的.哪像昨兒晚上的你呀,進去吧,我阿瑪在裡頭等著你呢。」
  兩個人並肩往裡走,費獨行道:「謝謝您把您的坐騎……」
  「謝?」海容格格道:「要不是你我就回不來了,我又該怎麼謝你?」
  費獨行道:「我是應當的,我雖然在中堂府當差,但吃的總是官糧,拿的總是官俸,您是皇族親貴,您有了難我還不該……」
  「別這麼說。」海容格格道:「你兩次救我,頭一回事先你不知道是我,那還有可說,這一回要站在你的立場來說,你樂得看笑話,可是你沒有,你照樣的趕去救了我,足見……」
  費獨行道:「那不為別的,那是格格換來的。」
  海容格格眨動了一下美目,道:「我換來的?」
  費獨行道:「從上次格格跟那位貝勒爺為胡三奶的事到中堂府查詢一事來看,格格是個公正無私的人,從格格經常易權而棄到平民遊樂的地方去走動一事看,格格樂於親近乎民,完全沒有一點架子,跟一般親責完全不同,就沖這兩點,任何人都樂於為格格效勞!」
  海容格格凝望著他沒說話!
  費獨行道:「格格!我說的都是實話,這也都是實情!」
  海容格格道:「我沒看錯你。」
  費獨行道:「格格這話……」
  海容格格道:「這種話絕不會出自一個殺人越貨、打家劫舍的響馬之口,更不會出自一個在和坤家當差的人之四!」
  費獨行道:「難道昨幾夜裡格格聽的見的還不夠多麼?」
  海容格格搖頭道:「我知道你是費慕書,可是費慕書不一定是個真正的響馬!」
  費獨行笑道:「格格應該到外頭打聽打聽問一問,放眼江湖,誰都知道費慕書是個不折不扣、道道地地的大響馬!」
  海容格格道:「我不信!不管你怎麼說,我就是不信。」
  費獨行搖頭道:「格格要執意不信,那我就沒有辦法了。」
  只聽一個帶著笑話聲傳了過來:「打小到現在,她一直是這樣,有時候連我也拿她沒辦法!」
  眼前已到一間精舍,鈉郡王就站在精舍門口,仍然是昨兒晚上那件衣裳!
  費獨行上前兩步躬下身去:「見過王爺!」
  饑郡王含笑抬手,道:「別客氣了,今天你是我鈉郡王府的貴賓,進來坐吧!」
  他轉身先進了精舍。
  費獨行由海容格格陪著進了精舍,油郡王這時候已落了座,而且舉手讓座。
  按禮、也按理,堂堂一位郡王面前,是絕沒有像費獨行現在這種身份的人的座位的。
  可是費獨行並沒有多說什麼,因為他知道,怎麼著也是白費.所以他乾脆稱謝坐了下去!
  他並沒有覺得不安,老實說,就是個和碩親王也不在他眼裡!
  海容格格坐在他的對面,那雙清澈深邃的美目一直看著他,這卻讓他微感不安!
  只聽鈉郡王含笑說道:「我這麼早派人去找你,吵了你的覺了吧?」
  費獨行微一欠身道:「您這是折我,我根本就沒睡!就算是睡了,您見召,那也是我的無上榮寵!」
  鈉郡王道:「你怎麼跟昨兒晚上成了兩個人?」
  「就是嘛!」海容格格笑著接口道:「我剛才也這麼說……」
  她把她剛才跟費獨行說的話告訴了訕郡王。
  靜靜聽畢,油郡王望著費獨行道:「我不管你以前是幹什麼的,也不管你現在是個幹什麼的,我只知道你兩次救了我的女兒,尤其昨地晚上這件事,你可以不管,甚至樂得看笑話,可是你管了,你把我的女兒平安救了回來!對你個人,我非常感激,打古至今,世人都知道個感恩圖報,我要報答你一番……」
  費獨行道:「王爺……」
  海容格格道:「讓我阿瑪把話說完嘛!」
  費獨行住口不言!
  油郡王道:「不過我這個報答僅限於今天,也只限一次,除非你馬上離開和神家,要不然你只在和神家待一天,替和呻家盡一點心力做一點事,那都是我所深惡痛絕的,我一直把和坤家和每一個人當成我的死敵,我這話你可懂?」
  費獨行微一點頭道:「我懂,王爺!」
  「那就好!」油郡王道:「今天我要報答你,你是我鈉郡王府的上賓,我會讓你吃最好的,喝最好的,我詢郡王府的所有你也盡可以要,只要你說句話,你要什麼我給什麼。」
  費獨行道:「謝謝王爺!我騎過格格的坐騎,到您府之後格格迎我於大門,如今您又賞我這麼一個座位,這都是殊榮,我不但滿足,而且感激……」
  海容格格道:「費獨行!你……」
  費獨行道:「格格!我說的這些不是任何的賞賜能換得的,我還敢要什麼,求什麼?」
  海容格格還待再說。
  鈉郡王忽然站了起來,道:「我要說的都說完了,我要進宮去一趟,讓海容陪你吧,別忘了,你要在我鈉郡王府做一天上賓,吃完了晚飯才能讓你走,不吃白不吃,不喝白不喝,不要白不要!」
  他轉身往外行去。
  費獨行忙跟著站起,道:「王爺……」
  海容格格道:「現在別說什麼了,有什麼話留著待會兒跟我說吧!」
  費獨行道:「我是說那七顆珠子……」
  鈉郡王這時候已走到門口,聞言停步轉身道:「海容把經過都告訴我了,不用再提了,我的女兒能平安回來,我已經很知足了,別的都是身外物,讓他們拿去吧!」
  轉身行出了精舍!
  費獨行望著訕郡王的背影,沒動也沒說話!
  只聽海容格格道:「坐吧!咱們聊聊!」
  費獨行回過身坐了下來,道:「格格!我很歉疚,沒能保住那七顆稀世珍寶……」
  海容格格道:「別這麼說,你能把我救回來,我阿瑪已經很感激很知足了。」
  費獨行還待再說。
  海容格格忽轉話鋒跟他談了些別的,海容格格問了他些江湖上的事,也告訴他一些官家的事,海容格格的話隱隱有些暗示,那就是和坤的所作所為。
  當然,費獨行聽得出,但他只是靜靜的聽,並沒有表示他的意見。
  說著說著!海容格格忽然問道:「你可知道阿瑪為什麼要出去麼?」
  費獨行道:「聽王爺說要進宮去……」
  海容格格搖搖頭道:「我阿瑪要進宮去一趟是沒錯,可是他並沒有什麼事,他只是離開一會兒,讓我跟你說些話……」
  費獨行心頭一跳道:「格格這話……」
  海容格格道:「有些話我阿瑪礙於他的身份不便啟齒,所以特地安排這麼一個機會借我之目跟你說話。」
  資獨行道:「什麼事,格格?」
  海容格格道:「我阿瑪跟我一樣,也愛惜你,認為你的武藝跟你的機智太以少有,要任你在和坤家待下去,那不但可惜而且讓人心疼……」
  費獨行笑道:「王爺踉格格太以看重……」
  海容格格道:「獨行!我們不但為了你,我們也為大清朝以及億萬的百姓……」
  費獨行笑道:「格格說得太嚴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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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6 10:57:05 |只看該作者
  海容格格正色道:「一點也不,多少年來,和坤一直在摧殘大清朝的命脈,迫害那難以數計的善良百姓,你可知道和呻殺害過多少忠良,搜刮過多少民脂民膏麼?」
  費獨行淡然說道:「格格怎麼好跟我說這些?我要是容忍,那是對主不忠不義,我要是不能容嘛……」
  海容格格道:「你可以不要容忍,可是我不能不說,和坤是個禍國殃民的巨好大惡,不能任你步入歧途,為奸人所用,糟蹋了你這個人,且助長了好人的氣焰,讓他多害幾個忠良,多搜刮些民脂民膏。」
  費獨行道:「我以為王爺跟格格今天是要我來做客的?」
  海容格格道:「我父女希望今天找你來這一趟更有意義些。」
  費獨行道:「格格!我告訴您的還不夠多麼?」
  海容格格道:「夠多!可是我父女都希望能拉你一把。」
  費獨行笑笑道:「我知道王爺跟格格是番好意,可是來不及了。」
  海容格格道:「來得及,獨行!」
  費獨行道:「格格!我已經病入膏肓,無藥可救了,記得我曾經告訴過格格,我是頭頂上長瘡,腳底下流膿……」
  海容格格道:「我聽你說過,你可知道,七分病有三分是在病人的心裡?也就是說一個人不能失去信心,哀莫大於心死……」
  費獨行道:「我的心已經死了。」
  海容格格道:「獨行!你……」
  費獨行忽然站了起來,含笑說道:「格格不諳待客之道,使我這個客人有如坐針氈之感。」
  海容格格跟著站起,道:「獨行!你要幹什麼?」
  費獨行笑笑道:「我沒辦法在郡王府做一天的客人,只有……」
  海容格格臉色一變道:「獨行!你就不為大清朝以及億萬百姓著想?」
  費獨行吸了一口氣造:「格格!人各有志……」
  海容格格道:「我要問問你,你進和神家當差,為的是什麼?」
  費獨行道:「格格!以往江湖上那種苦日子,我過怕了……」
  海容格格道:「那麼你所求的我給你,行麼?」
  費獨行目光一凝道:「格格!您知道和中堂都給了我什麼?」
  海容格格適:「不外兼華富貴,他給你什麼,我給你什麼。」
  費獨行微微一笑道:「格格!有些東西是和中堂府以外的地方所沒有的。」
  海容格格道:「罪惡!這只有和神家有。」
  費獨行一笑點頭道:「格格說著了,我這種人離不開罪惡,就是要生活在罪惡裡!一天沒有罪惡我會覺得淡然無味,格格可知道,有一種魚活在濁水裡,到了清水裡它待不住!」
  海容格格峨眉一剔道:「獨行!你這是自甘……」
  費獨行接口說道:「沒錯,格格!我這是自甘墮落,我這種人只有到和中堂府去,也只有和中堂府要我這種人。」
  海容格格忽然柔聲說道:「獨行!要你的地方很多,不只…」
  費獨行道:「格格!我是一個殺人越獄,罪上加罪的逃犯,誰能使我逍遙於法外,格格這郡王府能麼?」
  海容格格一點頭剛要說話。
  費獨行接著說道:「王爺跟格格或許能使我逍遙於法外,可是我卻不能讓王爺跟格格蒙上一個知法犯法,包庇罪犯的……」
  海容格格道:「為大清朝、為億萬百姓,我們能不惜一切。」
  費獨行搖頭,說道:「站在王爺跟格格的立場,或許可以這麼做,可是站在我的立場,我不能這麼做!」
  海容格格道:「獨行!你有沒有想到,要是你這樣下去,你對不對得起父母?對不對得起傳授你這身武藝的……」
  費獨行雙眉微揚道:「格格!我是個孤兒,從小我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甚至不知道自己姓什麼,我這個姓還是收養我的一位老人家隨意在百家姓上給我找的,小時候我過的是別人無法忍受的苦日子,長大以後在江湖上,我雖然不愁吃穿,可是日子並不見得好過多少,因為我一方面要躲官家,另一方面還要提防江湖同道.多少年來從沒人為我想過,所以我也沒有必要為任何人著想,至於我這身還不太差的武藝,說起來格格也許不相信,我這身武藝不是出自任何人的傳授,而是我自己東偷一招,西偷一式就這麼湊起來的,但是我現在這身武藝任何一招一式也不屬於任何一個門派,因為這裡頭還加上了我自己閒著無事時所琢磨出來的,它完全脫出了武學的正規,但卻完完全全的屬於我自己,所以我學武的時候並沒有任何人教我該怎麼做。我只知道土為知己者死,和中堂在我最困苦的時候結了我庇護,給了我所需要的,不管怎麼說,我不能背叛他……」
  海容格格口齒啟動,要說話……
  費獨行已接著說道:「我知道王爺跟格格都是一番好意,可是我有著不能領受的苦衷,承蒙王爺跟格格今天召我來郡王府做一天之客,那是我的殊榮,我永遠感激,可是請總我斗膽!我希望格格別再提這件事,要不然我只有就此告辭!」
  海容格格臉色有點白,香唇邊掠過一絲抽搐,微一點頭道:「好吧!我答應你,從現在起,對這件事我隻字不提……」
  費獨行微一欠身道:「謝謝格格。」
  海容格格倏然一笑,笑得勉強,道:「我阿瑪交待的這一點,我沒能做到,另一點我不能再辱使命,我阿瑪說讓你吃最好的,喝最好的……」
  費獨行笑道:「在您這兒,有得吃,有得喝,即使是粗茶淡飯,那也是我無上的殊榮,我照樣把它當成世上少有的美味。」
  海容格格轉身走到一張紫檀木的茶几旁,茶几上沒放茶具,有一個白瓷瓶還有兩隻小巧玲成的玉杯。
  海容格格抬皓腕,伸玉手拔下了瓶塞,拿起那個白瓷瓶在兩隻玲瓏小巧的玉杯裡各倒了半杯殷紅色的汁液,這種殷紅色的汁液一出瓶口,精舍裡馬上飄散著一種醉人的芳香。
  費獨行忍不住問道:「格格!這是……」
  海容格格回身含笑,一手端著一隻玉杯走了過來:「貢品!『酒泉』的『葡萄酒』!」
  費獨行兩眼一睜道:「葡萄美酒夜光杯,酒是酒泉的葡萄酒,恐怕這杯也是酒泉土玉所琢的夜光杯?」
  海容格格一愕道:「你在別處見過這種『夜光杯』?」
  費獨行道:「格格!我跑過的地方不少。」
  海容格格睜大了美目,道:「你去過酒泉?」
  費獨行點了點頭:「是的,格格!」
  海容格格道:「也喝過『葡萄酒』?」
  費獨行道:「葡萄酒倒是喝過,可是這種貢品哦哪有那麼大的福緣。」
  海容格格抬手遞過了一杯,含笑道:「現在你的福緣來了,嘗嘗看,看看跟你當初在酒泉喝過的一樣不一樣?」
  「謝謝格格!」
  費獨行忙伸手接過玉杯,放在眼前聞了聞,旋即一歎說道:「不用喝,只聞聞這香味,已經是世間罕有的了。」
  一頓接著:「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個回!多美多悲壯的詩句,端著這葡萄美酒夜光杯,使我想起了『金張掖』、『銀武威』以及那布聲駝鈴,雄關險地,那彌延綿渺的萬里長城,那一望無垠的浩瀚黃沙,還有那多少愛國男兒,沙場名將,杜工部詩云:『驅馬天雨雪,策行入高山,逕危抱寒石,指落層冰間,已去談月遠,何時築城還,浮雲幕南征,可望不可攀!』王昌齡詩云:『秦時明月漢時關,萬里長徵人未還,但使龍城飛將在,不教胡馬度陰山。騾馬新跨白玉鞍,戰罷沙場月夜寒……城頭鐵鼓聲尤振,匝裡金刀血本干』,還有一首胡曾的詩:『西戌不敢過天山,定遠功成自馬閒,午夜帳中停燭坐,但思生入玉門關!』多少經邊的兒女英雄,淚冷荒漠,血灑關塞,每讀岑參、高適、王昌齡、王之漁的詠邊詩章,慷慨激昂令人熱血沸騰!」
  海容格格瞪大了一雙美目,驚訝地道:「獨行!你不像個江湖人!」
  費獨行淡然一笑道:「八成兒格格以為江湖人都像那些胡匪,那是格格小看江湖人,江湖上有些飽學之土,胸蘊之豐,翰墨之精,並不亞於在朝的幾位知名大學土。」
  海容格格道:「你……」
  費獨行道:「我不行!皮毛都談不上。」
  海容格格道:「你客氣!」
  費獨行道:「我這是實話。」
  海容格格美目眨動了一下道:「你也敬仰那些愛國的熱血英雄?」
  費獨行倏然一笑道:「格格!在我來說,敬仰是一回事,現實又是一回事!」
  海容格格遵:「是這樣麼?」
  費獨行笑笑轉了話鋒,輕吟道:「黃河遠上白雲間,一片孤城萬對山,羌笛何須怨楊柳,春風不度玉門關,這等於是『蘭州城』的絕佳寫照,格格有沒有去過『蘭州』?」
  他是有意躲閃,而且很明顯,任何人都覺得出來!
  海容格格望著他道:「我不認為敬仰跟現實是兩回事!」
  費獨行道:「『蘭州』最著名的古跡為『肅王府』,在城東北隅,府下舊城即蒙恬所築長城舊址,城外瀕臨黃河,當崇份末年,流寇破蘭州,肅王世子被執,其妃顏氏欲投河全節,被阻不果,乃碰肅王書碑而死,其血濺碑上因稱碧血碑!」
  海容格格道:「你用不著顧左右而言他。」
  費獨行道:「格格答應過我不再提的。」
  海容格格遵:「獨行!你真的……」
  費獨行道:「藥醫不死病,佛渡有緣人,這兩句話格格可懂?」
  海容格格香唇邊又掠過了一絲抽搐,微一點頭道:「好吧!既是這樣,那我就絕不再提了,從現在起,我要致力於我的另一任務,來,喝酒!」
  她向費獨行舉起了手中玉杯。
  費獨行卻沒有舉杯,笑笑道:「格格!這杯酒我要是喝下去,恐怕王爺踉格格會有大麻煩。」
  海容格格拿著玉杯的那隻玉手忽然振動了一下,旋即笑道:「你放心!今天你是郡王府的上賓,這酒是我給你喝的,又不是你偷喝的……」
  費獨行道:「格格明知道我不是這意思。」
  海容格格眨動了一下美目,詫問道:「那你是什麼意思?」
  費獨行道:「我要是喝下這杯酒,只怕和中堂不會跟王爺善罷甘休!」
  海容格格睜大了美目道:「你這話……你雖是他的人,我們讓你喝杯酒,和坤他還會吃虧不成麼?」
  費獨行笑笑道:「格格!大內有一種特製的毒藥,這種毒藥是雍正年間大內用來對付異己的,這種毒藥可以下在任何一種吃喝裡,看不出一點痕跡,中毒而死的人也跟睡著了一樣,絲毫不露中毒的跡象,所以雍正年間有很多滿漢大臣都死得莫名其妙,就連名醫也看不出他們是中毒死的,就因為這種毒藥這麼好用,所以它打從雍正年間一直傳到如今,格格,剩下的用不著我再說了吧?」
  海容格格嬌靨煞白,身軀泛起了顫抖。
  費獨行斂去了笑容接著說道:「格格!您跟王爺都錯了,這個辦法沒有用,這個辦法只能殺一個費慕書而已,世上像費慕書這種人多得很,今天去了一個費慕書,明天可能來兩個費慕書,王爺跟格格這個辦法豈不是適得其反?在這兒我要奉勸王爺跟格格一句,以後無論做什麼,都應該三思而後行才好!」
  他放下了手中玉杯,轉身往外行去!
  只聽海容格格顫聲喝道:「站住!」
  費獨行停步轉身道:「格格還有什麼事?」
  海容格格顫聲說道:「要沒辦法讓你離開和坤,我們就只有毀了你,要不然……」
  她突然舉起手中玉杯往地上摔去!
  「叭!」地一聲,玉林碎了,殷紅的酒液濺得到處都是!
  林碎聲中,精舍外人影閃動,飛快地撲進兩個人來,是兩個鈉郡王府的戈什哈,兩個人手裡都端一管火槍!
  費獨行神情一震道:「格格這是……」
  海容格格道:「這是你對付那幫胡匪的辦法,你提醒了我,我讓我阿瑪跟『火槍宮』借了兩管,我不希望動用它,可是現在……」
  費獨行道:「格格!我剛才說的話,您大概沒聽清楚……」
  海容格格道:「我聽得很清楚,去你一個,和坤或許會再找兩個來,可是江湖上像你這樣的人卻只有你這麼一個,我們寧可讓和坤有個別的人,卻不能讓他有一個你!」
  費獨行搖搖頭道:「格格太高看我了,格格以為這兩管火槍對對得了我麼?」
  海容格格道:「我知道你有一身好武藝,可是你快不過火槍,你血肉之軀也抵擋不了這種灼熱的鐵砂!」
  費獨行道:「倘若我死在湘郡王府,格格有沒有考慮到後果?」
  海容格格道:「這一點我阿瑪跟我都想過了,我阿瑪進它去了,這間屋裡只有你我兩個人在,還有一瓶酒,編個理由,找個罪名是很容易的。」
  費獨行一歎說道:「我出生入死把格格救了回來,王爺踉格格何忍這樣對我?」
  海容格格嬌軀泛起了一陣輕顫,道:「我們為的是大清朝,為的是更多的人,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費獨行沉默了一下道:「格格打算讓我死在這屋裡麼?」
  海容格格道:「我們郡王府的房子多得很,少這一間算木了什麼,也值得。」
  費獨行道:「要是我們現在說願意聽格格的,恐伯格格是不會相信的了?」
  海容格格道:「不錯!要是你現在說願意聽我的,我會認為你只是想保住你的性命。」
  費獨行道:「既是這樣,那我只有冒犯格格了。」
  他一閃身便到了海容格格身邊,他的身法何等快速?等到兩個油郡王府戈什哈發現要舉槍時已經來不及了。
  費獨行倏然一笑道:「格格!我死不了了,現在您這兩位護衛絕不敢放槍的。」
  海容格格臉色為之一變,但她旋即冰冷說道:「你以為這樣就能保住你的性命?」
  費獨行道:「能不能格格何妨拭目以待,王爺跟格格都說過,今天我是油郡王府的貴賓,現在我想告辭,請格格送我出去!」











第27章 頭等賞賜
  海容格格跟沒聽見似的,一動沒動,望著那兩個戈什哈冰冷說道:「你們兩個誰敢不聽我的我要誰的腦袋,不要管我,放槍!」
  兩個戈什哈一怔大驚,一個也沒敢動!
  海容格格厲聲說道:「我讓你們放槍,你們兩個聾了麼?」
  一名戈什哈道:「格格!奴才們不敢……」
  海容格格一點頭道:「那好!你們兩個給我聽清楚,你們要是聽我的,即使傷著了我,你們是有功無過,可是要讓費獨行活著離開郡王府,你們兩個是死路一條,我非要你們的腦袋不可,你們知道,我一向言出必行,說得出,做得到!」
  兩名戈什哈滿臉驚恐之色地舉起了火槍!
  費獨行暗暗震驚道:「沒想到格格競願意做這麼大的犧牲,費獨行雖死何憾?可惜我現在不能死!」
  他一步躲到海容格格背後,閃身往後窗撲去!砰然一聲硬撞開了後窗,穿窗掠了出去!
  中間有海容格格隔著,兩個戈什哈沒敢放槍,等到聽見海容格格一聲「快追」,跑到窗戶前一看,哪裡還有費獨行的蹤影?,剎時,海容格格的臉色好生凝重,她道:「快去請王爺回來,快去!」
  兩名戈什哈恭應一聲,飛一般地跑了出去!
  海容格格像脫了力,頹然坐了下去!
  費獨行回到了中堂府,進門就碰見了杜毅!
  杜毅一怔停步道:「喲!你回來了,我正要找你去呢。」
  費獨行道:「找我?有事兒麼?」
  杜毅道:「中堂剛從宮裡回來,一進門就嚷著要找你,我說你上訥郡王府去了,中堂非讓我把你找回來不可!」
  費獨行心頭跳動了一下,問道:「可知道是什麼事兒麼?」
  杜毅搖搖頭道:「不清楚!中堂沒說,不過看中堂挺高興的,對了!你走之後沒多久中堂就起來了,姚師爺已經把那七顆珠子呈給中堂了,我看八成兒是為這件事兒,少不得又要重重賞你一筆了。」
  費獨行笑道:「你放心!只要有我的,就少不了你的!」
  杜毅嘿嘿一笑作個揖道:「兄弟你一直是最照顧我的,我這兒先謝了。」
  費獨行道:「走!陪我進去!」
  兩個人並肩往裡走,費獨行道:「中堂在九夫人那兒?」
  杜毅道:「這還用問,不在哪兒在那兒?兄弟,這趟訥郡王府怎麼樣,沒讓你白跑吧?」
  費獨行笑道:「那還錯得了?吃最好的,喝最好的,簡直就把我當成上賓,都快把我捧上天了!」
  杜毅拍了一下手道:「兄弟,沒說的!我對你是五體投地,你這一手可真高,訥郡王那個老倔頭一向跟咱們中堂不對,可是如今他反而請和中堂府的人,把咱們當成了上賓,這一回咱們露的臉不小,他丟的人可也大了。」
  費獨行笑笑道:「從今後他要是再跟咱們中堂過不去,那就等於打自己的嘴,要沒人罵他忘恩負義,你找我。」
  杜毅哈哈大笑,道:「行,行,兄弟你真行,真有你的。」
  他突然住了笑聲摀住了嘴,一伸舌頭道:「乖乖!怎麼到了,要讓中堂聽見……你去吧,我不陪你了,完事兒後找我去,咱們找個地兒好好樂樂去!」
  他一溜煙般跑了。
  費獨行笑了笑,邁步往小樓行去。
  上了小樓,一名丫頭已經到了樓梯口,他對那丫頭道:「請代我通報一聲,我要見中堂。」
  丫頭還沒有答話,九夫人的話聲已經從裡間傳了出來:「是費獨行麼,快進來吧,中堂等了你半天了!」
  費獨行答應一聲走了進去!
  和神踉九夫人都在房裡,和坤一身朝服沒換斜躺在床上,九夫人正在給他捶腿。
  和坤年紀雖然不小了,可是出門不是車就是轎,根本累不著他,至於進一趟宮回來就捶腿,一句話,身子太虧了!
  費獨行往床上看了一眼,旋即低頭躬身道:「您找我?」
  只聽和坤道:「行了,行了,別捶了!」
  旋見他挪動著肥胖的軀體坐了起來,滿臉都是笑意道:「怎麼!聽說你上訥郡王府做客去了?」
  費獨行道:「他們一大早就派人來了,不得不去應付應付!」
  「不,不!」和坤道:「去得好,去得好!沒人不讓你去,沒人不讓你去!那個老倔頭派人請別的府邸裡的人到他那兒去做客,這可是破天荒頭一遭兒,這可是件大事,獨行!你這件事做得太好了,太漂亮了!我要重重的賞你,你要什麼,說吧?只你開口,我什麼都給你!」
  九夫人瞟了他一眼道:「我看你是樂糊塗了,什麼都給?你真能什麼都給麼?」
  和坤的興致很好,一點頭道:「當然能!只要他開口。」
  九夫人轉望費獨行道:「瞧瞧你們中堂,今兒個進宮去了一趟,凡是見著他的沒一個不捧他,沒一個不誇他的護衛的,他的護衛不得了,救回了訥郡王的格格,一舉擒下了幾個胡匪頭兒,這下臉可露大了,連皇上都直誇他,佔了便宜還出了風頭,他還能不樂?只怕今後再也閉不上嘴了。」
  「那當然!」和坤眉飛色舞,道:「你不知道,你沒看見,當著滿朝文武皇上直誇我,那個老倔頭站在一旁臉上可好看了,簡直就恨不得找個地縫兒鑽下去,這回憋了多少年的氣讓我出盡了,稀世珍寶歸了我,我還到處落好,我哪能不高興,我哪能不樂?」
  九夫人看了他一眼道:「別淨顧著自己高興,自己樂了,人家那兒還等著賞呢!」
  和坤道:「我知道,我等著他開口呢!」
  「那行!」九夫人微一點頭,目光投向了費獨行道:「你們中堂有話了,想要什麼你只管開口說吧!」
  費獨行微微一欠身道:「這是中堂洪福,獨行不敢居功。」
  九夫人轉望和神,道:「聽聽!這張嘴多麼會說話啊!」
  和坤樂得呵呵大笑。
  「這樣吧!我那座什剎海的別業讓給你住幾天,你只管去,別的我會讓他們給你準備!」
  九夫人美目微睜道:「你這算什麼賞?」
  和神一擺手道:「你別管,我有我的打算,獨行,你現在就收拾收拾到『什剎海』去吧!」
  費獨行心裡何嘗不暗暗銷悶,當然他不便問,他欠身答應了一聲道:「稟中堂!這件事杜毅踉弟兄們都出了力……」
  和坤道:「我知道,我知道,你不用管了,我對他們另有賞賜,你只管去你的『什剎海』吧!」
  費獨行答應一聲,納悶著下了樓!
  杜毅跟他有約,現在他不能跟杜毅一塊兒去樂了,不能不告訴杜毅一聲,於是他又一路納悶著去了杜毅屋裡。
  杜毅正在屋裡坐著,一見他進來馬上就站了起來,道:「完事兒了,這麼快,咱們中堂是怎麼賞的?」
  費獨行聳聳肩膀道:「我不懂!中堂只讓我到『什剎海』別業去住幾天。」
  杜毅兩眼圓睜,一蹦老高,叫道:「怎麼說?中堂讓你上『什剎海』別業去住幾天?天爺,這是頭一等重賞,乖乖!這一下你可抽著簽王了,太好了,好極了,兄弟!這下可有你享受的了。」
  費獨行詫異地道:「怎麼回事兒?你知道……」
  杜毅目光一凝,詫道:「中堂沒告訴你是怎麼回事兒?」
  「廢話!」費獨行道:「中堂要是告訴了我,我不就知道了麼!」
  「那……」杜毅咧嘴一笑,笑得好生神秘,搖搖頭道:「既然中堂沒告訴你,我也不敢多嘴,你還是等著瞧吧!」
  費獨行道:「老杜……」
  杜毅一抬手道:「別問!反正中堂不會害你就是了,其實……我這麼告訴你吧,你只到『什剎海』別業住上幾天,包管你哪兒都不想去了,就是讓你當皇上你都未必願意幹,行了,我只能說這麼多了,兄弟!你只記住這是頭一等重賞,天大的福氣,別人求還求不到呢,好了!你去領你的頭一等重賞吧,至於咱們約好的那件事兒,只有我一個人去了,我先走一步了。」
  他可是說走就走,生似怕費獨行不讓他走,腳底下飛快,一溜煙出去了。
  費獨行皺了眉!
  頭一等重賞!
  天大的福氣!
  究竟是什麼樣的重賞?什麼樣的福氣?
  如今雷老二兒兄弟已被他悉數留在京裡了,剩下要對付他的還有「神州七俠」跟孫震天那幫人,他本想躲在內城裡不跟這些人碰面,諒這些人還不至於闖進內城來意大亂子,可是如今他勢必得到「什剎海」別業去住幾天,除非不讓這些人知道他的行蹤,要不然他就勢必得跟這些人碰面!
  他也知道,要想不讓這些人知道他的行蹤,恐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焉得不皺眉。
  晌午剛過,這時候正熱,費獨行頂著太太陽到了「什剎海」。
  和坤在「什剎海」的別業他住過,他認得路。
  一路行來夠熱的,而和坤這座別業坐落在群樹環繞的陰涼中,一踏上門前那條石板路便覺得熱意大消。
  費獨行敲開了門,開門的仍是那黑衣壯漢,如今他對費獨行客氣極了,恭敬極了,躬著身滿臉賠笑道:「費爺,您來了!好久沒見您了,您一向可安好?」
  費獨行含笑點頭道:「好,好!你也好……」
  說著話,他代黑衣壯漢關上了門,趁著關門從門縫兒裡往外看,他看見不遠處柳林裡站著兩個人。
  門上了閂,他回過身,含笑說道:「你專管看守這座別業?」
  黑衣壯漢賠笑欠身道:「是的!我看守這座別業多少年了,能得中堂這麼重賞的,您是第二位。」
  費獨行呆了一呆道:「你知道我要來?」
  黑衣壯漢道:「是的!金總管已經來過了,剛走沒一會兒,您路上沒碰見?」
  「沒有!」費獨行搖搖頭道:「中堂只說讓我到這兒來住幾天,可沒告訴我究竟是怎麼回事兒,你能告訴我麼?」
  黑衣壯漢一咧嘴道:「您何妨等到上燈以後自己看看。」
  敢情又碰上一個不肯說的。
  費獨行眉鋒一皺道:「怎麼你們都不肯說?」
  黑衣壯漢忙賠笑道:「那倒不是,只是您現在知道了就沒意思了。」
  費獨行搖搖頭沒再說話,但他突然想起了黑衣壯漢剛才說的那句話,當即又凝目問道:「你說能得中堂這種重賞的,我是第二個?」
  黑衣壯漢道:「是的!以前還有過一位!」
  費獨行道:「是誰?」
  黑衣壯漢道:「姚師爺!」
  費獨行為之一怔,他原以為那頭一個能得和坤這種重賞的必也是個為和坤建過奇功的江湖人物,沒想到竟會是那個糟老頭子姚師爺姚朋。
  可是他轉念一想,姚師爺是和坤的首席智囊,是個頗富心機的人物,就憑姚師爺那份心機,為和坤建樹不下江湖人物憑武藝換來的奇功,應該是可能的事。
  他心念轉動,口中問道:「這倒頗出我意料之外,姚師爺曾經為咱們中堂建過什麼奇功?」
  黑衣壯漢咧嘴笑笑道:「這個我不大清楚,不過聽說姚師爺是為咱們中堂蓋了一間什麼房子,那間房子蓋得很好,中堂心裡一高興,就讓姚師爺到這兒來住了幾天。」
  費獨行想再問,可是他沒再問,黑衣壯漢既是不大清楚,問了也是白問,可是他暗暗琢磨姚朋能為一間房子得到這種跟他同樣的重賞,這間房子必不是一般的房子,說不定是秘室一類的建築。
  他這裡心智轉動,只聽黑衣壯漢道:「費爺!我還有事兒,我不陪您進去了。」
  一躬身,他轉身要走!
  費獨行定定神伸手攔住了他,道:「等等!」
  黑衣壯漢忙道:「您還有什麼吩咐?」
  費獨行道:「自從進府當差以來,我結的仇不少,我在府裡的時候他們沒辦法找我,我這一出來恐怕瞞不了他們,他們很可能會一撥一撥地跑到這兒來找我,所以我要先告訴你一聲,晚上要有什麼動靜,你只管裝不知道,可別往外跑,知道麼?」
  黑衣壯漢笑道:「費爺!您太多慮了,他們吃了熊心豹子膽了,敢跑到這兒來找您?」
  費獨行道:「江湖上多得是不怕死的,聽我的沒錯,我到這兒來是來享樂的,別讓我帶一份愧疚走!你明白麼?」
  費獨行一臉鄭重神色,黑衣壯漢不再笑了,道:「我知道,我知道,只是費爺,這兒還有別的下人……」
  費獨行道:「我知道!我會告訴他們的,你要是見著誰也幫我關照一聲,好了!沒事兒了,你忙去吧。」
  黑衣壯漢答應一聲匆匆地走了。
  費獨行轉身又往裡行去!
  他並非語出無因,也不是過於小心,事實上他一出內城就發現被人綴上了,兩個,一直綴著他到了「什剎海」,就是剛才他藉著關門打量的那兩個。
  那兩個面目陌生,他沒見過,不過看舉止神情不像是黑道人物,看他們的輕快步履以及敏捷的行動,分明也都具一流的好身手!
  費獨行一邊緩步往後走,一邊抬眼四下打量,他沒有發現什麼奇特的地方,也沒有發現這座別業跟他上次在這兒住的時候有什麼不同,他暗暗好生詫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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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6 10:58:01 |只看該作者
  正詫異間,只聽一陣銀鈴也似的女子嘻笑聲從後頭傳了過來,聽笑聲人還不少!
  他不由為之一怔,記得上次在這兒住的時候,使喚丫頭也不過那慧香一個,怎麼現在有那麼多個,難道這就是……
  心念轉動間他已然進了後院門,只見那廣大的後院花木之間有四個青衣少女正在那兒互相追逐嬉戲,一個個不但長得好而且都帶著聰明伶俐樣兒。
  就在這時候,那四名青衣少女也發現了他,馬上停止了追逐跑了過來,近前請個安,四對明眸都盯在了費獨行臉上,居左一名道:「您可是費爺?」
  費獨行道:「不敢!我就是費獨行,四位姑娘在這兒是……」
  居左一名青衣少女馬上道:「婢子叫瓊英!」
  往身邊一指,依著次序道:「她叫海紅,她叫鳳仙,她叫桂子,我們是奉總管之命到這兒來侍候您的。」
  費獨行只覺這四名青衣女婢個個陌生,一個也沒見過,忍不住道:「四位姑娘原都在府裡麼?」
  瓊英嫣然一笑道:「您沒見過我們四個,是不?」
  費獨行微一點頭,道:「不錯!我覺得四位都很面生。」
  瓊英道:「我們也沒見過您,因為我們根本都不在中堂府。」
  費獨行訝然說道:「那麼四位姑娘原都在哪兒?」
  瓊英搖搖頭道:「您原諒!我們不能說,您還是等見著總管的時候您問他吧。」
  費獨行還待再說。
  海紅突然帶笑說道:「其實您只知道我們是來侍候您的就行了,您又何必問那麼多?」
  瓊英道:「說得就是嘛,費爺!您哪兒坐,我去看看張媽水燒開了沒有,好給您沏茶。」
  話落,她擰身跑了,大辮子一甩一甩的,配合著她那圓潤纖細的腰肢,煞是好看。
  費獨行沒注意這個,不禁又訝然問道:「張媽?」
  鳳仙道:「您是來這兒住幾天的,不是待一會兒就走。總得吃飯哪,張媽是專管做飯的,您不知道,張媽的手藝好著呢!京裡各大府邸的名廚師都比不上她。」
  費獨行道:「這位張媽又是哪兒來的?」
  鳳仙道:「我們那兒來的呀!」
  費獨行道:「你們那兒?」
  「可不!」鳳仙笑笑道:「我們那兒幹什麼的都有,等您問過了金總管,他要是肯告訴您,您自然就明白了。」
  費獨行暗暗一聲苦笑,心想:「看來我要在五里霧裡過些日子了……」
  只聽桂子道:「費爺!您哪兒坐?」
  費獨行一眼瞥見不遠處的八角涼亭,道:「就到亭子裡坐會兒去吧!」
  海紅道:「好哇!我這就去叫瓊英把茶端到亭子裡來。」
  她也擰身跑了。
  費獨行邁步往小亭行去!
  桂子突然也擰身走了,隻鳳仙一個人陪著費獨行進了小亭。
  涼亭就是涼亭,濃蔭遮日,輕風拂面,再看看四下的玲政樓閣,水村小橋,叫人渾身沒有一處不舒服。
  桂子端著一個銅盆到了,盆裡是清涼的洗臉水,還有一條新的手巾,往張石凳上一放,她帶笑道:「大熱天地的,您先洗把臉吧。」
  費獨行忙道:「多謝姑娘!我怎麼敢當。」
  桂子道:「您可別這麼說,您這麼說,不敢當的是我們,我們本來就是來侍候您的,您快洗臉吧,條快來了。」
  費獨行還真想洗把臉,他沒再說話,當即捲起袖子把臉洗了,清涼的水洗去滿臉黏膩的汗漬,這下可更舒服了。
  他把手巾剛往盆裡一放,桂子端起盆就走了,他忙道:「謝謝姑娘!」
  桂子回眸一笑,居然嬌媚橫生:「喲!費爺,您這是幹嗎呀!」
  桂子走了,費獨行吁了一口氣坐了下去!
  鳳仙落在了他對面,拿眼皮瞟了他一下,道:「能到這兒住些日子的人可不含糊,費爺!您是為什麼能到這兒來的呀,能告訴我們麼?」
  費獨行道:「還不是為中堂做了點事兒,中堂這麼一高興就讓我來了!」
  鳳仙道:「您客氣!據我們所知,凡是能到這兒來住些日子的,都干了驚天動地的大事兒,要不然能到這兒來住些日子的人可就多了。」
  費獨行明知故問,道:「怎麼!到這兒來住過的人不多麼?」
  「可不!」鳳仙道:「扳著指頭算算,連您也不過只有兩位。」費獨行「哦」地一聲道:「那另一位是……」
  鳳仙眨動了一下美目,道:「姚師爺呀,您沒聽說麼?」
  費獨行又「哦」了一聲道:「我想起來了,對了,姚師爺是為中堂蓋了一間密室,中堂很高興,所以才賞他到這兒來住了些日子。」
  鳳仙道:「不錯!是為這,費爺!您進去過那間密室麼?」
  費獨行不說沒有,卻問道:「你進去過?」
  「我?」鳳仙撇撇小嘴兒道:「前輩子又沒燒好香,哪修得這麼好福氣,您別忘了,我們是侍候人的丫頭,連中堂府都進不了,哪能進什麼密室啊,不過……」
  費獨行聽得一句「連『中堂府』都進不了」正想藉機會套鳳仙的話,又聽得鳳仙一句「不過」,他當即改口問道:「不過什麼?」
  鳳仙道:「我們聽姚師爺說過裡頭的情形,說起來倒多虧當時他多喝了幾杯酒,要不然我們連聽聽的福氣都沒有,聽姚師爺說那們密室的圖是他畫的,裡頭什麼都有,中堂最稀奇的玩藝兒都成在裡頭,裡頭也裝的有機關消息,不懂怎麼開的人根本就進不言,而且裡頭的東西還不能亂碰,誤碰了哪一樣,引動了機關消息、門一關上就出不來了。」
  費獨行心想:這大概是秀姑告訴他的那個地方,原聽秀姑說和坤的十本帳冊藏在那兒,如今又聽鳳仙說密室裡到處是機關消息,他可就大大地留了意。
  他沒想到姚師爺還有這麼一手!
  鳳仙話說到這兒,瓊英端著剛砌好的茶來了,海紅跟桂子也一塊兒來了,亭子裡馬上熱鬧了起來,四個大姑娘有說有笑,吱吱喳喳的,費獨行哪受過這個,還真有點窮於應付。
  費獨行本不想把可能發生變故的事兒告訴這四位,他不忍讓這麼四個天真活潑的女孩子受驚嚇,可是他又不能不說,考慮再三,他還是說了。
  這一說不要緊,瓊英四個是既不說了也不笑了,嚇得一個個花容都失了色。
  費獨行好生不忍,當即又道:「你們也用不著害怕,江湖上的人有這麼一宗好處,誰該他們的他們找誰要,也就是所謂的冤有頭、債有主,只要到時候你們躲在屋裡別出來,我保你們都沒事兒。」
  其實他這是「哄」人,他說的是白道上的,真要碰上黑道上的,這四位一個個都是這麼美的大姑娘,那更糟!
  費獨行這句話說完半天,瓊英怯怯地問了一句:「費爺!那您呢?」
  費獨行淡然一笑道:「我不要緊,這種事我見多了。他們傷不了我的,他們要是傷得了我,我也活不到今天了。」
  他哄是哄過了,奈何四位姑娘都沒有談興了。
  費獨行一看這情形,當即說道:「我看這樣吧,乾脆你們四位都回屋歇息去吧,讓我一個人在這兒坐會兒,有什麼事兒我再叫你們。」
  四位姑娘還真怕,都站了起來,人就是這樣,又覺得屋裡比外頭安全,其實真要有什麼事,屋裡又怎麼樣,屋裡又不是銅牆鐵壁。
  四位姑娘剛要走去,費獨行忽然又道:「這兒還有什麼別的人麼?麻煩你們四位順便告訴他們一聲。」
  瓊英道:「現在這兒只有廚房的張媽眼看門的老黑,不過待會兒還有人來。」
  費獨行道:「待會兒還會有人來?誰?」
  瓊英道:「幾位陪您的姑娘。」
  費獨行馬上就明白是怎麼回事兒了,他為之一怔,道:「我沒想到還有這個,她們現在在哪兒,能不能告訴她們一聲別來了。」
  瓊英道:「行是行,只是……恐怕現在已經來不及了。」
  只聽一陣車馬聲由遠而近。
  海紅道:「來了!」
  費獨行眉鋒一皺,道:「來了也不要緊,我讓她們回去。」
  他站起來道:「你們四位進屋歇息去吧,我出去看看去。」
  他邁步出亭往外行去!
  瓊英四個馬上跟了上來,瓊英道:「我們侍候您,也得侍候幾位姑娘,要不出去金總管會怪罪我們的。」
  費獨行道:「好吧!好在現在不會有什麼。」
  四個人剛到前頭,只見金總管帶著四個花枝招展的大姑娘正往裡走!
  這四位姑娘年紀都在十八九,容貌身材都很好,居然也都一派大家閨秀風範,她四個都是小腰身的小褂兒八幅裙,只是顏色各不相同。
  金總管一眼瞥見了費獨行,立即加快步履笑著迎了過來:「兄弟!沒想到你來得這麼快,我還沒有張羅好呢,既然你已經來了,我現在就把她們交給你了。」
  四位大姑娘,八道秋波都盯在了費獨行臉上,個個一臉的驚喜。
  難怪她們要驚喜,侍候這種俊朗人物的機會還真不多。
  費獨行拉著金總管到了一邊,金總管詫異地道:「怎麼了?兄弟!臉皮兒嫩麼?」
  費獨行道:「金總管,咱倆打個商量好不,叫她們都回去,讓我一個人在這兒住幾天。」
  金總管一咧嘴道:「兄弟!你不是怕這個吧?」
  費獨行道:「還真有點兒。」
  金總管笑道:「她們又不是老虎,就算她們一個個都是老虎,有兄弟你這位比『景陽崗』打虎的武松還厲害的英雄人物,還怕降不了她們,兄弟!不瞞你說,這是咱們中堂的心血,不惜花大錢南桃北揀來的,外帶丫頭老媽子,什麼樣的都有,專為賞大功鼓勵士氣的,別小看了她們,她們經過專人的教導訓練,什麼都會,尤其是對咱們,更有她們的一套,你姑且試上一天,明兒個一早你要是還讓她們走,我給兄弟你磕三個頭,帶著她們就走,怎麼樣?」
  費獨行道:「金總管!你誤會了,我不是不好這個,我又不吃齋不修行,再說我也不是柳下惠,而是我剛剛來的時候發覺一件事,我不能連累她們,讓她們擔驚害怕。」
  金總管睜大了眼道:「你不能連累她們,讓她們擔驚害怕?你這話……怎麼回事兒?兄弟?」
  費獨行本不想讓金總管知道,他知道,金總管一旦聽說準會「驚師動眾」,而這件事他必得一個人應付,可是事到如今他卻不得不說,他只有把他的顧慮說了一遍。
  金總管一聽臉上就變了色,道:「這還得了,也不看看是誰?這是什麼地方?他們居然敢跑到這兒尋仇?這幫莠民太無法無天了,不要緊,兄弟,你放心享受你的,我這就回去搬人去,把咱們的人搬來個四五十,看他們還敢不敢近這兒。」
  費獨行伯的就是這個,忙道:「不!金總管,我看還是……」
  金總管道:「還是什麼,兄弟,你怎麼這麼傻,我知道,江湖上有江湖規矩,可是你人已不在江湖了,還跟他們講什麼江湖規矩……」
  費獨行道:「話是不錯,金總管!可是我能讓弟兄們在外頭守著,我一個人在裡頭尋樂?那不但說不過去,再說我也樂不下去呀。」
  金總管道:「哪來那麼多顧慮,都是自己人……」
  費獨行道:「就因為是自己人我才不能這麼做,做人哪能這樣兒,您說是不?」
  金總管皺了眉道:「那你說怎麼辦?」
  費獨行道:「以我看您還是聽我的,讓她們回去,誠如您所說,她們是咱們中堂的心血,萬一傷著一個兩個,那不是毀中堂的心血麼?」
  金總管道:「可是……這是中堂交待下來的……有了……」
  突然他笑了,接著說道:「這一下就不用愁了,准保嚇不著咱們這些姑奶奶了,走!兄弟!我帶你到那兒瞧瞧去。」
  他伸手拉著費獨行就往裡拖,同時轉過臉去叫道:「姑娘們,往後去吧。」
  姑娘們先走了,金總管拉著費獨行跟在後頭。
  費獨行道:「金總管!這是……」
  金總管神秘地笑著道:「現在先別問,瞧過你就知道了!」
  到了後頭,金總管拉著費獨行越過姑娘們進了一間敞軒,敞軒裡有間屋鎖著門,金總管掏出鑰匙把門開了,推開門一看,天爺!好大!好豪華的一間臥室。
  臥室豪華不算,床頭鑲面大鏡子,四掛壁的還有畫,那些畫不是出自古今名家手筆的畫,而是一幅幅春畫秘藏,赫然是內廷供奉的外國佬郎世寧的傑作。
  有了這些,床頭那面大鏡子是幹什麼用的就很明顯了。
  費獨行皺了皺眉,覺得好生彆扭!
  而那些姑娘卻「落落大方」,自然安詳。
  金總管咧嘴一笑道:「這是咱們中堂的臥室,平常都是鎖著的。」
  說著話,他走過去推了床頭那堵牆,一推之下,門大一塊牆居然一轉現出了一扇暗門,他抬抬手讓大夥兒跟著他進去!
  進了那扇暗門再看,赫然又是一間臥室,比外頭那間略小點兒,但氣派豪華卻毫不遜色,應該有的東西也沒少一樣。
  金總管笑著道:「瞧瞧!兄弟!有這麼個地方,還有什麼好愁的?你們先用外頭那一間,有什麼就讓姑娘們進裡頭來,一切不就迎刃而解了麼?」
  費獨行皺眉道:「金總管!外頭那間不是中堂的臥室麼?」
  金總管一拍胸脯道:「不要緊,包在我身上,別人進都不許進,兄弟你用,中堂準不會說話,難道你不知道你現在是中堂面前前無古人的大紅人兒?」
  他帶著眾人又出來了,關上了暗門之後,他道:「姑娘們!就在這兒了,你們忙你們的吧,告訴廚房一聲,晚飯就在外頭開了,我走了,好好兒侍候費爺,准保有你們的好處。」
  說完了話,他拉著費獨行出來了,到了外頭他從袖子裡摸出個小瓷瓶塞進了費獨行手裡,一臉的神秘笑:「兄弟!我知道你是個鐵打的英雄,可是鐵打的英雄恐怕也抵不過這陣仗,這是雍正年間喇嘛們秘製的阿肌酥九,好用得很,你試試看就知道了,用不完再還給我,我走了,這機會難得,好好的享受吧。」
  他走了,沒再多留一會兒,也沒再多說一句。
  費獨行望著那個小瓷瓶直皺眉。
  正皺著眉,身後來了一陣香風,費獨行忙垂下了手,那位穿墨綠色裙褂兒的姑娘到了身邊,大眼睛盯在他臉上,含笑問道:「您在著什麼?」
  費獨行臉上一熱道:「沒什麼?我還沒請教……」
  那姑娘道:「不敢當!我叫絳雪!您姓費?」
  費獨行道:「是的!姑娘呢廣
  絳雪道:「我姓夏!沒來的時候,聽說您是位了不得的大英雄,我還不信,現在我信了。」
  費獨行笑笑道:「英雄臉上有字兒麼?」
  絳雪道:「我說不出來!可是我覺得出。」
  費獨行微一搖頭道:「我算不得英雄,我不過是做了件讓人高興的事兒而已!」
  絳雪道:「我不是指您能到這兒來。」
  費獨行道:「那姑娘是指什麼?」
  絳雪道:「不跟您說麼,我覺得出來,我頭一眼就覺出您是位英雄,頂天立地的大英雄。」
  又一陣香風,還帶著清脆甜美的話聲:「誰是頂天立地的大英雄呀?」
  維雪道:「還會有誰,自然是費爺!」
  費獨行身邊多了個人,是那位穿粉紅的。
  絳雪道:「費爺!她叫琬玉!」
  費獨行含笑點頭:「琬玉姑娘!」
  琬玉福了福道:「不敢當,您跟絳雪聊什麼來著,幹嗎都站著?」
  費獨行道:「沒什麼,隨便聊聊。」
  的確是隨便聊聊,他不知道該跟這位談些什麼,他覺得窘,也為這幾位難受!
  誰不是人生父母養的,誰願意幹這種「侍候」人的事兒?而這幾位卻得干,應該不是心甘情願。
  現在這麼客客氣氣的聊著,想想到晚來要做的事兒,偏偏金總管又塞給他這麼一瓶藥,他心裡可真有點難受。
  只聽琬玉道:「費爺!您請這邊兒坐會兒吧。」
  費獨行微一點頭,剛要過去。
  那看門的壯漢來了,縮頭縮腦的進來一欠身道:「費爺!有位客人要見您。」
  費獨行一怔道:「客人?誰?」
  壯漢道:「您去看看就知道了。」
  費獨行道:「人呢?人在哪兒?」
  壯漢道:「在前頭呢!」
  費獨行暗暗好生詫異,心想這是誰,會這時候跑這兒來找他.他雖不知道是誰?可是聽壯漢的口氣卻知道不會是外人,他當即道:「走吧!我去見見去!」
  他跟琬玉、絳雪打了個招呼,跟著壯漢走了!
  出了敞軒,他忍不住問道:「是誰呀?」
  壯漢道:「總領班!」
  費獨行又為之一怔,暗暗道:這時候她跑這兒來幹什麼?心中念轉,口中卻輕「哦」一聲道:「原來是總領班!」
  到了前頭,壯漢把費獨行領進了一間小屋,裡頭坐著一個黑衣女子,可不正是白雲芳!
  費獨行道:「總領班怎麼到這兒來了?」
  白雲芳淺淺地笑了笑,沒說話!
  費獨行心裡明白,也沒再說話,走過去坐了下來。
  壯漢賠笑欠身:「您兩位坐坐吧。」
  他告個罪出去了。
  費獨行目光一凝道:「姑娘……」
  白雲芳瞟了他一眼道:「怎麼,我不能來麼?」
  費獨行道:「姑娘怎麼這麼說,和中堂府的地方姑娘哪兒不能去。」
  白雲芳道:「你明白這一點就行了。」
  費獨行暗暗怔了一怔道:「姑娘這趟到這兒來!應該不是來找我吵架的吧?」
  「喲」!白雲芳道:「我怎麼敢哪!誰不知道費爺您如今是中堂面前的大紅人兒呀?」
  費獨行道:「姑娘!我什麼地方得罪你了麼?」
  白雲芳眼圈兒突然一紅道:「你哪兒會得罪我,是我自作自受。」
  費獨行心頭一震道:「姑娘,你……」
  白雲芳微一搖頭道:「別說了,我來告訴你一聲,你不該到這兒來,你這是給要對付你的人製造機會。」
  費獨行道:「謝謝姑娘!我也不願到這兒來,可是中堂的好意,卻之不恭!」
  白雲芳道:「受之無愧,是不?」
  費獨行淡然一笑道:「姑娘錯看了費獨行了,姑娘既然知我,就不該說這種話。」
  白雲芳垂下了目光造:「也許這很可笑,這根本……不談這個了……」
  費獨行道:「談談何妨?」
  白雲芳猛然抬起了一雙鳳目,凝望著費獨行,一眨不眨。
  費獨行道:「我總覺得像姑娘這樣不是辦法?」
  白雲芳道:「你認為我該有什麼說什麼?」
  費獨行道:「姑娘自己看呢?」
  白雲芳道:「你既知道,又何必非讓我說不可?」
  費獨行站了起來,走了兩步之後道:「姑娘!我很感激……」
  白雲芳道:「沒人要你感激。」
  費獨行道:「姑娘可知道,在江湖上來說,你我站在兩個完全不同,甚至於敵對的立場上,姑娘是白道俠義『神州七俠』的高弟,而我則是一個黑道中人,而且是一個暫時得保平安的逃獄重犯,將來……」
  白雲芳道:「這些我並不是今天才知道的。」
  費獨行道:「要知道,姑娘上頭還有長輩。」
  白雲苦臉上飛快掠過一絲異樣神色道:「他七位都是明白人,或許有一時的糊塗,但總有明白的一天。」
  費獨行道:「姑娘……」
  白雲芳道:「別再說什麼了,你不認為你說的這些都不是理由麼?」
  費獨行沉默了一下,隨即一點頭道:「的確,我說的這些都不是理由,我不應該再說什麼了!」
  白雲芳忽然低下頭去捂著臉哭了!
  費獨行吸了一口氣道:「費慕書何幸……」
  白雲芳哭著道:「為什麼要說這話?」
  費獨行住口不言。
  白雲芳的哭是一陣出奇的激動所引起的,很快地她就收了淚抬起頭道:「那九夫人!你打算怎麼辦?」
  費獨行微微一怔,臉上掠過了一絲抽搐,道:「她是九夫人。」
  白雲芳沉默了一下道:「我覺得她很可憐。」
  費獨行沒說話。
  白雲芳道:「我覺得你不應該不管她。」
  費獨行道:「我也想管她,可是我不能管。」
  白雲芳沒說話,過了一會兒才道:一你可知道,今兒晚上這兒有麻煩?」
  費獨行道:「我知道,我看見了兩個,他兩個一直跟著我到這兒,可能是你兩個師兄。」
  白雲芳道:「我來的時候也看見他們倆了,可是他們倆沒看見我。」
  費獨行道:「到了晚上恐怕就不止這兩個了。」
  白雲芳道:「如果我沒有猜錯,幾位老人家恐怕都會來。」
  費獨行道:「除非他七位聯手,要不然就奈何不了我!」
  白雲芳道:「他七位是從不聯手的,但這回一定會聯手。」
  費獨行道:「那我今兒晚上一戰就很艱苦了。」
  向雲芳突然伸手身後,她從身後拿出了一把劍:「這是你的劍,我給你送來了。」
  費獨行呆了一呆,伸手接了過來,口齒啟動,欲言又止。
  白雲芳道:「我很矛盾,我不願意你傷他七位,也不願他七位傷你,可是偏偏我又攔不住……」
  費獨行道:「我知道,你放心,我不會傷人。」
  白雲芳道:「可是你……」
  費獨行道:「我也不願意受傷。」
  白雲芳低下了頭,過了一會兒她忽然站了起來:「我該走了!」
  費獨行突然笑了:「你回去吧!今兒晚上放心睡覺就是。」
  白雲芳道:「動兵刃的事我辦不到,其他的我信得過你。」
  她很快地走了出去!
  費獨行跟到屋門口,但沒送白雲芳出去,望著白雲芳出了門,他立即往後去了。
  出去的時候空著手,回來的時候提了把劍,四位姑娘都睜大了美目!
  絳雪道:「費爺!您這是幹什麼啊?」
  費獨行道:「防身!我們這種人不能離開這個。」
  四位姑娘已經從瓊英四個口中,聽說今夜可能發生的事兒了,可是有這麼一間密室可躲,都不怎麼怕。
  絳雪道:「喲!您還防我們麼?」
  費獨行悠然一笑道:「防著點兒總是好的。」
  琬玉道:「我可真願是您這把劍。」
  絳雪瞟了她一眼道:「喲!幹嘛呀,你也不怕我們聽著不是味兒?」
  轉望費獨行道:「費爺!您能帶四把劍麼?」
  費獨行笑道:「姑娘!我只有兩隻手。」
  絳雪道:「不要緊!手裡拿兩把,腰裡掛兩把不就行了麼?」
  「好主意!」琬玉道:「還是絳雪行,我看費爺乾脆把絳雪藏在懷裡吧。」
  絳雪道:「只要費爺願意,那有什麼不行的?懷裡比外頭暖和,是不,費爺?」
  費獨行道:「劍藏在懷裡,紮了自己可不是鬧著玩的。」
  「哎喲!費爺!」琬玉道:「您怎麼這麼說,這把劍既軟又滑,不但不扎人,多少人還巴不得摟得緊緊的呢?」
  那位穿紫的姑娘突然說道:「就是扎一下也心甘情願哪!」
  費獨行聽的不是味兒,有意轉移話鋒,目光一凝道:「這兩位……」
  穿紫的姑娘道:「我叫紅雲。」
  穿翠綠色的那位道:「我叫碧君。」
  費獨行道:「你們四位都是哪兒的人?」
  維雪道:「費爺!您問這個幹什麼?」
  費獨行道:「怎麼,這個不能問麼?」
  締雪微一搖頭道:「那倒不是,您有什麼不能問的,只是……」
  她住口不言,沒說下去!
  費獨行道:「姑娘!要是你們四位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儘管說,我一定盡心盡力。」
  綠雪道:「您這話……」
  費獨行道:「四位都是冰雪聰明,應該知道我意何指。」
  絳雪深深一眼道:「您的意思我們懂,您的好意我們也感激,您不知道,我們都是無家可歸的人,固然這種日子不是我們願意的,可是至少我們在這兒不愁吃也不愁穿,一旦離開這兒我們怎麼活下去?像我們這種人誰又會要,或許有的人願意納我們做小妾,但是那種日子不見得比我們現在這種日子好多少,您說是不?」
  絳雪說的是實情實話,事實上確是這樣,費獨行剛才沒想那麼多,現在他頗有同感,他默然了。
  當然!他要是能給這四位找到歸宿,那自然另當別論,可是他上哪兒給這四位找歸宿去?
  只聽紅雲道:「費爺!您要不要我們,您要我們我們都願意跟您。」
  費獨行搖頭道:「姑娘!我是個江湖人,不適合你們。」
  紅雲道:「您以為什麼人才適合我們,有錢人家的大少爺?威風神氣的官老爺?」
  費獨行道:「那倒不是,至少得讓你們不愁吃穿,拿我來說吧,總有一天我要回江湖去!到那時候我恐怕連自己都養不活,又怎麼能養家?」
  紅雲道:「不要就說不要嘛,幹嗎說這個?照您這麼說,江湖人就都別成家了,就都別生地養女,傳宗接代了?」
  費獨行道:「事實上差不多是這樣,江湖人路死路埋溝死溝埋!有幾個得善終的,還談什麼傳宗接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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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6 10:59:25 |只看該作者
  紅雲道:「費爺!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啊!」
  費獨行道:「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可毀傷,孝之始也,江湖人哪一個能做到這一點?」
  紅雲一聳香肩道:「您書讀的多,有學問,我說不過您,反正我們也沒打算從良嫁人。」
  看起來紅雲要比絳雪「油」,說得難聽點兒是自甘墮落。
  費獨行沒說什麼,他還能說什麼,人家沒打算從良嫁人,他也沒辦法給人家找到好歸宿!
  瓊英等四個進來了,瓊英望著費獨行笑吟吟地道:「費爺!開飯吧?」
  費獨行這才發現天都快黑透了,他點頭說了一聲「好」!瓊英等四個人忙起來了,點燈、支桌子、搬椅子,手腳還挺快,一會兒工夫都張羅好了。
  飯菜上了桌,天已經黑透了。
  一壺酒五付杯著,四位姑娘齊動手,硬把費獨行拖上了上座,紅雲抓起壺就滿斟了一杯。
  瓊英四個悄悄地退出去了,還掩上了門。
  紅雲端著酒就往費獨行腿上坐:「費爺!您先請乾這一杯!」
  費獨行一手接過了酒,另一隻手擋住了紅雲的嬌軀,含笑說道:「中堂的好意我很感激,可是我不慣這個,我把四位當朋友,希望四位也把我當朋友,咱們各人坐在各人的位子上,邊吃邊談不是很好麼?」
  紅雲小嘴兒一噘道:「您這是怎麼了,是瞧不上我們?」
  費獨行道:「姑娘錯了,我這是把四位當朋友。」
  紅雲道:「難道說您從不近女包麼?」
  費獨行道:「那倒不是,聖人都說食色性也,要說我從不近女色那是自欺欺人,只是……」
  紅雲道:「我們人多,您怕難為情?」
  費獨行道:「也不是……」
  紅雲道:「那究竟是為什麼?」
  費獨行道:「我說過,我把四位當朋友。」
  絳雪突然說道:「您何不說您把我們當人?」
  「哎喲!絳雪!」紅雲嘟著嘴道:「你幹嗎說這麼難聽呀?」
  絳雪道:「難聽?我倒不覺得,咱們都明白,除了費爺之外,有誰拿咱們當人過,別人不說,單說那位姚師爺那天他對咱們是怎麼一個樣子,他放過咱們哪一個了,咱們學過侍候人的那一套,他那一樣也沒少,一來不就把咱們關進了屋裡?」
  紅雲吃吃笑道:「真的!費爺哪一點都比姚師爺強,可就這一點不如姚師爺,我這麼說吧,打吃飯時候起,他就不讓我們穿衣裳!」
  費獨行暗暗一皺眉鋒道:「姚師爺是姚師爺,費獨行是費獨行,來,我敬四位姑娘一杯!——」
  他要去端杯!
  紅雲伸手按住了杯子,道:「費爺!這可是才開鑼,好戲在後頭,您不後悔?」
  費獨行淡然說道:「姑娘小看我姓費的了。」
  紅雲道:「那我們來這兒是幹什麼的呀,您這不等於是讓我們守活寡麼?」
  絳雪叱道:「紅雲!」
  「喲!」紅雲道:「絳雪!你今幾個是怎麼啦!別忘了,咱們是幹什麼的,吃咱們這碗飯的還能擺正經面孔麼?」
  絳雪口齒啟動,欲言又止,旋即低下了頭!
  費獨行看著不忍,道:「酒別喝了,乾脆咱們吃飯吧。」
  「不行!」紅雲道:「您不喝我喝。」
  她抓起費獨行那杯酒一仰而干,然後望著資獨行吃吃一笑道:「費爺!我忘了告訴您了,我沾不得酒,只沾著一點地渾身就發軟。」
  她可是說軟就軟,酒杯都還沒放呢就往資獨行身上偎去!
  費獨行伸手扶住了她,道:「姑娘……」
  紅雲眉鋒忽然一皺,道:「哎喲,這酒怎麼這麼烈呀,燙得人好難受。」
  她抬手摸上了脖子!
  費獨行只以為她要開扣子,另一隻手抬起抓住了她的皓腕道:「我看姑娘還是進去躺會兒吧。」
  「哎喲!不對。」紅雲忽又一皺眉道:「我怎麼肚子疼?」
  她彎下了腰。
  費獨行淡然道:「姑娘真要進去躺會兒了。」
  他站了起來!
  就在這時候,紅雲臉色變了,彎著腰道:「真的!費爺,我肚子好疼,怎麼了這是?」
  費獨行忽然兩眼精芒暴閃,抬手從紅雲頭上拔下一根銀管,往酒杯裡一放,酒杯底多少還有點地酒,銀管尖兒馬上黑了。
  費獨行臉色也變了,鬆了銀管抬起手,一指點在紅雲腰間,這下紅雲真軟了,跟睡著了似的。
  費獨行望著維雪道:「麻煩三位把她扶進密室去,都不要出來!」
  絳雪三個馬上明白是怎麼回事兒,花容失色,忙站起扶著紅雲往裡去了。
  費獨行抓起長劍行了出去!
  和坤這座別業很大,如今人沒幾個,有燈的地方也不多,顯得到處黑忽忽的。
  費獨行走出敞軒凝神聽了一陣,然後邁步往廚房行去!
  到了廚房,見瓊英等四個跟個光梳頭淨洗臉的中年婦人正圍。著張小圓桌吃飯,他一進廚房五個人都站了起來,一個個都訝異地望著費獨行,鳳仙道:「費爺!您怎麼……」
  費獨行道:「那壺酒是誰打的,在哪兒打的?」
  瓊英道:「是我!費爺!這是地窖裡藏的酒。」
  費獨行道:「地窖在什麼地方?」
  瓊英道:「怎麼了?費爺!」
  費獨行道:「沒什麼,我想去看看。」
  瓊英道:「我帶您去!」
  說著她就要離桌!
  費獨行抬手一攔道:「不用了,告訴我在哪兒就行了,我自己去。」
  瓊英道:「就在後頭。」
  費獨行道:「你們暫時先不要吃飯了,到密室裡去坐會兒吧。」
  瓊英四個臉色變了,瓊英急道:「怎麼了?費爺!難不成……」
  費獨行揮手道:「別問了,快去吧!等我招呼再出來!」
  瓊英等四個誰也沒再說話,偕同那中年婦人匆匆忙忙地出了廚房,費獨行跟出了廚房,一直望著一行五人平安地進了那亮著燈的敞軒,他才轉身往後行去!
  繞過了廚房到了後頭,費獨行一眼便看見了地窖入口,就在廚房跟柴房之間,地上兩扇厚厚的門板,上頭還帶著鐵環。
  費獨行走過去蹲下身,竭盡目力仔細看,他看見了一對男人腳印,很顯然的是薄底快靴留下的。
  他站起來抬眼再看,柴房緊挨著後牆!
  他沒多停留,轉身又回到了院子裡,他沒回敞軒去,進涼亭坐了下來!
  夜色很濃,他穿的是身深色衣裳,乍看不容易看見他,但是他往敞軒方面看,由於敞軒裡有燈光,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沒多大工夫,他聽見了動靜,動靜來自身後,他扭頭望去,兩條矯捷人影翻過後牆落了進來!
  他一眼便看出是白天綴他的那兩個,「神州七俠」門下,白雲芳的兩師兄。
  他矮身掠出小亭,俯身拾起兩顆小石子,抖手打了出去!
  「叭!」「叭!」兩聲,兩條黑影腮幫手上各挨了一下,費獨行出手不輕,這一下恐怕把牙都打出血了,難得他兩個居然連哼都沒哼一聲。
  沒哼是沒哼,可是他兩個馬上竄到一處屋角後躲起來了!
  費獨行邁步行了出去,冷冷道:「挨了再躲就遲了,出來吧!」
  兩條人影竄了出來,帶著一陣風撲向了費獨行!
  費獨行揮起帶鞘長劍掃了過去!
  雖是帶鞘長劍,挨一下也夠人受的,兩條人影立即倒縱後退.是兩個年輕使朗黑衣漢子,兩個人腮幫子都腫起老高一塊。
  左邊那較為白淨的一名怒聲道:「躲在暗處以卑鄙手法傷人.姓費的!你算什麼英雄好漢?」
  費獨行冷然笑道:「我本不是什麼英雄好漢,以卑鄙手法傷人算不了什麼,以白道俠義自居的人用卑鄙手法傷人那才是真卑鄙!」
  古邊那英武的一名厲聲說道:「姓費的!你說誰卑鄙?」
  費獨行道:「誰以那下五門的手法在酒裡下毒,我說的就是誰。」
  那英武漢子道:「對付你這種人還得講究用什麼手法嗎?」
  費獨行道:「那麼對付你們這種人也用不著講究什麼手法。」
  英武漢子怒笑道:「姓費的!用不著賣弄你的口舌,不妨告訴你,今天既然堵著了你,你就別想再活著離開這兒……」
  費獨行道:「留神風大。」
  英武漢子一咬牙道:「留神你的狗命!」
  各自探腰掣出一把軟劍,抖起劍花朵朵撲了過來!
  費獨行帶鞘長劍疾遞,快捷如風,取得是兩人的腕脈,一招便把兩人逼退了。
  那白淨漢子道:「姓費的!你為什麼不拔劍?」
  費獨行淡然一笑道:「憑你們這兩塊料也配我拔劍麼?」
  兩個人氣白了臉,怒喝聲中又自抖劍欺上!
  費獨行突然側身疾轉,到了白淨漢子左側,一劍掃向白淨漢子膝彎。
  白淨漢子大吃一驚,收腿側身,抖劍點向費獨行心口!
  費獨行上身後仰,腳下疾旋,帶鞘長劍仍掃白淨漢子膝彎,這回白淨漢子沒能躲過,悶哼一聲一條腿跪了下去。
  厲喝聲中,英武漢子撲到,軟劍疾捲費獨行胸腹!










第28章 豪氣干雲
  顯然英武漢子是怕費獨行再出劍傷了他的同門。
  費獨行腳下用力,身軀竄起,揮劍下擊,疾襲英武漢子左肩。
  英武漢子冷笑一聲抖劍上揚,捲向費獨行雙腿。
  費獨行道:「你還差得多,撒手!」
  右腳閃電踢出,正中英武漢子腕脈,一柄軟劍脫手飛起!
  費獨行跟著落地,帶鞘長劍一遞,抵住了英武漢子喉結,道:「你們配我拔劍麼?」
  英武漢子臉色煞白,身軀暴顫,忽地揚掌劈向自己天靈。
  費獨行哼地一聲冷笑:「連輕重都分不清,你也配列『神州七俠』門牆!」
  劍鞘上揚,正掃在英武漢子手肘上,英武漢子悶哼一聲垂了手!
  只聽一個蒼勁話聲劃空傳到。
  「罵得好!」
  十幾條人影如飛落在費獨行身邊,「神州七俠」,還有幾個黑衣漢子。
  顧大先生落地便沉喝道:「給我後站!」
  英武漢子跟白淨漢子滿面羞愧地退向後去!
  費獨行一抱拳道:「可是顧大先生七位當面?」
  顧大先生一點頭道:「不錯!正是顧蒼松兄弟。」
  頓了頓道:「費慕書!你我從沒見過,今夜見你這頭一面,讓我有可惜之感。」
  費獨行淡然一笑道:「多謝大先生誇獎!」
  「誇獎?」那黑衣大漢威態懼人,怒聲說道:「我兄弟恨不得活劈了你,為了你害得我那侄女兒背叛我們跟我們反了目……」
  費獨行目光一凝道:「可是趙二先生?」
  黑衣大漢道:「正是趙空明!」
  費獨行道:「二先生這話—-」
  趙空明道:「你還裝的什麼蒜,我那侄女兒為了你背叛了師門,跟我們鬧翻了,難道你還會不知道?」
  費獨行聽得心神震動,也不由為之一陣激動,他剛要說話……
  只聽顧大先生道:「二弟!不要再說了,不能怪他,要怪只能怪我自己沒有教好她!」
  費獨行雙眉一揚道:「大先生……」
  顧大先生淡然截口道:「費慕書!你也不要再說什麼了,今夜之勢很明顯.為我漢族世胄,先朝遺民,我們兄弟幾個非除去你不可,當然!你要有活命之能那自是另當別論!」
  那老叫花突然插嘴說道:「費慕書!我大哥的話你可聽見了,你要是願意回頭,我查老五拍胸脯,給你個機會!」
  「阿彌陀佛!」那老和尚低誦一聲佛號也道:「費施主!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趙空明叫道:「三弟、五弟,你們別再心疼雲芳了,他要有意思回頭早就回頭了,還會等到如今麼?」
  費獨行這才明白,老和尚跟老叫花這是愛屋及烏,他很感動,可是他不能接受這份好意。
  只聽查老五道:「費慕書!你怎麼說?」
  費獨行一咬牙道:「五先生!人各有志……」
  趙空明暴喝一聲:「費慕書!你是畜生!」
  他騰身撲了過來!
  趙空明人長得威猛,撲擊起來也夠威猛的,帶著一陣勁風,直能把人刮飛了,一對蒲扇般大手一卜一下,簡直把費慕書的全身都罩住了。
  費獨行身軀紋風不動,容得勁風沾衣,他突然一旋身退了三步。
  趙空明帶著勁風擦身撲過。
  費獨行有機會出手襲擊趙空明的背後,但是他沒有出手。
  趙空明卻也不愧是一流好手,一撲落空,身軀疾旋,雙手箕張又向費獨行撲到。
  費獨行這回出了手,帶鞘長劍疾點趙空明咽喉!
  趙空明怒喝一聲,不閃不躲,抬手抓了過去!
  費獨行拿中帶鞘長劍忽然一晃,避開趙空明一抓,貼著趙空明的手臂往前滑去,奇快,一下便遞到了趙空明咽喉!
  就在這時候,費獨行收劍疾退。
  只聽顧大先生喝道:「二弟!回來!」
  趙空明立即停止撲擊,兩眼暴睜,望著費獨行厲喝說道:「費慕書!你為什麼不殺了我?」
  費獨行聽若無聞,沒說話。
  趙空明一聲慘笑又道:「我趙空明學藝十載,成名二十年,想不到竟不是個響馬的對手,費慕書!我這條命交給你了。」
  他居然也場掌拍向自己天靈!
  顧大先生疾若閃電,跨步欺到,抬手一指點在了趙空明的「曲池穴」上!
  趙空明手臂一震垂了下來。
  顧大先生淡然說道:「二弟!你可聽見他剛才是怎麼說老六的?」
  趙空明倏然低下頭去,身軀暴顫,不發一言。
  顧大先生轉望費獨行道:「費慕書!你要明白,死我們一個,你便多一分生機!」
  費獨行道:「大先生!咱們之間並無仇恨可言。」
  顧大先生道:「不錯!你我私人間並無一點仇恨,可是你棄宗忘祖,賣身投靠……」
  「大先生!」費獨行道:「我是一個響馬!如今更是一個越獄重犯,螻蟻尚且偷生,我何能沒有求生的意念,而天下之大只有這個地方可以讓我容身,可以讓我活下去,我不過為這一口氣而已,大先生幾位何必苦苦相逼?」
  顧大先生道:「費慕書!你可懂變節移志、厚顏偷生不如……」
  費獨行道:「大先生!我要懂這個,還會被目為響馬麼?」
  這句話堵得顧大先生一時沒說上話來。
  只聽那白衣文上冷笑一聲道:「費慕書!你不要賣弄你的口舌,不管你怎麼說,今夜你休想逃過一死!」
  查老五道:「費慕書!你現在說句話還來得及。」
  費獨行道:「五先生跟三先生慈悲胸懷,我很感激,然而我卻不能不為我這條命打算……」
  查老五道:「你料準了你離開和珅這兒一準死?」
  費獨行道:「五先生!別的不說,單說我這殺人越獄一樣,官家會放過我麼?」
  白衣文士冰冷道:「為你自己這條命,你就不惜幫和珅害那麼多的人?」
  「六先生!」費獨行道:「令師侄白姑娘也任職和中堂府……」
  白衣文土道:「她沒有幫和珅害過任何一個不該死的人。」
  費獨行道:「六先生!我又何曾幫和中堂害過任何一個不該死的人?」白衣文土一時沒說上話來!查老五呆了一呆點頭說道:「這倒是!據咱們所知,的確沒有。」白衣文士道:「那胡三奶……」
  費獨行道:「胡三奶是個怎麼樣的人,我以為七位應該清楚?」
  白衣文士道:「可是你把她的家產,完全獻給了和珅。」
  費獨行道:「六先生貴我過苛了,七位總不會是為了胡三奶的家產欲置我於死地吧?」
  白衣文士道:「當然不是,你要知道,胡三奶是個反清志士……」
  費獨行倏然一笑道:「六先生!胡三奶反清是不錯,但她為的不是漢族世胄、先朝遺民,她為的是某些個有野心的人士,以他們今日的作為,不配治理天下。」
  白衣文士道:「你以為誰配治理天下,愛新覺羅氏麼?」
  費獨行淡然說道:「六先生過於偏激了,老實說我並不關心這種事,我為的只是我自己,要不然我不會任令師侄白姑娘在和中堂府待下去,我為的是我自己,諸位為的是漢族世胃、先朝遺民,咱們各幹各的,可以說井河不犯,我能容令師侄在和中堂府待下去,諸位又為什麼非置我於死地不可,這未免太不公平了!」
  白衣文士還待再說。
  顧大先生忽然措手攔住了他,望著費獨行道:「費慕書!你不要再說什麼了,任你怎麼說,我們總以為你對我們的工作是個阻礙,對漢族世胄先朝遺民是個威脅,所以無論如何今夜我們非除去你不可……」
  費獨行揚眉一笑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既是如此我就不再說什麼了,諸位請動手吧,我接下就是。」
  白衣文上冷笑道:「哪怕你不接下。」
  顧大先生神情一肅,道:「費慕書!我兄弟從來不聯手對敵,但為了大局,今夜卻不能不破例聯手了。」
  話落!他閃身退向後去,回到了他剛才所站的那個方位!
  查老五突然說道:「大哥!我不能攔你們動手,可是我自己不願動手,是對是錯我自己承當!」
  他閃身退向後去!
  顧大先生臉色一變。
  趙空明怒喝說道:「五弟……」
  查老五道:「二哥!是對的不說,是錯的我拿這條命補償就是。」
  趙空明還待再說。
  顧大先生抬手攔住了他,目光環掃一匝,道:「還有哪位兄弟不願動手?現在可以退出,我不勉強!」
  老和尚突一欠身道:「阿你陽佛!小弟告罪!」
  他也隨話閃身飄退。
  顧大先生臉色又是一變道:「還有麼?」
  沒人再動了!
  白衣文土道:「大哥不要再問了,對也好!錯也好!我們跟著大哥走了。」
  顧大先生道:「那麼二弟補三弟的方位,六弟照顧你五哥的方位!」
  趙空明往右跨了半步!
  顧大先生神情一肅揚起雙掌。
  其他四個人跟著揚起了手。
  費獨行不敢怠慢,也舉劍當胸,屏息凝神!
  顧大先生突然一聲大喝,跨步欺前,攻出一掌。
  費獨行知道顧大先生這一招是虛,其用意只在引發陣式,只要他一動,凌厲的攻擊立即會從別的方位襲來,是故他視若無睹,抱劍不動。
  而顧大先生手臂忽地暴漲,無聲無息的廠拿當胸印到!
  費獨行當然也知道對方這一招是可虛可實的,他腳下仍未動,猛一吸氣,胸膛往後微微一縮,堪堪避過顧大先生這蘊含暗勁的一掌。
  顧大先生一掌落空,怕費獨行還手,飄身疾退!
  哪知費獨行並沒有還手,而且站在原處沒動一動。
  顧大先生驚異地看了他一眼道:「費慕書!你更讓我覺得可惜了。」
  費獨行道:「多謝大先生!」
  忽然一劍往後揮去!
  白衣文士悄無聲息的從後撲擊!但卻被費獨行連回頭都沒回頭的這一劍逼了回去!
  他勃然變色,剛待再動……
  顧大先生道:「六弟不可浮躁!」
  他凝望著費獨行片刻,突然一聲沉喝,閃身疾撲,雙拿一上一下襲向費獨行。
  費獨行這回動了,忽一旋身,揮劍擊向顧大先生右肩。
  顧大先生騰身前竄!
  趙空明一拳擊向費獨行後心!
  陣式動了,「神州七俠」五個人移方換位,閃電交錯,對費獨行展開了連綿而凌厲的攻勢!
  但見費獨行穿梭般來往於五條人影之間,攻的時候少,守的時候多,一直氣定神閒,從容不迫!
  片刻之後,突聽「外」地一聲,費獨行左臂衣衫破裂一塊!
  他長劍疾速,白衣文士脅下也添了一個洞!
  老和尚跟查老五兩對目光凝望鬥場,一眨不眨,神情都相當凝重。
  砰然一聲,費獨行腳下一個蹌踉!
  趙空明一掌疾襲費獨行後心!
  查者五兩眼暴睜……
  費獨行身軀疾閃但見人影一花,趙空明卻悶哼一聲垂手而退!
  查老五看得一呆!
  事實上他跟老和尚都沒看清費獨行用的是什麼身法?不但能躲過趙空明背後一擊,反而給了偷襲者趙空明一下!
  忽聽顧大先生一聲暴喝,身軀一飛沖天而起!
  另四個也跟著騰身而起,直上半空!
  老和尚跟查老五雙雙臉色大變!
  查老五脫口叫了一聲:「大哥……
  費獨行何等聰明個人,聽查老五叫這麼一聲,立即明白這陣式是殺著,他忙運功護住全身重穴,一條右臂並凝足真力抱劍以待!
  果然!但聽半空中一聲沉喝,顧大先生等五個人忽折而下,各揚雙掌,凌空下擊!
  費獨行覺得一片重若山嶽的勁氣當頭壓下,隱隱令他窒息,而且血氣猛地往上一升,也使他有目眩頭暈之感。
  這陣式的確厲害,費獨行心中為之駭然,他暗一咬牙,大喝一聲抖劍揮起。
  但見五條人影如飛墜下,一落又起,但聽一聲悶哼跟一陣撲撲連響,費獨行身軀晃了一晃,顧大先生等五人四散落於原處。
  費獨行除了臉色有點蒼白之外別的沒什麼!
  而顧大先生等五人,每人的衣衫都有一處破洞!
  查老五跟老和尚各自吁了一口大氣!
  顧大先生的神色異常凝重,只聽他道:「費慕書!我不明白,你明明能殺我們五個,為什麼你沒殺我們五個?!」
  費獨行沒有說話!
  只聽顧大先生又道:「我謝謝你手下留情,不過我要告訴你,今夜錯非我兩個拜弟臨時退出這個陣式,你一定會血濺屍橫,今夜算你運氣,不過這件事還沒有完,我兄弟再來的時候,五個人也一樣能取你性命,要離開和珅身邊,你最好趁早!」
  話落!他一揮手帶著四名拜弟及幾個徒弟騰身掠起,破空射去。
  查老五看了費獨行一眼道:「費慕書!我們兩個只能救你這一回,不可能再有第二回救你,給你這個機會,你可千萬不要錯過!」
  他偕同老和尚也雙雙騰身而起,如飛掠去!
  費獨行突然張嘴噴出了一口鮮血,身軀也猛然一晃,他忙以劍拄地穩住身軀!
  一條無限美好的人影如飛落在他身邊,伸手扶住了他,是白雲芳,她一雙美目望著費獨行,有悲痛、也有感激!
  費獨行呆了一呆道:「你沒回去?」
  白雲芳道:「你想我會回去麼?」
  費獨行道:「你這是何苦?」
  白雲芳道:「我不該留在這兒麼?」
  費獨行道:「我是說你不該為我背叛你的師門。」
  白雲芳道:「你錯了!我並沒有背叛師門,他七位教我明是非、辨曲直,我只是遵照他七位的教誨做事,不能說我背叛師門。」
  費獨行沉默了一下,點頭說道:「也許你是對了,我不能說三先生踉五先生也背叛了他們的把兄弟。」
  白雲芳道:「你又錯了!我三叔跟我五叔的想法又自不同,他們只是因為我不忍傷你,而不是相信你。」
  費獨行道:「不管怎麼說,他二位救了我是實,大先生幾位明白,我也知道,要不是三先生跟五先生臨時退出,今夜我一定橫屍。」
  白雲芳道:「你固然應該感謝我三叔跟五叔,可是你知道不?我師父他五位也同樣應該感謝我三叔跟我五叔!」
  費獨行道:「你這話……
  白雲芳道:「要不是我三叔跟我五叔臨時退出,今夜你勢必傷在他七位手下,你能任由自己傷在他七位手下麼?不能!是不是?那你怎麼辦?你是不是一定會全力一搏?你可知道你全力一搏的後果麼?那必然是同歸於盡,玉石俱焚,你看,我師父他五位不該感謝我三叔跟我五叔麼?」
  費獨行道:「但願大先生五位也會這麼想才好。」
  白雲芳道:「我師父不是糊塗人,跟這件事一樣,他總有明白的一天的,你傷得不輕,我扶你進去吧。」
  她扶著費獨行要往敞軒去!
  費獨行道:「不要緊,我自己能走!」
  話雖這麼說,白雲芳並沒有鬆開他,他也並沒有堅持要自己走。
  往敞軒走著,費獨行道:「大先生幾位雖然過於固執,倒不失光明磊落,但你那兩位師兄,卻令人不敢恭維。」
  白雲芳道:「哪兩位,怎麼了?」
  費獨行道:「我不知道他們行幾,就是最先進來那兩位,你應該看見了。」
  白雲芳「哦」地一聲道:「是我四師兄跟六師兄,我當然看見了,你用石頭打傷了他們倆,我正想說你呢!」
  費獨行道:「你想說我?你可知道我為什麼獨對他們倆下手那麼重?難道你沒聽見我跟他們倆說的話?」
  白雲芳道:「沒有!我怕他七位發覺,我沒敢躲近,所以沒聽見你跟他們倆都說了些什麼?」
  費獨行當即把酒中下毒,死了一個姑娘的事說了一遍。
  白雲芳聽畢臉上變了色,道:「有這種事?他們倆怎麼會……你告訴我師父了麼?」
  費獨行道:「沒有!我要是告訴了大先生,恐怕你這兩個師兄要倒大霉。」
  白雲芳道:「算你說著了,這要讓我師父知道,非廢了他們倆不可,那位姑娘呢,已經斷氣了麼?」
  費獨行道:「現在還沒有,不過跟已經死了沒兩樣,我閉了她的穴道,阻住了毒藥運行,可是她總不能老在昏睡中。」
  白雲芳忙道:「那就不要緊了,她死不了了。」
  費獨行忙道:「怎麼,你有解藥?」
  白雲芳道:「我沒有解藥,我師父幾位從不用這個,我哪來解藥?我去找他們倆要去,毒既是他們倆下的,他們倆該有解藥!」
  說話間兩個人已行進敞軒,白雲芳扶著費獨行要往臥室裡走,費獨行忙停步說道:「你不要進去了。」
  白雲芳道:「怎麼了?我為什麼不能進去,怕我見她們麼?」
  費獨行道:「你想到哪兒去了,這一間原是中堂的臥室,裡頭有不堪入目的東西。」
  白雲芳「哦」地一聲道:「我還當你是怕我見她們呢,好吧!我不進去了,你一個人進去吧,看著你進去之後我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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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6 10:59:43 |只看該作者
  費獨行道:「你不能去!」
  白雲芳道:「怎麼了?我怎麼不能去?」
  費獨行道:「大先生幾位認為你是背叛了師門,他幾位不會輕饒你,剛才你還躲他們,現在你怎能……」
  白雲芳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不要緊,我不是去找他們幾位,我是去找我四師兄跟我六師兄,這件事不能讓他們幾位知道。要讓他們幾位知道,我四師兄跟六師兄就糟了,好在那位姑娘現在還沒有死……」
  費獨行道:「你要知道,你背叛了師門,你四師兄跟六師兄不會跟你一樣也背叛師門。」
  白雲芳道:「你的意思我懂,我幾位師兄對我都很好,我們幾師兄妹也一直跟兄妹一樣,他們倆不會拿我怎樣的!」
  費獨行搖了搖頭道:「不管你怎麼說,我還是不放心。」
  白雲芳道:「無論如何我是非去不可,這些姑娘們已經夠可憐的了,不能讓她們再受到任何傷害,尤其她們跟這件事一點關係沒有,你要知道,現在這位姑娘還有救,我可以瞞住他們七位,要是這位姑娘死了,說什麼我也不能再瞞他們七位,我這也是為救我那兩個師兄,他們倆不會不明白我的用心的。」
  費獨行沒說話,但他旋即一點頭又道:「好吧!既是這樣那你就去吧,希望他們別為難你,要不然……」
  他兩眼之中閃過兩道寒芒,住口不言。
  白雲芳握了握他的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柔聲道:「別這樣,不會的,救人如救火,我很快去了,你進去歇息吧。」
  費獨行沒再說話,轉身往裡行去!
  白雲芳站在那兒看著他,一直等地進了臥室,她方始轉身撲了出去!
  白雲芳停身在一座宅院外,彎腰從地上拾起一顆閃、石頭,抖手打進了這座宅院內。
  剛聽裡頭一聲輕響,兩條人影鷹隼般翻牆揀了出來!正是那白淨漢子,跟美武漢子兩個人。
  白雲芳道:「四師兄,六師兄,是我!」
  兩個人俱皆一怔,旋即驚喜叫道:「小師妹!你回來了!」
  白雲芳道:「我不是回來了,在幾位老人家沒明白之前我不敢回來,我是來跟四師兄、六師兄你兩位要樣東西的。」
  兩個人又復一怔,白淨漢子訝然道:「小師妹!你找我們倆要什麼東西?」
  白雲芳道:「解藥!」
  白淨漢子臉色一變道:「解藥……」
  英武漢子抬手攔住了白淨漢子,望著白雲芳道:「小師妹!你找我們倆要什麼解藥?」
  白雲芳沉臉道:「四師兄跟六師兄不是在酒裡下了毒麼?」
  英武漢子道:「小師妹!你是怎麼知道的?」
  他這是明知故問。
  白雲芳沒在意,道:「自然是聽費慕書說的。」
  英武漢子道:「費慕書中了毒麼?」
  白雲芳道:「他沒有中毒,是一位無辜的姑娘中了毒。」
  英武漢子淡然一笑道:「小師妹!你把你六師兄當成三歲孩童了。」
  白雲芳道:「難道六師兄還信不過我麼?」
  英武漢子道:「我倒不是信不過小師妹你,只是這件事……」
  白雲芳道:「剛才幾位老人家去找費慕書的時候,六師兄也去了吧!」
  英武漢子一點頭道:「不錯!我也去了!」
  白雲芳道:「那麼六師兄該看得出,費慕書有沒有中毒的跡象?」
  英武漢子道:「費慕書的確沒有中毒的跡象,不過像費慕書那樣修為的人,他可以運功暫時把毒逼在一個地方……」
  白雲芳道:「六師兄!你錯了,費慕書真沒有中毒,他根本沒碰那壺酒。」
  英武漢子道:叫、師妹!我直說一句你可別見怪,要在以前,不管是什麼事,小師妹你怎麼說我怎麼信,可是現在……咱們要殺費慕書,這件事關係重大,做師兄的我不敢輕易相信。」
  白雲芳道:「六師兄……」
  英武漢子道:川、師妹!你不要再說什麼了,咱們幾師兄妹一直跟親兄妹一樣,由於你一直執掌幾位老人的令符,我們幾個對你也有一份敬重,可是,現在我這個做師兄的卻不能不說你,你竟為費慕書而背叛了師門……」
  白雲芳道:「六師兄!我不承認我背叛師門……」
  英武漢子道:「你不承認你背叛師門,那你這是什麼,效忠師門?」
  白雲芳道:「幾位老人家教導咱們明是非、辨善惡,我這只是遵照幾位老人家的教誨……」
  英武漢子「哈」地一笑,道:「你這叫遵照幾位老人家的教誨?你為一個響馬出身、棄宗忘祖、賣身投靠的費慕書跟幾位老人家反目,惹幾位老人家傷心悲痛,已經夠大逆不道的了,如今竟又跑回來為費慕書要解藥,你這不等於跟幾位老人家做對麼……」
  「六師兄!」白雲芳道:「有些話我本不願說,可是事到如今我卻不能不說了,我知道幾位老人家要除費慕書,我也知道事關重大,不管幾位老人家做的對不對,至少他幾位一直是光明磊落,我敢說這酒裡下毒的手法,絕不是他幾位的授意,即使明知道用這種手法準能除去費慕書,相信他幾位也不屑為,六師兄你一再責我背叛師門,大逆不道,六師兄你……」
  英武漢子冷然遭:「怎麼樣?」
  白雲芳道:「六師兄!誠如你剛才所說,咱們幾師兄妹一直跟親兄妹一樣,我所以跑來找六師兄你來要解藥,為的也就是這,我是為你跟四師兄好,六師兄你該明白,這件事要是讓幾位老人家知道,你跟四師兄會受到什麼樣的懲罰,現在那位姑娘經費慕書閉住穴道,毒還沒有攻心,還有救,我還可以瞞瞞幾位老人家,要是六師兄不肯給我解藥,耽誤了人家無辜,那我可就不能瞞幾位老人家了,所以……」
  英武漢子冷笑道:「小師妹這是要挾我?」
  白雲芳道:「六師兄應該知道我說的是實話。」
  白淨漢子道:「六師弟!我看……」
  英武漢子道:「四師兄你不用怕,天塌下來我頂了,我殺的是費慕書,對這種人不必講究什麼手法,我做的並沒有錯。」
  白雲芳雙眉陡揚道:「六師兄!你可別逼我見幾位老人家。」
  英武漢子冷笑道:「小師妹!你還有臉見幾位老人家麼?」
  白雲芳道:「我沒有錯,我無疚無愧……」
  忽聽一個冰冷話聲傳了過來:「你沒有錯,誰錯了,難道是我幾位不成?」
  英武漢子跟白淨漢子神情一震,躬下身去:「二師伯!」
  他兩個跟前多了一個人,可不正是「神州七俠」裡行二的黑虎趙玄壇般的趙空明?
  白雲芳淺淺施了一禮,叫道:「二師叔!」
  趙空明冷哼一聲道:「不敢當!我不是你的二師叔,你的膽子也太大了,你居然還敢回來,居然還敢對你兩位師兄說你無愧無疚,算我們白養、白教了你這麼些年。」
  揚掌就要劈出。
  只聽一個低沉話聲傳了過來:「二弟等等!」
  牆裡如飛掠出了四條人影,先後落在了趙空明身邊,是那顧大先生,那老道,白衣文土,還有那「楊香武」般瘦小漢子。
  白雲芳又施一禮,道:「見過師父跟四位師叔!」
  顧大先生目射威稜道:「你還認我是你的師父?」
  白雲芳道:「雲芳永不會不認長輩。」
  顧大先生哼了一聲道:「我從那天起已經沒你這個徒弟了,你還回來幹什麼?」
  白雲芳道:「稟您!雲芳只是從這兒路過。」
  顧大先生臉色一變道:「原來你是從這兒路過,我想過了,我只能不要你這個徒弟,卻不能毀了你這個徒弟,因為我當初答應你的父母把你撫養成人而且好好待你,我沒有你這個徒弟,也不許你對任何人說你是我的徒弟,我言盡於此,你請吧!」
  白雲芳看了她那六師兄一眼,口齒啟動,欲言又止,頭一低,要走!
  那白淨漢子突然說道:「小師妹,你等等!」
  他轉身向著顧大先生跪了下去,道:「稟大師伯!小師妹是來找我跟六師弟的。」
  那英武漢子臉上變了色。
  顧大先生「哦」地一聲,冷冷說道:「她來找你們倆幹什麼?」
  那白淨漢子道:「我跟六師弟在和珅別業地窯藏酒裡下了毒,據小師妹說和珅別業的一位姑娘誤喝了一杯毒酒,幸虧費幕書閉了那位姑娘的穴道,阻住了毒藥的運行,小師妹是來找我跟六師弟要解藥的。」
  顧大先生雙眉一聳道:「有這種事,你們倆怎麼沒告訴我?」
  那白淨漢子道:「我們倆沒見費慕書中毒,所以沒敢讓您知道。」。
  顧大先生道:「是誰叫你們倆這麼做的?」
  那白淨漢子道:「我們倆貪功,因而斗膽自作主張,還請大師伯開恩?」
  顧大先生鬚髮微張,一跺腳道:「糊塗,湖塗!我們幾個的一世英名全讓你們倆斷送了,你們倆怎麼會用這種見不得人的下五門手法……〞
  白衣文士望著英武漢子冷喝道:「還不給你大師伯跪下?」
  英武漢子應聲跪下了,可是他卻望著顧大先生道:「大師伯!我以為對付費慕書這種人,不必講究用什麼手法……」
  「胡說!」顧大先生沉聲叱道:「你師父跟我們幾個在武林中是什麼身份,即使對巨奸大惡也不能有失光明磊落,費慕書對咱們都能明明白白,咱們對他又怎麼能偷偷摸摸,糊塗,糊塗,你們太糊塗了!幸虧那位姑娘還有救,要萬一沒救了呢,你叫我們幾個往後怎麼做人,拿什麼臉見武林同道,還不快把解藥給她?」
  英武漢子道:「大師伯!您的吩咐我不敢不聽,可是您有沒有想到,中毒的也許不是那位姑娘?是……」
  顧大先生目光一凝道:「你這話怎麼說?」
  英武漢子道:「您怎麼知道中毒的不是費慕書?」
  顧大先生道:「胡說!費慕書跟我們幾個動過手,你又不是沒看見……」
  「大師伯!」英武漢子道:「以費慕書那種修為,他暫時把毒逼於一處不使運行是有可能的。」
  顧大先生一呆,當即轉望白雲芳。
  白雲芳毅然說道:「雲芳拿性命擔保,中毒的絕不是費慕書。」
  英武漢子道:「大師伯!您想想,要是中毒的是費慕書,咱們就十拿十穩地能除去他了……」
  「大哥!」白衣文土道:「玉卿說的不錯,咱們的當前要務,唯一心願就是除去費慕書,要是錯過這個機會,往後……」
  白雲芳道:「師父!中毒的絕不是費慕書……」
  顧大先生一擺手道:「不要說了,玉卿!把解藥給她。」
  英武漢子道:「大師伯……」
  白衣文土道:「大哥……」
  顧大先生神色一肅道:「就算中毒的是費慕書,我也要把解藥給他,我不能用這種手法對付他,我要光明磊落的除去他。」
  趙空明道:「六弟!大哥說得對,咱們要用光明磊落的手法除去費慕書,因為咱們一向對任何人都是光明磊落的。」
  白衣文土低下了頭道:「大哥!二哥!我慚愧!」
  英武漢子深懷取出了一個小白瓷瓶,雙手遞給了顧大先生。
  顧大先生伸手接過,隨手扔給了白雲芳道:「拿去吧!要讓我再看見你了!」
  白雲芳伸手接住,滿面敬佩色地望著顧大先生道:「雲芳這就拜別,容雲芳問句話。」
  顧大先生道:「你要問什麼?」
  白雲芳道:「雲芳的三師叔跟五師叔呢?」
  顧大先生臉上掠過一絲抽搐道:「眼前這些人都跟你沒關係了,你不必問了。」
  白雲芳道:「雲芳知道,由於三師叔跟五師叔的臨時退出,使得您幾位苦練多時專為對付費慕書的陣式威力大減,沒能殺了費慕書。」
  顧大先生臉色微微一變道:「那也不關你的事。」
  白雲芳道:「雲芳以為您幾位不但不該怪他二位,反而應該感謝他二位!」
  顧大先生兩眼威稜暴射,道:「我們沒能殺費慕書,我們沒做錯事!」
  白雲芳道:「不!您不知道,雲芳卻明白,費慕書絕不會讓他自己傷在您七位手下,在情急之際,他一定會為求自保全力一搏,真要那樣的話,您幾位一定會跟他落個同歸於盡,請您想想……」
  顧大先生沉聲道:「你以為費慕書也能傷了我們幾個?」
  白雲芳道:「事實上今夜他能傷您幾位,但他並沒有傷您幾位。」
  顧大先生一怔!旋即一襲衣衫無風自動,他一擺手道:「你不要再說什麼了,走吧!」
  白雲芳盈盈拜下,道:「雲芳臨去再求您一件事,求您別怪雲芳的四師兄六師兄,因為他二位也是為除去費慕書。」話落!騰身,向夜色中飛掠而去!
  顧大先生道:「都進去吧!」轉身掠進了宅院裡。
  剩下的人面面相覷,誰也沒說一句話!
  英武漢子望著白雲芳逝去處,臉上浮現起一種令人難以言喻的奇異表情!
  白雲芳在夜色中騰躍飛掠,忽然她覺得身邊好像多了一個人,扭頭一看,可真多了一個人,不是別人,赫然是費獨行!她一怔忙收勢停身,叫道:「是你?你怎麼也來了?」
  費獨行笑笑道:「在那兒悶得慌,出來走走!」
  白雲芳一跺腳道:「你真是,你的傷……」
  費獨行道:「這點傷算什麼,你看,我也沒倒在那兒是不是?」
  白雲芳忽然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你就把我當小孩兒,是不是?」
  費獨行道:「小孩兒?小孩兒就能懂那個『情』字麼?」
  白雲芳嬌靨一陣熱,嗔道:「貧嘴!還不快跟我回去?」她伸手攙住了費獨行!
  兩個人並肩在夜色中邁步,費獨行道:「顧大先生的胸襟氣度的確讓人敬佩!」
  白雲芳道:「我師父就是這麼個人!」
  費獨行道:「跟他幾位為敵,我實在很難受。」
  白雲芳道:「你真的跟他幾位為敵麼?」
  費獨行道:「這些都是你親眼看到的,假的了?」
  白雲芳道:「你真行,誰要是讓你辦件事,他真可以高枕無憂!」
  費獨行道:「你這話怎麼說?」
  白雲芳道:「一直到現在,你對我還不肯透露一丁點兒。」
  費獨行道:「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你真那麼相信你自己的眼光麼?」
  「當然!」白雲芳道:「我一向相信自己的眼光,我不相信自己的眼光相信誰的眼光?將來自會有事實證明,我慧眼獨具,比當世任何一個人都高明!」
  費獨行道:「那就等將來讓事實來證明吧!」
  白雲芳道:「為什麼現在還不行?」
  費獨行道:「現在我說了,你絕不會相信。」
  白雲芳搖搖頭,道:「我佩服你!可是我也有點傷心!」
  費獨行道:「我早告訴過你你會傷心的。」
  白雲芳道:「我願意傷這個心,你怎麼辦?」
  費獨行聳聳肩道:「姜太公釣魚,周瑜打黃蓋,那有什麼辦法?」
  白雲芳道:「你就不能說點兒好聽的,安慰安慰我麼?」
  費獨行道:「你愛聽好聽的?」
  白雲芳道:「人誰不愛好聽的?雖然明知道好聽的多半虛而不實,可是偏偏愛聽有什麼辦法?」
  費獨行道:「你可知道,古來多少女兒家都毀在這『好聽話』之上?」
  白雲芳白了他一眼道:「你當我不知道,你當我真愛聽好聽的,我要愛聽好聽的還會愛上你?」
  費獨行笑了!
  白雲芳忽轉話鋒道:「你可知道那個嚴淑嫻嚴姑娘如今更恨你了。」
  費獨行「哦」地一聲道:「有理由麼?」
  白雲芳道:「當然有,你把我六師兄的嘴都打腫了,她還能不恨你麼?」
  費獨行怔了一怔,道:「原來如此,不要緊,讓她恨吧,她能找到這麼一個好歸宿,我讓她恨恨也是值得的。」
  白雲芳瞟了他一眼,道:「你可知道?你露了破綻了。」
  費獨行微愕說道:「我露了什麼破綻了?」
  白雲芳道:「你怎麼不問問,我怎麼認識這位嚴姑娘?」
  費獨行道:「這就是我露的破綻?」
  白雲芳道:「難道不是?」
  費獨行道:「這沒什麼,當時她被你幾位師兄所救,這件事我知道,既然你幾位師兄救了她,你當然會認識她。」
  白雲芳道:「你怎麼不說是你故意安排讓『神州七俠』門下照顧她的,此時此地你沒辦法照顧她,同時她對你不諒解,也不願意跟你在一起,所以你安排讓『神州七俠』的門下照顧她,她的尊人嚴大人是位清廉好官,也是你的恩人,恩人之女你是不會輕易讓別人代你照顧的,由此足證你信得過『神州七俠』門下,也就是說你信得過『神州七俠』,既然這樣,你怎麼真會跟『神州七俠』為敵?」
  費獨行聽得心頭震動,他不能不佩服白雲芳的聰明,可是表面上他很平靜,他笑道:「這不能說是我露的破綻,只能說你沒有把事情弄清楚。」
  白雲芳道:「什麼事情我沒有弄清楚?」
  費獨行道:「是令師幾位跟我為敵,不是我跟他幾位為敵,我是被逼而自衛,並不是主動攻擊。」
  白雲芳道:「你可知道你本該是主動攻擊的?」
  費獨行道:「我本該是主動攻擊的?為什麼?」
  白雲芳道:「道理很簡單,你是當朝宰相的護衛,而『神州七俠』致力於反清復明的工作……」
  費獨行道:「你又沒有把事情弄清楚。」
  白雲芳道:「你又有什麼理由了?」
  費獨行道:「你要明白,我只是和中堂的護衛,說得難聽點我只是和中堂的家奴,並不是吃官糧、拿皇俸的官家人,我的職責是護衛和中堂跟中堂府,別的就是天塌下來也不關我的事。」
  白雲芳微一點頭道:「你會說話,你的確會說話,我說不過你,我不說了,反正我自己心裡有數,明白就行了。」
  費獨行道:「本該如此,只要你相信你自己的眼光,何必還管別的?」
  白雲芳點頭說道:「說得是!從現在起,我不問了,也不管了!」
  兩個人就這麼邊走邊談返抵了「什剎海」和珅的別業。
  翻牆進入別業,兩個人直奔敞軒,進了敞軒,費獨行道:「你在這等會兒,我去叫她們把人扶出來吧!」他進了臥室,轉眼間把人都帶出來了。
  幾個姑娘臉上都還帶著驚容,入目白雲芳俱皆一怔,絳雪道:「費爺!這位是……」
  費獨行道:「不認識麼?我的頂頭上司,中堂府的護衛總領班。」
  一聽這來頭,姑娘們忙過來見禮。
  白雲芳答了一禮道:「幾位不要客氣了,快讓這位姑娘坐下吧,我這兒有解藥。」
  瓊英等四個人扶著紅雲坐下,白雲芳從那小瓷瓶裡倒出一顆金黃色的藥丸,撥開了紅雲的牙關投進紅雲的嘴裡!
  她在紅雲的喉嚨上輕輕點了一指,確知藥丸下去之後,又伸一隻手抵在了紅雲的心口,片刻之後,她收回手望著費獨行道:「可以拍開她的穴道了,解鈴還得繫鈴人,你自己來吧!」
  費獨行沒有遲疑,運掌如飛拍開了紅雲前胸幾處穴道,紅雲睜開了眼,可也突然張了嘴,「哇」地一聲吐出一攤黑黑的黏液。
  瓊英四個遞水的遞水,拿手巾的拿手巾,好忙了一陣。
  等到紅雲完全清醒過來,四位姑娘卻已是香汗濡濡,嬌喘細細了。
  費獨行道:「行了,幾位扶她到後面歇一會兒就沒事了。」
  瓊英等四位姑娘一齊伸手,扶起了紅雲往臥室行去。
  絳雪卻藉著端面盆落後了一步,對費獨行輕輕說了句:「費爺!謝謝您!」裊裊行了兩步,又回過螓首,投過深深一瞥,這才跟著瓊英等人進入臥室。
  白雲芳望著那美好的背影,笑道:「看來,你的艷福倒是不淺!」
  費獨行一窘,道:「你怎麼開起我的玩笑來了?」
  白雲芳笑道:「這是事實嘛,你沒看到她那臨去秋波?這其中的情意,難道你看不出來?」
  一頓,正容接道:「她如果要跟你,你怎麼辦?」
  費獨行道:「她不知道我有一天會回到江湖去。」
  白雲芳道:「要是她不在乎呢?你可知道,稍微愛惜自己的都巴不得趕快脫離這種日子?即便是再苦,她也認為那種日子甜!」
  費獨行目光一凝道:「你是怎麼了?幹嗎為別人這麼張羅?」
  白雲芳道:「我沒怎麼,也不是為別人張羅,我只是讓你知道,這幾位姑娘中有一位已經對你動了情,你要是不願意,等到時候你可別讓人家太難堪,別太傷人家的心,懂麼?」
  費獨行知道白雲芳說的是實情,他也認為絳雪踉其他三個不一樣,而且也覺出絳雪對他有點特別,而且他也知道,這種姑娘十九都很自卑,她要是對某一個人傾訴心意,那一定是下了最大的決心,鼓了最大的勇氣,應付不好那可能會出亂子!
  他沉默了一下,道:「我看我不如現在就回中堂府去。」
  白雲芳道:「你要是不願意,這倒不失為一個好辦法!」
  費獨行道:「我沒看不起她們的意思,事實上這位姑娘也踉別個不同,我只是不敢拖累她,耽誤她。」
  白雲芳道:「我知道,我還不知道你麼,那麼你先到門口等我,我跟她們說一聲就來。」
  費獨行抓起他的劍,轉身行了出去。
  等到聽不見費獨行的步履聲了,白雲芳揚聲叫道:「哪位姑娘請出來一下好麼?」
  臥室裡出來了一位姑娘,真巧,居然是絳雪,她出來先四下看了看,然後走到白雲芳跟前道:「您有什麼事麼?」
  白雲芳道:「我只是要告訴幾位一聲,費爺的傷需要回府療治,他已經回去了,明天我會讓金總管來送幾位回去!」
  絳雪怔了一怔道:「怎麼?費爺他已經走了?」
  白雲芳道:「是的!現在沒別的事兒了,姑娘歇息吧。」她轉身往外行去!
  只聽絳雪在後頭叫道:「總領班!」
  白雲芳嬌軀微微一震停步轉回了身。
  絳雪口齒啟動了一下,道:「您請走好,恕我不送了。」
  白雲芳何等聰明個人,尤其她也是個女兒家,她想走,可是她狠不起這個心,她一咬牙走了回來,道:「絳雪姑娘!你有什麼話可以儘管對我說,我能幫得上你的忙的我一定盡心盡力。」
  絳雪一雙美目中忽然湧現淚光,但是她嬌靨上堆起了笑,道:「謝謝您!我沒什麼事,您跟費爺都這麼好,我會永遠感激您二位的。」
  白雲芳入目絳雪美目中的淚光,心裡為之一酸,及至她聽完了絳雪的話,又不由為之一怔,道:「費爺怎麼了,難道他也會……」
  絳雪道:「費爺可憐我們,也想幫我們的忙,可是我們都無家可歸,也沒親人,離開這兒又能到哪兒去,至少這兒不愁吃,不愁穿。」
  白雲芳伸手拉住了絳雪的手,把她拉到一邊坐下,絳雪圓睜一雙美目道:「總領班!您這是……」
  白雲芳道:「咱們都是女兒家,該沒什麼不好說的,別滿我,告訴我,你是不是對他動了情?」
  絳雪嬌靨一紅,候地低下頭去,道:「您……您看出來了!」
  白雲芳道:「姑娘別忘了,我也是個女兒家。」
  絳雪道:「我想過了,我不配。」
  白雲芳道:「我知道,可是我要告訴姑娘,他不計較,他不是那種人!」
  絳雪猛然抬頭,嬌靨上還帶著紅暈道:「費爺他也知道我……」
  白雲芳道:「他不知道,男人家都那麼粗心,是我告訴他的,他起先是不相信。」
  綠雪道:「「後來呢,後來他相信了?」
  白雲芳點了點頭!
  絳雪神情一黯,口齒啟動,欲言又止。
  白雲芳道:「姑娘是看他回去了,是不?」
  絳雪道:「我不怪費爺,我知道自己癡心妄想。」
  白雲芳道:「姑娘誤會了,他告訴了我,他是個江湖人,將來還要回到江湖去,江湖人的生涯苦而險,他不敢拖累姑娘、耽誤姑娘,他並沒有別的意思。」
  絳雪道:「我知道,我想過了,我不配!」
  白雲芳道:「我不告訴姑娘了麼,他不計較。」
  絳雪微一搖頭道:「費爺可以不計較,可是我不能不計較,只怪我自己命苦。」
  白雲芳道:「姑娘……」
  降雪道:「總領班!您這番好意我永遠感激,您要是可憐我就請想法子救我出去,別的事別提了,我已經打消這個念頭了!」
  白雲芳道:「姑娘這是何苦。」
  絳雪道:「真的!總領班,我說的是實話,像我這種殘花敗柳破身子,我有什麼臉侍候費爺,縱然費爺不計較,我也會一輩子羞愧!」
  白雲芳沉默了一下道:「既是這樣那我就想法子幫姑娘離開這兒好了,姑娘請回房歇息去吧,我走了!」
  她走了,絳雪送她到門口,望著她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絳雪的眼淚奪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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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柔情似水
  白雲芳懷著一顆沉重的心情到了門口。
  費獨行道:「怎麼這麼久?」
  白雲芳見那看門的壯漢在,不便說,道:「走吧!路上再說。」
  出了門,走了一段路,她把剛才她跟絳雪說的話告訴了費獨行。
  聽完了她這番話,費獨行的心情馬上也沉重了起來,他沒說話!
  白雲芳卻問他道:「這件事你打算怎麼辦?我看這位姑娘確跟其他的姑娘不一樣,說不定還有個很好的出身。」
  費獨行道:「我要盡力想辦法讓她離開這兒。」
  白雲芳道:「讓她離開這兒以後呢?」
  費獨行道:「我所以要救他,只是可憐她,同情她,也覺得她跟別的姑娘不同,我跟她沒有感情可言!」
  白雲芳道:「她對你可動了情。」
  費獨行道:「你知道,這種事不是單方面的。」
  白雲芳歎了口氣道:「這件事可真難辦!」
  費獨行道:「我沒想到她會對我……」
  吁了一口氣,住口不言。
  白雲芳道:「在這種姑娘裡,只有愛惜自己、只有還有良知的才會看得出人與人的不同,普通的姑娘是不會管你是個怎麼樣的人的,她們認的只是錢,誰願意花錢,誰花得起錢她們就對誰動情。」
  費獨行道:「我一定要想辦法讓她脫離這個地方,我一定……」
  他突然停了步,而且伸手拉住了白雲芳。
  白雲芳愕然道:「怎麼了?」
  她發現費獨行的目光凝望著前方,她忙轉眼望去,她看見了,不遠處並肩站立著兩個黑影,她一眼就看出來了,那是她三師叔跟她五師叔!
  她脫口叫道:「三叔、五叔!是您二位!」
  只聽查老五冷冷說道:「不行麼?」
  白雲芳道:「五叔!您……」
  費獨行一抱拳道:「我還沒有謝謝二位……」
  「用不著!」查老五道:「我們倆不是救你,我們倆為的是這位侄女兒。」
  白雲芳盈盈一禮道:「雲芳謝謝您二位。」
  查老五輕輕「哼」了一聲道:「費慕書!你聽著,我們倆為了這個侄女兒等於跟那幾個把兄弟拔了香頭,別的不沖,就沖這一點,你可要好好待我們倆這個侄女兒,你要是給她一點委屈受,我們這兩把老骨頭說什麼也要跟你碰一碰,就是拆散了也在所不惜!」
  查老五話說得很輕鬆,但是任何人都知道,他的心情一定相當沉重,所以他這番話聽進白雲芳耳朵裡,心裡跟刀扎一般難受,忍不住熱淚盈眶道:「三叔、五叔,您二位對雲芳太好了,雲芳永輩子不忘!」
  費獨行也為之好生感動,一抱拳肅然說道:「您兩位但請放心,我絕不會讓您兩位失望,雲芳但有一點委曲,您倆請唯我是問。」
  查老五道:「這就行了,為著我們倆這侄女兒,從今後再有誰要動你,他就得先把我們兩個放倒,當然,我們倆還是希望你能馬上帶著雲芳回到江湖去過平淡的安靜日子!」
  這番話難不懂,二老為了白雲芳,不惜挺身護衛費獨行,不過他兩個還是希望費獨行能離開和珅到江湖上去過「平淡安靜」日子去,也就是說不希望費獨行再當響馬了。
  費獨行胸中一陣激動,道:「我答應盡快地帶著雲芳離開京裡,不過在此我也要您二位答應我一件事。」
  查老五道:「什麼事?你說吧,只要你答應盡快帶著雲芳回到江湖上去,我們倆沒什麼不能答應你的。」
  費獨行道:「謝謝您二位,請您二位千萬別伸手管我的事。」
  查老五道:「費慕書!你要知道,我們倆是幾經思考才決定這麼做的,我們倆本不願這麼做,可是為了雲芳……」
  費獨行道:「這個我知道,我說句話您兩位別在意,大先生幾位都傷不了我,放眼當今,還有誰能傷得了我?」
  查老五道:「你小子好大的口氣。」
  「阿彌陀佛!」老和尚道:「你要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一山還比一山高。」
  費獨行道:「三先生!這個我不是不知道,可是我要是抵擋不了的人,您二位自也不是他的對手,您二位要是有點什麼,不是叫我跟雲勞永遠愧疚不安麼?以後的日子還讓我們怎麼過?」
  只聽查老五道:「這倒是!這一點我們倆倒是沒想到,好吧,小子!我們倆答應不管你的事就是了。」
  費獨行忙抱拳道:「謝謝您二位!」
  老和尚道:「費慕書!你打算什麼時候離京?」
  費獨行道:「盡快!」
  老和尚道:「盡快應該有個時候?」
  費獨行道:「您原諒!我只能告訴您盡快。」
  查老五道:「你是不是還有什麼未了之事?」
  費獨行道:「那倒不是,只是我欠和中堂的,多少我也得等還他個差不多的時候再走,您二位應該知道,和中堂的勢力遍及天下,我要是就這麼走了,往後的日子也未必好過!」
  老和尚道:「怕只怕他不知足。」
  費獨行道:「那不要緊!到那時候我不欠他什麼,我就可以放手跟他的人周旋了。」
  查老五道:「這倒也是理,好吧!我們倆就讓你再還和神一點債,只是希望你盡量別傷害到別人才好。」
  費獨行從容道:「不會的!我保證絕不會傷害到別人!」
  查老五一點頭道:「那就行了,好吧!你們倆走你們的吧,我們也要走了!」
  白雲芳忙道:「慢點兒,五叔!」
  查老五道:「丫頭!你還有什麼事?」
  白雲芳忙道:「我剛剛去見過我師父了,當時我沒有見著您二位……」
  查老五詫聲道:「你去見過你師父了,丫頭!你怎麼會……」
  白雲芳把她去找她四師兄跟六師兄的經過概略地說了一遍,最後道:「當時我沒見著您二位。」
  查老五道:「不跟你說了麼,我們倆跟他們拔了香頭!」
  白雲芳道:「是我師父幾位對您二位……」
  「不!」查老五搖頭道:一別冤枉你師父,是我們倆根本就沒回去,回去了少不了吵,所以我們乾脆就不回去了。」
  白雲芳道:「為了我,您二位……」
  查老五截道:「丫頭!跟你三叔、五叔用不著說這個,只要他能對你好,我們倆也就老懷堪慰的了。」
  白雲芳道:「您放心!將來我一定讓他幾位去找您二位去!」
  查老五道:「將來你一定讓他們來找我們倆,丫頭!這話……」
  白雲芳道:「現在您別問,您只管看著好了。」
  查老五道:「你這丫頭真是啊,還跟你三叔、五叔賣關子,好吧,我跟你三叔瞪著眼等著瞧了,時候不早了,你們倆走吧!」
  白雲芳盈盈一禮,費獨行一抱拳!「那麼,我們告辭了。」
  查老五一擺手道:「去吧!我們倆也走了!」
  偕同老和尚騰身飛射而去!
  望著那兩個飛逝的身影,費獨行道:「他倆位真是性情中人。」
  白雲芳珠淚在眼眶裡打轉,道:「他二位何只是性情中人。」
  霍地轉過臉來道:「你真要帶我盡快離京?」
  費獨行道:「當然是真的,我還能騙他二位麼?」
  白雲芳道:「我不知道你欠和珅什麼?」
  費獨行道:「他收留了我,讓我平平安安地過了這麼一段舒服日子,這不就是麼?」
  白雲芳道:「可是你已經給他幹了不少了。」
  費獨行搖頭道:「我總以為還欠點兒。」
  白雲芳道:「你有把握在短期內還他麼?」
  費獨行道:「難說,那要看我有沒有機會了。」
  白雲芳沉吟著道:「機會得自己找,等要等到什麼時候?」
  費獨行點頭道:「我知道,我會試著找的。」
  白雲芳道:「要不要我幫你的忙?——
  費獨行搖頭道:「不用!我欠的債,還是讓我自己來吧,有些事人多了並不見得好辦。」
  白雲芳道:「那要看什麼事了,要是殺人的事,一個人就沒兩個人好辦!」
  費獨行目光一凝道:「殺人?誰告訴你我要殺人了,我要殺誰?」
  白雲芳道:「你沒告訴我你要殺人,你當然不會告訴我,可是我猜得出,至於你要殺誰,你自己明白。」
  費獨行微一搖頭道:「你錯了!雲芳!我絕不輕易傷人,除非是有人要殺我,基於自衛,在萬不得已的情形之下我才會傷人,以往如此,現在如此,以後也是如此。」
  白雲芳美目微睜,望著費獨行詫聲道:「那你究竟是要……」
  費獨行道:「你指的是……」
  白雲芳道:「你還跟我裝糊塗,我是說你進和珅府的目的,還有什麼未了的事兒?」
  費獨行道:「我不對你說過麼,和中堂府是個最佳的避風處,所以我進了和中堂府,事實證明我的想法並不錯,儘管有人知道我是殺人越獄的逃犯,卻奈何我不得,甚於連提都不敢提,世上還有哪個地方能讓我這種人過舒服日子,而且還大搖大擺挺神氣的,這些不都是和中堂給與我的麼?這是恩,而且是大恩,我豈能知恩不報?受人點滴,理應報以湧泉,這就是我那未了之事,我認為我為和中堂做的還不夠!」
  白雲芳忽然笑了,笑得格格格的。
  費獨行愕然道:「你笑什麼?」
  白雲芳道:「我覺得挺有意思!」
  費獨行道:「什麼挺有意思?」
  白雲芳道:「我就跟押寶似的,明知道自己押對了,可是莊家賴皮,就是不肯掀寶!」
  費獨行為之一怔,旋即吁了一口氣道:「你這麼說讓我很不安。」
  白雲芳道:「你不安什麼,有什麼好不安的?」
  費獨行道:「我怕你輸了。」
  白雲芳道:「你怕我輸了?」
  費獨行道:「我保證我會好好待你,可是我不敢說你押對了,如果你不想輸的話,在沒掀寶以前撤注還來得及!」
  白雲芳微一搖頭道:「我沒有撤注的打算,連想都沒想過,只要你能好好待我,我夫復何求?一個女人家求的就是個好丈夫,只要是個好丈夫,他是個怎麼樣的人,那就是次要的了。」
  費獨行道:「你這種想法……」
  突然目閃寒芒,抱著白雲芳滾倒在地上!「噗!」「噗!」「噗!」三聲異響掠空而過,有一樣打在附近牆上,「叭」地一聲響,火星為之一閃!
  白雲芳驚聲道:「這是……」
  費獨行忙摀住了她的嘴,抱著她又一滾滾到不遠處一個暗隅裡!
  又是兩聲異響,兩人適才臥倒處密密麻麻地落下了一片黑忽忽像針一樣的東西。
  費獨行在白雲芳耳邊低低說道:「看見了麼?」
  白雲芳暗暗心驚道:「這是誰……」
  費獨行道:「只要不是你的師門就好辦!」
  他抬起半塊磚頭,抖手往身左丈餘外打了過去!
  半塊磚落地發出了聲響,緊接著異響連連,半塊磚落地處又是密密麻麻的一片黑。
  費獨行道:「糟!看樣子咱們被堵在這兒了!」
  白雲芳忽然露齒一笑道:「我倒希望永遠被堵在這兒!」
  如今兩個人靠在暗隅裡,白雲芳她就摟在費獨行懷裡。
  費獨行道:「這是要命的時候。」
  白雲芳道:「我都不怕你怕什麼,能跟你死在一塊兒不很好麼?」
  費獨行笑笑道:「那好!反正我不吃虧,又何樂而不為?」
  白雲芳沒說話,沉默了一下才道:「看見什麼人了麼?」
  費獨行道:「看見人不就好辦了麼,敵暗我明,一動就挨打!」
  白雲芳道:「對你來說這種機會可不多啊?」
  費獨行道:「不見得,我常常處在挨打地位!」
  白雲芳道:「聽得出他們幾個人是麼?」
  費獨行道:「看這些暗器打來的方向,絕不只一個,而且這些暗器都不是憑腕力打出來的,前一種是匣灣,後兩種是裝在筒裡靠彈簧打出來的梅花針一類的東西,還淬過毒,前一種穿透力極強,後兩種見血封喉!分明是想一下把我放倒在這兒。」
  白雲芳道:「不是你,是咱們!」
  費獨行道:「現在咱們兩個不等於是一個人麼?」
  的確!白雲芳挨得他夠緊的。
  白雲芳只覺嬌靨一熱,道:「弄了半天你不是個老實人哪。」
  費獨行道:「老實人還能當響馬?老實人在和中堂府也待不住,是不?」
  一頓接道:「真不死心,挨過來了。」
  白雲芳凝神一聽,她也聽見了,一聲聲極其輕微的異響,從左、前、右三方傳了過來!
  只聽費獨行道:「你身上帶的有暗器麼?」
  白雲芳道:「只有十幾粒鐵彈子。」
  費獨行道:「正合用,給我!」
  白雲芳玉手在腰間摸了一把,然後抬手往費獨行手裡一塞,一把小拇指大小的鐵彈子!
  費獨行道:「你挪挪身,我好出手!」
  白雲芳當然知道這既不是溫存更不是開玩笑的時候,她很聽話,當即挪離了費獨行懷中。
  費獨行一側身軀換了個姿式,凝神聽了聽,抖手一顆鐵彈子打了出去,他打的是左前方三丈外一片暗隅。
  那顆鐵彈子化為一道黑光,比電還快地投入三丈外那片暗網中,那片暗隅中響起了一聲大叫,接著像有什麼東西掉在地上似的,「叭!」地一聲,隨聽一陣衣袂飄風聲如飛遠去!
  費獨行出手快如電,在頭一顆鐵彈子打出之後,緊接著抖手又是兩顆打向正前方。
  正前方也是一聲慘叫,接著就是砰然一聲,一陣陣地哼哼聲傳了過來!
  費獨行沒再往右前方打鐵彈子,因為右前方響起了一陣衣袂飄風聲,顯然那人是跑了。
  白雲芳道:「沒想到你打暗器的手法也這麼俊。」
  費獨行凝神聽了聽道:「你在這兒等著,我過去看看,千萬別暴露身形!」
  他沒容白雲芳說話,身軀一閃,滾翻出去!貼地飛掠,直撲正前方!
  這是輕功裡最難練的身法,費獨行施來卻那麼輕靈、那麼從容,不帶一點兒火氣。
  白雲芳都看直了眼。
  費獨行竄進了暗隅裡,他馬上看見了,暗隅裡躺著個黑衣人,兩手捂著臉正哼哼!
  費獨行心知剛才那兩顆鐵彈子打的正是地方,打瞎了這黑衣人的一雙照子!
  他竄過去伸手扣住了那黑衣人的右腕脈,把黑衣人的右手從臉上拉了下來,果然!黑衣人滿臉是血!
  費獨行冷然道:「答我問話,你是哪條路上的?」
  那黑衣人還沒說話,兩三丈外傳來一聲異響,是彈簧響。
  費獨行倏然驚覺,一個滾翻竄向一旁。
  一陣絲絲破空之聲襲到,只聽地上那黑衣人一聲慘叫隨即寂然!
  費獨行明白了,對方並不是真打他的,是「一石兩鳥」,能打中他最好!否則打中黑衣人也就滅了口!
  他抬眼往前望去,只見兩三丈外暗隅中閃出一條黑影,騰掠如飛!他吸一口氣騰身掠起,疾追了過去!
  前面那黑影快,但費獨行比他更快,只兩三個起落,費獨行便已追近兩丈內。
  這當兒一條小河攔住了那黑影的去路,那黑影卻騰身而起往小河中跳去!
  費獨行一急,抖手又是一顆鐵彈子打了出去,那黑影一聲慘叫!一個身子像斷線風箏,砰然一聲掉進了小河裡,水花四濺,人連冒都沒冒就沒了影兒。
  費獨行明知道他要藉河水脫身,在沒有辦法生擒得活口的情形下,只有讓他沉屍河底了。
  凝神聽聽,聽不見有什麼動靜了。
  這些不知來路的人出師不利,連死帶傷共是四個,應該是早跑遠了。
  費獨行轉身掠了回去,白雲芳真的很聽話,果然沒暴露身形。
  可是當費獨行繞過牆角一看,他不由為之一怔,牆角後空空的,白雲芳不知道哪兒去了?
  看來白雲芳還是不夠聽話。
  他走走神忙叫道:「雲芳!雲芳!」
  叫了好幾聲,就是沒反應!
  這就不對了,在這種情形下,白雲芳絕不會一個人走了,沒走就該在左近,既在左近怎會聽不到他叫?
  難不成白雲若讓人擄走了!
  費獨行心頭一震,但轉念一想又覺不對,白雲芳藝出「神州七俠」之首顧大先生,一身所學非比等閒,哪會就這麼一點聲息沒有地讓人擄了去,眼下這座「北京城」裡挑不出幾個能勝過她的人,就連她幾位師兄都不行,那怕把「神州七俠」都算上,也不可能一點聲息沒有地就制住了她。
  這是怎麼回事?
  難道說這些不知來路的人當中,有絕世的高手?
  費獨行正自心念轉動,一眼瞥見腳前有顆破裂的球狀物,拇指那麼大!
  他俯身拾了起來,那是顆破裂的蠟九,裡頭是空的,什麼都沒有!
  這顆破裂的蠟丸是從那兒來的?
  費獨行暗暗好生詫異,忽然他心裡一動,把那顆破裂的蠟丸湊近鼻端聞了聞,蠟丸裡有股子香氣,費獨行何許人也?一聞就聞出來了,那正是薰香的氣味!
  他明白了,當時的情形可能是這樣的,不知道哪兒丟來這麼一顆蠟九,白雲芳一時好奇拾起來捏開了,裡頭的薰香跑了出來!白雲苦來不及閉息吸進了鼻子裡!
  對!準是這樣,要不然白雲芳怎會這麼容易,而且一點聲息也沒有地就讓人擄了去!
  擄去白雲芳的準是適才那些不知來歷的人。
  費獨行好後悔沒擒住一個活口,現在他上哪兒找白雲芳去?
  白雲芳是個姑娘家,長得又那麼美,萬一有個三長兩短,可叫他……一念及此,他不由機伶伶打了個寒顫!
  就在這時候!他忽有所覺,霍然轉身,就要揚手!
  只聽一個冰冷話聲傳了過來:「別出手!我是來送信的!」
  費獨行收勢凝目,只見前面暗影中走出一個身材瘦高,面目陰沉的黑衣人來,他冷冷看了費獨行一眼道:「姓費的!你得保住了你那上司的一條命,你要是傷了我,她可也就活不成了。」
  費獨行雙眉一揚道:「你們把她弄哪兒去了?」
  那黑衣人道:「你不用擔心,一個很安全,但很隱秘不愁吃、不愁喝的地方!」
  費獨行道:「下五門的熏香,這手法……」
  那黑衣人道:「我們這些人是只求達到目的,向來不擇手段的,只能達到目的,在我們看來那就是上等手法,其實,對付你們這種狗腿子,還用講究用什麼手法麼?」
  費獨行一步跨到了他面前,揚手就要打。
  黑衣人一驚急道:「你不顧你的上司了?」
  費獨行硬生生沉腕收掌。
  黑衣人暴退數尺,老半天驚魂未定,道:「你算是識時務……」
  費獨行冰冷的道:「答我問話!你們究竟是哪條路上的?」
  黑衣人道:「我會告訴你的,我們沒打算瞞你,這種事也該讓你明白,我跟你提個人你就會知道了……」
  費獨行道:「誰?」
  黑衣人道:「綠雲!胡三奶!」
  費獨行微微一怔道:「原來是她!我始終沒摸清她現在哪條路上。」
  黑衣人道:「你聽說過『四大天王』麼?」
  費獨行兩眼一睜道:「教匪!」
  黑衣人道:「教匪就教匪吧,我們不在乎,也聽慣了,反正你現在得聽我們的。」
  費獨行道:「你們可知道,綠雲她欠我的?」
  黑衣人道:「她欠你的是欠你的,你剁碎了她也不要緊,可是你不該挑了我們創之不易、經營多年、花了多少心血的『北京』分壇!」
  費獨行道:「恐怕你們也欠我的吧?」
  黑衣人道:「我們也欠你的?這話怎麼說?」
  費獨行道:「綠雲她入教恐怕不止一天半天,當初她那麼害我,不是你們的授意麼?」
  黑衣人臉色一變道:「你琢磨出來了?」
  費獨行道:「別把姓費的當傻子、殺人償命,欠債還錢,我挑了你們的『北京』分壇就跟要債一樣,是理所當然的事。」
  黑衣人陰陰一笑道:「可是你現在欠的更多,還的也要更多。」
  費獨行道:「當初你們欠我的,如今我要了回來,應該是扯平了!」
  黑衣人微一搖頭道:「可是我們不這麼想,我們只認為是你欠了我們一大筆帳。」
  費獨行道:「這麼說你們是不講理了?」
  黑衣人嘿嘿一笑道:「江湖上是個講理的地方麼?跟你們這種狗腿子還用得著講理?姓費的!你人在矮簷下,還能不低頭麼?」
  費獨行伸出了手道:「你帶的信呢,拿來?」
  黑衣人道:「我帶的是口信!」
  費獨行收回了手,道:「那就說。」
  黑衣人道:「你想不想贖票?」
  費獨行道:「你多此一問!」
  黑衣人道:「想贖票你就得付出些代價。」
  費獨行道:「那容易,你們要多少錢?」
  黑衣人微一搖頭道:「我們不要錢,我們要那根『紫玉釵』跟那對『水晶圖』!」
  費獨行「哦」地一聲,淡然笑道:「對了!這原是你們想了多少年的東西。我到什麼地方去贖票呢?」
  黑衣人道:「明天這時候你到這兒來,自會有人帶你去贖票,聽清楚了,你來!你一個人來,要是讓我們多看見一個人,要別怪我們撕票!」
  費獨行道:「這個你放心,江湖上我走了多少年了,不會不知道利害!」
  黑衣人道:「那就好!」轉身要走!
  費獨行道:「慢著!」
  黑衣人轉了回來道:「你還有什麼事?」
  費獨行道:「你也給我帶句話回去,我要的是活人,而且要毫髮無傷,要不然的話,你們這些來京的人,一個也走不掉。」
  黑衣人倏然一笑道:「怪嚇人的!你放心,一行有一行的規矩,這個我們懂,你再聽我一句,別想跟蹤我,肉票不在我去的地方,你要是不信,或者想逼我們撕票,你可以試試,言盡於此,告辭了!」
  他轉身行去!很快地隱入了暗影裡!
  費獨行沒多停留,轉身也走了!
  夜已深,人已靜,費獨行踏進了「中堂府」,他剛進門,迎面匆匆來了杜毅,他道:「這麼晚了上哪兒去?」
  杜毅一怔抬頭:「喲!怎麼這麼巧,我正要找你去!你怎麼回來了?」
  費獨行道:「我知道你要找我,不敢勞動你的大駕,所以就回來了!」
  杜毅一怔說道:「怎麼說,你知道?」
  費獨行道:「跟你開玩笑的,我又不是大羅金仙,說吧!找我有什麼事?」
  杜毅道:「中堂有事找你!」
  費獨行微微一愕道:「這麼晚了,什麼事兒?」
  杜毅搖頭道:「不清楚!不過一定是要緊的事兒,要不然中堂不會在這時候找你,再說他又不是不知道這時候你在幹什麼?」
  費獨行道:「中堂在哪兒,在小樓上?」
  杜毅道:「不!在書房裡。」
  費獨行說了聲:「走!」兩個人並肩往裡行去!
  杜毅道:「這時候你跑回來幹什麼?這時候你應該是左擁右抱地躺在香嘖嘖、軟綿綿、能淹死人的肉堆裡。」
  費獨行道:「我怕油膩,回來沖碗冰糖水!」
  杜毅忍不住大笑說道:「對!冰糖水刮油膩。」
  費獨行滿臉的笑帶著逗,一句話把杜毅的問話岔了過去,可是他一顆心卻為白雲芳揪得緊緊的。兩個人並肩快步,很快地便到了和珅的書房門口,只見燈光外透,附近市滿了護衛!
  兩個人一到,杜毅便對門口一名護衛道:「稟報中堂一聲,費獨行回來了!」
  那名護衛答應一聲進了書房,隨聽和神在裡頭詫聲說道:「怎麼這麼快?叫他進來!」
  那名護衛出來了,費獨行沒等他說話便逕自行了進去。
  書房裡只和珅一個人,背著手來回踱步,像是有什麼心事。
  費獨行過去一躬身道:「您找我?」
  和神停步望著他道:「怎麼這麼快,杜毅他會飛不成?」
  費獨行含笑道:「可巧我回來有點兒事兒,我是在門口碰見他的。」
  和神道:「我說嘛,過來,我有話問你!」
  他走到書桌後坐下,費獨行跟到了書桌前。
  和珅一抬眼道:「你真叫費獨行?」
  費獨行心頭一震,道:「姚師爺稟報您了?」
  和神微征說道:「姚朋知道?」
  費獨行也一怔,道:「不是姚師爺稟報您的?」
  和珅輕輕一拍桌子道:「混帳東西!他怎麼沒讓我知道一下!」
  當然!這並不是責怪姚朋,「和中堂府」這些護衛出身都有問題,和珅絕不會不知道,姚師爺也絕不敢瞞他。
  費獨行說完了話,心裡正在琢磨這是誰告訴和神的,和珅拉開抽屜取出一張公文,是刑部的公文,往桌上一放,道:一你看看!」
  費獨行沒拿,一看是刑部的公文,他還能不明白是怎麼回事,他道:「不敢再瞞中堂!我就是犯案纍纍,殺人越獄的費慕書!」
  和珅道:「我知道這是誰搗的鬼,除了那位自以為了不起的訥郡王就沒別人,要不然,刑部那些人沒這麼大膽!」
  費獨行馬上明白了,道:「我知道我得罪了訥王爺,他讓我離開中堂府,我沒聽他的。」
  和珅道倏然一笑點頭說道:「我就猜著了是這麼回事兒,這不是頭一回了,反正見我這兒有好樣兒的他就不舒服,他是專跟我作對,可惜我的人沒一個聽他的,這一點我感到很安慰!」
  費獨行道:「這件事……」
  和珅道:「你在我這兒幹的不錯,自進府以來也的確給我做了幾件讓我高興的事兒,是不?」
  費獨行道:「中堂待我忠厚,我敢不竭智殫忠,粉身碎骨以報,至於我做的幾件事,那是托中堂洪福,我不敢居功。」
  和珅哈哈笑道:「有人說我在先皇帝面前嘴甜,看起來你的嘴比我還甜,費獨行,在外頭要是有人指你是費慕書,你承認不承認?」
  費獨行道:「當然不承認。」
  和珅道:「這不就結了麼,我能承認我窩藏犯案纍纍,殺人越獄的逃犯?那些言官們還怕抓不著我的把柄呢,我能拿著柄往他們手裡塞麼?」
  費獨行聽的心裡一樂,但表現上卻遲疑著為難的道:「你的恩典,我粉身碎骨難以言報,只是,這是刑部的公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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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6 11:03:38 |只看該作者
  和珅抓起那張公文三把兩把扯得粉碎,一扔道:「管他什麼地方的公文,我要是說個不字,就是皇上也拿我沒辦法,我還在乎他小小的刑部,讓訥郡王他跟我作對吧,看看將來誰整倒誰?你放心,這件事沒什麼大不了的,自有我給你做主……」
  費獨行一欠身道:「謝中堂思典!」
  和珅擺擺手道:「不用謝!往後你多給我賣點兒力就行了。」
  費獨行肅容說道:「只要是您的事,慕書赴湯蹈火,粉身碎骨在所不辭。」
  和珅道:「別什麼慕書、慕書的,記住!獨行。」
  費獨行道:「是!獨行記住了!」
  和珅擺擺手道:「我找你為的就是這件事,對了!你突然跑回來幹什麼?」
  費獨行道:「獨行有件事兒,回來給您報個備。」
  和神道:「什麼事兒?」
  費獨行把教匪為了報復他挑了「北京」分壇,擄去白雲芳的經過說了一遍,而且他把別業下毒謀害他的事全扣在了教匪頭上,但他沒說教匪讓他用「紫玉銀」跟「水晶圖」贖票,他得防著和珅要這兩樣東西!
  和珅一聽就瞪大了眼!一拍桌子道:「好大膽的東西!他們在各地謀叛造反已經是罪大惡極,現在居然跑到京裡找我的人,這還了得,這還了得!我這就派人通知步軍統領衙門。」
  費獨行忙道:「中堂!使不得!」
  和珅微微一怔道:「使不得?怎麼使不得?」
  費獨行道:「白總領班還在他們手裡,咱們投鼠忌器!」
  和珅道:「那你說該怎麼辦?我總不能為個白雲芳放他們走啊?」
  費獨行道:「權衡輕重!自然不能為了白總領班就放走他們,其實他們不見費獨行躺下也不會善罷甘休,只是您是知道的,這幫人出身江湖,個個都是高來高去的能手,用步軍對付他們,恐怕收不了什麼效……」
  和珅道:「那你的意思是?」
  費獨行道:「他們要的是我,我已經跟他們約好了,明天夜裡去贖票,請您把這件事交給我辦,我有把握絕不讓他們走脫一個!」
  和神一拍桌子道:「好!你好好給我辦,他們在各地謀叛造反,正如你所說,他們人人能高來高去,官家的兵馬到了,他們跑了,官家的兵馬走了,他們又來了,各地方為之頭疼,連朝廷都傷腦筋,你要是能在京裡剿滅他們一部分,我又露臉了,你好好給我辦,我有重賞。」
  費獨行笑笑道:「賞!獨行不敢要.托中堂您的洪福,還有什麼事辦不成的!」
  和珅好樂,哈哈大笑,指著費獨行道:「瞧瞧你這麼張嘴,瞧瞧你這張嘴。」
  笑著笑著笑聲突然停了,望著費獨行道:「對了!他們要你拿什麼贖票?」
  費獨行道:「不跟您說了麼?他們要的是費獨行這個人,獨行這條命!」
  和珅道:「你真一個人去?」
  費獨行笑笑道:「您想我會這麼傻麼,兩隻手對那麼多人,抓也抓不過來呀!」
  和珅又笑了,又一拍桌子道:。好!你去辦吧,你要什麼我給什麼,府裡的人任你調度,辦好了事兒早點兒讓我知道。」
  費獨行恭應一聲,欠個身出了書房!
  他出了書房,書房裡多了個人,是姚師爺,和珅望著姚師爺笑道:「你都聽見了吧,沒錯吧!這個人可靠,盡可以放心讓他跟在我身邊,他沒聽訥郡王的,現在我又給他恩惠,他不把心給我給誰?」
  姚師爺賠笑說了一句:「您有知人之明,用人之能,套句他們常說的,您高明!」
  和神哈哈大笑!
  費獨行臉上也帶著笑意,不過他臉上這絲笑意看上去,有點兒冷,當然,和珅跟姚師爺都沒看見他臉上有這麼一絲笑意,甚至連想都沒想到!
  小樓上還有燈光,不過很微弱,想必九夫人已經睡了,都這時候了,是該睡了。
  費獨行輕輕推開門進了自己的屋。








第30章 計殲教匪
  點上燈看,不知道是誰給收拾的,整整齊齊,乾乾淨淨!
  費獨行小心翼翼,生怕弄出些聲響,他倒不是怕吵了九夫人的覺,他是怕九夫人知道他回來了,要下來看他!
  他輕輕地躺在床上,拉一角被子蓋上,兩眼直直地望著頂棚,夜很深了,但他沒有睡意,他擔心著白雲芳,也在想明天晚上怎麼對付那幫教匪,怎麼平安地救回白雲芳來!
  他深知道,那幫教匪要的是他跟他身上這根「紫玉權」跟這對「水晶圖」,絕不會對白雲芳怎麼樣!
  但是他仍然祈求上蒼保佑白雲芳平安。
  「紫玉欽」、「水晶圖」,本身值不了幾個錢,但這對「水晶圖」關係著一宗價值難計的藏寶,而只有這根「紫玉鐵」才能使「水晶圖」上顯出藏寶的所在,這兩樣東西豈能落進教匪之手?
  他這裡正想著,樓梯上傳來了極輕的步履聲,他心裡一跳,抬手彈滅了桌上的燈。
  那陣極輕的步履聲從樓梯上走了下來,而且繼續往他的房門走了過來!
  費獨行躺著一動沒動。
  轉眼工夫之後,房門被輕輕推開了,費獨行看見了那熟悉的身影。
  就在這時候,九夫人的低低話聲傳入耳中:「你回來了?」
  費獨行只有坐了起來:「你怎麼知道我回來了?」
  九夫人走過來坐在床邊,費獨行聞見了那熟悉的香氣,只聽九夫人道:「這個門裡的事兒,我什麼不知道?你可真忍心哪,回來了也不告訴我一聲。」
  費獨行道:「你不是知道了麼?」
  九夫人道:「那是和珅告訴我的,他告訴我他有事要找你回來!不是你告訴我的。」
  費獨行道:「我怎麼知道他會找我回來,事先我沒辦法告訴你!」
  九夫人道:「那麼,你進來之後為什麼不上去看看我?」
  費獨行道:「我以為你睡了,再說我也不便隨便往樓上跑!」
  九夫人道:「你沒上去過麼?」
  費獨行道:「秀姑……」
  九夫人道:「我是九夫人。」
  費獨行沉默了一下,道:「你跟我都不能再這麼下去。」
  九夫人道:「為什麼不能,你怕愧對和珅,你不忍給他戴上一項綠帽子,不是為這吧?」
  費獨行道:「不管他是誰,我都不能這麼做,尤其我已經對解大爺有愧了。」
  九夫人道:「爹本來就打算讓我嫁給你的。」
  費獨行道:「可是你現在已經是和珅的人了。」
  九夫人道:「我人是他的,心可一直都是你的,我隨時可以跟你走!」
  費獨行沒說話。
  九夫人道:「怎麼!你不要我?」
  費獨行心裡好難受,道:「秀姑!現在已經不是從前了,我的良心不容許我這麼做。」
  九夫人道:「你的良心不容許你這麼做?你可知道我爹是怎麼死的,我又是怎麼變成這樣兒的,這都是你一手促成的,你知道不?」
  費獨行心如刀割,道:「我知道,我已經錯了,可是我不能再錯。」
  九夫人道:「你不能再錯?你以為帶我走是錯了?我不妨告訴你,沒有人比我再清楚,和珅總有一天會倒下,難道說你就任我留在這兒?任我將來跟他一塊兒倒霉,難道你不該對你以前的錯做個補償?」
  九夫人的每一句話都像刀,扎得費獨行的心,一個窟窿、一個窟窿的,費獨行打心裡忍不住吟了一聲。
  九夫人的話不能算錯,他一手造成了這悲劇,雖說出於無心,可是道義上他不能不負責任,他是該有所補償!他真不能讓九夫人就這麼留在這兒!
  可是他又不能帶九夫人走。不管和珅是個怎麼樣的人,她總已經是和珅的人,他不能這麼做!
  那麼他該怎麼辦?
  他正在暗暗呻吟。
  只聽九夫人又道:「你怎麼不說話?」
  費獨行道:「秀姑!他就在書房裡!」
  九夫人道:「我知道,等聽見他的腳步聲了,我再上樓也來得及。」
  費獨行道:「我不知道該怎麼對你說才好。」
  「我知道!」九夫人冷笑一聲!道:「你有了新人了。」
  費獨行一怔道:「我有了新人了?」
  九夫人冷笑道:「別把我當傻子,我剛才不跟你說麼,這個門裡的什麼事兒我都知道,女人對這種事也最敏感,尤其是我這麼個女人,白雲芳的一舉一動我全清楚,我能看到她心裡去!」
  費獨行心神震動道:「秀姑你……」
  九夫人冰冷道:「她這是做夢,也有點不知死活,她是個黃花閨女,我比不上她,可是她在這個門裡當差,她得聽我的,我要她三更死她活不到五更,話我先說在這兒,從現在起,你少跟她接近,要不然我把你們倆都毀了,要知道那容易得很,我只要一句話,我得不到的誰也別想碰!」
  費獨行心神狂震,熱血上湧,一把抓住了九夫人的粉臂,道:「秀姑,你……」
  九夫人冰冷說道:「我說得出就做得到,我就是這麼個女人,我要不夠狠當初我也不會一個人離開家了,你要是怕毀了你們倆,現在你就殺了我。」
  費獨行咬了咬牙道:「秀姑!你絕不能這麼做,絕不能……」
  九夫人冷冷笑道:「我為什麼不能?你是心疼她還是……」
  費獨行道:「秀姑!白姑娘無辜!」
  九夫人怒笑道:「好一個白姑娘無辜,她無辜,那不是你惦記她,別護著她了,她是個怎麼樣的女人我還不清楚,告訴你,她比我這個賣過的強不到哪兒去,她跟和珅的兒子打得火熱,就只差上床了!」
  費獨行心如箭鑽,火往上一湧,怒聲道:「秀姑,你……」
  他揚手要打,可是突然間他想起瞭解大爺,秀姑的爹,那待他如親生兒子般的可憐老人,由是他覺得秀姑也夠可憐的,他心一軟又把手垂了下去!
  屋裡雖然黑,可是九夫人看見了,她道:「你打呀!你為什麼不打,你打呀,好哇!費慕書,現在為這麼個女人你居然想打我了,你還有良心沒有,你的良心讓狗吃了,你打呀?」
  她突然撲在費獨行身上,又抓又打,還帶著咬!
  費獨行一動沒動,任她抓、任她咬、任她打!
  突然!九夫人哭了,一頭扎進了費獨行懷裡:「大哥!你怎麼忍心這麼對我,打小時候我就把自己當成了你的人,可是現在……我的命還不夠苦麼,你怎麼忍心哪,你……」
  費獨行混身俱顫,他一橫心,一咬牙道:「好吧!秀姑!我帶你走!」
  九夫人馬上不哭了,猛然抬起了頭道:「真的?大哥!」
  費獨行道:「我說話什麼時候不算過?」
  九夫人往上一挺身,粉臂勾住費獨行的脖子,把一張嬌靨貼在費獨行臉上,費獨行覺得出,九夫人的臉滾燙,滿是淚水,只聽九夫人帶著顫抖在他耳邊夢囈般道:「大哥!我等你這句話等了多少年了,天可憐我,讓我又見著了你,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我有多……大哥!我是你的人,永遠是,生生世世都是,抱著我,抱緊我……」
  費獨行手臂伸過去用了力。
  九夫人發出一聲低低的呻吟!
  良久!良久!
  九夫人自動地挪離費獨行懷抱,她的一雙眸子在黑暗中好亮,道:「慕書,你真要帶我走?」
  費獨行道:「自然是真的!」
  九夫人道:「白雲芳呢?她怎麼辦?」
  費獨行心裡一陣刺痛,道:「這你就不用管了。」
  九夫人道:「那你什麼時候帶我走?我巴不得現在就離開這兒!」
  費獨行道:「現在不行,我現在還不能走!」
  九夫人道:「現在還不能走?為什麼?你還有什麼事兒?」
  費獨行道:「不管怎麼說,他待我不錯,我總得再給他幹一陣!」
  九夫人道:「慕書!我知道你,沒有人比我更瞭解你,我知道你絕不是真給他賣力賣命來的,有什麼事你告訴我,說不定我能幫你個大忙。」
  費獨行道:「你不要亂猜,我是個犯案纍纍,殺人越獄的逃犯,他收留了我……」
  九夫人道:「幕書!你還信不過我?你還瞞我?我知道有不少人恨和珅已經恨到了骨頭裡,恨不得吃他的肉,寢他的皮,有機會就想殺了他,可是你不是要殺他,你要是想殺他有的是機會,也容易得很,那麼你究竟是……」
  費獨行道:「秀姑!這不是鬧著玩兒的,你能不能不要亂猜?」
  九夫人還待再說,只聽一陣步履聲連連傳了過來,九夫人忙站了起來,道:「他來了,我得走了,以後再說吧。」
  她帶著一陣風走了。
  費獨行沒動,也沒說話,他聽見九夫人上了樓,一會兒工夫之後,他又聽見和珅進來上了樓!
  他身上被九夫人抓過,咬過的地方本該疼,可是他沒覺得疼,因為他整個人都麻木了!
  費獨行一夜沒睡!一大早他就找上了杜毅!
  杜毅還在被窩裡,睜著惺忪睡眼道:「我的爺!你怎麼這麼早?」
  費獨行往床前一坐道:「哪像你這麼好福氣,吃得飽,睡得著。」
  杜毅看見他兩眼紅紅的,一咧嘴道:「我知道你為什麼睡不好,也難怪,都是中堂害人,要是我也輾轉反側難以成眠!」
  費獨行往被子上拍了一巴掌道:「別逗了!快起來吧。」
  杜毅道:「起來?幹嗎?」
  費獨行道:「有筆穩賺的生意給你做,你做不做,你要不願做我找別人去!」
  杜毅掀被子一骨碌爬了起來,道:「我的爺!別嚇人了,我這不起來了麼?」
  抓過衣裳往身上一技,道:「什麼生意?」
  費獨行沉聲道:「我先告訴你,白總領班讓人弄去了!」
  杜毅兩眼一睜道:「怎麼說?總領班……」
  費獨行道:「小聲點兒!」
  杜毅忙壓低了話聲道:「總領班讓人弄去了,這是誰膽上長了毛,什麼時候的事兒?」
  費獨行道:「教匪!昨兒晚上。」
  杜毅臉色一變,脫口叫了一聲:「教匪!」
  費獨行把昨夜的事兒告訴了杜毅,還帶上別業裡的事兒,而且也全扣在教匪頭上!
  杜毅聽得掉了舌頭:「乖乖!好大的膽子啊,耗子舔貓鼻樑骨,壽星公公上吊,活得不耐煩了,看樣子這趟他們來的人不少!」
  費獨行道:「要少我一個人就對付了,還找你這個幫手,怎麼樣?說句話,願不願幹?」
  「願不願幹?」社毅叫著:「我求都怕求不著,別說上回賺了一筆,就是沒賺我也會跟著你走,我的爺,我不跟你走跟誰走,中堂那兒……」
  費獨行道:「我做事向來穩紮穩打,報過備了,中堂說這件事辦成了,咱們就又給他露臉了,他是重重有賞。」
  杜毅一拍屁股蹦了三尺高,道:「那,我的爺,我怎麼幹?您吩咐吧!」
  費獨行笑笑道:「容易!現在穿好衣裳跟我出去一趟。」
  「行!」杜毅一點頭道:「就是上刀山,我也去!你等等。」
  他匆匆忙忙地穿好了衣裳,胡亂擦了把臉,被子沒疊就跟費獨行走了。
  入夜!
  就是昨夜費獨行跟那黑衣人見面的時候!
  費獨行一個人到了跟那黑衣人見面的地兒。
  沒看見那該來的,卻看見個不該來的!
  那是個挑挑兒的小販,挑兒上有盞豆大的燈,穿身粗布衣褲,一頂破帽壓得低低的,非走近看不清楚他的臉!
  費獨行看了看他,想了想,然後就走了過去道:「這麼晚了還沒回去?」
  那小販連頭都沒始:「做的就是這一晚上的生意,有你這一個主顧就夠了,不希望多。」
  費獨行道:「人在矮簷下,焉能不低頭,我這個人一向很識時務。」
  那小販點頭道:「那你就往西去吧!二十丈外有人等你!」
  費獨行轉身就走,筆直往西!
  那小販還在那兒,沒動。
  到了二十丈外,黑忽忽的一片,什麼也沒看見,卻聽見一個話聲傳了過來道:「你要是姓費,就請這邊兒來!」
  費獨行抬眼一瞥,身左不遠處一片樹林前站著個黑影,他邁步走了過去,到近前看,那是個粗壯黑衣人!
  那粗壯黑衣人上前一打量他道:「你姓費?」
  費獨行道:「我過來了,是不?」
  那粗壯黑衣人一點頭,道:「說得是,東西帶來了麼?」
  費獨行道:「我要把人贖回去,是不?可是我不見兔子不撒鷹。」
  那粗壯黑衣人道:「沒人讓你不見兔子撒鷹,跟我來吧!」
  他轉身進了那片樹林子!
  費獨行連猶豫都沒猶豫就跟了進去!
  他不相信教匪會派這麼一個人對付他。
  再說!像這樣的十個八個他也不在乎。
  那粗壯黑衣人在前帶路,穿過了樹林子,眼前一大片水,是「什剎海」,岸邊停著一艘小船,那粗壯黑衣人一腳跨了上去,道:「上來吧!」
  費獨行跟著上了小船。
  那粗壯黑衣人道:「坐下,坐穩了!」
  抓起槳就劃,直往中間劃去!
  費獨行道:「可惜今兒晚上沒月亮。」
  那粗壯黑衣人道:「月黑風高才是好時候。」
  費獨行道:「你們喜歡月黑風高,我不喜歡,沒有月亮就沒有詩情畫意。」
  那粗壯黑衣人道:「你不像是來贖票的。」
  費獨行道:「你看我像幹什麼來的?」
  那粗壯黑衣人道:「你倒像是來逛什剎海的。」
  費獨行笑笑道:「逛『什剎海』我不會挑這沒有月亮的晚上,我總不能哭喪著瞼吧,哭喪著臉你們也不會分文不要的把人還給我,是不?」
  那粗壯黑衣人點點頭道:「倒也挺有道理的,你會水麼?」
  費獨行道:「湊合!不精,不過這當地要是翻了船,淹死的是你不是我,不信你可以試試。」
  那粗壯黑衣人道:「我倒真想試試,可借上頭沒交待我這麼幹。」
  費獨行道:「是麼?那真是可惜。」
  那粗壯黑衣人沒再說話,他操舟的手法很熟練,完全像個老手,小船很平穩地劃過什剎海中央水面,直往對岸劃去!
  費獨行道:「常言道南船北馬,你不是北六省地面上的吧?」
  那粗壯黑衣人道:「你沒看錯!我是江南人。」
  費獨行道:「倒是南人北相啊?」
  那粗壯黑衣人沒吭氣兒。
  小船挺快的,沒一會兒便到了岸,那粗壯黑衣人抬手一指,道:「一直走過去,自有人接你。」
  費獨行跳上岸往前行去!走沒多遠,他看見一輛馬車,車旁站著個人,一身黑衣戴一頂大帽,帽沿壓得低低的,只聽他道:「姓費的朋友麼?」
  費獨行道:「錯不了的,也只我一個人,你們幹什麼費這麼大事?」
  說話間他已行近馬車。
  那大幅黑衣人當即跳上車轅道:「既然沒錯就請上車吧!」
  費獨行上了馬車,那大帽黑衣人抖韁揮鞭趕動馬車馳去!
  費獨行道:「有船有車,這一趟倒是挺舒服的。」
  只聽那大帽黑衣人道:「費爺不認識我了吧?」
  資獨行聽得一怔,道:「尊駕是……」
  那大帽黑衣人道:「費爺忘了您曾救過的『快馬』張了?」
  費獨行又復一怔道:「怎麼?你是『快馬』張?」
  那大帽黑衣人笑道:「夜色濃,我是戴著大帽,您當然看不出來。」
  資獨行定了定神道:「你不是跟著『張家口』的何九爺……」
  那大帽黑衣人道:「何九爺已經沒了,就是遭了這幫兔息子的毒手,整隊駱駝的貨全讓他們搶了去!我要給九爺報仇,混進了他們裡頭,可是到現在有埋伏,雙拳難敵四手,好漢不敵人多……」
  費獨行道:「這個我清楚,你可知道他們窩票的地方在哪兒?」
  「快馬」張道:「不瞞您說,我不清楚,我在他們裡頭只是起碼的小角色,我只是接您這一段,過去還有別的人。」
  費獨行眉鋒微皺道:「那,你能不能幫我個忙?」
  「快馬」張道:「費爺!我說句話您別生氣,聽說您現在和珅府當差,衝著這我不願幫您任何忙,不過我這條命是您救的,這個債我得還,您吩咐吧?只要我做得到。」
  費獨行道:「我身後跟的有人,可是這一換船換車,不知道他們跟上跟不上,我給你樣東西你到換船的地方找他們去,只把他們帶到待會兒你停車的地方就行了,行麼?」
  「快馬」張道:「這個我做得到,不過您答應我一件事。」
  費獨行道:「把他們的頭兒給你?」
  「快馬」張道:「不錯!反正您只要那位姑娘!」
  費獨行道:「這樣好不,我讓你斃了他,我要屍首,我要他還有用!」
  「快馬」張道:「那就這樣,我剜走他一顆心,我要用他的心祭九爺去!」
  費獨行一點頭道:「行!就這麼辦。」
  「快馬」張道:「您別再說話了,前頭快到了。」
  費獨行自腰間摸出一樣東西,往「快馬」張腰後一碰道:「這個你拿著。」
  「快馬」張伸過來一隻手接了過去!
  轉眼工夫之後,「快馬」張把馬車停住了,只見車前站著兩個黑衣人,昨兒晚上那瘦高黑衣人也在裡頭。
  費獨行跳下馬車含笑道:「沒想到咱們在這兒碰面了。」
  費獨行跳下車。「快馬」張趕著馬車走了!
  那瘦高黑衣人冷冷打量他一眼道:「你可真是信人啊?」
  費獨行道:「我敢不來麼?」
  那瘦高黑衣人道:「我是說只你一個人!」
  費獨行聳聳肩道:「我帶的有人,只可惜被你們換船換車給甩掉了。」
  那瘦高黑衣人道:「你這份鎮定功夫讓人佩服,別打哈哈了,東西帶來了麼?」
  費獨行道:「都帶來了!你們要兩樣,我帶來了三樣。」
  那瘦高黑衣人微愕道:「三樣?」
  費獨行指指自己道:「還有一個我。」
  那瘦高黑衣人又一怔,旋即陰陰一笑道:「沒想到你還是個趣人兒啊!」
  抬手從腰間取出一塊黑布,道:「委曲你一下。」
  走過來就往費獨行眼上蒙。
  費獨行沒躲,任他蒙上道:「這是幹什麼?」
  那瘦高黑衣人道:「我們還想在京裡待一陣子,這你明白麼?好在你會聽風辨位,不怕我們暗算你。」
  費獨行道:「這我倒不怕,恐怕你們的飄把子也不會讓你們暗算我!他得防著你們把東西給吞沒了。」
  這當兒那瘦高黑衣人已蒙好了費獨行的眼睛,只聽他冷笑一聲道:「你比我們北天王想得還要周到。」
  這話說完,費獨行聽見了緩緩的馬蹄聲,心知又要騎馬了。
  果然!只聽那瘦高黑衣人道:「留神啦!我扶你上馬!」
  他先讓費獨行抓著了緩繩,按著了馬鞍,然後扶著費獨行上了馬。
  費獨行剛坐穩,只聽那瘦高黑衣人又遭:「坐好,要走了!」
  這句話剛說完,坐騎衝了出去!
  費獨行伸手往腰間摸了一把,道:「不能跑慢點兒麼?」
  身後有人說道:「你應該催快點兒才對!」
  不是那瘦高黑衣人的話聲,顯然在費獨行身後的不是那瘦高黑衣人!
  費獨行道:「我也想快,奈何我不比你們,我看不見,萬一碰著什麼摔下來……」
  只聽那瘦高黑衣人在前頭冷冷說道:「你放心!有看得見的帶路,碰不著你的。」
  費獨行道:「最好別讓我摔下馬來,我身上帶著『嘴玉權』跟『水晶圖』,這兩樣都是摔不得的東西。」
  那瘦高黑衣人冷哼一聲,沒說話。
  馬行甚快,費獨行高坐在雕鞍只覺一會兒左彎,一會兒右拐,單憑感受還真難記清路徑!
  足足有一盞茶工夫,坐騎忽然停下來了,費獨行憑他敏銳的聽覺聽出附近有不少人在走動,他心知已經到了地頭,但是他還是問了一句:「到了麼?」
  只聽那瘦高黑衣人道:「到了,你下來吧!」
  費獨行離鞍下馬,腳一沾地,他立又說道:「可以把蒙眼的東西拿下來了麼?」
  那瘦高黑衣人道:「可以了,拿下來吧!」
  費獨行抬手解下了蒙眼黑巾,四下一看,只覺置身處是個谷地,兩旁峰巒高聳,峭壁奇陡如削,谷壁上有不少黑忽忽的洞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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