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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陸戰男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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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獨孤紅] [玉翎雕][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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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7 08:50:00 |只看該作者
 笑聲忽地一斂,凝目說道:「玉翎雕,我告訴你句話,你可願意聽聽?」 
  玉翎雕緩緩說道:「四姑娘請說。」 
  大姑娘道:「我這個人軟硬都不吃,你打算怎麼辦?」 
  玉翎雕兩眼一瞪,道:「四姑娘,你是說……」 
  大姑娘道:「很簡單,求我你是白求,明白麼?」   
  瘦削老者目射寒芒,跨步欲前。魁偉老者抬手攔住了他。 
  適時,玉翎雕目光怕人地開了口:「你逼人太甚,我忍無可忍,只殺一個女人,對我玉
翎雕三個字諒必不會有多大的損傷。」









第二十章 黑騎會
  馬四姑娘道:「我告訴你吧!任師哥跟郭家是世仇,郭家既然跟任師哥是世仇,那是跟
咱們的仇人有什麼兩樣?那回任師哥請准了師父,帶著師父的手令來找大哥,要大哥傾馬家
的實力幫他報仇,既有同門之誼,又有師父的手令,大哥連考慮都沒有考慮就點頭了。」 
  馬榮祥訝然說道:「有這種事,我怎麼不知道?」 
  馬四姑娘道:「現在我不是告訴你了麼?」 
  馬榮祥道:「可是,小妹,郭家絕學冠天下,『南海』實力霸寰宇,這是誰都知道的,
你剛才也跟郭大爺對過了,就憑咱們兄妹們,帶著這些弟兄,就能跟郭家周旋?」 
  馬四姑娘道:「那用不著你操心,任師哥扎根的地兒在『遼東』,實力不下於咱們,真
不行咱們找他去,怕什麼?」 
  馬榮祥搖頭說道:「我倒不是怕,咱們可不能大模大樣的去找任師哥,再說任師哥也不
能站出來跟郭家斗……」 
  「行了,馬二爺!」馬四姑娘道:「這些事兒我比你清楚,也自有安排,你只管聽我的
就是,別這麼三顧四慮擔心地,瞧你,哪像個男人家呀,不說別的,就衝著郭家這個丫頭,
我也要跟郭家鬥到底。」 
  馬榮祥訝然說道:「衝著郭家那丫頭,你也要……這是為什麼?」 
  馬四姑娘道:「不為什麼,你少問。」扭身擰腰便要往屋裡走。 
  這時候,後院裡匆匆忙忙地進來了夥計,他一眼看見地上躺著個人,當即便是一怔。 
  馬四姑娘忙衝著馬榮祥一呶嘴兒,馬榮祥這時候並不糊塗,邁步走過去料理地上那個了。
  馬四姑娘則望著夥計問道:「有什麼事兒麼?」 
  夥計十分不安地一欠身,陪上一臉心驚膽戰笑容,道:「姑娘,外面有位羅爺要見您。」
  馬四姑娘一怔,道:「是三哥,他怎麼會……」眉鋒微微一皺,擺手道:「快去請羅爺
進來。」 
  夥計應聲快步而去。 
  這時馬榮祥已解開了地上弟兄的穴道,直起腰轉過身來問道:「小妹,是誰呀?」 
  馬四姑娘點頭漠然,道:「是三哥。」 
  馬榮祥一怔叫道:「老三?他來……」 
  只聽外面一個清朗話聲傳了進來:「是我,二哥。」 
  隨著這話聲,後院裡一前兩後地走進了三個人來。 
  走在前面的一個,一身合身皮襖褲,身材頎長,第一眼就令人覺得他英挺不凡,氣宇軒
昂。 
  可不是麼,他看上去有三十上下,一張白淨臉,長眉鳳目,那雙鳳目嫌小了些,但那雙
長眉卻斜飛入了鬢。手上帶著一雙鹿皮手套,右手裡還提著根馬鞭,身上乾乾淨淨的,稱得
上是位美男子,俊丈夫。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一雙長眉間有一絲令人皺眉的煞氣,那雙目
光,也顯得有點陰鷙。 
  後面兩個清一色的東北大漢,皮帽、皮襖褲,身軀魁偉高大,濃眉大眼絡腮鬍,腰裡一
圈寬皮帶,每人手上提著一具革囊,顧盼之間虎虎生威,可真夠懾人的。 
  他兩個,滿頭滿臉的黃砂,鬍子上都沾著黃塵,一看就知道長途跋涉,飽嘗風霜,這一
點跟前面那位絕然不同。 
  馬榮祥快步迎了上去,道:「老三,你怎麼來了,什麼時候到的?」 
  俊漢子咧嘴一笑,好一口白牙:「剛到,奉了大哥的差遣,特來找二哥報到。」 
  他身後那兩個大漢跨步而前,一起躬身下去:「二爺。」 
  馬榮祥兩眼一直,道:「我剛要問,怎麼阿金、阿海兩個也來了?」   
  俊漢子笑道:「大哥身邊不缺人,我怕二哥這邊人手不夠,所以請准了大哥,把他兩個
帶了出來。」 
  這時候,那被高念月一腳踢翻在地,被計全一煙袋制了穴道的漢子,倒提著刀怯怯地上
前躬了躬身:「三爺!」   
  俊漢子笑容微斂,輕輕地點了點頭,從鼻子裡「嗯!」了一聲,便待轉臉他顧,忽地他
凝目瞪眼:「怎麼了,瞧你這滿身的土,狼狽樣兒?」 
  那漢子臉一白,囁嚅說道:「回您,是剛才跟人動手栽了……」 
  「露臉。」俊漢子雙眉一揚,抖手就是一馬鞭,「叭!」地一聲,那漢子臉上添了一條,
血順著嘴角流下。 
  他連叫都沒敢叫,只驚駭地瞪眼捂臉,退了一步,然後帶著滿手血,顫抖地低下頭去。
  馬榮祥皺了皺眉,但沒說話。 
  這時候,廊簷下傳過來一聲清脆冷哼:「往前站,領三爺的罰。」 
  俊漢子霍然轉過臉去,道:「小妹,馬家的瞼都讓他丟光了,東北的威名也讓他掃了,
咱們什麼時候受過,難道他不該……」 
  馬四姑娘冷冷說道:「我沒說不該,我也不敢說這兩個字,三哥你有這個權,罰誰誰都
得領著,不過假如是為栽在人家手裡被罰,我請三爺你先罰我。」 
  俊漢子臉上有了笑容,道:「小妹,你這是……那我怎麼敢……」 
  馬四姑娘道:「你還有什麼敢不敢的,除了大哥之外,你把誰放在眼裡過?你可別誤會,
我說的實話,剛才我也栽在人家手裡。」 
  俊漢子一怔,道:「小妹,你也……是怎麼回事?」 
  馬榮祥忙道:「進屋歇歇再說,進屋歇歇再說……」 
  向著兩個大漢阿金、阿海一擺手,道:「路上夠累的,你兩個洗把臉歇歇去。」 
  兩個大漢答應一聲,一躬身,轉身而去。 
  馬榮祥回過臉來喝道:「別站在這兒惹三爺生氣,還不進屋去。」   
  那漢子忙答應一聲,又向著俊漢子一躬身:「謝三爺恩典。」匆忙地退走了。 
  馬榮祥轉過臉來露了笑容:「走,老三,屋裡歇歇去。」 
  俊漢子一點頭,跟馬榮祥同時邁了步,他含笑叫了聲:「小妹。」 
  馬四姑娘沒理他,擰身進了屋。 
  俊漢子抬頭笑道:「一來就捅翻了馬蜂窩,這一下有我受的。」 
  馬榮祥道:「她專愛施小性子,自己兄妹,難道不知道誰……」 
  說話間,兩個人上廊簷進了屋,屋裡,馬四姑娘正伸手去拿馬鞭,馬榮祥忙上前說道:
「小妹,你幹什麼去?」 
  馬四姑娘沒回身,道:「出去溜躂溜躂,透透氣去。」 
  馬榮祥道:「你開玩笑,老三剛來……」 
  馬四姑娘道:「他來他的,我走我的,有什麼相干?」 
  馬榮祥道:「小妹,別鬧脾氣好不?幹什麼動不動就施小性子?大哥把老三派了來,一
定有什麼緊要大事……」 
  馬四姑娘道;「當家的除了大哥就是二哥你,大哥沒出來,在外面這一幫人由你當家,
有什麼事跟你說就行了。」轉身就往外行。 
  俊漢子橫鞭一攔,陪笑說道:「小妹,好久不見了,我從東北剛到這兒,一見面就跟我
鬧彆扭,忍心?又怎好意思?」 
  馬四姑娘嬌靨一揚,道,「我忍心?我不好意思?弟兄們有各人的姓,誰也沒有賣給馬
家,往日替馬家流血賣命,這一趟又老遠地跟著往外跑,能不能回東北去還難說,已經夠苦
險的了,你身為當家三爺,不說安慰人家幾句,一來就逞威抽人,你忍心,你好意思?」 
  俊漢子道:「小妹,馬家待他們也不薄。」 
  馬四姑娘柳眉一揚,道:「你還這麼說,人家哪一個有義務替馬家流血賣命?」 
  俊漢子道:「當初誰讓他們往馬家旗號下站的?」 
  馬四姑娘臉色一變道:「好,你有理,我惹不起總躲得起。」扭頭就要走。 
  俊漢子忙橫跨一步攔住了出門路,馬四姑娘帶著氣衝勁兒大,差一點就撞進俊漢子懷裡,
她硬一撤身,冷然說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俊漢子忙道:「小妹,你聽我說……」 
  馬四姑娘道:「我不想聽,也不敢聽,閃開。」 
  俊漢子道:「小妹,你想叫我讓路,就先抽我幾鞭。」 
  馬四姑娘冷笑說道:「我怎麼敢哪,你三爺操生殺大權,我還怕……」 
  俊漢子忙道:「小妹,饒人一次,我錯了,行麼?」 
  「錯?」馬四姑娘冷笑說道:「你三爺也會認錯,又向誰認過錯?我可不敢當,再說你
三爺也永遠沒個錯的時候,錯的是我,錯在我沒能耐,自己栽了跟斗弟兄跟著倒霉。」 
  她一擰身,又要往外走。馬榮祥在旁邊一把拉住了她,他說好說歹,俊漢子跟著認錯賠
不是,好半天,總算把四姑娘勸住了。 
  雖然是勸住了四姑娘,可是四姑娘的氣還沒消,她一丟馬鞍,轉身砰然坐在了炕邊兒上。
  背著馬四姑娘,俊漢子向著馬榮祥搖頭苦笑。 
  馬榮祥沒表示什麼,一抬手,道:「老三,坐下,咱們邊歇邊聊。」 
  俊漢子坐在椅子上,馬榮祥自己也抬過了一把椅子,坐定,他抬眼望向俊漢子,問道:
「老三,路上怎麼樣?」 
  俊漢子傲然一笑道:「天下什麼地方去不得,走自己的路還不平靜?」 
  馬四姑娘以背對人,揚了揚眉,但她沒插嘴。 
  馬榮祥轉了話鋒,問道:「大哥派你來,有什麼事兒?」 
  俊漢子道:「二哥看看,這是大哥的手令。」 
  扯下右手的鹿皮手套,探手入懷摸出了一封沒封口的信,順手遞給了馬榮祥。 
  馬榮祥接過了信,抽出一看,神色一怔,然後抬眼詫聲說道:「大哥這是什麼意思?」
  俊漢子含笑說道:「二哥難道不懂麼?」 
  馬榮祥道:「難道說大哥打算換旗號?」 
  俊漢子笑了笑,搖頭說道:「那倒不是,只不過暫時讓咱們並過去,聽他的。」 
  馬榮祥道:「聽誰的?」 
  俊漢子指了指馬榮祥手上的那封信,道:「大哥信上不是寫著的麼?」 
  馬榮祥道:「大哥信上只寫著『黑騎會』,我怎麼知道是誰?」 
  俊漢子道:「當然是『黑騎會』的會主。」 
  馬榮祥道:「『黑騎會』?我怎麼從沒聽說過江湖上有這麼個組織?」 
  俊漢子道:「剛創的,沒多久,算算還不到半個月。」 
  馬榮祥「哦!」地一聲道:「那就難怪了,『黑騎會』的會主是誰?又是個怎麼樣的人
物?」  
  俊漢子搖頭說道:「不大清楚,總之不是外人。」 
  馬榮祥訝然說道:「不是外人?」 
  俊漢子道:「聽大哥說此人跟任師哥有淵源,跟咱們也是同門,這是大哥聽任師哥說的,
大哥自己也不大清楚。」 
  馬榮祥道:「有這種事……」 
  俊漢子道:「既然是任師哥的意思,大哥也下了手令,二哥還有什麼可猶豫的,都是自
己人,還會有錯麼?」 
  馬榮祥道:「話是不錯,我不是猶豫,也不是怕出什麼錯,我只是不明白為什麼要咱們
並過去,這是什麼意思?」 
  俊漢子道:「這個大哥沒交待,也不知道任師哥有沒有跟大哥說個明白,反正要咱們並
過去聽『黑騎會』的就是,以我看,既然是自己人,走的還不是一條路,干的還不是一回事
兒?」 
  馬榮祥沉吟一下,道:「大哥的意思是叫我跟小妹,帶著弟兄馬上報到去?」 
  俊漢子道:「二哥,大哥信上寫的很清楚。」 
  馬榮祥抬手把信遞向馬四姑娘,道:「小妹,你看看。」 
  馬四姑娘動也沒動,道:「既然有二哥跟三哥在這兒,天大的事自有二哥跟三哥做主,
我看什麼?用不著,也沒這個必要。」 
  馬榮祥眉鋒一皺,道:「小妹,你有完沒有了麼?」 
  馬四姑娘霍地轉過臉來,道:「沒有,怎麼樣?」 
  「我的爺。」馬榮祥嚇了一跳,忙苦笑著說:「誰敢拿你爺怎麼樣呀!那是耗子舐貓
鼻樑骨,作死,壽星公公上吊,活得不耐煩了!」   
  馬四姑娘想笑,俊漢子卻笑在了前頭,馬四姑娘把剛自唇邊泛起的笑意倏地斂去,換上
來的一臉寒霜更冷。 
  她冷哼了一聲,劈手奪過了那封信,垂眼一看,隨即把信遞還馬榮祥,冷冰冰地道:
「大哥下了手令,事情就成了定局,還有什麼好看的,還有什麼好說的,遵命行事不就是了
麼?」 
  俊漢子趁機找話,道:「小妹,你的意思是……」 
  馬四姑娘板著臉道:「我沒有什麼意思,跟著大夥兒走,遵令行事。」 
  俊漢子碰了個軟釘子,卻是一點脾氣也沒有,他轉眼望向了馬榮祥,馬榮祥還真不是個
糊塗人,當即說道:「小妹,有個完,有個了,行麼?這不是雞毛蒜皮小事,求求你,別再
施小性子了,行麼?」 
  馬四姑娘冷冷一笑道:「我怎麼敢哪!」 
  馬榮祥濃眉一揚,道: 「小妹,怎麼你也跟一般女人一樣……」 
  馬四姑娘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聽這一句,她美目一瞪,道:「要我說什麼,大哥他糊
塗,只知道下令,也不交待個清楚,現在好,咱們在外面的不能不聽命令,但卻連『黑騎會』
的底細一點也不知道……」 
  馬榮祥皺著眉道:「我原也這麼想……」   
  俊漢子道:「『黑騎會』的會主既跟任師哥有淵源,也是咱們的同門……」 
  馬四姑娘轉眼瞪向了他,道:「既然這樣,故作神秘個什麼勁兒,為什麼不跟大哥說清
楚……」 
  俊漢子道:「誰知道任師哥有沒有跟大哥說清楚?」 
  馬四姑娘一指拿在馬榮祥手上的那封信,道:「事實上大哥沒向咱們交待清楚,這又為
什麼?」 
  俊漢子道:「小妹,我怎麼知道?」 
  馬四姑娘道:「臨出來的時候,你知道不知道這回事兒?」 
  俊漢子一點頭道:「知道啊!」 
  馬四姑娘道:「那你為什麼不向大哥問個清楚?」   
  俊漢子呆了一呆,旋即說道:「小妹,大哥的脾氣你該比誰都清楚,他既然這樣交待了,
誰敢再問別的,再說我當時也沒考慮那麼多。」 
  馬四姑娘冷笑說道:「那好,糊里糊塗地並過去就是……」 
  俊漢子道:「反正是自己人,咱們總不會吃什麼虧,上什麼當。」 
  馬四姑娘道:「那就收拾收拾,照手令上的指示報到去吧,還等什麼?」 
  馬榮祥沉吟著說道:「事實上咱們也不能折回去一趟問大哥去,那也會過於耽擱了,看
大哥信上的口氣,好像是十萬火急,要咱們接到手令就趕去報到似的……」 
  俊漢子道:「我臨走時大哥也這麼交待,要二哥盡量少耽誤。」 
  馬四姑娘道:「那更得趕快,誤了軍令是要處斬的。」 
  馬榮祥道:「小妹,你……」 
  馬四姑娘道:「我說的是實話。」 
  馬榮祥一點頭,道:「好,走,咱們說走就走這就走,你兩個在屋裡坐坐,我去招呼弟
兄們一聲去。」站起來走了出去。 
  馬榮祥走了,俊漢子卻衝著馬四姑娘咧嘴一笑:「小妹,背著二哥,我說句體己話……」
  馬四姑娘臉往裡一轉,道:「你最好別說。」 
  俊漢子道:「怎麼,怕聽?」 
  馬四姑娘道:「我還真有點怕。」 
  俊漢子道:「沒想到小妹這麼個人會怕聽一句話……」 
  馬四姑娘道:「別激我,你說,我聽著了。」   
  俊漢子笑了,笑得很得意:「小妹,我想你,你想我不。」 
  馬四姑娘嬌靨猛地一紅,轉過臉來叱道:「你敢……」   
  俊漢子馬鞭猛地一揚,道:「小妹,我這顆心唯天可表,說的可是實話!」 
  馬四姑娘沉默了一下,道:「三哥,你怎麼老是……」 
  俊漢子道:「小妹,這你還不明白麼?」 
  馬四姑娘道:「別忘了,咱們是叩頭換帖的兄妹!」 
  俊漢子道:「我知道,總不是親手足,有什麼不能……」 
  馬四姑娘道:「我可一直把你當成自己的親哥哥,對你,跟對大哥、二哥沒什麼兩樣,
為什麼他們能,而你說不能……」 
  「不能,小妹!」俊漢子搖頭說道:「我永遠不能。」 
  馬四姑娘柳眉微皺,道:「這又為什麼?」 
  俊漢子搖頭說道:「我也不知道,也許是因為你跟別的姑娘不同……」 
  馬四姑娘道:「三哥,據我所知,男人家都喜歡溫柔嫻靜的姑娘家,我不同,我天生就
很野,也許咱們那一夥就我一個是女孩子,自小在男人堆裡長大,我的脾氣、作風,全
跟……」 
  俊漢子道:「小妹你知道你跟一般姑娘家不同,我也明白我跟一般男人家不同,我就喜
歡你這樣的……」 
  馬四姑娘道:「可是,三哥,咱們磕過頭,我一直拿你……」 
  俊漢子道:「小妹,怎麼說咱們不是親兄妹,你姓馬,我姓羅,為什麼不能,將來有這
麼一天,我常說,你跟著我姓羅……」 
  馬四姑娘道:「三哥,你……」 
  俊漢子道:「小妹,這麼多年來,咱們不是一直很好麼?」 
  馬四姑娘道:「我不也說過了多次了麼?那只是……」 
  俊漢子馬鞭一抬,道:「小妹,你慢點說,先答我一句,是不是我配不上你?」 
  馬四姑娘搖頭說道:「那倒不是,憑良心說,從小到現在,你是我所見過的男人中,最
俊、最英挺的一個,一身所學在咱們那一夥裡,你也是數一數二的,我還有什麼可挑剔
的……」   
  俊漢子道:「那麼,是不是你心裡已經有了別人?」 
  馬四姑娘微一搖頭,道:「別胡說,你知道不是,說真的,在咱們那一夥裡,除了你,
還真沒人能配得上我,你應該知道我……」 
  俊漢子道:「我知道,小妹,這就是你跟一般姑娘不同處,只是我要知道,你說的是不
是實話。」 
  馬四姑娘道:「真的,我這個人從不說假話,也從不會奉承人,跟大哥、二哥一樣,生
就不會拐彎的直腸子,既硬又直……」 
  俊漢子微一點頭道:「那就好了,小妹!」 
  馬四姑娘搖頭說道:「可是不知為什麼,我只把你當成我的親……」 
  俊漢子道:「小妹,慢慢的你會改變的,我有這個耐性。」 
  馬四姑娘沉默了一下,突然凝目說道:「三哥,你不覺得咱們的性情不合麼?」 
  俊漢子道:「小妹是指……」 
  馬四姑娘搖頭說道:「我不知道該怎麼說,總之我覺得咱們的性情很難合得來,就拿剛
才的事來說吧,要是我,我就絕不忍心拿馬鞭抽自己的兄弟……」 
  俊漢子道:「小妹是說我冷酷無情?」 
  馬四姑娘道:「那倒也不是,我只是認為你做事都做得太過了些,我認為該怎麼做的事,
你的做法恰好跟我相反……」   
  俊漢子道:「小妹,只要你點個頭,我能改。」 
  馬四姑娘道:「為什麼非要我點頭你才能改?」 
  俊漢子道:「當然,小妹,那全是為了你。」 
  馬四姑娘道:「三哥,要一個人改性情,那不是一件容易事兒,就拿我來說吧,有時候
連大哥都會皺著眉說我不像個女兒家,可是我卻就喜歡……」 
  俊漢子道:「那是因為你不想改,從沒有試著改過。」 
  馬四姑娘目光一凝,道:「你認為容易?」 
  俊漢子道:「那要看是為什麼了,像我,為了求得小妹你的心,我不但能改我的性情,
甚至還能豁出這條命去。」 
  馬四姑娘突然笑了,她板著臉的時候,冷得像寒霜、像冰雪,笑的時候卻像冬去春來,
花朵怒放,既嬌又美,更帶著幾分醉人的甜,她道:「要是把命都豁出去了,縱然能求得我
的心,那又有什麼用?」 
  俊漢子像是沒聽見馬四姑娘的話,目光緊緊凝注馬四姑娘的一張嬌靨上,兩眼之中閃溢
著異采,看上去怕人。 
  馬四姑娘微微一愕,道:「三哥,你怎麼了,幹什麼這麼瞧人哪?」   
  俊漢子目中異采倏地斂去,一歎說道:「小妹,你真美,尤其在你笑的時候,真的,你
就不知道你自己有多美,可是我知道……」 
  馬四姑娘嬌靨上泛起了一朵紅熱,嗔道:「三哥,你怎麼也……」 
  有的時候她似難脫女兒態,本來嘛,她本是個女兒身嘛,在她女兒態流露的時候,她更
美,更動人,嬌艷欲滴。 
  俊漢子哪堪這嬌羞一嗔,一陣激動突然站起走了過來:「小妹,你能害死人……」伸手
搭向馬四姑娘香肩。 
  馬四姑娘嬌靨上紅熱退去,飛快換上一片寒霜:「三哥,我可不喜歡這樣……」 
  俊漢子手已搭上馬四姑娘香肩,激動地道:「小妹我求求你……」     
  馬四姑娘抬手扒下了俊漢子那雙手,閃身擰腰站了起來,揚著柳眉,圓睜美目,叱道:
「三哥,你瘋了?」 
  俊漢子雙目目光怕人,道:「小妹,我可真有點瘋……」 
  只聽門外傳來馬榮祥話聲:「誰瘋了?」 
  俊漢子一驚退身轉頭,含笑說道:「二哥,招呼過弟兄們了?」 
  馬榮祥進了門,道:「招呼過了,弟兄們收拾得也差不多了……」 
  一眼瞥見馬四姑娘的神色,一怔說道:「怎麼,小妹,還沒完、沒了?」 
  馬四姑娘冷然說道:「不錯,只怕永遠沒完沒了,怎麼樣?」 
  馬榮祥眉鋒一皺,道:「小妹,你……」 
  俊漢子忙笑道:「二哥,小妹氣你的,我們倆聊了半天了。」 
  馬榮祥皺著眉搖頭笑了,一抬手,道:「行了,爺氣消,那就跟大風沙過去一般,別
耽誤了,也別讓弟兄們等咱們,咱們也收拾收拾吧。」   
  馬四姑娘一句話沒說,轉身動手收撿自己的行囊。 
  俊漢子忙道:「小妹,我來幫個忙。」 
  他走了過去,馬四姑娘沒說話。 
  沒多久,一批健騎捲起滿天的塵土馳出了城。 
  沒兩天工夫,這批健騎渡「小凌河」、「大凌河」,經「朝陽」到了一個地方。 
  這個地方是一片連綿的高山下。 
  山,鬱鬱蒼蒼,峻嶺高聳,看上去十分險惡。 
  山下,一片無垠的綠油油草原,還有一條蜿蜒曲折,直伸到山的深處的河,河水洶湧澎
湃,水流很急。 
  俊漢子高坐馬鞍,舉鞭遙指,道:「到了,二哥,就是這兒!」 
  馬榮祥剛一點頭,馬四姑娘在一旁說道:「這就是『努魯兒虎』山?」 
  俊漢子轉臉笑道:「是的,小妹,你不見這條『老哈河』麼?」 
  馬四姑娘柳眉微皺,道:「這麼說,咱們正在幾個蒙旗之中!」 
  俊漢子馬鞭環指一匝,道:「那邊是:『喀喇沁左翼旗』、那邊是『喀喇沁中翼旗』、
『喀喇沁右翼旗』、這邊是『翁牛特右翼旗』、『教漢右翼旗』、『翁牛特左翼旗』、『教
漢南旗』、『奈曼旗』、『喀樂喀左翼旗』、『唐古特喀爾喀旗』、『土默特右翼旗』、
『土默特左翼旗』……」 
  俊漢子一口氣說出了這麼多旗,不但馬四姑娘柳眉鎖得更緊,便連馬榮祥也為之動容。
  馬四姑娘詫異地道:「『黑騎會』怎麼選上了這塊地兒?」 
  俊漢子道:「這塊地兒有什麼不好?」 
  馬四姑娘道:「處在這麼多蒙旗之中還小事,這地方離『承德』不遠,離圍場更近,全
是官家的勢力範圍……」 
  俊漢子笑道:「只怕官家不敢正眼瞧人家一下。」   
  馬榮祥道:「老三,怎麼見得?」 
  俊漢子道:「二哥,任師哥是何等樣人?跟他有淵源的人選上這塊地兒,那還錯得了,
要是沒有萬全的把握,任師哥也不會讓咱們到這兒來呀!」 
  馬榮祥沒說話,沉默了一下道:「老三,大哥在信上只說叫咱們到這兒來,可沒說『黑
騎會』在眼前哪座峰頭,哪處谷地裡,你可知道……」 
  只聽身後有弟兄叫道:「山裡有馬匹出來了!」 
  馬榮祥忙抬眼往前看去,不錯,路遠些,聽不見蹄聲,但卻可以清楚看見一騎快馬在草
原上飛一般地馳了過來。 
  馬榮祥忍不住誇了句:「好騎術!」 
  馬四姑娘沒說話,俊漢子卻嘴角微撇,笑道:「二哥,能比過咱們麼?」 
  馬是好馬,馬上人的騎術也的確夠俊,就在這兩句話工夫,來騎也馳進五十丈內,蹄聲
急驟,像擂鼓一樣。 
  馬上,是個五短身材,打扮怪異的中年漢子。 
  馬四姑娘脫口說道:「蒙旗裡的人……」 
  馬榮祥眉鋒剛一皺,來騎突然昂首長嘶,兩隻前蹄揚起,然後倏地落下,停在十丈以外,
像被釘住了一般。 
  馬榮祥身後的弟兄們暴起了幾聲吆喝:「好騎術!」 
  「俊。」 
  「好傢伙,行嘛,不含糊。」 
  俊漢子臉色微變,想扭過頭去,但當他一眼瞥見馬四姑娘時,他似乎又忍了下去,他低
低說道:「二哥……」 
  馬榮祥道:「別吭氣,等他說話。」 
  俊漢子沒再說話,可巧,來騎上那五短身材的中年漢子也緊緊地閉著一張滿是鬍子茬兒
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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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7 08:50:37 |只看該作者
  他只把一雙眼,不住地在這一夥中打量,像是先看個清楚,又像在等馬榮祥這一夥開口。
  半晌過去,俊漢子忍不住了,他低低說道:「二哥,他這是什麼意思?」 
  馬榮祥目光前視,凝注在對方身上,沒理他。 
  俊漢子還待再問,突然…… 
  「你們是幹什麼的?」來騎之上,那五短身材漢子開了口。 
  俊漢子吁了一口氣,輕輕說道:「我還當他是個啞巴呢……」 
  只聽馬榮祥高聲說道:「我姓馬,東北來的。」 
  那五短身材漢子道:「我不管你姓什麼,哪兒來的,我只問你們到這兒來是來幹什麼
的?」 
  馬四姑娘輕叱說道:「這是什麼口氣,好不傲慢!」 
  俊漢子忙道:「小妹,忍忍。」 
  馬四姑娘冷冷說道:「你受得了我受不了,我可不是來受氣的……」 
  只聽那五短身材漢子叫道:「說話啊?」 
  俊漢子忙道:「我請問,你閣下是……」 
  那五短身材漢子冷冷說道:「是我問你們,不是你們問我。」 
  馬四姑娘柳眉一揚,叱道:「好東西……」抬皓腕就要摸腰。 
  馬榮祥忙道:「小妹,這兒不是要出刀的地方,別忘了咱們是來幹什麼的。」 
  那裡俊漢子又接了口:「這兒可有個『黑騎會』?」 
  看得清楚,那五短身材漢子臉色一變,道,「你們是……」 
  俊漢子忙道:「投奔『黑騎會』來的。」 
  五短身材漢子道:「誰叫你們來的?」 
  俊漢子道:「『遼東』有位姓任的……」 
  五短身材漢子道:「你該早說,一共幾個人?」 
  俊漢子馬鞭往後一指,道:「人都在這兒,閣下可以點點。」 
  五短身材漢子頭左偏偏,右偏偏然後說道:「你們前面三個,報名。」 
  馬榮祥道:「這是幹什麼?」 
  馬四姑娘道:「來受盤問的,並給人家,就得受人家的。」 
  俊漢子卻沒脾氣,他抬手一指馬榮祥,道:「這位是東北馬家的二當家的馬榮祥……」
  一指四姑娘道:「這位是馬四姑娘馬榮貞……」 
  反手一指自己道:「我行三,姓羅,叫羅士信。」 
  五短身材漢子聽畢,一句:「跟我來。」撥馬往回就跑。 
  馬榮祥道:「好架子……」 
  馬四姑娘道:「誰愛去誰去,我可要回去了。」一抖韁繩,她真要走。 
  馬榮祥抬手一攔,道:「小妹,我也沒受過這個,但得忍。」 
  「忍?」馬四姑娘道:「得忍到什麼時候?還要怎麼忍?我沒給他一飛刀就算是他天大
便宜,現在就這樣兒,往後去日子長著呢,那還得了?到時候忍不了鬧翻,不如現在別往裡
去。」 
  馬榮祥道:「話是不錯,可是咱們得看任師哥的面子……」 
  馬四姑娘道:「咱們得看任師哥的面子,這『黑騎會』的會主既跟咱們是同門,不會不
知道咱們是誰,他為什麼這樣對人?」 
  俊漢子羅士信忙道:「小妹,也許他跟本沒往下交待。」 
  馬榮祥道:「老三說得對,這有可能……」 
  只見前面那五短身材漢子停住了馬,回身向這邊張望。 
  羅士信忙道:「快走吧,別讓人家動了疑。」 
  馬四姑娘冷哼一聲道:「他愛怎麼動疑怎麼動疑,還能把我怎麼樣,話說在前頭,現在
我進去,到裡頭要還是這樣,別怪我撥馬就走。」話落,一策馬,當先馳了過去。 
  羅士信催馬跟了上去。馬榮祥神色有點沉重,遲疑了一下才策動了坐騎。 
  那五短身材漢子一見這邊人馬動,當即撥馬回頭,又往山腳下馳去,跑得比剛才還快。
  他快,馬榮祥的坐騎卻是千中選一的良駒,自也不慢,轉眼之間已馳至了山腳下。 
  那五短身材漢子在山腳下停下,他停身處是登山路口,那條路蜿蜒而伸,沒多遠就被山
壁擋住,往上去那一段根本就看不見。 
  馬榮祥等馬到,他一抬手,道:「你們等等,待會兒山上自會有人下來接你們上去。」
  羅士信道:「『黑騎會』知道我們來了麼?」 
  那五短身材漢子道:「山上有人瞭望,當我帶著你們往近處來的時候,那了望的人早已
報上去了。」 
  羅士信下意識地抬眼向山上望去。 
  那五短身材漢子冷冷說道:「不用看,什麼也看不見。」 
  的確,但見一片鬱鬱蒼蒼的林木,除此什麼也看不見。 
  羅士信臉一紅,忙收回了目光,道:「我還沒有請教,閣下是……」 
  那五短身材漢子翻了他一眼,道:「『中翼旗』的人。」 
  羅士信訝然說道:「貴旗跟『黑騎會』是……」 
  那五短身材漢子只說了二個字:「朋友。」 
  羅士信一怔,道:「怎麼,貴旗跟『黑騎會』是朋友?」 
  那五短身材漢子臉上沒有一點表情,道;「不錯,不行麼?」 
  羅士信忙道:「我沒說不行,這麼說,這附近幾個旗……」 
  那五短身材漢子道:「全是『黑騎會』的朋友。」 
  羅士信好不詫異,他掃了馬榮祥跟馬榮貞一眼,那兄妹倆臉色漠然,像沒聽見,沒看見。
  當即,他收回目光道:「請問,『黑騎會』是在……」 
  那五短身材漢子道:「你上去就知道了。」 
  羅士信碰了個軟釘子,但他竟然沒脾氣,他只是臉上浮起了一絲窘迫的笑意,接著說道:
「『黑騎會』選上這塊地兒,不是太危險了麼?」 
  那五短身材漢子冷冷說道:「有什麼好危險的。」 
  羅士信往身後一指,道:「這兒距『承德』不遠,離圍場更近,等於在官家的勢力範圍
內……」 
  那五短身材漢子道:「那有什麼危險?」 
  「當然。」羅士信笑著說道:「我只是隨便問問,也明知官家不敢正視『黑騎會』一
眼!」 
  只聽蹄聲急驟,由上而下,飛一般地傳來。 
  那五短身材漢子忙道:「山上的人到了,往後站。」 
  羅士信還沒來得及往後站,一騎快馬像打下來的滾木一般,鐵騎翻飛,踢得砂石四下飛
射激揚,已從那條登山路上衝了下來,衝勢既猛又快,可是恰好在羅士信馬前停住,顯然,
這位的騎術也是一等一的。 
  抬眼打量,只見一匹炭一般的黑馬上,跨著一個身穿黑色長衫,四方臉的中年漢子,太
陽穴高高鼓起,一雙眼神犀利奪人,顯然他是個一流好手,只見他滿臉堆笑拱起了手:「請
問,哪位是二當家的?」 
  這態度跟口氣,絕然不問。 
  馬榮祥當即也抱拳一禮,道:「我就是馬榮祥,尊駕是……」 
  那四方臉黑衣漢子彎彎身,道:「『黑騎會』總巡察關玉飛見過二當家的。」 
  馬榮祥答了一禮,道:「不敢當,原來是關總巡察,馬榮祥帶著弟妹跟弟兄們來到,勞
動大駕之處,謹此謝過。」  
  關玉飛似乎很爽直,很興奮,笑道:「二當家的,自此就是一家人,您別客氣,山上排
著高位,恭候諸位的來臨,往後還要二當家的多照顧……」 
  目光一轉,落在四姑娘臉上,道:「這位想必就是『玉嬌虎,四姑娘!」 
  馬榮祥道:「正是舍妹。」 
  關玉飛鞍上微一欠身,頗為恭謹地道:「關玉飛見過四姑娘。」 
  馬四姑娘淺淺答了一禮,檀口輕啟,淡然說道:「我不敢當,關總巡察,我想請教件事
兒。」 
  關玉飛忙道:「關玉飛不敢當,四姑娘盡請垂詢。」 
  馬四姑娘美目一轉,道:「我請教,貴會會主是不是知道我們要來?」 
  關玉飛道:「回您,四姑娘,會主接到任爺派人送來的信兒,早就為幾位預備好一切了,
盼了好多日子,只不知道您幾位什麼時候至……」 
  馬四姑娘道:「我們到這兒來的事,貴會會主可曾往下交待過?」 
  關玉飛經驗老到,聽了這話,目光一轉,立即說道:「四姑娘,您原諒,事關機密,會
主沒有往下交待,是不是他們冒犯了四姑娘您?」 
  馬四姑娘淡然一笑道:「既然貴會會主沒有往下交待,那就算了,不過我仍要奉知關總
巡察一聲,馬家幾兄妹跟任爺是同門,跟貴會會主怕也有很深厚的淵源,今天所以帶著人並
向貴會,完全是看同門的面子,跟我大哥的手令,並不是在江湖上混不下去了,來找個安身
地兒,找碗飯吃的。」 
  關玉飛很窘,也很尷尬,可是很顯然地,他這個人見過大場面,能應付任何陣仗,剎時
間他即趨平靜,道:「四姑娘,謝謝您的教訓,這話關玉飛明白,對於他們的傲慢無禮,會
規自有處置,其他的,容上山之後,讓會主向諸位賠罪當面。」 
  馬四姑娘微微一笑,道:「關總巡察這麼一說,倒顯得我馬榮貞小氣了,處置、賠罪,
兩可不必,往後是一家人,假如馬榮貞剛到便傷感情,往後去只怕沒辦法待,只請關總巡察
往下交待一句,以後對人讓他們客氣點兒就行了。」 
  關玉飛忙道:「是,是,四姑娘雅量,關玉飛十分感佩,您請放心,關玉飛絕不敢忘了
您的交待,絕不敢……」 
  目光一轉,落向羅士信:「這位是羅爺?」 
  羅士信忙堆笑抱拳,道:「正是羅士信,往後還要關總巡察……」 
  關玉飛截口說道:「羅爺別客氣,關玉飛以後仰仗的地方正多,會主已在大寨正門候駕,
關玉飛恭請諸位登山,容我先行帶路。」 
  話落,當即拉轉馬頭馳了上去。 
  羅士信望了關玉飛那挺直的脊背一眼,道:「二哥,此人是個人物,『黑騎會』要都像
他……」 
  馬榮祥道:「老三,咱們邊走邊談,別讓人家久等,頭一天,也別讓人家說咱們東北馬
家的人不懂規矩,小妹,走。」 
  一磕馬,三匹健馬一陣風般捲上了登山路口,關玉飛一馬當先,在前帶路,馬榮祥三人
等隨在後,最後面是幾十個馬家旗下的弟兄。小徑,本不適合馬匹行走,但這條山路似乎是
經過整修的,路面平坦,寬度夠,跟平路沒什麼兩樣。再加上兩旁綠蔭夾道,騎著馬走在這
條小路上,放眼遠近,倒令人有心曠神怡之感。 
  行走間,羅士信突然問道:「關總巡察……」 
  關玉飛立即緩下坐騎扭過頭來道:「羅爺請吩咐。」 
  羅士信道:「總巡察再要這麼客氣,羅士倩就不好說話了!」 
  關玉飛道:「羅爺,這是『黑騎會』的會規!」 
  羅士信沉默了一下,道:「我請教,貴會為什麼稱『黑騎會』?」 
  關玉飛微微一笑道:「羅爺,您請看關玉飛胯下這匹坐騎。」 
  羅士信呆了一呆,道:「難道貴會的馬匹,全是黑色的……」 
  關玉飛含笑說道:「您說著了,羅爺,『黑騎會』的馬匹上千,您在這上千匹健騎裡,
絕挑不出一匹別色兒的。」 
  羅士信訝然說道:「總巡察,這是為什麼?」 
  關玉飛道:「這是會主的意思,會主對黑馬有偏愛,而且他認為『黑騎會』應該有它的
特徵,應該有它與眾不同的地方。」 
  羅士信道:「原來如此,黑馬看起來的確較別色的馬雄偉神駿些,總巡察,這麼說我們
帶來的這些馬匹……」 
  關玉飛道:「只怕要送到山下幾個旗裡去,跟他們換些黑馬來!」   
  羅士信倒沒怎麼,馬榮貞可皺了眉,插嘴說道:「總巡察,你知道,誰都有自己的坐
騎。」 
  關玉飛忙道:「是的,四姑娘,我知道,可是您請放心,關玉飛負責替您挑匹千里好馬,
包管不比您這匹坐騎差。」 
  馬榮貞道:「主要的還是我騎慣了這一匹。」 
  關玉飛道:「你要是不願換馬,上山後您請當面跟會主說一聲,關玉飛不敢專擅,請四
姑娘原諒。」 
  馬榮貞還待再說,羅士信那裡已接口說道:「這是小事兒,這是小事兒,一匹馬算得了
什麼?關總巡察,提起山下的幾個旗,我想起了一件事兒……」 
  關玉飛道:「您是問『黑騎會』怎麼會跟他們打上交道?」 
  羅士信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點頭說道:「是的,我正想問。」 
  關玉飛道:「您幾位不是外人,關玉飛不敢也不必隱瞞,『黑騎會』初創,實力還不夠,
一方面得廣納天下英雄,邀賢約能,別一方面不得不跟鄰居打打交道,像這樣,他們等於是
『黑騎會』的眼線,也等於是『黑騎會』的外圍,何樂而不為?」 
  羅士信釋然地點了點頭。 
  馬榮貞突然問道:「總巡察,貴會主為什麼要創立『黑騎會』?」 
  關玉飛道:「四姑娘,真要說起來,創立『黑騎會』的不是會主,而是任爺。」 
  馬榮貞沒說話。 
  關玉飛接著說道:「您知道,任爺跟『南海』郭家是世仇,雖然是世仇,可是一時半會
兒任爺拿郭家沒辦法,那是因為『南海』郭家根基深,高手多,實力雄厚,這天下等於是他
一個姓的,連官家都不敢正眼看他們……」 
  馬榮貞柳眉雙揚,道:「這個我知道。」 
  關玉飛道:「所以任爺要創這個『黑騎會』,也就是說任爺要創一個足夠跟郭家對峙並
立,進而能對抗的組織,不能讓這天下老歸郭家這一個姓。」 
  馬榮貞道:「同時也要打倒郭家,雪報世仇。」 
  關玉飛道:「是的,四姑娘。」 
  馬榮貞道:「那任爺為什麼自己不任會主?」 
  關玉飛笑道:「任爺忙著『遼東』事務,沒辦法分身兼顧,所以把手創的『黑騎會』交
給了會主,其實這跟由任爺親自任會主沒什麼兩樣,也許您知道,任爺跟會主有很深的淵
源。」 
  馬榮貞道:「我知道,是同門。」 
  關玉飛搖頭說道;「那淵源怕比同門還要深厚些。」 
  馬榮貞輕「哦!」了一聲道:「除了同門之誼外,任爺跟貴會會主還有什麼淵源?」 
  羅士信道:「是親戚?是兄弟?」 
  馬榮貞搖頭說道:「沒聽說任師哥有親戚,有兄弟。」 
  羅士信不由訝然說道:「那是……」 
  關玉飛搖頭說道;「這我就不清楚了,反正任爺跟會主的淵源,不只是同門。」   
  馬榮貞沉哼了一聲道:「貴會會主是當今江湖上的哪一位?姓……」 
  關玉飛道:「四姑娘,這我也不清楚……」 
  馬榮貞呆了一呆道:「怎麼,總巡察連貴會會主姓什麼……」 
  關玉飛道:「說來您也許不信,其實除了任爺外,偌大一個『黑騎會』,只怕沒一個知
道會主的底細,這您上了山,見過會主以後就知道了!」 
  馬榮貞訝然說道:「有這種事……」 
  只聽上面傳來一陣號角聲。 
  關玉飛神情一肅,立即說道:「大寨已經到了,容關玉飛先一步帶路。」抖韁策馬馳了
上去。 
  馬榮貞三個轉頭上望,只見前面有一個大拐彎,再上去的路被一堵山壁擋著,什麼也看
不見。   
  再看看四周,卻立時發覺就在這一會工夫中,不知不覺地已登上了山頂,往下看好高好
高。 
  轉眼間繞過山壁,「黑騎會」的大寨立即呈現眼前。 
  「黑騎會」的大寨,在小路的盡頭,這小路的盡頭卻是近山頂處的一大片平地,平地上,
圍著一大圈用巨木釘成的密密木柵,柵門高聳,橫寫三個大字:「黑騎會」 
  柵門處,幾十名大漢清一色黑衣,分兩列排隊肅立,個個眼神十足,威態懾人,一看就
知道全是好手。 
  柵門兩旁,另有八名抱刀大漢,一邊各四地挺立著。 
  居中,一前十後,站著十一名高矮胖瘦不等的中年漢子,看眼神,個個允稱江湖一流。
  羅士信低低說道:「總巡察,前面那位就是貴會會主麼?」 
  他指的是那位長眉細目,白面無鬚,眉心裡長著一顆紅痣,隆准厚唇,森冷奪人的黑衣
漢子。 
  關玉飛忙道:「不,羅爺,是總堂主跟『黑騎會』十堂堂主。」 
  羅士信「哦!」地一聲道:「我還當是……」 
  話還沒說完,關玉飛已飄身下馬,直落那位總堂主面前,微一欠身,高聲說道:「關玉
飛迎得二當家的幾位到!」 
  那位總堂主一抬手,臉上沒一點表情,道:「關總巡察辛苦,請會主。」 
  關玉飛立即傳聲揚叱:「請會主。」 
  話聲猶自縈繞,柵門內緩步轉出兩個人來,這二位,一個是身材頎長,身穿黑衣,頭罩
面罩,只露兩眼的黑衣人,一位則是面戴輕紗,體態豐腴妖嬈的黑衣女子。 
  這兩位身後,另跟著八個腰佩長劍的黑衣漢子。 
  馬榮貞當即就是微微一愕:「這女的好眼熟………」 
  羅士信訝然說道:「怎麼都蒙著臉……」 
  只聽馬榮祥輕喝說道:「三老,小妹,下馬。」 
  馬榮貞跟羅士信這才想起還在馬上,立即雙雙離鞍下馬,羅士信下地下得更快。 
  他兩個剛下馬,那蒙面黑衣客已拱起雙手:「小弟恭迎三位師哥師姐。」 
  馬榮祥跨步上前,答禮說道:「怎敢勞會主親迎,馬榮祥兄妹見過……」 
  蒙面黑衣人一抬手,笑道:「馬二師哥,你可別折小弟,一家人,千萬別這樣,你瞧,
我這哪像迎賓?只不過讓他們排排隊而巳。」 
  馬榮祥口齒啟動了一下,他想問,但他有點猶豫。 
  適時,黑騎會主又抬了手,是向著身旁黑衣女子:「這是拙荊。」 
  馬榮祥一聽是會主夫人當面,就要施禮,那黑衣女子卻一抬皓腕攔住了他,銀鈴般嬌笑
說道:「怎麼,馬二哥,跟我還客氣。」 
  馬榮祥那裡剛一怔,馬榮貞這裡瞪大了美目,脫口說道:「你是……」 
  那位會主夫人嬌笑說道:「喲,怎麼了,小妹連我也不認識了。」 
  抬玉手扯下了覆面妙,那張臉,艷若桃李,彎彎的兩道眉,水汪汪的一對桃花眼,美極
艷絕,嬌媚無限,赫然竟會是「遼東鏢局」裡的那位紅衣羅剎。 
  馬榮貞直了眼,叫道:「任師姐,會是你……」 
  會主夫人嬌媚一笑道:「小妹,你以為是誰。」   
  秋波一轉,笑問道:「馬二哥、羅三哥,二位好啊,可是多日不見了。」     
  馬榮祥愣愣地道:「大妹,我可沒想到,做夢也沒想到……」 
  羅士信定了定神,驚喜地道:「大妹妹,你怎麼會是……」 
  會主夫人吃吃一笑道:「我怎麼會是『黑騎會』會主的夫人,是麼?這有什麼好大驚小
怪的?因為我嫁給了他呀……」 
  這叫廢話。   
  羅士信道:「這是什麼時候的事,大妹妹怎麼也不給我們一杯……」 
  會主夫人妙目流波,輕輕一轉,嬌笑說道:「待會兒容我跟他補請,行麼?其實咱們是
什麼人,幹什麼非來這套俗禮不可,還不是一句話,說跟他就跟他了。」 
  羅士信道:「待會兒定要好好喝一杯……」 
  會主夫人笑道:「放心,少了誰也少不了你羅三哥的……」 
  妙目一轉,笑容微斂,道:「如今馬二哥你三個知道他跟任家的關係了,其實他跟咱們
也是同門,不過他入門比咱們任一個都晚,該是老人家最後一個關門徒弟……」』 
  羅士信道:「那就更不是外人了。」 
  會主夫人道:「可不是麼,只是有句話我要說在前頭,他有不得已的苦衷,不願讓人知
道他是誰、見他那張臉,所以馬二哥三位只知道他是咱們的同門,又是我的夫婿就行了,這
一點還請馬二哥三位原諒……」 
  羅士信道:「這是什麼話,只要是一家人,還問那麼多幹什麼?」 
  會主夫人妙目一轉,道:「謝謝羅三哥……」 
  黑騎會主突然說道:「梅君,別在這兒說了,請二哥幾位裡邊兒坐吧!」 
  會主夫人任梅君含笑點頭,探皓腕一把拉住馬榮貞道:「來,四妹,咱姐兒倆一塊兒
走。」   
  她倆先走了,這裡那位神秘的黑騎會會主也往裡讓了客。 
  都是一家人,馬榮祥跟羅士信的心裡舒服了不少,尤其是羅士信,他跟那位黑騎會會主
有說有笑的,親熱得很。 
  進了柵門一看,就知道「黑騎會」是甫自創業。   
  「黑騎會」的大寨占的這塊地兒不小,幾乎佔了半邊山。 
  可是這座大寨裡,一無亭台,二無樓閣,有的全是一根根巨木釘成的房子,東一座,西
一間,乍看上去雜亂無章,仔細看看居然暗含九宮八卦,生剋妙用。 
  黑騎會主讓客讓上了「黑騎會」的中心重地,他那「白虎堂」。 
  落了座,獻了茶,閒聊了幾句,黑騎會主這才話轉正題,他劈頭便道:「三位已經知道
了,創這「黑騎會」的是任師哥而不是我。」 
  羅士信搶著說道:「是的,會主,剛才在路上聽關總巡察說過了。」 
  黑騎會主道:「所以,我黑騎會的弟兄,全是任師哥的人。」 
  羅士信道:「那有什麼兩樣?」   
  黑騎會主道:「兩樣當然是沒什麼兩樣,我也只是讓三位知道一下……」頓了頓,接道:
「三位該也知道任師哥為什麼要創這『黑騎會』了。」 
  羅士信道:「知道,關總巡察全告訴我們了。」 
  黑騎會主沉默了一下,道:「任師哥跟郭家是世仇,我本人對郭家的作風也有點厭
惡……」 
  任梅君妙目一瞟,笑問道:「僅只是厭惡麼?」 
  黑騎會主目中寒芒一閃,道:「厭惡也就夠了……」 
  羅士信道:「其實,任師哥的仇人,還不就是咱們的仇人。」 
  任梅君深深一眼,嬌笑說道:「還是羅三哥說話受聽。」 
  羅士信聽來更受用,他還待再說。 
  那裡,黑騎會主吸了一口氣道:「任師哥創『黑騎會』的目的,一方面是為對付郭家,
另一方面也在對付一個人,這個人是『黑騎會』必得必殺……」 
  羅士信忙問道:「誰,是誰?」 
  黑騎會主緩緩說道:「目下已橫行於江湖的『玉翎雕』。」 
  馬榮祥一怔。 
  馬榮貞脫口叫道:「『玉翎雕』……」 
  黑騎會主點頭說道:「是的,玉翎雕。」 
  馬榮貞瞪著美目道:「怎麼,任師哥跟玉翎雕也……」 
  任梅君秋波流轉,瞟了黑騎會主一眼,道:「不是大哥,是他。」 
  馬榮貞一怔道:「怎麼,是,是……」 
  黑騎會主一點頭,眼神怕人,道:「不錯,是我,我跟『玉翎雕』有仇。」 
  馬榮貞滿面驚訝,口齒啟動了一下,想要說些什麼,可是她終於還是沒問,而任梅君已
留意到了她異樣神情,微微一笑,當即問道:「怎麼,四妹認識玉翎雕麼?」 
  馬榮貞忙搖頭說道:「不,不能說認識,只是跟他見過一次面……」 
  任梅君道:「是怎麼回事……」 
  黑騎會主目光一凝,道:「在什麼地方?」 
  馬榮貞當即把經過說了一遍。 
  聽畢,任梅君首先嬌笑說道:「沒想到玉翎雕會是這麼個多情的人兒……」 
  馬榮貞沒懂,嬌靨上猛地一熱,道:「任師姐,你怎好……」 
  黑騎會主冷哼一聲道:「讓他攬這件事好了,我正好坐收漁人之利……」   
  任梅君一指黑騎會主,嬌笑說道:「聽見了麼?四妹,我是討他,你緊張什麼,你可不
知道他,跟『玉翎雕』是一對水火難容的情敵……」 
  馬榮貞為之一怔,脫口輕「哦!」了一聲。 
  黑騎會主卻一點頭道:「我承認,但那已成過去,我所以恨玉翎雕,是因為他害了我,
毀了我,要不是他,我不會……」 
  任梅君截口笑道:「你不會怎麼樣,難道你對現在不滿意麼,堂堂的『黑騎會』會主,
擁有這麼多好手,這麼多人馬,既有同門為助,又有三位老人家在身後撐腰,何愁郭家不滅,
玉翎雕不亡?用不了多久,這『黑騎會』的聲威就會蓋過郭家,你也成了當今天下的第一人,
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你還有什麼不知足的,要是在從前,你永遠別想……」 
  黑騎會主搖頭說道:「梅君,你誤會了,我不是不滿意,也不是不知足,任師哥這般待
我,你也把終身托付給了我,我可以說是名利雙收,還有什麼不滿意、不知足的,我只是
恨……」 
  任梅君道:「恨,你恨誰呀?」 
  黑騎會主道:「恨玉翎雕……」 
  任梅君道:「還有呢?只恨一個玉翎雕?」 
  「不,」黑騎會主道:「還有郭家。」 
  任梅君道:「那別老在嘴上說呀,大哥傾全力幫助你,一句話也把馬二哥幾位請了來,
『東北』馬家跟『黑騎會』合併,你等於擁有了半個江湖,只要稍假時日,實力、聲威,何
愁不日益壯大,只要你下個令,郭家何愁不滅,玉翎雕何愁不亡。」 
  羅士信高揚著一雙眉道:「大師妹說得是,到時候會主只消下個令……」 
  黑騎會主道:「到時候我會下令的,我要讓郭家人看看,我能站得住,不但能站得住,
而且我的成就及聲威還凌駕於『南海』郭家之上,我也要這世上每一個人知道,我並不比玉
翎雕差……」 
  羅士信道:「玉翎雕那小子是什麼東西,怎麼能跟會主比?」 
  馬榮貞掃了他—眼,目光有點異樣。   
  黑騎會主卻望羅士信淡淡問道:「是的,羅三哥?」 
  羅士信點頭說道:「當然,會主是『黑騎會』的會主,身邊高手如雲,實力……」 
  黑騎會主道:「有朝一日,我要跟他單打獨鬥,放手一搏。」 
  羅士信呆了一呆,忙道:「那他也不是對手,會主的所學我雖沒見過,但任師哥把『黑
騎會』交給了會主,身後又有二位老人家支持,可想而知,會主在同門中應是翹楚……」 
  黑騎會主道:「羅三哥高估我了。」 
  任梅君那誘人的香唇邊泛起了一絲異樣笑意,道:「事實上羅三哥說得一點也不差,咱
們這位『會主』雖然入門最遲,但卻最得老人家喜愛和看重,把一身絕學全傳給了他,怕只
怕咱們這些師哥、師姐們,難接下他十招呢。」 
  羅士信猛一拍腿,道:「怎麼樣,我沒說錯吧,看會主的氣宇就跟常人不同!」 
  馬榮祥皺了皺眉,馬榮貞又看了羅士信一眼,只可惜,這二者羅士信全無所覺。 
  黑騎會主淡然一笑,搖頭說道:「別談這些了,自己的人,何必吹捧?如今讓我說說對
三位師哥、師姐的安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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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7 08:52:36 |只看該作者
  羅士信腰桿兒一挺,坐得筆直,大有表現一番之概。 
  黑騎會主一雙目光先落向馬榮祥,道:「我想委曲馬二哥坐在我的左側……」 
  馬榮祥忙道:「會主的意思是……」 
  任梅君嬌笑一聲道:「哎呀,馬二哥連這都不懂麼,他是想讓馬二哥委曲委曲,做個二
會主呀。」 
  馬榮祥神情一震,忙道:「會主,我恐怕不行……」 
  黑騎會主道:「馬二哥,都是自己人,不必客氣。」 
  「不,會主。」馬榮祥搖頭說道:「我明白自己,除了騎騎馬,玩玩刀,鬥鬥狠之外,
別的一竅不通,再說我剛到就當二會主,只怕難服『黑騎會』這麼多兄弟……」 
  黑騎會主道:「馬二哥別客氣,也別顧慮那麼多……」 
  馬榮祥道:「我說的是實話,會主的好意我心領,這份看重我也感激,但我只請會主收
回成命。」 
  黑旗會主轉望任梅君道:「梅君,你幫個忙……」 
  任梅君搖頭說道:「馬二哥的脾氣我清楚,我不討這個沒趣。」 
  黑騎會主道:「那叫我怎麼安置馬二哥?」 
  任梅君道:「怎麼安置馬二哥再說不遲,反正馬二哥又不是在這兒只待一兩天,你還是
先安置羅三哥吧。」 
  黑騎會主微一點頭道:「好吧,我聽你的,馬二哥,那只有候諸異日了……」 
  馬榮祥著實地鬆了一口氣,忙道:「謝謝會主!」   
  黑騎會主目光掃向羅士信,道:「羅三哥……」 
  羅士信忙道:「會主吩咐,我既然來了,蹈湯赴火,在所不辭。」 
  這話也不知道說他願幹一切呢,還是針對馬榮祥而發。 
  自己弟兄,馬榮祥又是個直腸子,他沒在意,馬四姑娘卻揚了眉,瞪了眼,她只是沒說
話而已。 
  黑騎會主笑了,道:「謝謝羅三哥,二會主一職,馬二哥不肯屈就,我想委曲羅三哥,
希望羅三哥,別再讓我落空。」 
  羅士信的神色很明顯地猛然一喜,他當即慨然說道:「既然會主這麼說,也足見會主看
重,我不敢推辭。」他容易,一句話。 
  黑騎會主一點頭,道:「行了,從現在起,羅三哥就是『黑騎會』的二會主了……」 
  羅士信臉上浮起了一片異樣神色,看上去神氣十足。 
  黑騎會主把目光投向馬榮貞,道:「現在輪到馬師姐了……」 
  馬榮貞忙道:「會主,我跟二哥一樣地無能,只希望做個馬前小卒。」 
  任梅君嬌笑說道:「無能未必,跟馬二哥一個脾氣卻是實情,以我看不如也讓咱們這位
『玉嬌虎』閒些時再說。」 
  黑騎會主道:「梅君,怎麼你……」 
  任梅君道:「別人不知道,他倆的脾氣,我都知道,四妹話既然出了口,任何人也沒辦
法再讓她點頭,不信你可以試試。」 
  黑騎會主搖頭說道:「那就算了,來人!」 
  只聽一聲答應,一名黑騎會弟兄奔了進來,近前施下禮去。 
  黑騎會主一擺手道:「吩咐擺酒。」 
  那名弟兄應聲而去。 
  馬榮祥忙道:「自己人會主還客氣……」 
  任梅君嬌笑說道:「這,馬二哥你不該也不會拒絕。」 
  馬榮祥赧然而笑…… 
  「努魯兒虎山」上,酒香肉味,熱鬧一片。 
  這一席酒,直到日頭偏了西。








第二十一章 兄妹之間
  席散了,人也散了,黑騎會主向著他那位嬌妻道:「梅君,你陪羅三哥到各處看看,我
陪馬二哥跟馬四姐二位看看住處去。」 
  說完了話,他陪著馬榮祥跟馬榮貞走了,這兒,就剩下羅士信跟任梅君二個,羅士信臉
微紅,帶著幾分酒意,任梅君一張嬌靨酡紅遍佈,更顯得嬌艷欲滴,那雙桃花眼也似乎較往
日更亮更水靈了。   
  她嬌媚地瞟了羅士信一眼,輕喚了一聲:「羅三哥。」 
  羅士信忙道:「大妹妹。」 
  任梅君一雙勾魂目光緊緊地盯著他,含著媚笑問道:「對於二會主一職,羅三哥可滿意
麼?」 
  羅士信道:「這簡直是平步青雲,哪還有不滿意的!」 
  任梅君微一點頭道:「滿意就好,可是羅三哥要知道,我要是真幫他說兩句,馬二哥礙
於我的面子,不會不點頭,這二會主的重職榮銜,就輪不到羅三哥你了。」 
  羅士信忙道:「大妹妹,我心裡明白……」 
  任梅君道:「明白就算了麼?」 
  羅士信忙道:「我感激。」 
  任梅君微一搖頭道:「我不要羅三哥感激,我只問羅三哥怎麼謝我。」 
  羅士信道:「這……只要大妹妹說一聲,要我怎麼謝我怎麼謝。」 
  任梅君嬌媚一笑,搖頭說道:「謝,說著玩兒的,自己人,也不必,我只要羅三哥以後
凡事多聽我的也就夠了!」 
  羅士信忙道:「大妹妹,那是一定,我永遠不會忘記大妹妹對我的好處。」   
  「好處?」任梅君微微一笑,搖頭說道:「我可沒給羅三哥什麼好處,至少現在還談不
上,不過只要羅三哥以後凡事多聽我的,這好處總少不了羅三哥的就是。」 
  羅士信忙道:「謝謝大妹……」 
  任梅君一笑道:「別謝了,也別站這兒聊了,沒聽他說麼?要我陪你各處看看去,身為
二會主,不能不對『黑騎會』做個瞭解,走吧,我陪你到各處看看去。」 
  探皓腕拉住了羅士信的手。 
  羅士信神情一蕩忙道:「大妹,你……」 
  任梅君媚蕩一笑,道:「喲,瞧你這個大男人!怎麼了,自己師兄妹,跟親手足有什麼
兩樣,拉拉手有什麼要緊,放心沒人看見的,也沒人敢說什麼的,就連他也不敢。」 
  拉著羅士信往外走去。 
  山上的暮色,似乎較山下濃了些,「黑騎會」的大寨有些地方已經亮了燈,但由於房子
分散各處,所以就整個「黑騎會」大寨來說,並不算亮。 
  任梅君拉著羅士信,踏著幕色緩緩地往前走著,任梅君指指點點,有說有笑。 
  羅士信臉上掛著異樣神色,還有一絲兒窘迫不安。 
  指點說話間,任梅君突然扭過頭來問道:「羅三哥,那年我跟大哥到東北去的時候聽說
了一件事!」 
  羅士信忙問道:「什麼事,大妹?」 
  任梅君道:「你羅三哥的事。」 
  羅士信訝然說道:「我的事?我的什麼事?」   
  任梅君道:「聽說你心裡有個人,有這回事麼?」 
  羅士信一怔忙道:「我心裡有個人?誰?」 
  任梅君笑道:「這得問你呀,我怎麼知道。」 
  羅士信搖頭笑道:「大妹說笑了,我心裡哪有人……」 
  任梅君妙目一瞟道:「怎麼,現在就對我不老實?」 
  羅士信忙道:「不,不,不是,大妹別誤會,千萬別誤會……」遲疑了一下,接道:
「大妹想必說的是小妹。」 
  任梅君嬌笑說道:「你這是不打自招,我可沒說是誰。」 
  羅士信窘迫地笑了笑,沒有說話。 
  任梅君話鋒一轉,接著說道:「我是聽馬大哥說的,馬大哥說你心裡早就有了四妹,怎
麼樣,快成了吧,什麼時候請我喝一杯呀!」 
  羅士信抬頭說道:「大妹,別開玩笑,還早。」 
  任梅君眨動了一下妙目,道:「還早?羅三哥,你可早該成家了,四妹她也不小了!要
等到像我這樣才嫁,那可顯得遲了些。』 
  羅士信道:「大妹,我知道。」 
  任梅君道:「知道為什麼不早點兒……」 
  羅士信遲疑了一下道:「大妹,你知道,這種事一廂情願是不夠的。」 
  任梅君微微一愕道:「一廂情願?這話什麼意思?」 
  羅士信道:「大妹是個聰明人,這還不懂麼?」 
  任梅君瞪大了一雙美目,道:「難道說她心裡沒有你?」 
  羅士信勉強笑了笑,沒說話。 
  任梅君道:「不會吧,我不信,你準是騙我,這麼多年了,幹什麼都在一塊兒,誰看不
出來?誰不說你們倆是……」 
  羅士信道:「大妹,話雖這麼說,事實上卻全不是這麼回事。」 
  任梅君道:「真的?」 
  羅士信道:「我為什麼要騙大妹?」 
  任梅君訝然說道:「這……這是為什麼?」 
  羅士信苦笑說道:「誰知道?怕只有她自己才明白。」 
  任梅君道:「你跟她說過麼?」 
  羅士信點頭說道:「談過,談過還不只一次。」   
  任梅君道:「她怎麼說?」 
  羅士信道:「說來說去一句話,她把我當成親兄長,再不就是說性情不合。」 
  任梅君道:「這種說法……羅三哥,你看是麼?」 
  羅士信搖頭苦笑說道:「誰知道,其實……」 
  任梅君道:「畢竟你不是她的親兄長。」 
  羅士信道:「大妹說得是,至於性情,我也可以遷就她。」 
  任梅君道:「這不就行了麼?」 
  羅士信苦笑說道:「要行了還說什麼?」 
  任梅君妙目一轉,道:「羅三哥,別是她心裡另有了人了吧?」 
  羅士信搖頭說道:「她說沒有,我想也不會。」 
  任梅君道:「她說沒有?你想也不會?」 
  羅士信沉默了一下道:「大妹知道她,她眼界高得很,尋常一點的人她根本不屑一顧,
尋遍馬家旗號下,有誰能讓她動心?」 
  任梅君沉吟說道:「這倒也是,四妹巾幗奇英,愧煞鬚眉,就憑『玉嬌虎』這三個字,
尋常一點的人,也不敢近她……」 
  眉鋒一皺道:「那是為什麼?難道羅三哥你配不上她?」 
  羅士信淡然一笑道:「怕是了……」 
  「不!」任梅君搖頭說道:「我不以為是這原因,像羅三哥你,人品、所學,別說在東
北了,就是放眼江湖也少見,普天之下也挑不出幾個來,應該是女人家夢寐以求的佳夫
婿……」 
  羅士信道:「那也許是大妹一人的看法。」 
  「真的。」任梅君道;「我是這麼想,要不是我聽說過你心裡有了人,我現在已經嫁人
了,我就非死纏著你不可。」 
  羅士信強笑說道:「大妹說笑了!」   
  任梅君道:「羅三哥,我說的可是真活!」   
  羅士信勉強笑了笑,沒再說話。   
  任梅君雙眉忽地一揚,又道:「四妹真是怪人,現成的佳夫婿她不要,難道她要等老白
了頭,掉了牙,隨便找—個將就了不成,她這個人怎麼……」 
  輕輕一歎,搖頭說道:「這種事也真難說,也許你兩個根本就沒緣份,三哥,可別懊惱,
大丈夫何患無妻,就憑三哥你,更不用愁……」 
  羅士信強笑說道:「大妹,我可沒愁過。」 
  任梅君道:「那就好,天涯何處無芳草,這世上姑娘家多得是,不能說個個都比不上四
妹,趕明兒個我給三哥找個合適的……」 
  羅士信忙道:「謝謝大妹,我不急。」   
  任梅君道:「我知道三哥不急,我可也不是說一聲就能拉過來一個,說真的,三哥喜歡
什麼樣的姑娘?」 
  羅士信道:「我還挑人家,只怕人家得挑我!」 
  任梅君道:「那是假話,三哥你客氣,只要把你抬出去,我敢說姑娘家爭先恐後往三哥
你眼前送,女人家嘛,嫁人總是難免的,既然難免,誰不想找個好的呀……」妙目一瞟,秋
波微送,嬌媚笑道:「三哥,找個像我這樣的,你可中意?」 
  羅士信忙道:「大妹,我可沒這麼好的福氣。」 
  任梅君目光一凝,道:「怎麼?三哥認為要了我就是好福氣?」 
  羅士信點頭說道:「當然,那當然!」 
  任梅君道:「為什麼?三哥且說說理由看?」 
  羅士信遲疑了一下,道:「大妹,自己人,我要說錯什麼,你可別……」 
  「喲!」任梅君嬌媚蝕骨地輕輕一巴掌,媚眼兒斜拋,道:「三哥,你這是……我怎麼
會呀,撇開自己人不談,你就是說我什麼,我也不會在意的,我怎麼忍心哪。」 
  羅士信聽得一陣激動,道:「像大妹你,人長得這麼美……」 
  「我美?」任梅君道:「怎麼樣個美法兒?」 
  羅士信搖頭說道:「我說不上來,我只知道能有大妹這麼一位嬌妻,那是前生修來的福
氣,應該把大妹捧在手掌心上……」 
  任梅君吃吃一笑,蛇腰扭動,道:「三哥,我還當你是個老實人哪……」 
  羅士信道:「大妹,我說的是實話……」 
  任梅君道:「還有呢?」 
  羅士信道:「總而言之一句話,大妹美得迷人,我敢說每個男人見了大妹你都會心動,
都會著迷。」 
  任梅君突然截口說:「三哥,你動不動心,著迷不著迷?」 
  羅士信神情一震,忙道:「大妹,別開玩笑,我說的是……」 
  任梅君道:「我知道三哥說的是實話,答我問話,三哥。」 
  羅士信道:「大妹,咱們是自己人……」 
  任梅君道:「要不是自己人呢?」 
  羅士信道:「這個……這個……」 
  任梅君道:「別這個那個的,說呀,虧你還是個大男人家呢,在東北,三哥你何等威風,
何等神氣,怎麼如今連說句話的膽子都沒有?」 
  羅士信囁嚅說道:「我倒不是沒有說話的膽子,而是,而是……」 
  「而是什麼?」任梅君道:「說說有什麼要緊哪。」 
  羅士信遲疑著突然漲紅了臉,道:「大妹,我也是個男人!」 
  任梅君目泛異采,吃吃蕩笑:「好哇,三哥,你真是個老實人兒,這話要讓他聽見……
你剛到頭一天就迷他的老婆,他不殺了你才怪哪……」 
  羅士信忙道:「大妹,我可只是……」 
  「別怕,三哥。」任梅君妙目一睜道:「我逗著你玩兒的,我心裡高興還來不及呢,可
惜三哥你看不見我的心,其實,誰敢把你怎麼樣,只要我在,誰也不敢碰你一下,只以後當
聽我的,包管有三哥你的好處,明白麼,三哥?」 
  羅士信瞪大了眼,囁嚅說道:「我知道,大妹,你,你這話……」   
  任梅君玉手微微一緊,道:「知道就好了,別問,懂麼?只要三哥認為我不比四妹差,
那也就行了,明白麼?往前走吧。」拉著羅士信往前走去。 
  同樣地在走,現在和剛才大不同,現在,羅士信失魂落魄了。 
  羅士信輕易地在她那無邊的魔力下做了俘虜。 
  這本不足為奇,憑任梅君的姿色與嬌媚,她能輕易地征服任何一個男人,何況是生性浮
動的羅士信。 
  任梅君輕輕地偎著羅士信,儷影成雙,很快地消失在這「努魯兒虎山」上低垂的夜色裡。
  以後是怎麼個情形,以後是怎麼個演變,那要看以後了。 
  這時候,在一間佈置潔淨雅致的木屋裡,對坐著馬榮祥跟馬榮貞兄妹,情形很明顯,黑
騎會主陪他兄妹倆到了這兒之後,沒多久就告辭了,偌大一間木屋裡,就只剩下馬榮祥跟馬
榮貞兄妹倆默默地對坐著。 
  這間木屋不小,中間有一道布簾垂著,一隔為二,想必,馬榮祥跟馬榮貞兄妹倆就住在
這一間裡。 
  好在是兄妹倆,親手足,沒什麼關係。 
  馬榮祥鎖著一雙濃眉,顯得心情很沉重。 
  突然,馬榮貞抬了眼,凝了目,輕輕喚了一聲:「二哥。」 
  馬榮祥「嗯!」了一聲。 
  馬榮貞接著開口說道:「三哥怎麼是這麼個人?」 
  馬榮祥不知是心不在焉,抑或是有意躲避,淡然說道:「他怎麼了?」 
  「怎麼了?」馬榮貞道:「難道你沒瞧出來?」 
  馬榮祥搖了搖頭道:「我沒瞧出什麼。」 
  馬榮貞道:「我沒想到他會是這麼個人,讓人看了噁心!」 
  馬榮祥眼一抬,道:「小妹,他是你的三哥。」 
  馬榮貞道:「我知道,誰都一樣,不好的我就要說。」 
  馬榮祥道:「他怎麼不好了?」 
  「他,怎麼不好了?」馬榮貞冷笑說道:「他是個見利忘義的卑鄙……我不知道該怎麼
說他好,總之,路遙知馬力,疾風識勁草,這句話是不錯的,二哥,我直說一句,像三哥這
種人,交不得。」 
  馬榮祥道:「那你說該怎麼辦?插香事兒,小妹,他已經是咱們的老三了,好歹這情份
在,憑良心說,他為咱們馬家也流過不少血,流過不少汗。」 
  馬榮貞道:「那是他應該的,誰讓他往馬家旗號下靠的,既然靠進了馬家旗號下,誰都
該流血賣命,何只是他?隨便挑個弟兄,流血、流的汗也不少。」   
  馬榮祥道:「話是這麼說,可是……可是凡事你都得忍忍。」 
  馬榮貞道:「我為什麼要忍?」    
  馬榮祥輕輕歎了口氣道:「小妹,頭也磕了,香也燒了,不是同日生,但願同日死,為
了這個義字,跟多年來的這情份,彼此間凡事都該忍著點兒,容著點兒。」 
  馬榮貞冷笑說道:「你這麼想,人家可不這麼想啊。」 
  馬榮祥搖頭說道:「不會的,小妹,老三他還不至於這樣兒,」 
  馬榮貞道:「不至於,二哥,普天之下像你這麼對人的,可挑不出幾個來,你跟大哥一
樣,總認為自己是個怎麼樣的人,別人跟自己一樣,也會是個怎麼樣的人,事實上你跟大哥
都錯了,三哥這個人只能共患難,不能……」 
  馬榮祥擺手說道:「別說了,小妹,這麼多年了,誰還不知道誰,老三的脾氣只是那個
了點兒,人並不壞,也算得上是個少見的英雄豪傑,多少年來他不是一直……」 
  馬榮貞冷笑說道,「二哥,今天我把話說到這兒,不信你只管往後看,看看我說著他了
沒有。」 
  馬榮祥濃眉微皺道:「小妹,就算他現在真怎麼樣,往後去會變的……」 
  馬榮貞道:「二哥,你知道這句話,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馬榮祥道:「你不能讓他改改麼?」 
  「我?」馬榮貞道:「我管得著麼?又為什麼要管哪!」 
  馬榮祥搖頭說道:「小妹,他是好是壞,可關係著你一輩子,」 
  馬榮貞瞪著美目道:「二哥,你這話……」 
  馬榮祥道:「小妹,你們的事兒你自己明白。」 
  馬榮貞道:「我們?你是指三哥跟我?」 
  「廢話!」馬榮祥道:「當然是指老三跟你,難道還有別人麼!」 
  馬榮貞搖頭說道:「二哥,你錯了,我跟他並沒有怎麼,他怎麼想那是他的事,多年來
我一直拿他當親兄長看待,如今……」微一搖頭,接道:「看了今天他的表現,那就更不必
說了。」 
  馬榮祥道:「小妹,老三他還年輕,年輕人誰不喜歡……」 
  馬榮貞道:「別說了,二哥,總而言之一句話,我寧可嫁任何人,也絕不嫁給他,老實
說,我連想都沒想過。」 
  馬榮祥搖頭說道:「小妹,別這麼任性……」   
  馬榮貞道:「我就是這麼個人,瞧不上眼的就是瞧不上眼……」 
  馬榮祥道:「小妹,人總是會變的……」   
  馬榮貞道:「誠然,二哥,但我怕他越變越糟。」 
  馬榮祥道:「不會的,小妹,那怎麼會,就拿今天這年來說吧,人各有志,別人不喜歡
的事他喜歡,這不能算壞。」 
  馬榮貞冷然說道:「二哥,你拿了他多少好處?」 
  馬榮祥呆了一呆道:「好處,我拿了他什麼好處?」 
  馬榮貞道:「要不然你怎麼老幫他說話!」 
  馬榮祥道:「小妹,我說的是實話。」 
  馬榮貞道:「就算是實話吧,可是我瞧不上他,死也瞧不上他!」 
  馬榮祥沒說話,沉默了半響始道:「小妹,大哥有回私下跟我說過,還是那一年從『張
家口』做了那票生意回來後,在路上對我說的……」 
  馬榮貞凝目說道:「大哥對你說了什麼?」 
  馬榮祥道:「大哥認為老三將來要接替他執掌馬家旗號……」 
  馬榮貞一怔,忙道:「真的?」 
  馬榮祥點了點頭,道:「我還會騙你麼?」 
  馬榮貞臉色微變,道:「大哥好眼力,那麼二哥你呢?他把你往哪兒放?」     
  馬榮祥緩緩說道:「大哥認為我比不上老三,我也這麼想……」 
  馬榮貞詫聲說道:「你也這麼想?」 
  馬榮祥吸了一口氣,改變了一下坐的姿勢,道:「事實上,論所學,論心智,我倆不如
老三……」   
  馬榮貞道:「你有沒有想到為人、帶人?」 
  馬榮祥道:「這多年來,老三每回帶著弟兄們出去,不也幹得很好麼,我沒發現哪個弟
兄不服他。」 
  馬榮貞道:「沒有?我敢說弟兄們十個有九個不服他,那只是敢怨不敢言,你明白麼?
弟兄們服的只是大哥,而三哥又是大哥的磕頭兄弟,弟兄們只得受了……」   
  馬榮祥道:「你認為是這樣麼?」   
  馬榮貞道:「不信什麼時候你找個弟兄問問,只要他敢說心裡的話,我敢斷言他絕不服
三哥,三哥他為人苛刻,苛得近乎冷酷無情,近乎殘忍凶狠,帶人,尤其帶咱們那幫弟兄,
是要恩威並用的,不信你看著好了,一旦大哥把馬家旗號交給了他,弟兄非散不可,就是不
散也會一個個地死在他手裡。」 
  馬榮祥搖頭說:「小妹,你說得太嚴重了……」   
  馬榮貞道:「嚴重?你自已往後看,我無意危言聳聽嚇唬誰……」 
  馬榮祥道,「可是這是大哥的意思。」   
  馬榮貞道:「大哥的看事跟做事並不一定全對,也不是不能改的鐵律,我第一個反對,
假如大哥一定要把馬家旗號交給他,我頭一個離開馬家。」 
  馬榮祥搖頭說道:「你不能走,小妹,我話還沒說完。」 
  馬榮貞道:「我為什麼不能走?」 
  馬榮祥道:「大哥的意思,是想讓老三跟你共同執掌……」 
  馬榮貞臉色一變,道:「我明白了,二哥,大哥也說過這話?」 
  馬榮祥點了點頭。 
  馬榮貞嬌靨發白,道:「你為什麼不早告訴我?」 
  馬榮祥道:「我沒把它當回事兒,我見你跟老三挺不錯,認為這也是順理成章的事,所
以一直沒跟你提,要不是今天你說你瞧不上老三,心裡根本沒他,我也還不會提。」 
  馬榮貞冷笑說道:「大哥真是好眼力,大哥真是好眼力……」 
  馬榮祥皺眉說道:「小妹,不願意就算了,幹什麼氣成這樣兒?」 
  馬榮貞道:「我怎麼能不氣,大哥他根本沒把我這個妹妹的終身當回事兒……」 
  馬榮祥道:「你可別冤枉大哥,大哥的看法跟我一樣,也認為你跟老三挺不錯,看上去
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誰知道你……」 
  微一搖頭,接道:「錯只錯在你一直沒對大哥表示過……」 
  馬榮貞道:「我為什麼要表示,又怎麼個表示法,我吃飽了沒事閒得慌,沒人問我逢人
便說去?」 
  馬榮祥道:「小妹,大哥他又怎好意思問你?」 
  馬榮貞道:「長兄比父,他有什麼不好意思的,他不先問問我,就准知道我肯我願意?
大哥他由來糊塗!」 
  馬榮祥道:「夠了,小妹!」 
  馬榮貞冷笑說道:「老實說一句,我的終身不用別人操心勞神,我自己會去找伴兒去,
誰也別管我,只要我喜歡,哪怕他是個瞎子瘸子,我也願意跟他一輩子。」 
  馬榮祥眉鋒一皺,道:「小妹,你這是幹什麼?」 
  馬榮貞怒態稍斂,道:「二哥,別當我這是氣話,我說的是實話。」 
  馬榮祥點頭說道:「我知道,小妹,我瞭解你……」 
  馬榮貞沒再說話。 
  馬榮祥「哼!」地一笑,接著說道:「消消氣,熄熄火兒吧,小妹,往後去日子還不知
道會怎麼樣呢,眼前雖然都是同門,關係夠,可是不知道怎麼搞的,我總覺得不大對勁
兒……」 
  馬榮貞目光一凝,道:「你覺得什麼地方不對勁兒?」 
  馬榮祥搖頭說道:「我說不上來,也許是初到個生地方,我心裡老是不安。」 
  馬榮貞道:「巧,二哥,我也是這樣……」 
  馬榮祥道:「是麼?」 
  馬榮貞道:「是的,二哥,那好辦,咱們走,讓三哥他一個兒留在這兒當他的『黑騎會』
二會主去……」    
  馬榮祥搖頭淡笑道:「小妹,你做事向來任性。要不當初咱們就別來,既然上了『努魯
兒虎山』,坐還沒坐穩,抽腿便走,咱們怎麼對大哥,大哥又怎麼對任師哥,誰叫咱們沾上
個同門之誼,就是把命賣了也只有認了!」 
  馬榮貞柳眉一揚,道:「我可不這麼想……」 
  馬榮祥道:「你也只好這麼想,『黑騎會』對付的郭家跟玉翎雕,說起來郭家是咱們馬
家的冤家對頭……」 
  馬榮貞道:「那也都是因為任師哥跟郭家是世仇,要不然咱哪犯得上?郭家據『遼東』,
咱們在東北,井水不犯河水,多少年來咱們也一直過得很好……」 
  馬榮祥道:「玉翎雕呢?」 
  馬榮貞道:「玉翎雕怎麼?」 
  馬榮祥道:「你不也憎玉翎雕麼?」 
  馬榮貞嬌靨突然微微一紅,道:「那是我自己的事,我要一個人跟他鬥,跟他周旋。」
  馬榮祥搖頭說道:「小妹,我直說一句,你憎人家憎得並無道理。」 
  馬榮貞美目一瞪道:「我為什麼不能憎他,他攔咱們的生意,打咱們的弟兄,難道這還
不夠,你能忍這口氣?」 
  馬榮祥道:「小妹,那已經扯平了。」 
  馬榮貞猛一搖頭道:「沒有,永遠扯不平,放眼東北,誰不怕我『玉嬌虎』三分?他竟
然不把我放在眼裡,動不動就要打我、殺我,好嘛,看看是誰打誰,誰殺誰,他要不跪在地
上求我,我這輩子永遠跟他沒完!」 
  馬榮祥道:「小妹,你這是何苦?」 
  馬榮貞道:「何苦?你不是我!」 
  馬榮祥搖頭輕歎了口氣,道:「玉翎雕這個人也真是,年紀輕輕的,又是剛出道,干什
麼一下子惹這麼多人嘛,咱們這位又不知道跟他結有什麼仇,什麼怨哪!」 
  馬榮貞道:「沒聽任師姐說麼,他跟玉翎雕是情敵?」 
  馬榮祥道:「情敵?玉翎雕的紅粉知已是……」 
  馬榮貞嬌靨上立即掠起一片鄙夷神色,冷笑說道:「還不是郭家那個女人。」 
  馬榮祥道:「這麼說咱們這位同門的紅粉知己也是……」 
  「當然了!」馬榮貞道:「要不怎麼會是情敵?以我看哪,郭家那個女人準是跟玉翎雕
好,沒把咱們這位同門瞧在眼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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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7 08:55:22 |只看該作者
  馬榮祥訝然說道:「小妹,你怎麼知道?」 
  馬榮貞道:「這還不明白麼,咱們這位同門那麼恨玉翎雕!」 
  馬榮祥呆了一呆,一點頭道:「對,還是小妹你行……」濃眉忽地一皺,搖頭說道:
「這我就不懂了,怎麼這位郭姑娘會既認識玉翎雕,又……」 
  馬榮貞道:「這又有什麼難懂的,勾三搭四嘛,今兒個搭生張,明兒個勾熟李,那還不
容易,誰都會!」 
  馬榮祥濃眉皺深了三分,道:「小妹,你這張嘴……」 
  馬榮貞道:「難道我說錯了她?要不她怎會認識一個又認識一個,這倒好,這跟狗搶骨
頭一樣,狗咬狗起來了……」 
  馬榮祥道:「小妹。」 
  馬榮貞嬌靨生酡,道:「我偏要,怎麼樣,別以為我這張嘴刻薄,有損陰德,看得出來
的,郭家那女人她就不是什麼正經女人,好姑娘會這樣麼,兩個男人為她爭風吃醋,多露臉
哪,你聽說過幾回這種事兒。」  馬榮祥沉默了,半晌始搖頭說道:「咱們沒見過那位郭
家姑娘,也不知道她長得究竟有多麼好,竟然在咱們這位同門跟玉翎雕之間引起了火拚!」
  馬榮貞冷笑說道:「長得好啊,好美,美死了,美得迷人,嬌生慣養的尊貴姑娘,大家
閨秀,名門淑媛,誰比得上啊,呸!不要臉,說髒了我的嘴,噁心。」 
  好厲害!馬榮祥皺眉搖頭失笑,道:「真是,小妹,你呀……」 
  馬榮貞道:「我怎麼了?」 
  馬榮祥搖頭說道:「別人放個屁,你站在上風頭,關你什麼事!」 
  馬榮貞想笑,但她沒笑,道:「你就不會說點好聽的。」   
  馬榮祥攤手聳肩,窘笑說道:「那有什麼辦法,天生的粗人,馬賊窩裡長大的,難道讓
我一天到晚酸溜溜,文謅謅的不成?殺了我我都不幹,再說,誰叫我肚子裡沒裝進去幾本書
哇。」 
  馬榮貞聽了馬榮祥的粗話,禁不住為之失笑,剛要說話。  
  馬榮祥忽然眉鋒一皺,搖了頭,道:「這就不對了……」 
  馬榮貞為之一怔道:「什麼不對了?」   
  馬榮祥道:「你說怪吧,既然咱們這位同門的紅粉知己也是那位郭家姑娘,怎麼郭家姑
娘失了蹤,他一點也不著急呀。」 
  馬榮貞呆了一呆道:「他也許還不知道!」 
  「誰說的?」馬榮祥道:「你不是全說給他聽了麼?」 
  馬榮貞道:「那……那也許是郭家女人跟玉翎雕好,他心裡既氣又恨,……對了,準是
這樣,他心裡既氣又恨,哪還會管她失蹤不失蹤,死不死!」 
  馬榮祥沉吟著點頭說道:「怕是了,你瞧,玉翎雕倒是拼了命的在找她。」 
  「當然了。」馬榮貞道:「她跟他好嘛,再說,咱們這位同門,也已經有了任師姐這位
嬌妻,就是他想去找她,任師姐也不會答應呀。」 
  馬榮祥搖頭說道:「只怕不會,我看大妹在提這回事兒的時候,笑容滿面,全沒當回事
兒,根本就像個沒事人兒……」 
  馬榮貞搖頭說道:「那是你錯了,全不是這回事兒,我是個女人,我瞭解女人,女人家
心胸狹窄,向來不能容物,尤其是這回事兒,誰願意自己的丈夫跟個女人廝混,普天之下怕
找不出一個來。」 
  馬榮祥一咧嘴,道:「怎麼,你也承認你是個女人。」 
  馬榮貞臉一紅,道;「我恨生為女兒身,可是已經生為女兒身了,那也沒有辦法。」 
  馬榮祥失笑道:「那下回誰要說你是個女人,你可別再衝人瞪眼了。」 
  馬榮貞立即瞪了眼,嗔道:「你敢,你第一個不許。」 
  馬榮祥笑道;「天爺,我哪來那麼大膽呀。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再找老天爺借一顆去
也不行呀,是麼,爺。」 
  馬榮貞紅著臉笑了:「貧嘴,諒你也不敢!」 
  馬榮祥一攤手,道:「反正你是吃定了我,瞧準了我。」 
  馬榮貞沉默了一下,忽轉話鋒:「二哥,你說咱們這位同門會是誰?」 
  馬榮祥一怔,道:「小妹,你問這……」 
  馬榮貞道:「我只是問問。」 
  馬榮祥道:「你怎麼會突然問起這來?」   
  馬榮貞道:「我只是覺得咱們這位同門太過神秘。」 
  馬榮祥道:「他本來就夠神秘的。」   
  馬榮貞道:「所以我想弄清楚他到底是誰。」 
  馬榮祥兩眼一睜,忙道:「小妹,你想幹什麼?」 
  馬榮貞搖頭說道:「我不想幹什麼,我只想弄清楚……」 
  馬榮祥忙道:「小妹,你可別惹是生非,沒聽大妹說麼?人家有不得已的苦衷,既然這
樣,你怎好去揭人家的底?小妹,千萬別,咱們只知道他是咱們的同門,更是大妹的夫婿也
就夠了。」 
  馬榮貞皺著柳眉道:「瞧你緊張得,我還沒有幹什麼哪,你幹什麼緊張呀。」 
  馬榮祥道:「我只是怕你任性,小妹,你知道,人家有忌諱,別犯人家的忌諱,事要臨
到咱們頭上,咱們也一樣!」 
  馬榮貞像沒聽見,自言自語地道:「他為什麼怕人知道他是誰?這有什麼好怕人知道的?
要是我,既然敢當『黑騎會』主跟強仇周旋,我就不怕,除非一張臉見不得人。」 
  馬榮祥道:「小妹,你是你,人家是人家,我只有一句話,你一定得聽,別管別人家的
閒事,聽見了麼?」 
  馬榮貞一點頭道:「聽見了,馬二爺,瞧你個小膽,虧你還是個男人家呢。」 
  馬榮祥道:「小妹,這跟一個膽子無關,你只問事該不該做,能不能做,你明白,你二
哥什麼時候怕過事來著。」 
  馬榮貞道:「現在就怕!」 
  馬榮祥道:「小妹,別開玩笑,這件事我絕不能由你……」 
  馬榮貞道:「好了,二哥,你當我真會去怎麼樣,吃飽了飯沒事兒,我還想閒會兒呢,
放心,我只是說著玩玩的。」 
  馬榮祥道:「小妹,但願你是說著玩玩的,同門之間一旦傷了感情破了臉,怕連大哥都
要倒霉。」 
  馬榮貞道:「我知道了!」突然站了起來。 
  馬榮祥忙道:「小妹,你幹什麼去?」   
  馬榮貞「噗哧!」一笑,笑得花枝亂顫,道:「瞧你緊張的,坐久了,站起來走走不行
麼?」 
  馬榮祥神情剛剛一鬆。 
  只聽外面有人接口笑問道:「小妹,上哪兒去走走?我奉陪。」 
  馬榮貞滿臉的笑容立即斂去,代之而起的是一片冰冷寒霜,她一揚頭,擰腰走向了布簾
的那一邊。 
  馬榮祥眉鋒微皺,向外喚道:「是老三麼,進來坐坐。」 
  門開處,羅士信一臉得色,意氣飛揚地走了進來。 
  馬榮祥道:「怎麼樣,各處看過了?」 
  羅士信微一點頭,道:「嗯,看過了,小妹呢?」 
  馬榮祥指了指布簾,道:「那邊兒歇著去了!」 
  羅士信目注布簾問道:「怎麼,小妹累了?」 
  馬榮貞在布簾那邊冷冷說道:「怎麼不累?我又不是鐵打的金剛,銅鑄的羅漢。」 
  羅士信道:「剛才不是聽你說,還要出去走走的麼?」 
  馬榮貞道:「本來是想出去走走的,可是太累,只好作罷了。」 
  羅士信淡然一笑道:「要是我遲來一會兒,只怕你已經出去了。」 
  馬榮祥濃眉一皺,道:「老三,你怎麼……」 
  只聽馬榮貞道:「不錯,怎麼樣?」 
  羅士信笑道:「誰敢把小妹你怎麼樣呀……」 
  收回目光轉向馬榮祥,道:「二哥,逗小妹玩兒的,跑了一天了的確夠瞧的,讓她早點
歇著吧,姑娘家,到底身子弱了些……」   
  布簾猛地一掀,馬榮貞倒豎柳眉,圓睜杏眼,冷然說道:「你說什麼?」 
  羅士信笑吟吟地道:「我說小妹你是個姑娘家,到底身子弱了些……」 
  馬榮貞一聲:「你敢……」閃身欺了過來。 
  馬榮祥一抬手道:「小妹,你要不願歇著,就坐下來陪老三聊聊。」   
  馬榮貞被馬榮祥一手攔住,她沒能再往前去,站在哪兒叫道:「我沒那麼好興致,叫他
給我出去。」 
  馬榮祥道:「小妹,你……」 
  羅士信笑吟吟地道;「小妹,幹什麼發這麼大火兒,出這麼大氣呀!」 
  馬榮貞抬手向外一指,道:「少囉嗦!給我出去。」 
  馬榮祥濃眉一皺,道:「小妹……」   
  馬榮貞道:「二哥,不關你的事,你少管。」 
  羅士信笑道;「二哥,小妹說得對,這是我跟她的事,你瞧著吧。」 
  馬榮祥道:「你們兩個這是……」 
  羅士信笑道:「小妹的脾氣二哥知道,這是常事,我受慣了。」 
  馬榮貞道:「沒人讓你受,你出去不出去?」 
  羅士信微一抬頭道:「小妹,這兒是『黑騎會』,別讓人……」 
  馬榮貞冷笑說道:「我知道這兒是『黑騎會』,你是『黑騎會』的二會主,你神氣,可
是現在我住在這間屋,我就有權叫你出去。」 
  羅士信搖頭說道:「我不出去,除非小妹你動手……」 
  馬榮貞臉色一變道:「怎麼,才當了一天二會主就長了行市了,你以為我不敢麼,我動
手趕你出去,看看誰敢把我怎麼樣。」一抬皓腕就要動手。 
  只聽馬榮祥喝道:「小妹,住手,不像話……」 
  馬榮貞霍地轉過嬌靨,道:「你說,我怎麼不像話了,你說啊,我看見他就討厭,看見
他就噁心,叫他出去不行麼……」 
  馬榮祥瞪了眼,越瞪越大,越瞪越大。 
  馬榮貞倏地住口不言。 
  羅士信臉色發了白,強笑問道:「小妹,你就那麼討厭我麼?」 
  馬榮祥轉過臉來道:「老三,怎麼你也……坐下來,少說一句,非要鬧起來讓人家瞧著
好看,別忘了咱們是頭一天……」   
  羅士信站著沒動,道:「我知道,二哥,我絕不會跟小妹吵鬧,我只是問問她。」 
  馬榮貞道:「問什麼,我就是討厭你,怎麼樣?」 
  羅士信臉色更白,微一點頭道:「那好,小妹,你既然討厭我,我站在這兒也是沒
趣……」 
  馬榮貞道:「你明白就好。」 
  羅士信雙眉一剔,倏又斂態強笑道:「我這就走,你歇著吧,二哥也早點睡吧。」話落,
轉身而去。 
  馬榮祥忙道:「老三。」 
  羅士信停步轉身,道:「二哥有事兒麼?」 
  馬榮祥道:「自己兄妹,別認真,坐下聊聊。」 
  羅士信淡然一笑道:「不坐了,我頭一天上任,總該勤著到各處走走去,往後只怕會更
忙,我明白,有些事不能強求的。」轉身出門而去。 
  馬榮祥一怔抬手要叫,但他沒叫出口,旋即臉上變了色,緩緩地垂下了手,兩眼發直。
  馬榮貞冷笑笑說道:「瞧見了麼,行市高了,多神氣呀。」 
  馬榮祥陡然一聲大喝:「住口!」 
  馬榮貞一驚,臉色倏變:「二哥,你……」 
  馬榮祥威態倏斂,頹然坐了下去,聲音沙啞地道:「小妹,你……你太任性了……」 
  馬榮貞道:「你還怪我任性,不看看他……」 
  馬榮祥道:「怎麼說他是你的三哥。」 
  馬榮貞道:「他不配,他根本就不配。」 
  馬榮祥悲痛地道:「小妹,我剛才怎麼跟你說的,怎麼說他跟咱們燒過香,磕過頭,也
跟咱們相處這多年……」 
  馬榮貞道:「我不稀罕。」 
  馬榮祥搖頭說道:「小妹,話不是這麼說,二哥的脾氣遠比你的脾氣剛烈,我都能把這
件放在心裡,你為什麼不能?」 
  馬榮貞道:「你知道,我這個人心裡向來藏不住事。」 
  馬榮祥道:「小妹,這件事跟別的事不同,兄妹之間傷了感情,破了臉,那可不是一件
好事。」 
  馬榮貞道:「我知道,可是二哥也得知道,這是遲早的事。」 
  馬榮祥道:「固然,小妹,可是這時候卻嫌過早了些。」 
  馬榮貞口齒啟動一下,欲言又止,終於她沒說話。 
  馬榮祥又道:「老三是個深具城府的人,心裡有什麼,他不會形諸於外,一時半時他不
會怎麼樣,可是兄妹之間有了隔閡,往後的日子就更難過了,這一點你應該明白。」 
  馬榮貞仍沒有說話。 
  馬榮祥接著說道:「當然我也珍惜這多年來的這段情份,可是我更擔心……」一搖頭,
接道:「小妹,你太任性了,對老三這種人,只宜慢慢疏遠不宜一下絕裂,而如今……不提
了,你睡去吧。」 
  馬榮貞雙眉一揚,道:「他敢把咱們怎麼樣?」 
  馬榮祥兩眼一瞪,道:「小妹,你還……小妹,改改你這脾氣,要不然有一天你會吃大
虧的,睡去吧,睡去吧。」 
  馬榮貞二話沒說,擰身走向了布簾一邊。 
  馬榮祥呆呆地坐在哪兒,臉上的陰霾越來越濃,越來越濃,跟門外這「努魯兒虎山」的
夜色一樣……









第二十二章 勾心鬥角
  事情似乎不如馬榮祥的預料,幾天下去,一直很平靜,黑騎會主、任梅君、羅土信跟他
兄妹倆經常地聚在一起。 
  聚在一起的時候,總是談笑言歡,沒有一點異狀,羅士信的表現跟往常也沒有兩樣,仍
是二哥長二哥短,小妹長,小妹短的,親熱而近。 
  這天晚上,大寨裡馬榮貞輪值。這是黑騎會主親自來請的,黑騎會主當面還說晚上巡查
的時候,要她特別留意寨後山上,因為他整夜要留在山上陪兩位老人家練功。 
  夜色降臨之後,馬榮貞帶劍巡視過了各處。 
  很平靜,很平靜,這「努魯兒虎山」上,一點風吹草動也沒有,本來嘛,誰會找到這兒
來。 
  很快地到了三更,馬榮貞遵從黑騎會主的叮嚀,從寨後登上了那被列為禁區的後山。 
  後山上一眼看不出什麼,除了一片樹林外,到處則是人高的綠草,空曠而荒涼。 
  兩位老人家住在哪裡,黑騎會主又在什麼地方練功,這,不知道,馬榮貞也不想知道那
麼多。 
  她緩步在後山上那羊腸小道上走著,夜風清涼,拂面揚發,令人有渾身舒泰之感。 
  突然,她停了步,因為她聽見左前方那堆人高綠草裡,有一種窸窸窣窣的異響。 
  起先,她以為是什麼蟲蛇狐鼠一類,當然,在山上,在綠草裡,這些東西是難免的,不
值得大驚小怪。 
  可是再一聽就不對了,她聽見了另一種異響,喘息聲,跟一種輕若蚊蚋的呻吟聲。 
  這麼大的姑娘了,什麼不懂,臉上猛一陣奇熱,她揚了眉,沒有多考慮便喝問道:「什
麼人?」 
  那些個異響立趨靜止,沒人答話,但她清楚地看到,那堆綠草中,有些草頭在晃動。 
  馬榮貞冷笑一聲道:「最好別等我過去……」 
  猛然一陣沙沙草響,草浪起伏,飛一般地向山下延伸。 
  馬榮貞立即明白,抬腕出劍,冷叱一聲飛身撲了過去。 
  她追了過去,但那堆綠草裡閃電一般地飄出個人影,有著無限美好的身材,長長的秀髮
蓬鬆披散著,如驚弓之鳥,一閃而沒,沒看見是誰。 
  馬榮貞的身法不能說不快,可是當她追到山下的時候,卻沒了人影,寨後空曠而寂靜。
只有近山坡處掉了幾棵綠草,近後寨門後也有一兩根。 
  沒錯,那人進了大寨,那人是「黑騎會」的人。 
  馬榮貞站在哪兒既氣又獨自發愣。 
  也許是她那聲冷叱驚動了人,轉眼間人影掠過來好幾條,是關玉飛跟幾位堂主趕到。 
  關玉飛一到便問:「四姑娘,怎麼回事,有……」 
  馬榮貞道:「有賊!」話聲甫落,她臉色一變,翻身撲上了後山。 
  關玉飛帶著幾位堂主也跟著上了山。 
  到了剛才聽見異響處,馬榮貞又怔住了,氣得她直跺腳,關玉飛在一邊兒小心翼翼地問
道:「四姑娘,是……」 
  馬榮貞用劍往那堆綠草一揚,道:「剛才這草裡躲的有人。」 
  關玉飛道:「四姑娘可曾看見……」 
  馬榮貞臉上一熱,道:「賊溜得快,我連人影都沒瞧見,不過我知道他進了『黑騎會』
的大寨……」 
  關玉飛道:「四姑娘怎麼知道……」 
  馬榮貞道:「總巡察沒看見山坡下那些草麼?」 
  關玉飛雙眉一揚,向後揮手喝道:「咱們搜!」轉身便要撲下去。 
  只聽山上傳下一聲清朗冷喝:「站住!」 
  關玉飛等忙回身施下禮去:「會主。」 
  馬榮貞循聲抬眼上望,可不是麼,那片樹林前不正站著黑衣蒙面的黑騎會主,她當即也
欠了欠身:「馬榮貞見過會主。」 
  黑騎會主忙抬手說道:「馬師姐別客氣,請告訴我,是怎麼回事?」 
  馬榮貞畢竟是個姑娘家,她猶豫了一下道:「剛才這後山上有賊!」 
  黑騎會主道:「馬師姐,在什麼地方發現的,是怎麼個情形?」 
  馬榮貞沉默了一下道:「就在那堆綠草裡,我聽見有異響,我一喝問那賊從草裡跑下山
溜進了大寨……」 
  黑騎會主目中寒芒一閃,道:「馬師姐,他進了大寨?」 
  馬榮貞道:「我在近後寨門處看見幾根草……」 
  黑騎會主道:「馬師姐沒看見是個怎麼樣的人?」 
  馬榮貞搖頭說道:「他在草裡根本沒現身,等到了寨後我又遲了一步!」 
  黑騎會主沉默了一下,突然抬手一揮:「關玉飛,你幾個回寨禁衛各處,但不能輕舉妄
動。」 
  關玉飛等應聲施禮而去。 
  馬榮貞訝然說道:「會主為什麼不讓他們搜……」 
  黑騎會主微一搖頭道:「馬師姐,『黑騎會』算不得龍潭虎穴,但下有幾個旗的朋友,
上面這麼多高手,外人要潛上來並不太容易,加之這兒往山下去不乏路徑,那賊不往下去反
而進了大寨,足見他不是外人,也就是說『黑騎會』出了內賊。」 
  馬榮貞點頭說道:「會主高明,我也這麼看。」 
  黑騎會主道:「令人難懂的是,他潛進禁區來幹什麼……」 
  馬榮貞遲疑了一下,道:「會主,賊該是兩個!」 
  黑騎會主目光一凝,道:「該是兩個,馬師姐,怎麼說?」 
  馬榮貞瞼一紅,道:「我聽見了……我不便說!」 
  黑騎會主道:「馬師姐的意思是說,賊是一男一女?」 
  馬榮貞點頭說道:「是了,會主!」 
  黑騎會主道:「另一個呢?」 
  馬榮貞道:「有一個跑了,我一時糊塗追了過去,事後我才明白跑的那一個是有意引開
了我,好讓另一個從容脫身。」 
  黑騎會主沉默了一下,目中寒芒忽閃,轉身射入了那堆野草裡,馬榮貞為之一怔,但當
她想跟過去的時候,黑騎會主已經出來了,他開口發話,話聲冰冷:「馬師姐,我沒能找到
什麼,辛苦你了,今後我會加強後山的禁衛,請回寨歇息去吧。」 
  馬榮貞呆了—呆道:「會主,那賊……」 
  黑騎會主道:「黑騎會裡出了內賊,這總不是件好事,為免驚動弟兄們,我打算慢慢的
查,也請馬師姐別聲張!」 
  馬榮貞微一點頭道:「一切由會主做主。」 
  黑騎會主道:「謝謝馬師姐,請原諒我直說一句,馬師姐判斷錯了,以我看,賊只有一
個,而不是兩個。」 
  馬榮貞道:「會主,我明明聽見……」   
  黑騎會主道:「那也許是馬師姐聽錯了,真要有男女苟且之事,這『努魯兒虎山』大得
很,何必非跑到『黑騎會』的禁區裡來?馬師姐認為我這說法對麼?」 
  馬榮貞還待再說,黑騎會主已然擺手說道:「馬師姐辛苦半夜,請把班交給關玉飛,回
房歇息去吧,兩位老人家還等著我練功,我不能奉陪了。」話落,閃身探入樹林中不見。 
  馬榮貞站在那兒直發愣,她好不氣惱,黑騎會主竟然不信她的,硬說賊只有一個,這豈
不是……她一跺腳,轉身掠了下去。她氣呼呼地往房裡走,走得好快。 
  剛到房門口,她突然停了步,美目圓睜,櫻口倏張,但,她很快地抬玉手掩住了櫻口,
似乎若非掩得快,她非脫口來一聲驚呼不可。旋即,她急忙推開了門…… 
  夜是很深了,但是馬榮祥還沒有睡,他一個人正坐在燈下擦拭他那把腰刀,聽得門響,
他立即抬眼說道:「回來了……」 
  一眼瞥見馬榮貞的異樣神色,微微一怔,道:「怎麼了,小妹?」 
  馬榮貞急急說道:「二哥,告訴你件事兒。」 
  馬榮祥笑笑說道:「我還當是……坐下說,坐下說。」他抬手為馬榮貞抬過了一把椅子。
  馬榮貞坐下之後,沒等馬榮祥問,便急不可待地把值夜巡山所見說了一遍。 
  聽畢,馬榮祥皺了濃眉,道:「有這種事兒,這是哪一對不要臉的狗男女敢到這兒
來……」 
  馬榮貞道:「二哥,我認為那兩個之中,至少有一個是『黑騎會』的人。」 
  馬榮祥道:「一樣,像這種野合的事,是誰的人都該罵。」 
  馬榮貞遲疑了一下,道:「二哥,別的且不管,我要告訴你的是,這兩個人之中有一個
是女的。」 
  馬榮祥失笑說道:「小妹,你是怎麼……當然有一個是女的。」 
  馬榮貞臉通紅,道:「二哥,這沒有什麼好笑的,你沒懂我的意思。」 
  馬榮祥凝目道:「我沒懂你什麼意思?」 
  馬榮貞道:「二哥,你想想看,『黑騎會』的女人有幾個?」 
  馬榮祥道:「你這話……讓我想想看………」臉色陡然一變,道:「小妹,你是說
大……」倏地住口不言。 
  馬榮貞搖頭道:「我不敢這麼說,也不敢這麼想,可是二哥,明明知道是兩個人,這兩
個人又一定是一男一女,而『黑騎會』裡的……」 
  馬榮祥忙沉聲說道:「小妹,你可別胡說,這是什麼事,有關別人的名節,這豈是能胡
說的。」 
  馬榮貞道:「我也以為任師姐不該是這種人,可是二哥,你說是……」 
  馬榮祥道:「那大概是外邊的女人……」 
  馬榮貞搖頭說道:「不可能。二哥,『黑騎會』是什麼所在,山下又有幾個旗的人,一
個外邊人想登上山來,談何容易。」 
  馬榮祥道:「那……要是……要是自己人的話,他倆為什麼偏選上禁區?『努魯兒虎山』
大得很,什麼地方不好去。」 
  馬榮貞道:「那只有一種可能,他們明知禁區所在不會有人去……」   
  馬榮祥道:「兩位老人家不就住在禁區裡麼?」 
  馬榮貞道:「咱們到這兒有多少天了,到現在也沒見著兩位老人家,足見兩位老人家是
很難得出來一步的……」 
  馬榮祥道:「可是會主今夜整夜在禁區練功。」 
  馬榮貞道:「整夜練功就更不能隨便往外跑了,會主也只是去一趟,回來一趟,只避開
這兩段工夫,還怕什麼。」 
  馬榮祥目光一凝,道:「小妹,這麼說你是認定……」 
  馬榮貞搖頭說道:「不是我認定是誰,我也不敢,事實上我也沒能瞧見他倆的人影,二
哥你可以自己想想看……」 
  馬榮祥道:「我想過了,可是我不信,我不敢信。」 
  馬榮貞道:「還有,二哥,既然有這麼一件事,咱們那個同門也明知道這人是『黑騎會』
的人,他為什麼不讓我聲張,還吩咐關玉飛等別輕舉妄動,而且硬說我是聽錯了……」 
  馬榮祥道:「小妹,你的意思是……」 
  馬榮貞道:「二哥,假如我是他,我也會這麼做。」 
  馬榮祥搖頭說道:「不,不,不可能,我不信,絕不信,任大妹不會是這種人。小妹,
事關重大,你千萬別亂猜,更別瞎說,一個不好是會鬧大亂子的。」 
  馬榮貞道:「我知道。二哥,我又不是三歲小孩子。」 
  馬榮祥道:「那就好……」 
  馬榮貞忽地眉鋒一皺,道:「那個男的又是誰……」 
  馬榮祥一揮手,道:「小妹,別再說了,不管是誰,事不關咱們,也有會主做主,咱們
在這兒等於是客,身外的事別多管。」 
  馬榮貞道:「我沒有管,也不能管,我只是沒想到,做夢也沒想到……」 
  只聽一陣急促步履聲傳了過來。 
  馬榮祥道:「這麼晚了,是誰?」 
  步履聲又到門口,隨聽門外響起羅士信的話聲:「二哥跟小妹睡了麼?」 
  馬榮祥忙道:「是老三麼?還沒有,進來吧。」 
  羅士信推門而進,進門便道:「小妹,我聽說剛才後山出了事……」 
  馬榮貞道:「你怎麼知道?」 
  羅士信道:「我剛睡著,被他們驚醒了,起來一問才知道後山禁區出了事,我找了你半
天沒找著,心想你大概回房來了,所以趕來看看……」 
  微一搖頭道:「我沒想到『黑騎會』裡會發生這種事,真想不到,這要傳揚出去,怕不
被江湖同道笑掉大牙……」 
  目光一凝,道:「小妹,聽說他們是會裡的人?」 
  馬榮貞道:「我只這麼推測,不知道對不對。」 
  羅士信搖頭說道:「我想不會,『黑騎會』裡人咱們都知道。誰敢,誰又會,以我看不
可能,絕不可能是『黑騎會』裡的人。」 
  馬榮貞冷笑說道:「我剛才還跟二哥說過,外人誰能上得『努魯兒虎山』,誰又能潛進
後山禁區。」 
  羅士信道:「小妹以為是……」 
  馬榮貞道;「會主說得對,下山之路到處都是,要不是『黑騎會』的人,怎麼說他們該
往山下跑,絕不會自投羅網,往『黑騎會』大寨裡鑽。」 
  羅士信「哦」地一聲,道:「會主知道這件事麼?」 
  馬榮貞道:「會主就在後山練功,哪還有不驚動他的。」 
  羅士信沉吟了一下,道:「會主也認為他們是『黑騎會』裡的人?」 
  馬榮貞道:「會主是這麼說的。」 
  羅士信突然一聲冷笑道:「『黑騎會』裡竟會出了這種事,好一對無恥該死的狗男女,
我非查明這件事不可,這還像話……」 
  眉鋒倏地一皺,接道:「只是,『黑騎會』裡有誰……」 
  馬榮貞道:「你的心智高人一等,何不想想看。」 
  馬榮祥兩眼一睜,道:「小妹,難不成你知道……」 
  馬榮貞搖頭說道:「我不知道,我連他們的人影都沒瞧見,那一對無恥的狗東西滑得可
以,一個先跑把我引開了,另一個就從容地脫了身,不過,三哥你是自己人,當著你我沒有
什麼不好說的,『黑騎會』裡數來數去,除了我只有一個女人……」 
  羅士信臉色陡然一變,道:「小妹,你是說……」   
  馬榮貞道:「三哥自己想想看。」 
  馬榮祥突然說道:「事不關咱們,你們為什麼非管……」 
  羅士信道:「二哥,我是『黑騎會』的二會主。」 
  「我知道。」馬榮祥道:「可是這是什麼事,一個不好就闖大亂子,出人命不可,別說
捉個雙了,連人家的人影也沒瞧見,沒證沒據,能隨便指誰,我剛還跟小妹說,別亂猜,別
瞎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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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7 08:56:04 |只看該作者
  羅士信沉默了一下,一點頭道:「二哥說的不錯,就因為『黑騎會』裡除了小妹之外,
只有一個女人,所以更不能亂猜亂說,事不關咱們,就算說對了,對咱們沒什麼好處,萬一
冤枉了人,這愧疚夠咱們受的,這件事我也不管了,讓會主一人去處理吧。」 
  馬榮祥點了點頭道:「老三的看法跟我的一樣。」 
  馬榮貞冷然一笑道:「以我看這件事會不了了之。」 
  羅士信微微一愕,忙道:「這件事會不了了之,怎麼說,小妹?」 
  馬榮貞道:「剛才會主說我聽錯了,既叫我別聲張,也吩咐關玉飛等別輕舉妄動,他高
明,要是我我也會這樣做。」 
  羅士信臉色陡然一變,道:「小妹,你是說會主他也……」 
  馬榮貞淡然說道:「咱們這位同門可不是糊塗人。」 
  羅士信沉默了,臉色有點不太好看,突然,他搖頭說道:「管他呢,仍是那句話,事不
關咱們,能不了了之那最好,咱們還是裝成沒事人兒一般,睡咱們的覺吧。二哥、小妹歇著
吧,我走了。」 
  他是說走就走,扭頭出門而去。 
  馬榮貞冷笑一聲站了起來,道:「對,咱們還是睡咱們的覺吧,有時候人還是糊塗些
好。」掀簾隱入了那一邊。 
  這裡,馬榮祥愣愣地望著手裡那把森寒四射,明亮怕人的腰刀出了神…… 
  外面夜色濃,「黑騎會」的大寨,幾乎只剩下一兩盞燈,所以看上去讓人覺得夜色更濃。
羅士信臉色發白,步履匆匆地直朝前走。 
  突然,一處暗隅裡傳來幾聲輕微而清脆的彈指聲。 
  羅士信立即停步輕喝:「什麼人?」 
  只聽那暗隅裡傳出一個低低的嬌媚話聲:「冤家,嚷嚷什麼呀,看不見人,難道連香也
聞不見了?」 
  羅士信一驚,四下看了看,閃身竄進了暗隅裡。  
  暗隅裡,站著身著輕紗晚裝的任梅君,她,一頭秀髮披散著,豐腴成熟胴體若隱若現,
熱力四散,迷人。 
  任梅君不愧是一代尤物,這時候還看得羅士信呆了一呆,直了眼,任梅君嬌媚輕佻,開
了口:「瞧你那副饞相,還沒瞧夠麼。」 
  羅士信倏然驚醒,定了定神忙道:「我正要找你……」 
  任梅君吃吃一笑道:「找我幹什麼呀,還沒夠麼,說真的,正在風流銷魂興頭上,被鬼
丫頭壞了好事,恨得我牙癢癢地,走,跟我到屋裡去。」她抬皓腕,伸玉手就要拉。 
  羅士信忙道:「慢點,梅君,我還有話說。」 
  任梅君瞟了他一眼,媚蕩無比地道:「冤家,你還有什麼話說呀,不能待會兒再說麼。」
  羅士信忙道:「梅君,事糟了。」 
  任梅君毫無驚慌色,淡笑問道;「是麼?」 
  羅士信道:「我還會騙你不成。」 
  任梅君道:「怎麼個糟法?嗯,你說說看。」 
  羅士信道:「那丫頭可不是糊塗人,『黑騎會』裡的女人,除了她之外就只有你一個,
她心裡還不明白麼。」 
  任梅君妙目一瞇,道:「心裡明白怎麼樣?」 
  羅士信道:「怎麼樣,難道你不怕……」 
  「我怕什麼。」任梅君道:「我以為她只有永遠把這件事放在心裡。」   
  羅士信一怔道:「怎麼說,梅君?」 
  任梅君微微一笑道:「有道是,『拿賊拿贓,捉姦成雙』,如今她捉了哪一個呀……」
一頓接道:「她連個人影兒都沒瞧見,她又敢指誰呀,她要是敢不顧我這個師姐,我就能反
咬她一口,她敢麼,我又怕什麼。」   
  羅士信發了怔,沒話說。 
  「冤家。」任梅君玉手一拂,媚蕩蝕骨地道:「我都不怕,你又怕什麼呀,虧你還是個
男人家呢,怎麼連我這個女人家都不如呀,跟我……」 
  羅士信突然說道:「你要知道,連他都被驚動了。」 
  任梅君道:「他麼?」 
  羅士信道:「不錯。」 
  任梅君道:「又怎麼樣呀?」 
  羅士信一怔,輕叫說道: 「又怎麼樣,難道你連他也不怕……」 
  任梅君香唇抖動,一笑說道:「我要是怕他,我就不敢跟你……冤家,沒人比我更瞭解
他,這世上也沒第二個能控制他,我叫他往東,他絕不敢往西走半步,明白麼?」 
  羅士信道:「真的?」 
  任梅君道:「我還會騙你不成,要沒有我呀,他不但當不成這『黑騎會』的會主,斗不
了郭家,就連玉翎雕也別想碰了,總而言之一句話,要沒我這個嬌妻,他就全完了。」  
  羅士信遲疑著說道:「我還是有點不放心……」 
  任梅君道:「你不放心什麼呀,再過不了多久,這『黑騎會』跟我就會是你的了,到那
時候你還怕誰呀!」 
  羅士信道:「那為什麼現在不……」 
  「你急什麼呀!」任梅君道。「到時候還少得了你的麼,『黑騎會』一手攬過,又得了
個嬌妻,這種事上哪兒找呀。冤家,放明白點,我還有用他的地方。」 
  羅士信道:「梅君,你真打算……」 
  任梅君道:「我把人都給你了,還會有假麼,什麼都可能假,今晚上的事總不假吧,可
是話又說回來了,你得乖乖聽我的,要不然憑我任梅君這個人兒,帶著偌大一個『黑騎會』
嫁妝,可不怕沒人要……」 
  羅士信忙道:「梅君,我當然全聽你的。」 
  任梅君淫蕩地抬手在他臉上擰了一把,吃吃笑道:「這才是,這才是我的乖冤家。」 
  羅士信道:「可是,梅君,不瞞你說,那丫頭我不在乎,我二哥我也沒放在心上,我只
怕萬一讓大哥知道……」 
  任梅君道:「到那時候你已經是『黑騎會』的會主了,有我這麼一個嬌妻,有我哥哥那
麼一個大舅子,你還怕什麼呀!」 
  羅士信搖頭說道:「我仍是難安心……」 
  任梅君目光一凝,道:「那麼有一個辦法,你捨得麼?」 
  羅士信忙道:「什麼辦法?」 
  任梅君道:「把鬼丫頭拖下水,只要沾著水,她就別想說別人。」 
  羅士信臉色一變,沒說話。 
  任梅君道:「怎麼,捨不得麼?」 
  羅士信忙道:「我倒不是捨不得,我只是不忍心……」 
  任梅君道:「不忍心什麼?」 
  羅士信道:「磕頭的兄妹,這麼多年來……」 
  任梅君淡然一笑道:「人家可不這麼想。冤家,人家是怎麼對你呀,你心裡有人家,人
家心裡可沒有你呀。」 
  羅士信臉色又復一變,沒再說話。 
  任梅君道。「怎麼樣呀,願不願意呀?」 
  羅士信道:「可是他哥哥在……」 
  任梅君道:「你不是沒把他放在心上麼,那怕什麼呀,把他交給我好了,我擔保他礙不
了手,也擔保他不會說什麼。」 
  羅士信一驚忙道:「梅君你是要……」 
  「你緊張什麼呀。」任梅君笑道:「殺人,我可沒那麼大的膽,那麼狠的心,你瞧……」
  一雙玉手一揚,道:「我這雙手既白又嫩,能殺人麼,哪像呀。」 
  羅士信神情微鬆,道:「那你打算……」 
  任梅君道:「那是我的事了,你別過問。」 
  羅士信沒話說,遲疑良久,猛一點頭道:「好吧,梅君,我干,只是你得幫我個忙……」
  任梅君眨動了一下美目,道:「我幫你什麼忙呀?」 
  羅士信道:「我一個人怕對付不了那丫頭。」 
  任梅君道:「誰要你對付她。」 
  羅士信一怔道:「你不是要把她拖下水麼。那不就是說要我……」 
  任梅君嬌笑一聲道:「好哇,膽子不小,你動的什麼念頭,打的什麼主意。既然敢當著
我說這話,也不怕我拈酸吃醋劈了你……」 
  羅士信搖頭說道:「梅君,這原是你的意思。」 
  任梅君道:「睡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眠,我的意思可不是這樣兒。」 
  羅士信訝然說道:「你的意思不是這樣兒?」 
  任梅君道:「當然,我會把她往你懷裡送,讓她分享我一杯羹?你美死了,哪有那麼好
的事,我可沒那麼大方。」 
  羅士信詫聲說道:「那你的意思是……」 
  任梅君道:「反正輪不到你,過一陣子也許你能分杯殘羹,那還得看我是不是願意,是
不是高興。」 
  羅士信臉色微變,道:「這麼說你是打算把她交給別人……」 
  「怎麼,」任梅君笑哈哈地道:「給別人你就捨不得麼,你想肥水不落外人田,來個一
箭雙雕,我跟『黑騎會』就是別人的……」 
  羅士信忙道:「梅君,我不是這意思……」 
  任梅君道:「那就別再多說了,一切聽我的就是。冤家,如今事已定,你的心應該定了,
他整夜練功的時候不多,別讓我一個人獨守空閨孤苦伶仃,寂寞這美好良宵,走吧。」拉著
羅士信跑入了暗隅裡。 
  羅士信低頭了,在美色與名利之下低了頭。他不但低了頭,而且昧心出賣了磕頭兄妹。
  說來說去厲害的只是一個人——任梅君。 
  天快亮的時候,任梅君嬌慵無力地回到了後寨,那也是一間木屋,不大,可也不小。她
香唇旁掛著一絲滿足的笑意,推開了門。 
  門開後,燈光外射,她為之一怔。 
  佈置豪華、考究的屋子裡,鋪地紅毯上站著個人,是個身材修長的黑衣人。 
  他,玉面朱唇,劍眉鳳目,俊美英挺,只可惜眉宇間煞氣太濃。   
  他,赫然是大爺郭燕翎的大少玉珠! 
  郭玉珠手裡拿著一個小巧玲瓏的琉璃瓶,不住地聞,只不知道那是什麼能使他這麼著迷。
  任梅君一怔之後立即定了神,一邊緩步進屋,一邊說道:「你回來了。」   
  郭玉珠側著身,沒轉頭,仍在聞,道:「是的,我回來了。」 
  任梅君道:「這次怎麼這麼早?」 
  郭玉珠道:「練功完得早了些,兩位老人家沒事,所以我提早回來了……」轉過臉倏然
一笑道:「回來早還不好麼,省得你獨守空閨,寂寞愁苦。」 
  任梅君含嗔的白了他一眼道:「你要那麼體貼早就好了。」 
  郭玉珠笑問道:「怎麼,我還不夠體貼麼?」 
  任梅君話鋒忽轉:「二位老人家安好?」 
  郭玉珠微一點頭道:「二位老人家安好,剛才還問起你,空時不妨常去請個安,問候問
候。」 
  任梅君道:「說真的,我有好些日子沒上去了……」 
  「可不是麼。」郭玉珠道:「算算倒有七、八天了……」目光一凝,道:「這麼早上哪
兒去了,睡不著散步去了?」 
  任梅君道:「躺著也是躺著,不如出去走走。」 
  郭玉珠點頭說道:「努魯兒虎山區空曠,早上空氣清新,出去散散步,足以醒腦清神,
對於練武的人來說,那是大有裨益。」 
  任梅君微微一笑道:「可不是麼,我出去走了一趟之後,渾身透著舒服。」 
  郭玉珠目中異采閃動,淡淡笑道:「是該這樣,足見我沒有說錯。」 
  任梅君道:「今後我打算常出去走走。」 
  郭玉珠笑道:「可別在平常,最好找我練功的時候,要不然獨守空閨,寂寞愁苦的不是
你而是我了。」 
  任梅君也笑了,笑得好美好甜,好嬌好媚,她忽地目光一凝,落在郭玉珠手裡那琉璃瓶
上,道:「你拿的是什麼?」 
  郭玉珠笑笑說道:「你那瓶花高價得來不易的西洋貢品。」 
  任梅君訝然說道:「大男人家,你拿它幹什麼呀!」  
  郭玉珠搖了搖頭,道:「西洋人真會為女人家著想,這玩藝兒灑在身上,香味兒是迷人,
到哪兒沾哪兒,人走了,香風仍在,香澤仍存,無怪乎大內那些宮女珍惜萬分,求之若狂
呢。」 
  任梅君臉色微微一變,道:「可不是麼,聽說這玩藝兒由花露跟香精製成,灑在身上到
外面走一趟,足以風靡每一個男人。」 
  郭玉珠笑了笑,隨手把那琉璃瓶放在妝台上,道:「坐,梅君,咱們一夜沒見了,聊
聊。」 
  他坐在了錦椅上,任梅君卻走過去斜倚在床頭上,嬌慵無限,姿態醉人,她揚著眉,瞇
著眼,道:「你想跟我聊些什麼?」 
  郭玉珠道:「夫妻倆閒話家常,想說什麼就說什麼……」話鋒一轉,接道:「梅君,昨
晚上後山禁區出了事,你可知道?」 
  任梅君淡淡說道:「一大早我就聽說了。怎麼,驚動你了?」 
  郭玉珠道:「我就在後山禁區裡,那還不被驚動……」目光一凝,道:「你聽說是什麼
事了麼?」 
  任梅君微一點頭道:「聽說了,好事。」 
  郭玉珠微一點頭道:「不錯,是好事,那一對狗東西居然敢在後山禁區裡野草堆中苟且
野合,其大膽與無恥可見一斑。」 
  任梅君淡淡一笑道:「你漏說了一點。」 
  郭玉珠道:「我漏說了哪一點?」 
  任梅君道:「那一對尋歡的人兒也頗見高明。」 
  郭玉珠道:「怎見得?」 
  任梅君道:「後山是禁區,平常弟兄們不許往那裡走,至於你在哪兒練功,也只走那麼
兩趟,根本不許有人打擾……」 
  郭玉珠道:「巧得是我特別囑咐過馬師姐,要她特別留意後山。」 
  任梅君笑笑說道:「你那位可人的馬師姐卻未能逮住一個半個。」   
  郭玉珠道:「那麼說那一對狗東西運氣好。」 
  「不然。」任梅君微一搖頭,道:「他倆要是運氣好的話,就不會被人撞散好事了。」
  郭玉珠道:「不錯,不過應該說姦情敗露較為恰當。」 
  任梅君道:「其實那邊也沒什麼兩樣。」 
  郭玉珠微微一笑道:「只不知那女的是什麼人,她要是個未嫁的姑娘家,那就是個十足
的無恥淫娃,這輩子誰還要她,她要是個有夫之婦,那更是個水性楊花的蕩婦,喪德敗行,
誰不罵……」 
  任梅君吃吃笑道:「你擔什麼心,她要是未嫁的姑娘家,至少那漢子會要她,她要是個
有夫之婦,既然敢做,又何怕人罵。」 
  郭玉珠道:「她丈夫要是知道,縱不殺了她,也要休了她。」 
  「不。」任梅君搖頭說道:「我以為她丈夫該更喜歡她。」 
  郭玉珠道:「怎麼說?」 
  任梅君道:「不該麼?不花一文錢弄來一頂綠頭巾。」 
  郭玉珠臉色一變,旋即撫掌大笑:「妙,妙,妙,真是絕妙好辭,梅君,有你的。」 
  任梅君笑容微斂,道:「說正經的,對這件事,你打算怎麼辦?」 
  郭玉珠微微一笑說道:「我的做法一定很出乎你意料之外。」 
  任梅君聽了郭玉珠的話,輕輕地「哦!」了一聲道:「你打算怎麼做?說給我聽聽?」
  郭玉珠微一抬頭道:「別讓我說,我先問問你,你以為我會怎麼做?」 
  任梅君道:「查明、嚴辦、殺無赦。」 
  郭玉珠抬頭說道:「你錯了,梅君!」 
  任梅君微愣說道:「怎麼?我錯了?」 
  郭玉珠道:「是的,你錯了!」 
  任梅君道:「我怎麼錯了?難道你不打算追究……」 
  郭玉珠道:「我是『黑騎會』一會之主,那一對狗東西既然是『黑騎會』裡人,這就等
於是家醜,家醜豈可外揚……」   
  任梅君道:「那麼你打算……」   
  郭玉珠道:「裝聾作啞,不了了之。」   
  任梅君妙目微睜,道:「好一個裝聾作啞,你倒可以裝聾作啞,『黑騎會』弟兄這麼多,
只怕別人不會跟你一樣地裝聾作啞。」  
  郭玉珠微微一笑道:「我這個會主都只好隱忍裝聾作啞,我看看他們誰敢不跟我一樣地
也隱忍裝聾作啞。」    
  任梅君道:「殺?」 
  郭玉珠笑道:「誰都怕這個字,不是麼?」   
  任梅君道:「人沒有不惜命的,不過讓人把這件事藏在心裡……」 
  郭玉珠道:「我也不許他們藏在心裡。」 
  任梅君呆了一呆道:「你能……你又不是神仙,可以讓人家別說,怎能讓人家不想?」
   
  郭玉珠道:「我能,只要派兩個心腹人下山,就能解決這難題。」 
  任梅君微愕說道:「派兩個人下山去幹什麼?」 
  郭玉珠道:「不惜一切代價,到哪個旗裡換取一男一女,找個夜晚把他倆弄到山上來,
制他倆穴道,把他倆放在一處,然後一劍揮下,這不就行了麼?」 
  任梅君笑道:「好主意,玉珠,我可沒想到你頗有一套鬼心智。」 
  郭玉珠道:「這硬是被逼出來的。」 
  任梅君柳眉微微一皺,道:「好是好,只是你不覺得太狠了些麼?」     
  郭玉珠淡然一笑,笑得怕人,道:「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為了自己就不顧了那麼
多了。」 
  任梅君微微一懍,抬頭說道:「我也沒想到你有那麼狠的心腸!」 
  郭玉珠哼哼笑道:「我連生身父母都不要了,心腸還不夠狠麼,其實那也要看跟誰比,
有道是:『青竹蛇兒口,黃蜂尾上針,兩者不為毒,最毒婦人心』,要是跟有些女人家比起
來,我這付狠心腸該是小巫見大巫!」 
  任梅君笑道:「不錯,這倒是實話,我的心腸就夠毒的,你可得提防點!」 
  郭玉珠笑道:「何用你提醒,我早就在時刻提防了,明槍好躲,暗箭難防,最怕死在睡
夢中,那不但冤而且可憐。」 
  任梅君含笑說道:「我真要來個謀殺親夫的話,你是躲不掉的!」 
  郭玉珠笑問道:「是麼?」 
  任梅君道:「我殺人是不用刀的,手上連點血腥兒都不沾。」 
  郭玉珠撫掌笑道:「只怕這是實話,怕人的也就在這兒……」 
  任梅君目光忽地一凝,道:「別胡扯了,說正經的,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郭玉珠臉上堆著殘餘的笑容,道:「一句話,因為我不算糊塗,明安危,知利害。」 
  任梅君微愕說道:「這話……」 
  郭玉珠道:「梅君,你明白。」 
  任梅君笑了,微一點頭,道:「不錯,我明白,你也明白了?」 
  郭玉珠道:「早在我進入那堆野草裡查看,聞見一股特有的香味兒時我就明白了,所以
我交待馬師姐別聲張。」 
  任梅君道:「所以你拿起那琉璃瓶聞個沒完?」 
  郭玉珠道:「我很為那股香味陶醉。」 
  任梅君淡然一笑道:「你以為她會聽你的麼?」 
  郭玉珠道:「她要是也跟我一樣地明白的話,我以為她會聽我的。」 
  任梅君道:「你這話……」 
  郭玉珠道:「她得提防著被人反咬一口。」 
  任梅君笑了,道:「真是,拿賊拿贓,捉姦成雙,她卻連個人影都沒瞧見。」話鋒忽地
一轉,道:「我以為你心裡並不願意這麼做。」 
  「當然,」郭玉珠道:「我恨不得把他倆碎屍萬段,挫骨揚灰。」 
  任梅君道:「為什麼不這麼做?」 
  郭玉珠道:「我說過,我明安危,知利害,我不願因小失大。」 
  任梅君一笑說道:「這麼說你是甘願戴綠頭巾了?」 
  郭玉珠臉色一變,目中寒芒暴閃,道:「無論你跟誰,我絕不干涉,願意永遠裝聾作啞
下去,但是我希望你以後做得高明點。」 
  任梅君嬌笑說道:「這樣的丈夫少見,你倒真大方啊。」 
  郭玉珠淡然一笑道:「早在你把身子給我的那一天,我就大方了。」   
  任梅君目光一凝,道:「玉珠,這話怎麼說?」 
  郭玉珠道:「我並不是頭一個。」 
  任梅君花容一變,旋即吃吃笑道:「原來你並不糊塗啊……」 
  郭玉珠道:「再糊塗的人他也不會糊塗到這地步,你要是把郭玉珠當成了永不解事的公
子哥兒,那你就錯了。」 
  任梅君道:「看來從今後我得對你重新估價。」 
  郭玉珠道:「那是應該的,等吃了虧那就來不及了。」 
  任梅君笑道:「你放心,我這個人永不會吃虧的。」 
  郭玉珠道:「那就好,告訴我,以前的是誰?」 
  任梅君道:「你問這個幹什麼?」     
  郭玉珠道:「沒什麼,只是想知道一下,說不說在你。」 
  任梅君道:「你拈酸吃醋麼?」 
  郭玉珠笑道:「你以為我會麼?我要會拈酸吃醋的話,到如今我這『黑騎會』大寨裡,
至少要樹上上百個空壇了。」 
  任梅君輕拍玉手笑道:「這才是絕妙好詞,其實告訴你也無妨,說出來會嚇你一大跳,
因為你絕想不到,做夢也想不到……」 
  郭玉珠道:「郭玉珠別的沒有,倒有一顆嚇不破的鐵膽。」 
  任梅君凝目一笑道:「你以為我這身所學是怎麼來的?」 
  郭玉珠臉色陡然一變,道:「我早就懷疑了!」 
  任梅君道:「什麼地方讓你懷疑了?」 
  郭玉珠道:「你常去請安,每一次總要在那兒待幾天。」 
  任梅君道:「這也是人之常情,並不足讓你動疑。」 
  郭玉珠道:「你每去一次,那兒總要閉門三天,不見任何人,這情形並不尋常。」 
  任梅君笑道:「這倒說著了,敢情你還是個有心人哪。」 
  郭玉珠淡然一笑道:「誰叫你是我的枕邊嬌妻?這兩位也是一樣?」 
  任梅君道:「我不是也常去請安麼,要是停一陣子不去,他兩位就會想我。」 
  郭玉珠道:「好的是我還勸你常去。」 
  任梅君道:「以後只怕你就不會讓我去了。」 
  「不,」郭玉珠搖頭說道:「我說過,我絕不干涉你。」 
  任梅君笑了,笑了笑之後始道:「其實也是,我任家幫你的忙,你要什麼給什麼,這對
你總是有益無損的,你不干涉我,我也不干涉你,緣盡分散,將來你還可以找個姑娘,又何
必管那麼多!」 
  郭玉珠淡然一笑道:「其實我有點懊悔了。」 
  任梅君道:「你懊悔什麼?」 
  郭玉珠道:「懊悔我所得的一切。」 
  任梅君笑道:「可惜你已經騎虎難下,別的不說,就拿你對你那位霜姐的事,郭家人就
饒不了你。」 
  郭玉珠道:「好在我只是懊悔,並沒有打算收手回頭。」 
  任梅君道:「這麼說你是打算在這條路上走下去。」 
  郭玉珠笑笑說道:「不到地獄,永無休止,反正已經壞了,何不乾脆壞下去。」 
  任梅君嬌笑說道:「那咱倆的緣份還沒有盡。」 
  郭玉珠道:「當然,郭家還沒有敗亡。」 
  任梅君目光一凝,道:「你這話什麼意思?」 
  郭玉珠微微一笑道:「你我都明白,不是麼?」 
  任梅君臉色一變,她笑了:「我何止要對你重新估價,簡直該把你抬得高高地。」 
  郭玉珠道:「那倒不必,抬得高,摔得重,我寧願你把我看低些,這樣我還可以安心睡
覺……」 
  任梅君妙目一睜,道:「玉珠,我生平第一次走眼……」 
  郭玉珠陡然一笑道:「你忒謙,我不知道你的還多,而我卻已在你指掌間。」 
  任梅君嬌媚一笑道:「夫妻倆嘛,誰吃點虧有什麼關係,是麼?」 
  郭玉珠笑笑說道:「話是不錯,你我夫妻總要有一個得吃虧的。」 
  任梅君道:「做丈夫的都該體貼疼愛自己的嬌妻,吃虧的應該是你而不是我。」   
  郭玉珠道:「我是說將來。」 
  任梅君道:「夫妻不都要白首偕老麼?」 
  郭玉珠淡笑說道:「你知道,我也明白,你我這種夫妻是不可能到白頭的,能再維持三
五年,就稱得上個『長』字。」 
  任梅君笑了,道:「將來你打算讓我吃虧?」 
  郭玉珠道:「我這個人有一句說一句,到了那一天我就不會再讓你了。」 
  任梅君笑道:「可巧我也從不讓人。」 
  郭玉珠微微一笑,忽轉話鋒,道:「告訴我,如今的這個是誰?」 
  任梅君含笑問道:「你猜猜看?」 
  郭玉珠道:「你不願意說?」 
  任梅君道:「我不能不為他的安危著想。」 
  郭玉珠道:「你以為我敢殺他麼?」 
  任梅君道:「你現在當然不敢,不過到你敢殺我的那一天,你也就一樣地敢殺他了。是
不,不讓你知道他是誰不就沒事了。」 
  郭玉珠淡然一笑道:「我沒想到你會這麼護他。」 
  任梅君道:「這是一定的道理,戀姦情熱嘛。」 
  郭玉珠道:「你以為我不知道他是誰麼?」 
  任梅君道:「你知道他是誰?」 
  郭玉珠微一搖頭道:「我還是裝作不知道得好。」 
  任梅君目光一凝,笑道:「你讓我有高深莫測之感。」 
  郭玉珠道:「是麼,為什麼?」 
  任梅君道:「我懷疑你真知道他是誰,可是我又不信你會知道……」 
  郭玉珠笑笑說道:「我倒希望你對我永遠高深莫測。」 
  任梅君搖頭說道:「我還是不相信你知道他是誰。」 
  郭五珠道:「信不信由你,不信也就算了。梅君,我跟你交換個條件。」 
  任梅君呆了一呆道:「你要跟我交換什麼條件?」 
  郭玉珠道:「我暫時不殺他,你暫時也不許動馬家兄妹。」 
  任梅君神情微微一震,道:「誰說我要動馬家兄妹了?」 
  郭玉珠淡然一笑道:「梅君,對你,我瞭解的夠。」 
  任梅君突然笑了,道:「看來我也在你指掌之間。你說暫時?」 
  郭玉珠道:「是的,以後你愛怎麼樣就怎麼樣,我不管。」 
  任梅君道:「為什麼你不讓我動他兄妹?」   
  郭玉珠道:「那樣,跟你暫時不動我一樣。」   
  任梅君道:「你也有用他兄妹之處?」   
  郭玉珠道:「不錯,你答應麼?」   
  任梅君嬌笑說道:「夫妻間還不是說一句是一句,有什麼答應不答應的,不過很顯著的,
在這個條件上交換我吃了虧。」   
  郭玉珠道:「你以為你吃了什麼虧?」 
  任梅君道:「你根本就不知道他是誰,還說什麼殺不殺。」 
  玉珠道:「梅君,你以為我是施詐?」 
  任梅君道:「難道不是?」 
  郭玉珠淡然一笑道:「梅君,你那位羅三哥如何?」 
  任梅君一驚睜大了妙目,脫口說道:「你怎麼知道……」 
  郭玉珠道:「一句話,郭玉珠不傻。」 
  任梅君不肯放鬆,道:「告訴我,你怎麼知道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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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7 08:59:19 |只看該作者
  郭玉珠道:「這兒還有第二個能讓你看得上眼的麼,要有的話,這事情不會發生在那位
羅三哥來了之後。」 
  任梅君道:「玉珠,你好厲害。」 
  郭玉珠道:「你誇獎了,這只是最起碼的防身之術。」   
  任梅君道:「就算你知道他是誰,我仍然吃了虧。」 
  郭玉珠道:「你還認為你吃了什麼虧?」 
  任梅君道:「你暫時本不敢殺他。」 
  郭玉珠道:「誰說的?」 
  任梅君道:「我說的,剛才你也說過。」  
  郭玉珠搖頭說道:「你錯了,梅君,論心智、論所學,任何一種,羅士信他都難跟郭玉
珠一較長短,這你明白,既然這樣,再加上你還有用我之處,我若咬牙殺了羅士信,我不信
你會因為他轉而對付我,壞了你的大事,大事跟羅士信比較起來,羅士信就顯得太微不足道
了,更何況你將來也有殺他的一天。」 
  任梅君忽然說道:「玉珠,你簡直高明得怕人,我可沒想到你會有這麼高的心智,伴著
像你這麼一個人,朝夕相對,我怎麼能安。」 
  郭玉珠微一搖頭道:「別扯遠了,梅君,說吧,你到底答應不答應?」 
  任梅君一點頭道:「我答應,也只好答應了,不答應行麼。」 
  郭玉珠道:「暫時不動馬家兄妹。」 
  任梅君道:「是的,我絕不殺他們就是。」 
  郭玉珠道:「也不許假別人之手。」 
  任梅君臉色為之一動,道:「你看我會麼?」 
  郭玉珠道:「我瞭解你,你比我更瞭解你自己。」 
  任梅君搖頭說道:「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看來在知彼這方面我是略遜你一籌,厲
害呀厲害。好吧,我答應。」 
  郭玉珠目光一凝,道:「梅君,你我就憑這一句話。」 
  任梅君道:「當然,你以為我會言而無信麼?」 
  郭玉珠搖頭說道:「我並不怕你言而無信,除非你做的極其高明,要不然只讓我看出一
點跡象,我便先發制人,下手你那位羅三哥。」 
  任梅君妙目暴睜,道:「郭玉珠,你敢!」 
  郭玉珠淡然說道:「任梅君,你看我敢不敢!」 
  任梅君煞威一斂,微笑說道:「看來你的翅膀已經硬了,如今我連懾也懾不住你了,我
自恨走眼低估了你,想想我真懊悔找上你。」 
  郭玉珠道:「這話也許是真的,不過你並沒有找錯人。」 
  任梅君道:「是麼?」 
  郭玉珠道:「事實上你能利用我達到一切目的。」 
  任梅君詫異地望了他一眼,搖頭說道:「我沒有糊塗的時候,可是現在我就不懂了……」
  郭玉珠道:「你不懂什麼?」 
  任梅君道:「我不懂為什麼你明知我是利用你,你還要……」 
  「很簡單。」郭玉珠道:「你利用我,我也利用你,互相利用,你明白麼,你利用我的
人去達到你的目的,我則利用你的人力財力去達到我的目的。」 
  任梅君道:「你有什麼目的?」 
  郭玉珠雙眉微揚,道:「先出一口氣,繼而稱霸天下,傲視群倫。」 
  任梅君嬌笑道:「原來如此,那除非到了將來你能殺了我。」 
  郭玉珠道:「當然,我明白,我有這把握,否則我無法達到我的目的。」 
  任梅君笑道:「將來是誰死在誰手裡,那等將來再看吧……」 
  郭玉珠道:「現在你我仍是恩愛夫妻。」 
  任梅君道:「我不會跟你恩愛得把什麼都忘了。」 
  郭玉珠道:「你必須得忘,舉個例子來說,你不能因為將來的勝負,在現在限制我的所
學,因為你要利用我!」   
  任梅君道:「我可以不限制你,但我不能任你學到無法控制的境界!」   
  郭玉珠道:「你還想控制我?」 
  任梅君道:「否則我無以在將來制你。」 
  郭玉珠傲然一笑道:「遲了,梅君。」   
  任梅君道:「遲了?你以為我現在就控制不了你了?」 
  郭玉珠微微一笑道:「你信不信?現在就是你跟禁區裡的那兩位聯手,怕也難接下我一
百招……」 
  任梅君目光微凝,道:「我不信。」 
  郭玉珠道:「信不信由你。」 
  任梅君道:「你怎麼會有這麼神速的進境?」 
  郭玉珠道:「你不信麼?」 
  任梅君道:「我本就不信。」 
  郭玉珠道:「不信你何必要問,不問也罷。」 
  任梅君道:「假如我信呢?」 
  郭玉珠道:「那也得看我願不願意說。」 
  任梅君倏然一笑道:「我的大會主,你留著吧。」仰身躺在床上。顯然她仍是不信。 
  郭玉珠唇邊泛起一絲神秘笑意,道:「怎麼,還想睡?」 
  任梅君道:「折騰了一夜,既沒睡好,又累,好難受,你出去吧,讓我睡一會兒。」 
  郭玉珠目中閃起異采,道:「天已經大亮了。」 
  可不是麼,曙光已經透窗了。 
  任梅君道:「那有什麼要緊,反正我沒事,你行行好,心疼心疼我。」 
  郭玉珠道:「當然,你是我的嬌妻,我不心疼你心疼誰。」站起來逼了過去。 
  任梅君驚聲說道:「你要幹什麼?」 
  郭玉珠道:「你知道……」 
  人,撲了過去…… 
  屋裡的燈滅了,傳出了任梅君一陣咿唔聲。 
  任梅君厲害,郭玉珠也不含糊,他要在這方面報復,傷任梅君的身子,這等於是慢性的
殺妻。










第二十三章 毒 計
  這一天,郭玉珠跟任梅君高坐大廳之上,派人召來了馬榮祥、馬榮貞兄妹,當然,羅士
信也跟來了。
  進了大廳落了座,馬榮祥向上座微一欠身,問道:「會主叫我來有什麼事兒麼?」
  郭玉珠一抬手道:「還是讓梅君說吧。」
  馬榮祥立即轉望任梅君。
  任梅君未語先露幾分嬌媚笑意,然後柔聲說道:「我想麻煩馬二哥一趟……」
  馬榮祥道:「大妹子說這話就見外了,我自進黑騎會以來,可以說整天吃閒飯,筋骨硬
了,人也胖了,就連功夫也擱下了,早就想動動,也早就應該動動,說什麼麻煩,有什麼事,
大妹子只管說就是。」
  任梅君笑笑說道:「馬二哥既然這麼說,那我就不客氣了……」
  頓了頓接道:「有批本會的餉銀,我想請馬二哥押一趟……」
  羅士信兩眼異采一閃。
  郭玉珠掃了他一眼,可惜他沒看見。
  馬榮祥道:「不知這是押進來,還是押出去?」
  任梅君嬌笑說道:「馬二哥這話問得……自然是押進來。」
  馬榮祥黑臉一紅,有點窘,本來嘛,餉銀自是押進來,哪有押出去的道理,當即他又問
道:「這批餉銀從什麼地方啟運?」
  任梅君道:「『遼陽城』自家的鏢局裡,『黑騎會』的所在處,卻是我哥哥給的。」無
如,郭玉珠表現的毫不在意。
  羅士信目中異采又是一陣閃耀。
  馬榮貞卻眉鋒皺道:「這麼說得到『遼陽』去押?」
  任梅君微一點頭道:「當然,路不近,所以我說偏勞。」
  馬榮貞道:「二哥是本會的副會主,為『黑騎會』做事是應該的,只是要到『遼陽』去,
只怕是險了些……」
  任梅君笑笑說道:「不錯,是險了些,一得通過官家的各處關卡,二得小心郭家的人,
不過馬二哥若是怕險,我可以另派別人……」
  這一著厲害,馬榮祥英雄幾十年,哪聽得了這個。
  他濃眉一揚,立即說道:「不,大妹子,我去,不必另派別人,大風大浪我經過,水裡
火裡我也去過,要是這點路我都走不了,還在江湖上混什麼,只問大妹子什麼時候動身?」
  任梅君道:「馬二哥,小妹她也是一番好意,馬二哥是她的手足胞兄,她哪有不為馬二
哥的安危著想的道理。」
  馬榮貞的臉色有點異樣,可是她沒說話。
  馬榮祥霍地站起,道:「大妹子別說了,你說一聲,什麼時候動身?」
  任梅君道:「馬匹、盤纏我都已經準備好了,另外還有兩個弟兄隨行,以便隨時打個下
手,馬二哥只找關玉飛……」
  馬榮祥向上座一抱拳,道:「我這就找他去。」轉身走了出去。
  馬榮貞跟著站了起來,一聲:「會主,任師姐,我也告退。」她跟著走了。
  當然,羅士信也只有跟了出去。
  剎時間這大廳裡就剩下了郭玉珠跟任梅君夫妻兩人。
  突然,郭玉珠笑了,笑得很輕微,也有點陰。
  任梅君回目問道:「你笑什麼?」
  郭玉珠道:「替你高興啊,不該麼。」
  任梅君目光一凝,道:「玉珠,你這話什麼意思?」
  郭玉珠道:「你自己明白。」  
  任梅君道:「明白我還用問你。」
  郭玉珠臉色一寒,道:「梅君,你忘了咱們的條件。」
  任梅君道:「什麼條件?」
  郭玉珠道:「裝什麼糊塗,我不殺羅士信,你不動馬家兄妹。」
  任梅君道:「我沒忘了,誰說我動馬家兄妹了。」
  郭玉珠道:「梅君,我不傻,你自己也明白,而且從羅士信眼中流露的神色,我也看得
出來。」
  任梅君「哦!」地一聲,嬌笑說道:「我明白了,你是指我派馬二哥到『遼陽』押餉銀
這件事,是麼?」
  郭玉珠冷然點頭,道:「不錯,你這不是動他是什麼?」
  任梅君道:「是麼,那你說說看這怎麼叫動他,我又怎麼個動他法?」
  郭玉珠冷冷一笑,道:「梅君,別把人都當成傻子,你把他調離』黑騎會』叫他去押餉
銀,闖官家關卡,過郭家地盤,這不是動他是什麼?至於動他的辦法,那多得很……」
  任梅君道:「你以為你很聰明,你的心智很高,對麼?」
  郭玉珠道:「那我不敢說,至少我並不太糊塗。」
  任梅君一點頭,冷笑說道:「那就好,我叫他押一趟餉銀,你就疑神疑鬼,以為我要動
他,我如果要動他,辦法多得很,何必非派這個不可,玉珠,你可知道,我任梅君可不是個
平常女人,只打算殺一個人,我能做得神不知、鬼不覺,連血都瞧不見一滴,豈會讓你知道。
你幹什麼這麼護著他呀,是想討好麼。告訴你,無論誰進我『黑騎會』來,他就別想充大爺、
吃閒飯,你也最好別打歪主意,人家可未必瞧得上你。」  郭玉珠臉上變了色,一拍座椅
扶手,道:「梅君,你這是什麼意思……」
  任梅君道:「什麼意思麼,你自己明白,現在到底跟以前不同了,翅膀長硬了是不!居
然敢跟我拍椅子了,郭玉珠,你別沒良心,要不是任家你能有今天。要不是我哥哥給這麼個
『黑騎會』讓你安身,你能逃得過你爹爹的『玉龍令』麼!」
  郭玉珠臉色連變,最後變得一張臉鐵青,神色怕人,霍地站了起來,望著他那嬌妻,冰
冷說道:「少跟我說這些,一句話,馬二哥要有什麼差池,我唯你任梅君是問,話我說了,
到時候可別怪我沒打招呼。」拂袖行了出去。
  背後,任梅君撒了嬌:「好哇,郭玉珠,你敢走,你就完了,我還沒有完呢,你給我站
住,你給我回來,郭玉珠,你聽見沒有,你聾了……」
  郭玉珠真像聾了,人已出了大廳。
  「郭玉珠,你,你還有良心沒有,你還算人麼,你的良心叫豹吃了,我任梅君人給了你,
什麼都給了你,我任家待你那樣,剛站穩一點你就對我這樣,你,你……」
  郭玉珠早走遠了,她撒她的嬌,只有她自己聽得見。她那話聲越來越低,最後完全沉寂
了。
  大廟裡剛靜下來,背後響起個話聲:「夠了吧?」
  任梅君霍然轉身,背後站著羅士信,他背著手,臉上浮著異樣的表情,嘴角噙著一絲陰
鷙笑意。她哼了聲,道:「你什麼時候進來的?」
  羅士信道:「剛進來,就在你住嘴的時候。」
  任梅君道:「他人呢?」
  羅士信道:「出去了,我看著他出了大門。」
  任梅君忽然笑了,送過勾魂一瞥:「怪不得你敢進來,我說你怎麼那麼大膽……」
  羅士信雙眉一揚道:「你可別以為我怕他,在外面闖了這麼多年,什麼人我沒有見過,
就連他那個爹我也沒放在眼裡,何況是……」
  任梅君嬌媚一笑道:「真的!真不怕他。」
  羅士信突然一陣激動,欺進一步到了任梅君身側,伸手撫上任梅君那滑若凝脂的香肩,
道:「梅君,別說這些了,那天晚上讓那鬼丫頭搞散了咱們的好事,這幾天害得我一直神不
守舍,現在他出去了……」    「你呀!」任梅君媚態暴露,媚得人蝕骨銷魂,伸出水
蔥般一根玉指,一下子點在羅士信額角之上:「你就像個饞嘴的貓,你不守舍,你就以為我
好受,害得我好幾天夜裡沒能睡好覺,你真是個害人精、冤家,前輩子不知道怎麼欠了你的
了……」  
  羅士信好不激動,兩眼要噴火,連說話都帶著抖:「那,梅君,現在咱們……」
  「現在?」任梅君瞟了他一眼,道:「你也不瞧瞧是什麼時候,光天化日之下有什麼情
趣呀,我可不答應,要嘛就等晚上……」
  突然一搖頭,皺著眉說道:「偷偷摸摸的,難受死人了,再說這也不是長久之計,要想
名正言順,沒顧沒慮,除非……」倏地住口不言。
  羅士信目芒一閃道:「你捨的麼?」
  任梅君妙目一瞪道:「你怎麼說這話呀,這話是你該說的麼,你還不知道我的心麼,原
以為你是個有良心的,誰知道你也……」
  羅士信忙笑說道:「梅君,別認真,我說著玩兒的。」
  任梅君輕歎一聲道:「說著玩兒的,你們男人家有幾個認真的,我把人跟心都交給你了,
我是一千個認真,一萬個認真,你可別跟我鬧著玩兒……」
  羅士信要說話,任梅君又接著說道:「你要是沒真心,趁早斷了,別等我把什麼都交給
你了,那時候才變心,要到了那時候,我可只有一條絕路……」
  羅士信急了,手一收,道:「梅君,你怎麼……只要你說一聲,我能把心掏出來……」
  任梅君頭一偏,勾魂的眼角兒瞟著他道:「你掏呀,掏出來讓我看看是什麼色兒的。」
  羅士信道:「梅君,你說這可是真的?」
  任梅君道:「這還有假麼,我對你說的都是千真萬真,只有你才會口是心非,不說心裡
頭的話,男人家呀,都是一樣……」
  羅士信二話沒說了,一抬腿,從靴筒裡抽出一柄匕首,翻腕就扎向自己心處,煞有其事,
跟真心似的。
  任梅君比他還快,皓腕倏抬,玉手電出,一把抓在羅士信持刀的右腕上,瞪著眼叱道:
「冤家,你怎麼當了真……」
  羅士信道:「我這顆心唯天可表,也想讓你看看羅士信跟別的男人……」
  任梅君道:「傻子,你捨的我可捨不得,我知道你對我是真心,跟別的男人不同就是了,
幹什麼當真呀,把刀給我。」
  她手往懷裡一帶,羅士信那雙挺硬的鐵腕變成了軟綿綿的牛皮蛇,手過去了,刀也被奪
了下來。
  任梅君鬆了手,忽地一笑說道:「冤家,其實不說你也應該看得出來,我恨死了他,甚
至跟他已到了水火難相容的地步……」
  羅士信雙眉一揚,臉色怕人,道:「那就殺了他,還等什麼?」
  任梅君道:「只有你想我不想麼,只是你不知道,還沒有到時候……」
  羅士信道:「還沒到時候,什麼時候才叫到時候?」
  任梅君道:「傻子,郭家還好好的呢,我要是在這時候就殺了他,那不就枉費我一番心
血,枉費這麼多人力跟財力了麼。」
  羅士信道:「梅君,任家跟郭家到底有什麼仇,什麼恨?」
  任梅君歎道:「說起來話可長了……」微一抬頭,接著說道,「現在你別問,現在我也
不願說,反正我已是你的人了,日後你還怕不知道麼,別說了,走吧。」
  任梅君站了起來,偎向羅士信懷中。
  羅士信受寵若驚,忙伸手摟住那水蛇一般的腰肢,擁著她往廟後行去,手,趁勢在任梅
君的酥胸上大為放肆,而,任梅君她沒有抵拒,溫順得很,一個如綿嬌軀整個兒地偎在了羅
士信懷裡……
  這一對人影消失在廟後。
  廳前大門處現出了個人,是郭玉珠,他目射厲芒,神色怕人,更怕人的是唇邊那一絲笑
意,他就站在那兒,靜靜地,他沒動,他沒說話。  
  他看見了,但卻忍了。
  他忍了麼?真忍了麼?這,只有他自己知道……
  入夜,這「努魯兒虎山」區一片煞黑、寂靜。
  「黑騎會」浸沉在深沉的夜色中,只有幾點燈光,顯著無邊的寂靜,在動的,只有那閃
動著的燈光。
  不!通廊的那一頭,傳來了輕盈的步履聲,緊接著出現一個豐腴、婀娜無限美好的人影。
不用多瞧別的,就只瞧這人影,就能讓人心神撼動。
  人影,停在微透燈光的兩扇門前,抬手輕輕地扣了門。
  剝落聲方起,門裡傳出了清脆甜美的話聲。  
  「誰呀?」
  「我!」那人影應道:「四妹,開開門,是我。」
  房裡,馬榮貞輕「哦」了一聲,是詫異也有點冷漠:「是任師姐!」
  幾聲輕盈的步履,兩扇門開了,門裡站著馬榮貞,她衣衫整齊,烏雲未松,顯然還沒打
算睡。
  她睜大了一雙美目,望著門外的任梅君道:「這麼晚了,任師姐……」
  任梅君道:「馬二哥公幹走了,你一個人兒住這兒我不放心,來看看,同時也有件事兒
要告訴你一聲。」
  馬榮貞道:「我不敢當,任師姐請進來坐吧!」
  任梅君微一搖頭道:「我不坐了,四妹現在有空麼?」
  馬榮貞眨動一下美目,道:「怎麼,任師姐有什麼事兒麼?」
  任梅君道:「事兒倒是沒什麼事兒,不過四妹來了不少日子了,到現在還沒去見見二老,
昨晚上二老問起我,所以我想陪四妹見見二老去。」
  馬榮貞遲疑了一下道:「現在就去麼?」
  任梅君道:「可不是現在去麼,白天二老是從不見人的。」
  馬榮貞沉默了一下,微一點頭道:「好吧,任師姐請進來坐坐,讓我換件衣裳梳梳頭。」
說著,她就要往裡讓客。
  任梅君一把抓住了她的皓腕,道:「哎呀,二老又不是外人,幹什麼還換衣裳梳頭呢?
真是,這樣就行了,別讓二老久等,走吧。」硬把馬榮貞拉出了房。
  馬榮貞道:「任師姐,讓我關上門!」  
  任梅君道:「讓我來吧,掩上就行,在自己家裡還怕人偷麼?四妹房裡藏了什麼好寶貝
呀,真是的!」說笑著,她隨手帶上了門,親熱地拉著馬榮貞的手往後行去。
  登後山,入禁區,到了那片樹林前。
  馬榮貞望著那深沉、黝黑的樹林道:「任師姐,二老就住在樹林裡麼?」
  任梅君望著她一笑說道:「現在別問,到了你就知道了。」
  拉著馬榮貞進入樹林,進樹林往裡走,如像羊腸,兩旁到處是葛籐路草,白天就夠嚇人,
別說晚上了。
  馬榮貞這位「玉嬌虎」可不怕,縱橫關外馬賊幫裡的女英雄、女煞星,哪會怕這個,她
只是皺眉說道:「二老怎麼住在這種地方?」
  任梅君道:「二老自己選的,主要的還是怕人吵……」
  馬榮貞道:「這地方怎麼能住人呀?」
  任梅君神秘一笑道:「往裡走去,等到了地方再說。」
  一陣東彎西拐之後,任梅君拉馬榮貞停在一塊山壁之前,原來這片樹林緊接著山壁,到
了山壁前,也就等於從樹林的那一邊,到了樹林的這一邊。  
  馬榮貞抬眼環掃左右,道:「任師姐,二老住在什麼地方啊?」
  任梅君沒說話,笑笑上前在山壁上按了一下。
  這一按,奇事頓生,山壁突然間閃陷入兩尺寬、六尺高的一塊,現出個神秘門戶、幽黑
的洞穴來。
  馬榮貞恍然大悟,道:「原來二老是住在……」
  任梅君道:「四妹咱們進去吧!」  
  拉著馬榮貞跨進石洞,石洞裡夠黑的,馬榮貞緊跟在任梅君身後,走了一陣子才見著光
亮。
  有光亮處,是洞府,在洞府那圓形的石室裡,紅氈鋪地,擺設、器具均甚考究、豪華,
不下於王侯之家。這哪像是高人的修真處,簡直就像老太爺的享福處。
  還有,兩張軟榻,重重布幔,異香浮動,燈光隱約,也有點像風流場所溫柔鄉,更不像
練功處所。
  馬榮貞剛一皺眉,任梅君便自笑道:「怎麼樣?不錯吧,二老不願意這樣,可是我跟玉
珠堅持,這是我們做晚輩的一點孝心……」
  只聽那重重布幔後響起了低沉話聲:「是梅君麼?」
  「是梅君,二師叔,還有馬四師妹也來給您二位請安來了。」
  「馬家的四姑娘麼?我們兩個老的還沒見過呢,快進來,快叫她進來。」
  任梅君應了一聲,輕輕推了馬榮貞一下,道:「聽見了麼,二師叔叫你進去,快進去吧,
我在這兒等你。」
  馬榮貞有點遲疑,道:「任師姐,你不進去麼?」
  任梅君瞟了她一眼,笑道:「這麼大個姑娘了,又不是見外人,還要任師姐陪麼?快進
去吧,好好給二老請個安,只要讓二老高興,包管有你的好處,快進去吧。」
  她又推了馬榮貞一下,馬榮貞這才邁步走了進去。
  到了布幔前,她輕輕說了聲:「二師叔、三師叔,榮貞告進。」
  只聽那低沉話聲道:「快進來,快進來,跟二師叔還客氣。」
  馬榮貞應聲掀開布幔走了進去,當她那身影被布幔遮住後,任梅君那誘人的香唇邊浮起
一絲神秘笑意……
  馬榮貞進了布幔,腳踏在軟綿綿的紅氈上,她低著頭,沒敢仰視,但是她看見眼前擺著
兩個蒲團一類的東西,也看見兩雙盤著的腿,她心知已到了二老跟前,她當即矮身施下禮去:
「榮貞給二師叔、三師叔請安。」
  耳邊又是那低沉話聲,這回帶著笑:「好,好,別多禮,別多禮,抬起頭來讓我們兩個
老的看看。」
  馬榮貞抬起了頭,她看見了,眼前,盤坐著兩個道裝老者,一個瘦高,一個瘦小。
  瘦高的老道一張馬臉,長眉細目,臉色白白地,透著陰鷙,還有一股子邪氣,讓人打心
裡彆扭。
  瘦小的老道黑黑的一張臉,一雙殘眉,一對三角眼,滿臉透著陰狠奸詐,也不類正道俠
義。
  就憑這兩付長相,竟會是自己的師叔,馬榮貞心裡好彆扭,可是畢竟眼前是她的師叔,
她能怎麼辦?
  就在她抬頭仰臉的剎那間,兩名老道目中各閃奪人異采,一現即隱,那光芒怕人,能讓
人從心裡打冷顫。可惜,馬榮貞沒留意。
  只聽那瘦高的老道笑道:「好,好,今天是咱們頭一回見面,二師叔可真沒想到師侄女
們一個賽一個標緻,好,好,太好了,眼見著這麼標緻的師侄女兒,叫我們這老的一輩哪能
不高興……」
  馬榮貞只覺臉上有點熱,當即說道:「二師叔誇獎,榮貞自小生長在關外……」
  瘦高老道點頭說道:「我知道,我知道,聽你師父說了,你任師姐也說過,二師叔對你
這位縱橫關外的『玉嬌虎』可說是仰慕已久啊。」  
  哈哈一陣笑,然後轉望瘦小老道問道:「你說是麼,老三?」
  瘦小老道一雙三角眼直愣愣地盯在馬榮貞那吹彈欲破,嬌美的粉頰上,臉上沒一點表情,
道:「頭一回見面,榮貞還不知道咱們的脾氣,別臊著了她,你就少說幾句,拿出咱們的見
面禮吧。」
  瘦高老道目中異采一閃,笑道:「看來你比我還急。」
  轉過臉來問道:「榮貞,跟師叔們別客氣,自己說,你想要什麼?」
  馬榮貞道:「隨二位師叔賞賜。」    
  瘦高老道道:「真的麼?」
  馬榮貞道:「當著您二位,榮貞哪敢不說真的。」
  瘦高老道一點頭,笑道:「好,好,好,我跟你三師叔也沒什麼好的,縱有,你也未必
瞧得上眼,練武的人都嗜武如命,這樣吧,我跟你三師叔各加你幾年功力,你可願意?」
  馬榮貞道:「謝謝您二位的恩典,榮貞感激還怕來不及,怎會不願。」
  瘦小老道笑道:「好,好,好,你比我師兄弟三個門下的哪一個都可人,老三,你說,
是你先來,還是我先來?」
  瘦小老道道:「誰叫你是二師兄,只好由你先來了。」
  瘦高老道笑道:「畢竟是我的好老三,這回便宜讓我佔,下回我讓你就是了。」
  一頓,向馬榮貞招了手,道:「榮貞,走近些。」
  馬榮貞應了一聲,往前走進了一步。
  瘦高老道又一抬手道:「不行,再往前些。」 
  馬榮貞只有又往前走了一步,如今她就站在瘦高老道眼前,距瘦高老道的鼻尖不到一尺。
  瘦高老道手往下按了按,道:「躺下,躺下來。」
  師叔尊長,馬榮貞不疑有他,連想也沒想別的,只略為遲疑了一下,便矮身躺了下來,
一個嬌軀橫在瘦高老道眼前。
  瘦高老道轉望瘦小老道,道:「老三,你去外面為我守護片刻,別讓任何人驚擾,一旦
走火入魔,便連榮貞都要受害!」
  瘦小老道一句話沒說,起來掀開布幔行了出去。
  瘦小老道出去了,瘦高老道道:「榮貞,把眼閉上。」
  馬榮貞依言閉上了一雙美目,但是她心裡有點不安,雖然是師叔,但一個大姑娘躺在一
個男人跟前,畢竟彆扭,也夠臊得慌,是故她只覺臉紅心跳,連那兩排長長的睫毛也不住地
眨動。耳邊傳來瘦高老道出奇輕柔的話聲:「別怕,榮貞,師叔對你跟對你任師姐不同,你
任師姐已破了身,你猶是個處子,師叔在行功時會……」
  「這……」馬榮貞只覺嬌靨猛然一陣奇熱,她想睜眼,只聽瘦高老道說道:「別動,榮
貞,讓二師叔先摸摸你的骨骼。」
  馬榮貞只覺一雙微帶顫抖的手撫上自己螓首,她沒動,隨即,這隻手從螓首移至嬌靨上,
然後脖子,然後竟移上了她的酥胸……
  馬榮貞一驚睜眼,她看見了二師叔那怕人的神色,道:「二師叔,您這是……」  
  只覺那隻手猛一加力,緊緊地按在酥胸上,隨聽瘦高老者顫聲說道:「榮貞,別動,也
別怕,只聽二師叔的,包管有你說不盡的好處,聽話,榮貞,跟你任師姐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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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7 08:59:42 |只看該作者
  另一隻手伸過來就解馬榮貞酥胸前的扣子。  
  馬榮貞大驚,急道:「二師叔,您是要……」  
  「傻榮貞,」瘦高老道道:「這你還不明白麼,二師叔要加你幾年功力啊……」  
  扣子開了幾個,瘦高老道餓虎撲羊般騰身壓了上來,馬榮貞明白了,到這時候她才完全
明白了,她猛往起一挺,但沒能挺起來,她既羞又驚更氣,忙叫道:「任師姐,你快……」
  瘦高老者道:「傻榮貞,你任師姐早走了,我三師兄弟門下的女弟子都一樣,以她最孝
順,我三師兄弟她都孝敬過,你也聽話,二師叔包你有好處,說不盡的好處。」
  「嘶」地一聲扯破了馬榮貞的前襟,褻衣顯露,酥胸隱現,馬榮貞羞怒交集,心膽欲裂,
人在急時內力頓增,她猛一翻身,竟除把瘦高老道翻了下去。
  瘦高老道剛一聲輕咦,馬榮貞可沒敢稍遲,一陣風般衝了出去,她忘了布幔外還有個三
師叔。  
  等她看見三師叔,想起三師叔時,瘦小老道的一隻鬼爪已搭上她「肩井」要穴,匆忙驚
急間,馬榮貞塌肩擰身,抖手一掌直劈出去。
  這是人的本能,她沒考慮是不是瘦小老道的敵手,也根本沒想打對方何處,只聽砰然一
聲,瘦小老道竟沒能躲開,胸口上正中一下,這一掌不輕,打得他蹌踉後退。
  馬榮貞怔了一怔,但她沒多想,驚慌狼狽地衝了出去,怪了,那道石門竟也開著,蒼天
有眼,馬榮貞像只受驚的小鳥,閃身飛出了石洞,撲進了那黝黑的樹林中。 
  洞裡,布幔飛掀,瘦高老道撲了出來,他看也沒看瘦小老道一眼,便急急說道:「老三,
快,她逃不了的。」  
  他到了石門處,瘦小老道也跟著到了石門處,但是兩個都怔住了,石門開著,門外樹林
黝黑一片,哪裡還有馬榮貞的蹤影。
  瘦高老道和瘦小老道追了出來,已不見馬榮貞的蹤影,半天才聽瘦高老道驚詫說道:
「老三,這是怎麼回事?」
  瘦小老道道:「你是說這石門……必是梅君走時忘記關了。」
  瘦高老道狠狠一跺腳道:「這鬼丫頭,壞了我的大事,我找她去。」閃身便要往外撲。
  瘦小老道一把拉住了他,道:「不對,老二,這馬家丫頭何來這高功力,當時打了我一
掌。」
  瘦高老道呆了一呆,道:「老三,她也把我摔了下來……」
  瘦小老道道:「我就是奇怪馬家丫頭何來這高……」
  瘦高老道臉色忽地一變道:「老三,是她的功力高麼?」
  瘦小老道道:「難道不是?」
  他話聲方落,瘦高老道揚掌向身邊石壁劈了過去,砰然一聲,罡風疾射,勁風四溢,石
壁卻依然故我,完好無恙。
  瘦小老道一怔,胸色大變,叫道:「老二,你這身功力……」
  瘦高老道顫聲叫道:「老三,別問我,你自己也試試。」
  瘦小老道遲疑了一下,揚掌遙空向著石壁一抓,只聽「砰」地一聲,石壁掉了一片石頭,
但只是巴掌大一塊。他怔住了,手仍抬在半空。
  瘦高老道道:「老三,看來你也一樣。」
  瘦小老道機伶一顫,倏然驚醒,叫道:「老二,這是怎麼回事……」
  瘦高老道道:「別問我,你自己想想,誰接近過咱們?」 
  瘦小老道兩眼暴睜,叫道:「是梅君那鬼丫頭,她吸取了你我的……」
  瘦高老道道:「也有可能是郭家那小畜生,他趁咱們灌注他功力之際,暗用真力,
偷……」  
  瘦小老道獰笑說道:「你說得對,不是他就是她,好大膽的畜生,竟敢對師門尊長……
走,老二,咱們下去找他們去。」
  他閃身要走,這回瘦高老道拉住他道:「老三,去不得。」
  瘦小老道道:「怎麼去不得?」
  瘦高老道道:「你去不是殺他倆,而是去送死。」
  瘦小老道怒聲說道:「我不信他們敢……」
  瘦高老道冷笑說道:「老三,他們眼中要是還有咱們這師門尊長在,他倆就不會偷盜咱
倆這身幾十年練來不易的功力了。」
  瘦小老道機伶一歎,道:「那麼你說咱們該怎麼辦。難道就罷了不成?」
  瘦高老道神色淒厲猙獰,道:「無論怎麼辦都行,就不能留這兒等著送命,罷了,幾十
年苦修豈是容易的。哼,先離開這兒再說,趕快走吧。」話落,他閃身竄了出去。
  這回瘦小老道投攔他,不但沒攔他,而且也跟著竄了出去,他兩個很快地消失在了洞外
的樹林裡。  
  就在這時候,那深沉的樹林裡鬼魅一般地轉出一條修長人影,正落在石洞之外,是郭玉
珠,他在笑,很陰沉,但沒笑出聲,旋即他身形再動,一閃不見……
  第二天早上,吃早飯的時候,大廳裡幾張椅子上獨不見兩個人,一個是任梅君,一個是
馬榮貞,而只有郭玉珠跟羅士信兩個人。  
  任梅君平常就懶起畫蛾眉,也弄妝梳洗遲,如今猶在香閨裡擁被高臥,甜睡未醒,本不
足為奇,郭玉珠他也知。
  可是馬榮貞也沒來吃早飯,引得他留了意,等了一陣人未到之後,他向著羅士信道:
「羅三哥,怎未見馬師姐,還沒起來麼?」
  羅士信含笑抬頭,道:「不知道,也許昨晚上睡得遲,夫人不也沒……」
  郭玉珠抬頭說道:「她經常晚起,早飯往往要送到房裡去……」一頓,喝道:「來人!」
  廳外有人答應一聲,一名黑衣漢子飛步奔了進來。
  郭玉珠沒等他躬身施禮,便一揮手道:「請四姑娘去。」
  那黑衣漢子應聲轉身,飛步出廳而去。
  郭玉珠落了座,抬眼望向羅士信:「羅三哥,『遼東』一帶的路你熟麼?」
  羅士信一時不明白他何以會突然有此一問,當即點頭說道:「還算熟。」
  郭玉珠道:「那麼馬二哥走了快一天了,羅三哥算算他該到哪兒了。」
  羅士信心裡一震,臉上立即有點不自然,沉默了一下之後,他才緩緩說道:「二哥跟兩
名弟兄騎的都是干中選一的好馬,要不急不慢地走,也應該出去兩三百里,過了省界了。」
  郭玉珠道:「這麼說也就是進了郭家的勢力範圍了。」
  羅士信一點頭道:「是的,會主。」
  郭玉珠沉吟了一下,道:「郭家我知道,他們還不至於難為馬二哥,別人可就難說了,
羅三哥,你看馬二哥這一趟會不會有危險?」
  羅士信的臉色更不自然了,他想了想之後道:「要是郭家不會難為二哥,我看二哥就不
會有什麼危險可言,關外的馬家的旗號不算小,別人未必敢動二哥,憑二哥一身工夫,十幾
個平常高手也難近二哥的身,何況二哥如今更打著『黑騎會』的旗號,江湖宵小誰敢動他。」
  郭玉珠微一點頭道:「羅三哥分析得好,這麼說我就稍微放點心了,你不知道,我實在
放心不下,梅君也真是,會裡這麼多人,像關玉飛和幾家堂主,都是精明幹練的人手,她不
派他們去,偏偏勞動馬二哥……」
  羅士信道:「這也許是夫人為會主著想,怕別人說話。」
  郭玉珠目光一凝,道:「別人說什麼話?」
  羅士信笑笑說道:「會主該知道,二哥是咱們自己人。」
  郭玉珠一點頭道:「看來我還不如羅三哥瞭解梅君……」
  羅士信聽得臉色剛一變,廳外響起了步履聲,那名黑衣漢子步履匆忙地走了進來,近前
一躬身道:「稟會主,四姑娘不在房裡。」
  郭玉珠「哦」地一聲道:「一大早四姑娘會上哪兒去……」
  羅士信輕笑說道:「大半她見山莊晨間清涼寧靜,出去散步去了,她在關外的時候常一
大早便出去,害得人到處找,別等她了,咱們吃吧。」  
  郭玉珠沒理他,望著那黑衣漢子問道:「你怎麼知道四姑娘沒在房裡,敲門沒人答應?」
  那黑衣漢子道:「回會主,屬下剛一敲門門就開了,門是虛掩著的……」
  郭玉珠突然站了起來,向著羅士信道:「羅三哥先請吧,我回房去一趟……」
  隨即又向著那黑衣漢子揮手說道:「找關總巡察,派幾個人到附近找找四姑娘去。」話
落,他逕自轉身而去了。
  羅士信坐在那兒沒動,也沒說話,他兩眼發了直。
  郭玉珠匆匆地回到了房裡,果然,他那位嬌妻猶自擁被高臥,甜眠未醒,烏雲蓬鬆著,
也許心裡溫暖,她嬌靨上紅紅的,一雙嫩藕般粉臂露在外頭,壓在那紅綾被上,說不出有多
醉人。  
  任梅君不愧是一代尤物,這睡態,就是鐵石人兒見了也會動心,郭玉珠匆匆而來,但到
了床前,他卻呆住了。
  兩眼緊緊地盯在任梅君的臉上,旋即,異采乍閃,他騰身撲了上去。  
  任梅君一驚而醒,等她弄清楚是怎麼回事時,她已無掙扎之力,也不想掙扎。  
  一番纏綿之後,任梅君益顯嬌慵無力,嬌靨上除了紅熱之外,還有那濕濕的香汗,她妙
目半瞇,顯得很滿足,也顯得很疲憊。
  反之,郭玉珠卻像個沒事人兒一般,坐在床邊上一邊穿衣,一邊望著玉體橫陳,身無半
縷的任梅君,唇邊掛著一絲得意而陰沉的笑意,問道:「梅君,我問你,馬師姐哪裡去了?」
  任梅君一驚睜眼,而很快地她又瞇上妙目,有氣無力地道:「她怎麼了?」
  郭玉珠道:「怎麼了,她沒去吃早飯,我派人去送信發現她不在房裡,所以我回來問問
你,她哪裡去了?」
  任梅君道:「你回房只為問我麼?」
  郭玉珠一笑說道:「別怪我,要怪只能怪你太以迷人,說吧,馬師姐哪兒去了?」
  任梅君索性把眼一閉,道:「你問我,我問誰呀!我怎麼知道她哪兒去了,昨晚上我又
沒跟她睡在一間房裡,也沒寸步不離地跟著她,真是,這麼大個人了,又在咱們『黑騎會』
裡,難道還會丟了不成?」
  郭玉珠道:「那可難說,她要不在『黑騎會』裡還丟不了……」
  任梅君眼一睜,道:「玉珠,你這是什麼意思,大清早擾人,驚人好夢不說,還把人差
點沒整死。這還不夠麼,又跟我……」
  頓,吁了口氣,眼一閉,無力地揮手說道:「玉珠,你行行好,讓我安安靜靜地躺一會
兒行不行。」
  郭玉珠道:「你想安靜地躺一會兒,我呢,沒那麼便宜,起來。」
  粗暴地伸手抓住任梅君的粉臂,一下把她揪了過來:「告訴我,馬師姐哪兒去了。」 
  任梅君花容變色,怒容滿面,猛一掙,就要發作。
  驀地,步履聲如飛而至,緊接著門外有人恭聲說道:「稟會主,柳書玉求見。」  
  來的是「黑騎會」的柳堂主。
  郭玉珠鬆手一抖腕,喝道:「外頭等著。」彎腰蹬上靴子,略整衣衫,邁步行了出去。
  沒多久,他砰然一聲推開門走了進來,劈頭便道:「『黑騎會』出了大紕漏了。」
  任梅君道:「少理我。」一拉紅綾被裹住嬌軀便要往裡轉。
  郭玉珠跨前一步扳住了她,道:「你再多聽兩句,二老納福處洞門大開,二老也不見
了。」
  任梅君一怔道:「怎麼說?」
  郭玉珠道:「你沒聽見麼?二老不見了!」
  任梅君挺身坐起,紅綾被從她那滑膩若凝脂的嬌軀上滑了下去,她沒在意,圓睜著妙目
道:「誰說的?」
  郭玉珠道:「往禁區送飯的人報告了柳書玉,柳書玉剛剛又報告了我。」
  任梅君道:「真的?」
  郭玉珠道:「這是什麼事,難道我還會騙你不成。」
  任梅君驚詫地道:「二老怎麼會好端端地不見了……」
  郭玉珠道:「我怎麼知道?我打算上去看看去。」
  任梅君沉默了一下,道:「等我,我跟你一塊兒去。」
  掀被而起,匆匆地穿上了衣裳,略理了理滿頭蓬散的烏雲,顧不得洗臉、畫眉、施脂粉
了,跟郭玉珠匆匆地出房而去。到了後山禁區樹林內,柳書玉早到一步,在石洞口恭候會主
跟夫人大駕,一見二人到,立即躬下身去。
  「見過夫人。」
  任梅君顧不得那麼多,沒理柳書玉,邁步就進了洞,倒是郭玉珠向柳書玉揮了揮手道:
「你在這兒守著,任何人不許進來。」
  在柳書玉答應聲中,他也低頭進了石洞。
  進洞後,他向洞口石壁下那塊巴掌大的石片望了一眼,抬手虛空一按,那片石頭立即成
了粉,四下揚散,頓時了無痕跡,然後他才邁步向洞深處走去。
  等他到了洞深處,掀開那重重的布幔,任梅君人站在紅氈上,手裡提著一根銀簪,正在
哪兒發怔。
  郭玉珠他故作訝然之態,道:「梅君,這是……」
  任梅君霍地轉過臉來道:「你不是找我打聽你那位馬師姐的下落麼?我替你找著她了。」
  郭玉珠訝然說道:「梅君,你這話……」
  任梅君揮手把那根銀簪摔在郭玉珠懷裡,道:「這不就是她的麼?」
  銀簪掉在了紅氈上,郭玉珠俯身把它拾了起來,兩指捏住,一揚,凝目問道:「梅君,
你說這是馬師姐的?」
  任梅君道:「二老納福處何來女人之物?我又沒有這東西,你說是誰的?」
  郭玉珠微一點頭道:「這麼說,這根銀簪就是馬師姐的沒錯了。」
  任梅君道:「本來就錯不了,我找著你的馬師姐了,能放我了吧!」
  郭玉珠像沒聽見,皺著眉道:「馬師姐她到這兒來幹什麼?」
  任梅君冷哼一聲道:「她到二老這兒後,這把銀簪好好的怎會從她頭上掉下來,想想就
知道了,還會有什麼好事麼?」  
  郭玉珠目光一凝道:「梅君,你是說……」
  任梅君大聲說道:「要我怎麼說,她跑到這兒來對二老獻了身……」
  郭玉珠沉聲叱道:「梅君,輕點,柳書玉還在外頭……」
  任梅君冷笑說道:「她都不怕,你又管她怕什麼?」  
  郭玉珠道:「你是說馬師姐向你學了,為了討好師門尊長,不惜犧牲地向二老獻子身?」
  任梅君臉色一變,毅然點頭道:「不錯,怎麼樣?」
  郭玉珠微一搖頭,道:「不怎麼樣,對你,我只好大方,對馬師姐,人家可還是姑娘家,
事關人名節、清白,你可別……」
  「名節、清白,」任梅君鄙夷冷笑:「這四個字兒能值多少啊?比得上能換來一身功力
麼?不錯,她是個沒出嫁的姑娘,那是在她沒到這兒來之前,來過這兒以後就不是了。」
  郭玉珠道:「幹什麼這樣?就算你說著了,你這師門興這一套,有什麼大驚小怪的,你
這是嫉妒還是……」
  「嫉妒!」任梅君冷笑說道:「她也配,就憑她想跟我任梅君比,比較那一樣她卻是強
得多,真是捉耗子的貓不會叫啊!料不到她……」
  「梅君,」郭玉珠淡然一笑道:「你是怪她不該來獻身?」
  任梅君道:「『黑騎會』是我的地方,二老是我供奉的,至少她該讓我知道一下,事先
向我打打招呼!」
  「梅君,」郭玉珠抬頭笑道:「有件事你忽略了……」
  任梅君道:「我忽略了哪件事?」
  郭玉珠道:「她是怎麼進來的?」
  任梅君一怔色變,道:「玉珠,你這話……」
  郭玉珠笑笑說道:「知道這地方的人不少,可是知道這石門開關壁鈕所在的,卻只有你
跟我兩個人,而昨晚上我……」
  任梅君道:「那有什麼稀奇,只要她能在洞外多摸一會兒,就準能摸著那石門的機鈕,
開關這扇石門。」
  郭玉珠微一抬頭道:「梅君,別把事兒都推到人家身上去,你把馬師姐帶到這納福處來,
用意何在,又是什麼用心?這,你自己明白,那就別再怪人家馬師姐了。」
  任梅君一點頭道:「不錯,你說著了,是我把她帶到這二老的納福處來的,可是我是想
讓她見見二老,給二老請個安……」
  郭玉珠笑道:「是麼?以我看你是把羊往虎口裡送。」
  任梅君臉色一變道:「她是羊麼?大爺,幸喜她是羊,她要是老虎還不知道會怎麼樣呢!
她這隻羊真好,乖乖地讓老虎吃了。」
  郭玉珠道:「那有什麼不好,不正合了你的本意麼?」
  任梅君道:「玉珠,你可別……我只是帶她來見見二老,讓她給二老請個安,如今可好,
她不但向二老獻了身,竟而又把二老給拐走了……」
  郭玉珠失笑說道:「好詞兒,二老可不是三歲的孩童。」
  任梅君道:「可是二老的毛病我知道得很清楚,馬榮貞她是個媚功過人的浪少婦,不管
怎麼說,她沒了人影,二老也不見了是實。」
  郭玉珠微一點頭道:「這是實情,可是也不見得二老是被她……」
  任梅君道:「我不管那麼多,既然二老跟她同時不見了,我就認定是她拐走了二老,我
非……」一跺腳,轉身就往外走。
  郭玉珠一把拉住她,道:「梅君,哪裡去?」
  任梅君道:「出去!放開我。」
  郭玉珠道:「可以,告訴我,你想幹什麼?」
  任梅君道:「我想幹什麼,問得好,我要把她馬榮貞找回來當師娘來供奉,你信麼?你
以為我會這樣做麼?」
  郭玉珠道:「你是打算追殺她?」
  任梅君道:「不錯,我絕饒不了她,不殺她馬榮貞,我誓不為人。」  
  郭玉珠道:「派誰去?」
  「派誰去!」任梅君道:「誰都不派,我自己帶著人追她去。」
  「慢點!」郭玉珠道:「咱們得先把話說清楚。」
  任梅君道:「你跟我有什麼話好說?」
  郭玉珠道:「當然有,忘了,那夜咱們怎麼說的?是怎麼個條件?」
  任梅君道:「什麼怎麼個條件,我既沒動馬榮祥,也沒動馬榮貞……」
  郭玉珠一點頭道:「好吧,我替你說,如今馬榮貞她是自找倒霉,跟你無關,他日馬二
哥要有什麼差池,也是他運氣不濟,行麼?」
  任梅君道:「本來就是。」
  郭玉珠臉色一寒,道:「梅君,你跟我耍賴,可別怪我也跟你耍賴。」 
  任梅君臉色一變,道:「玉珠,你敢!」
  郭玉珠冷笑道:「你看我敢不敢,你看中了我絕不會為馬家兄妹跟你反臉鬧翻,拿你怎
麼樣。我也看中了你不會為個羅士信跟我破臉鬧翻,拿我怎麼樣。只因為你我還有互相利用
的價值,而這價值也遠較別人為大為高,行了,我不說了,你不是要追殺馬師姐去麼,行,
我跟你去,走。」語落,拉著任梅君便往外走。
  這下任梅君倒猶豫了,她沉腕一掙,道:「慢點,玉珠。」
  郭玉珠回轉身來問道:「幹什麼?你有什麼話說?」
  「當然有。」任梅君道:「我也要跟你把話說個清楚。」
  郭玉珠「哦」地一聲,凝望著她道:「你也要跟我把話說個清楚?好啊!說吧。」
  任梅君道:「你也要跟我一塊兒去?」
  郭玉珠微微一點頭,道:「當然,有什麼不對麼?」
  任梅君道:「沒人說有什麼不對,只是我要問清楚,你去幹什麼去?」
  郭玉珠道:「你這不是多此一問麼?你是我的嬌妻,我豈會放心讓你帶著人在外面亂跑,
要知道,官家跟郭家……」
  任梅君揚眉含笑道:「你真那麼關心你的嬌妻麼?」
  郭玉珠點頭笑道:「當然,誰不關心自己那既美又嬌的妻子。」
  任梅君微微一笑道:「只怕你是怕我在外頭無拘無束,無顧無慮地跟人雙宿雙飛,乾脆
把你丟在這『努魯兒虎山』上吧!」
  郭玉珠淡然一笑道:「你永遠那麼高明,說對了,怎麼樣?」
  「還有,」任梅君道:「你是怕我追上馬榮貞那浪蹄子殺了她,對麼?」
  郭玉珠抬頭說道:「這—點我很放心,假如你料對了,有你那兩位好師叔跟她在一起,
試問你殺得了她?」
  任梅君臉色微變,妙目中倏泛殺機,冷哼一聲道:「到時候你看看二老是聽我的,還是
聽她的。」
  郭玉珠道:「何必等到時候看,你那兩位好師叔要是聽你的,也就不會如你所說,被馬
榮貞拐跑了,對麼?」
  任梅君臉色大變,冰冷說道:「你現在少刺我,到時候你睜大眼看就是。如今我還不能
多作廢話,你要跟我一塊兒去也行,可是你得答應我三個條件。」
  郭玉珠「哦」地一聲道:「怎麼?你還有條件,什麼條件?」
  任梅君道:「第一、我不跟羅士信接近,可是你也不能殺他。」
  郭玉珠道:「有你在一起,我殺得了他麼?」  
  任梅君目光一凝,緩緩說道:「玉珠,沒人比我更瞭解你,憑你的心智,你要是想殺一
個人,他決逃不脫你的手,也絕對……」
  郭玉珠笑道:「梅君,你誇獎了!」
  任梅君道:「少廢話,你答應不答應?」
  郭玉珠沉默了一下,道:「話是你說的,你決不跟他接近。」
  任梅君「嗯」了一聲道:「我絕不跟他接近。」
  郭玉珠倏然一笑道:「梅君,咱們這趟出去,可不是一兩天就能回來的。」
  這話任梅君懂,她當即嬌媚—笑道:「有你呀!怕什麼?」
  郭玉珠入目那嬌媚神態,跟這逗人的言語,一陣激動,目中異采乍現,而旋即他趨於平
靜,目中異采斂去道:「要不是柳書玉在外頭,我少不了又要……」
  一頓倏轉話鋒,緩緩說道:「行,梅君,只要你不跟他接近,別引起我的嫉妒,招起我
的殺機,我就絕不動他,滿意了麼??
  任梅君道:「我求的就是你這一句,哪還能不滿意……」頓了頓,接道:「第二、到時
候你不許阻攔我殺那浪蹄子。」
  郭玉珠沒猶豫,一點頭,道:「行,我袖手一旁,不聞不問就是。」
  任梅君嫣然一笑道:「你是以為有二老在,反正我也殺不了她,是不?」
  郭玉珠笑了笑,沒說話。
  任梅君冷然一聲道:「看吧!第三、你雖是『黑騎會』的會主,可是這趟出門是我的事,
你要求跟我一塊兒去,凡事無論大小,你得聽我的。」
  郭玉珠眉梢兒微微一揚,道:「梅君,你也明白,我是『黑騎會』的會主。」
  任梅君冷然笑笑道:「別人不知道,你自己該明白,你這個會主是怎麼當上的,那張椅
子又是誰擁你坐上去的?」
  郭玉珠微一點頭,道:「我明白,可是……」
  任梅君道:「別可是不可是,你可以試試看,咱倆各說一句話,看看你麾下的弟兄是聽
你的,還是聽我的。」
  郭玉珠吁了一口氣,緩緩說道:「當然,『黑騎會』的這些人手,幾幾乎全是你哥哥那
『遼東鏢局』的班底,當然他們聽你的,不聽我的。」
  任梅君得意地一笑說道:「你明白這一點就行,怎麼樣?答應不?」
  郭玉珠雙眉一揚,道:「我郭玉珠堂堂鬚眉七尺昂藏軀……」
  頹然一歎,點頭說道:「不說了,好吧,三個條件我全答應就是。」
  任梅君笑了,笑得既嬌又媚又甜:「別這麼委曲,你聽我的話,也有你的好處,現在我
說給你個顯顯丈夫氣概的機會,來。」伸皓腕拉住郭玉珠便往下拖。
  郭玉珠目光一凝,道:「柳書玉還在外頭!」
  任梅君嬌媚一笑道:「他又不是搬不動的泰山,看我的……」
  一轉頭向外揚聲道:「柳書玉,回會裡召集關玉飛跟十大堂主大廳候我,我隨後就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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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7 09:08:45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四章 六 龍
  在「遼陽城」裡那家「龍記客棧」裡…… 
  帳房計全正在擺弄著算盤,顯得很無聊,也有點焦躁。 
  胖掌櫃的范奎,就躺在櫃台前那張躺椅上,兩隻手交叉放在胸前,閉著眼在養神,不知
道他是否睡著了,一雙眉鋒卻微微地皺著,沒睡,那是在想心事,睡了,夢裡也憂愁。 
  「遼東」郭大爺這地盤裡,看似相當寧靜,既沒風,也沒浪,就跟「遼東灣」那片海—
樣,平靜得像面鏡子。 
  其實,你可以從計全跟范奎兩人的姿態跟神色看出,這「遼東」郭大爺的地盤裡,是否
像表面那麼平靜。 
  「龍記客棧」裡靜悄悄地,靜得接近陰沉,一上午沒一個客人進門,也許人家也怕這陰
沉氣氛。 
  眼看晌午到了,是吃飯的時候了,計全跟范奎沒一個動,似乎在等著後面的人出來請。
  就在這時候,「龍記客棧」的門裡,跨進了今天頭一位客人,客人上門了,生意來了,
這是好事,范奎跟計全理當高興得起來相迎,熱絡地往裡讓才對。 
  而,理應如此,事卻不然,他倆似乎不在乎這上門的生意,不歡迎這難得的頭一位客人。
  范奎閉著眼沒動,仍躺他的。 
  計全漫不經心,懶洋洋地抬了抬眼,很快地又把一雙老眼垂了下去落在那幾排算盤子兒
上。 
  可是,旋即他猛然一怔,急忙又抬起了眼睛,目光一凝,霍地站起來,老臉上是一片難
言的驚喜,脫口道:「您……」 
  就這一個字,沒了下文,這剛進門的頭一位客人,是位身穿黑衣,頭戴一頂寬沿大帽的
中年漢子,他,有著一付頎長的身材,俊逸超人的氣度,懾人的威嚴。 
  那頂寬沿大帽一圈寬沿的陰影下的那張臉,俊美而英挺,長眉斜飛,鳳目重瞳,懸膽般
挺直的鼻樑,唇上還留著兩撇小胡。 
  這兩撇小鬍子雖然跟范奎唇上那兩撇一樣,可是留在范奎唇上就跟留在他唇上,給人的
印象便絕然不同。 
  范奎那兩撇看上去有點滑稽,而中年黑衣客的這兩撇,看上去益顯他英俊、超拔,氣宇
軒昂不凡。 
  他滿身的風塵,身上、腳上、帽子上,都布著一層薄薄的黃塵,然而他精神奕奕,毫無
疲乏之色。 
  尤其那雙目光,像兩顆寒星,又像冷電,更奪人。 
  計全剛這麼一聲,中年黑衣客笑了,好白的一口牙:「計大哥好眼力,不錯,是我。」
  計全一定神,抓起算盤摔在范奎身上,叫道:「阿胖,快起來,看看是誰到了。」 
  這一下砸得不輕,范奎「哎喲」一聲,翻身竄起,叫道:「大哥,你這是……喲……」
  他突然向中年黑衣客凝了目,眼瞪得大大的,嘴大張著,跟計全剛才一樣,也沒了下文。
  中年黑衣客笑了笑道:「怎麼,阿胖,不認得我了麼?」 
  范奎小鬍子一抖,一蹦老高,叫道:「六爺,是您,我的天,是您……」趨前一步,納
頭便拜。 
  中年黑衣客手快,一把抓住了他,道:「阿胖,別跟我來這一套,多年不見了,剛見面
你怎麼就忍心讓我難受。」 
  計全電一般地從櫃台後閃出,道:「六爺,還有我。」他也要拜。 
  中年黑衣客兩眼一瞪,喝道:「計大哥,你更不許了。」另一隻手閃電探出,攔住了計
全。   
  計全拜之不下,抬眼說道:「六爺,您怎麼連個禮都不……」 
  中年黑衣客截口說道:「計大哥,你知道我的脾氣。」 
  計全道:「那……我跟阿胖恭敬不如從命,只好斗膽作罷了。」 
  中年黑衣客笑了,鬆了兩隻手。 
  他這一鬆手,計全跟范奎開始忙了,搬凳子的搬凳子,倒茶的倒茶,只差沒獻煙,那是
因為他倆知道,中年黑衣客不吸煙,水煙、旱煙,一概不沾。 
  中年黑衣客落了座,抬手摘下了大帽,正是郭家六爺,末者為最的六爺郭燕南,也就是
那位當年執掌「丹心旗」,號令天下使清廷頭痛喪膽,使內城那些格格瘋狂的「海貝勒府」
的郭總官郭璞(有關郭六爺當年事跡,見拙作「丹心錄」「滿江紅」。) 
  他抬眼笑道:「多年不見了,二位好。」 
  計全、范奎連忙欠身:「托您的福,您安好。」 
  六爺郭燕南笑笑抬頭說道:「老嘍,不過身子還算結實,筋骨還算健……」 
  計全、范奎齊聲問道:「她三位也安好?」 
  六爺郭燕南道:「還好,謝謝,雲珠跟德佳都顯老,惟獨硯霜還是老樣子,也許因為凡
事她都看得開,就拿玉霜失蹤這件事來說吧,玉霜是她生的,她像個沒事人兒一般,倒是雲
珠跟德佳急得不得了,茶不思,飯不想,成夜地不能合眼,催著我到『遼東』,一天就要催
上個好幾回……」 
  六爺談話自若,然而眉宇間也籠罩著一層薄薄輕愁。 
  范奎強笑著岔開了,道:「您是怎麼來的?」 
  六爺郭燕南道:「就用這兩條腿走來的。」 
  范奎一怔道:「您也真是,家裡又不是沒坐騎,哪一匹不是千中選一的異種良駒,您怎
麼還這麼累自己。」 
  「不然,阿胖。」郭六爺抬頭說道:「整天呆在家裡,把人都呆懶了,筋骨都呆硬了,
令我每每有脾肉復生之感,極希望出外走走,活動活動,好不容易有這機會,我豈會輕易放
過,好在從『獨山湖』到『遼東』也沒多少路……」 
  頓了頓,接道:「再說,我也想看看大哥在『遼東』這多年的佈署如何,走馬看花,我
能看多少,不如一路逛著到處看看。」 
  范奎道:「您這一逛不要緊,可讓大爺望眼欲穿……」一巴掌拍上後腦勺,道:「對了,
瞧我多糊塗,高興得把要緊事兒都忘了,您坐坐,我到對街找紀衝往裡報信兒去。」說著他
拔腿就要走。 
  郭六爺伸手一攔,道:「不忙,阿胖,在『遼陽』我還有點事兒要辦,要是大哥一來,
他絕不會讓我先辦這件事兒,你跟計大哥都坐下,咱們聊聊,多年不見了,藉這機會我也正
好先問問你跟計大哥,把情形做一個瞭解。」 
  計全、范奎依言坐了下去,剛落座,范奎便問道:「六爺,您還有什麼別的事兒……」
  六爺郭燕南微一抬頭,道:「先不談這個,告訴我,玉霜是怎麼失蹤的?」 
  范奎轉望計全,道:「大哥,我嘴笨,說不清楚,還是你來吧。」 
  計全沉默了一下,道:「六爺,是這樣的,讓我從頭說起,咱們這條『萬安道』是長年
的平安,從沒出過亂子,也從沒人敢在這條路上伸手作案的,可是前不久不知從哪兒冒出這
麼一個膽大的後生……」 
  郭六爺道:「大哥在信上說了,玉翎雕。」 
  計全一點頭,道:「就是他,六爺,這小子可說膽大包天,他竟敢……」 
  郭六爺道:「我知道,計大哥,玉翎雕在『萬安道』上作了案,同時出現在『萬安道』
上的,還有關外的鬍子,這些都不必再說,我只問有誰知道玉翎雕是怎麼個來路?」   
  計全微一抬頭道:「六爺,這只怕沒人知道。」 
  郭六爺道:「誰見過他?」 
  計全道:「要說誰見過他,恐怕只有玉霜姑娘跟大爺,還有念月跟我,阿胖幾個……」
  郭六爺道:「是怎麼樣的人?」 
  計全道:「很挺的一個後生,就是那張臉讓人不敢恭維。」 
  郭六爺沉吟了一下,道:「誰跟他交過手?」 
  計全道:「那只有玉霜姑娘跟大爺,也許大爺在信上說了,前不久……」   
  郭六爺點頭說道:「我知道,大哥說了,前不久在別處一家客棧裡碰見了玉翎雕,大爺
竟也不是他的對手,可是只交過手便該能看出他的師承來路。」 
  計全道:「大爺在信上沒提麼?」 
  郭六爺抬頭笑道:「沒有。」 
  計全道:「那就是大爺沒能瞧出他的師承跟來路。」 
  郭六爺沉默了一下,道:「他原該有個姓名,有誰知道他的姓名?」 
  計全抬頭說道:「沒人知道,六爺,就只知道他叫『玉翎雕』。」 
  郭六爺道:「那該是他的名號。」   
  范奎突然說道:「可不是麼,有人說那小子養著一隻羽毛賽雪的通靈雕兒,所以他才叫
『玉翎雕』,可是我就沒見過……」  
  郭六爺點頭說道:「我也聽人這麼說過,這種白雕不常見,只有在大漠一帶的叢山峻嶺
中才有,我有點懷疑他是那兒來的……」 
  話鋒忽地一轉,道:「不管怎麼說,玉霜是在回家路上離奇失蹤的,是不?」 
  計全點頭說道:「是的,六爺。」 
  郭六爺道:「大爺在信上先說是關外馬家的人幹的,後來又說是『玉翎雕』擄走了玉霜,
大爺沒說清楚,究竟是怎麼回事?」 
  計全道:「是這樣的,先是大爺聽說了消息,關外馬家的人揚言他們擄走了玉霜姑娘,
及至大爺帶著人趕到那兒的時候,玉翎雕竟也在場,而且他承認是他擄去了玉霜姑娘……」
  六爺郭燕南道:「同時他也承認他是滿虜的人,可是?」 
  「沒錯,六爺。」范奎一點頭道:「話是那小子自己說的,要以我就乾脆上『北京』找
他們的主子去,可是大爺卻要等您來了之後,商量商量再說。」 
  郭六爺微一點頭道:「要是他們擄去了玉霜還好辦,我有把握把玉霜要回來,不過,我
不以為弘歷他有這麼大的膽,也不以為他會這麼做,要知道弘歷不是個糊塗人。」 
  范奎道:「可是那小子自己說……」 
  郭六爺目光一凝,道:「人確是玉翎雕擄去的麼?」 
  范奎道:「六爺,是那小子自己承認的,還會有錯。」 
  郭六爺道:「那為什麼馬家的人也曾一度揚言,玉霜是他們擄去的?」 
  范奎呆了一呆道:「這……這我就不知道了……」 
  六爺郭燕南道:「馬家的人還在『遼東』麼?」 
  范奎抬頭說道:「沒影兒了,從那回大爺找過他們之後,他們就沒影兒了,以我看他們
是不敢在『遼東』再呆下去,溜回關外去了。」 
  六爺郭燕南道:「是不是回關外去了,沒人知道麼?」 
  計全突然說道:「當時注意力全集中在『玉翎雕』身上,誰也沒留意他們,所以……」
  六爺郭燕南截口說道:「那麼『玉翎雕』又上哪兒去了?」 
  范奎道:「大爺帶著我幾個追他,卻把他追丟了,那老少三個可真夠滑溜的,身法也快,
沒出多遠就……」 
  六爺郭燕南一抬手,道:「你怎麼說,阿胖,老少三個?」 
  范奎道:「可不是麼,還有兩個老的,那兩個老的當初還住過咱們的客棧呢,當時就瞧
他倆不是好來路,偏偏玉霜姑娘攔住不讓動,結果我沒看錯,那兩個老的竟是那小子的老奴
才……」 
  六爺郭燕南道:「大哥在信上怎麼沒提……」 
  計全道:「那許是大爺認為那兩個只是奴才角色,不值一提。」 
  范奎道:「大哥說得是,奴才有什麼好提的。」 
  六爺郭燕南淡然一笑道:「別小看了奴才,有的奴才是一等一的高手。」   
  范奎一巴掌拍上大腿,道:「您說沒錯,六爺,那兩個老東西,身手還真不含糊……」
似乎覺得捧別人丟自己的臉,倏地住口不言。   
  郭六爺卻道:「本來就是,要是差一點兒,憑大爺的身手豈會把他們兩個也追丟了,應
該是絕不含糊,較諸大爺並不遜色。」 
  范奎遲疑了一下,囁嚅說道:「要照您這麼一說,紀衝他輸得不冤。」   
  「怎麼?」郭六爺凝目問道:「紀沖也跟那兩位動過手?」   
  范奎抬頭說道:「其實,那不能叫動手,紀沖一照面便被其中一個摔了個大跟頭,那手
蒙古摔跤可真俊。」 
  郭六爺道:「蒙古摔交,你看出那是蒙古摔交?」 
  范奎道:「我沒看出來,是那老小子自己說的。」 
  郭六爺眉鋒一皺,道:「這麼說,他們的來路倒有點像是滿……」 
  范奎道:「以我看絕對是,在旗的規矩多,那倆老的稱『玉翎雕』為少爺,玉翎雕卻叫
他們一聲叔叔。」 
  郭六爺道:「這並不是在旗的規矩,咱們也一樣,這是尊稱,也要看關係,看交情,有
誰知道那兩個老的姓什麼,叫什麼?」 
  范奎道:「六爺,這我知道,他兩個自己說的,姓馬……」話鋒一頓,忽然叫道:「對
了,這老少三個別是關外馬家……」 
  計全道:「阿胖,你嚷嚷個什麼勁兒。關外馬家都有哪些人,難道咱們還不知道,怎麼
冒出這老少三個來。」 
  范奎一下子洩了氣,道:「這!這麼說那三個不是關外馬家的人……」 
  郭六爺笑笑說道: 「阿胖,世上也不只關外那一幫人姓馬……」話鋒忽頓,道:「玉
珠有消息麼?」 
  計全神色一黯,搖了搖頭道:「沒有,也不知道大少做錯些什麼,惹得大爺發這麼大的
火,竟頒下了『玉龍令』,大半大少做錯的事不小,要不然也不至於嚇得不敢回家,只是有
什麼了不起的大事啊,找回去打罵一頓也就夠了,大爺卻下令……」 
  郭六爺截了口,道:「大爺這兒一連串的發生事故,似乎意料著郭家要發生什麼大事故,
使得我很是不安。」 
  范奎道:「六爺,大爺這麼想,怎麼連您也這麼想,多少年了,誰敢動咱們南海門,打
當年到如今,南海門中的哪一位不是讓滿虜喪膽,不是讓……」 
  郭六爺抬頭說道:「范奎,別這麼自滿,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一山還有一山高,世上
有些事是難以預料的,就拿玉翎雕來說吧,小小年紀一身所學竟然比大爺還高,還有個什麼
神秘的『賣參人』,大爺竟奈何他不得……」 
  范奎道:「六爺,提起『賣參人』我想起來了,您看到『賣參人』跟玉翎雕會不會是一
個人?」 
  郭六爺抬頭說道:「應該不是,玉翎雕要是那賣參人,他怎會把那株千年參王送給郭家,
而且絲毫不索代價……」目中異采一閃,立即住口不言。 
  范奎忙道:「怎麼了,六爺?」 
  郭六爺沒說話。 
  計全望了郭六爺一眼,道:「六爺,您是不是想起那賣參人非見玉霜姑娘不可……」 
  「對,」范奎又一巴掌拍上大腿,瞇著眼叫道:「那賣參人說什麼都非見玉霜姑娘不可,
如今玉霜姑娘失了蹤,他要是以一株千年參王換得玉霜姑娘,那可就太便宜!」 
  郭六爺微一搖頭道:「阿胖,無論什麼事,在沒有確切把握之前,都別那麼肯定。」 
  范奎道:「六爺,怎麼您也……以我看反正不是玉翎雕就是那賣參人,再不這兩個傢伙
就是一個人……」   
  郭六爺一抬頭站了起來,道:「阿胖,這些事不提了,提起來徒亂人意,好在我已經來
了,等見過大爺再說吧,你如今可以去派人往山裡報信兒了,我出去走走,一會兒就回來。」
說著,他抓起桌上的寬沿大帽走了出去。 
  范奎跟在後頭道:「六爺,您哪兒去,交待一聲。」   
  郭六爺回身說道:「隨便走走,沒個一定,我一會兒就回來。」 
  說完了話,他轉身走了。 
  范奎怔了怔,拔步奔向對街騾馬行。 
  六爺郭燕南戴上他那頂寬沿大帽,背著手,信步地往前走著,過了兩條街,他攔住了一
個行人。 
  「請問,獅子胡同怎麼個走法?」   
  那人立即抬頭告訴了六爺「獅子胡同」的走法,敢情「獅子胡同」就在前面不遠,那口
上有座牌坊的胡同便是。 
  郭六爺謝了一聲,抬頭微笑,邁步走去。 
  轉眼間,他進了「獅子胡同」,轉眼間,他停在兩扇窄門之前,那是凌慕南的家,原來
六爺是來…… 
  郭六爺抬手輕扣門環,很快的門裡傳來了一陣輕捷步履聲,緊接著一個清朗的話聲問道:
「哪一位?」 
  郭六爺在門外揚聲問道:「請問這兒是仇家麼?」 
  門開,當門而立的是凌慕南,他眉鋒微鎖,帶著些輕愁,抬眼略一打量郭六爺,禮貌地
道:「是的,請問您是……」 
  郭六爺:「年輕人,先告訴我,你是……」 
  凌慕南道:「有勞老人家動問,我叫仇天齊。」 
  郭六爺「哦」地一聲,點了點頭,深深一眼,道:「果然,難怪,年輕人,你該叫凌慕
南吧!」 
  凌慕南兩眼一睜道:「老人家,您是……」 
  郭六爺含笑說道:「我姓郭,夠麼。」 
  凌慕南錯會了意,「哦」地一聲忙道:「原來是郭大爺,不,郭伯父,您請進來坐。」
  他以為來的是郭大爺,心上人的爹,自己的准泰山當面,凌慕南顯得有點窘迫,也有點
不安,可也難掩驚喜。 
  偏偏六爺他也沒多說,在凌慕南的禮讓下,邁步就進了門,他進了門,凌慕南一聲:
「容晚輩帶路。」他輕快前頭走了。 
  進了堂屋,讓客坐下,獻過了茶,這也才說道:「您請坐坐,容晚輩去請家母。」 
  他剛說完話,只聽到房裡傳出個低微話聲,問道:「天齊,是哪位街坊啊?」 
  凌幕南忙答道:「娘!是郭大爺郭伯父來了。」 
  房裡傳出一聲驚訝輕「哦」,道:「請郭大爺先坐坐,我這就出來。」 
  凌慕南應了一聲,郭六爺卻問道:「令堂有什麼不適麼?」 
  凌慕南微一點頭:「是的,您聽出來了,家母前兩天受了點風寒,人不太合適。」  
  郭六爺歉然地道:「那我今天來得不巧,太打擾了。」 
  布簾兒一掀,房裡走出了那位中年婦人,的確,她那張臉白得厲害,兩眼失神,身子顯
得很弱,步履也顯得不穩,凌慕南忙上前攙扶住乃母。 
  郭六爺那裡當即就是一怔,脫口叫道:「秀姑,是你!」 
  中年婦人也是一怔,一怔之後,她臉上變了色:「原來是你……慕南,你怎麼說是郭大
爺?」 
  凌慕南愕然轉望郭六爺,郭六爺忙道:「我說我姓郭,令郎會錯了意,我也沒有說……」
  中年婦人冷笑道:「慕南,上前見過郭六爺!」 
  凌慕南一怔,驚喜地道:「原來是……您就是當年執掌『丹心旗』……」   
  中年婦人冷笑輕喝道:「慕南,還不上前見禮。」 
  凌慕南忙應了一聲:「是,娘。」上前一步施下禮道:「凌慕南見過郭六伯父。」 
  郭六爺慌忙架住了他,道:「不敢當,說起來都不外……」 
  中年婦人那裡接口道:「慕南,你到外面走走去,我跟郭六爺談談。」 
  凌慕南呆了一呆,有點詫異,詫異為什麼讓他迴避?可是他沒敢問,他天性至孝,也不
敢不聽,當即應了一聲,施一禮退出了堂屋。凌慕南出去了,婦人一抬手,道:「六少請
坐。」 
  郭六爺欠身坐了下去,中年婦人也落了座,道:「凌家母子相依為命,一貧如洗,沒什
麼待客,還要請六少大度諒宥,別怪凌家母子不敬。」 
  郭六爺淡然一笑道:「秀姑,彼此不外,等於是一家人,何必客氣。」 
  他雖聽說這位彆扭,所以毫不為怪。 
  中年婦人道:「六少,如今我那個闞字上加了個凌字。」 
  這話六爺懂,她是說當日是一家人,如今已算不得是一家人了,郭六爺毫不在意,微微
一笑道:「沒想到多年不見,你生分多了。」 
  「是麼?」中年婦人闞秀姑道:「其實我跟六爺本來就不太熟。」 
  (有關闞秀姑郭六爺的當年,請閱拙作『滿江紅』) 
  郭六爺笑笑說道:「秀姑,大爺在信上對我說得很詳細,可是我怎麼也沒想到會是
你……」 
  「當然!」闞秀姑道:「六少跟我本就不怎麼熟,自然早就記不得我了。」 
  郭六爺道:「秀姑,聽大哥說,你非要我來一趟,如今我來了,而且剛到『遼陽城』就
來了,一身征塵未除,你何忍……」 
  秀姑道:「為兒女輩,六少以為不該麼?」 
  郭六爺道:「我沒說不該,只是你何忍這般對我。」 
  闞秀姑一陣激動,道:「六少,你當年又何忍……」 
  郭六爺沉默了一下,道:「秀姑,我沒來之前,一無所知,也絕沒想到,如今我有點明
白了,我沒什麼話說,只請你原諒我當年粗心大意,以至辜負了你對我的這份深情……」 
  闞秀姑一笑道:「六少,是你粗心大意,還是我庸俗不配。」 
  郭六爺正色說道:「秀姑,你知道燕南不是那種人,與其說我粗心大意,不如說當年我
來去匆匆,也因為彼此的關係不同,我沒敢多想,倘若我在四川有一夜工夫停留……」 
  闞秀姑截口說道:「那情勢就會改觀,是麼?」 
  郭六爺道:「我不敢說絕對,至少那有可能。」 
  闞秀姑淒然悲笑道:「這麼說,是我命薄……」 
  「不,秀姑,」郭六爺道:「我無緣一見慕南的父親,但從慕南的一切,我可以斷言他
是世上一不凡,得夫如此,有子這般,秀姑,你說命薄?」 
  闞秀姑臉色一變,默然未語,半晌始道:「多謝六少,年紀這麼大了,已為人婦,更為
孀寡,兒子都這麼高了,還為當年事而耿耿難釋,經六少這麼一說,我自覺愧對亡夫跟慕南,
也深替自己冥頑得可笑……」 
  郭六爺道:「也別這麼說,秀姑,人總是人,非人上人,無了了心,倘使易地而處,換
換我是你,我也一樣,也許比你要更甚。」 
  闞秀姑微一抬頭,苦笑說道:「六少,別安慰我,也別護我的顏面了,六少肯來見我,
我的氣就已消了一大半,再經六少這麼一說,我更幡然醒悟,再說六少當年對我千里送藥活
命之恩,我怎能再……」 
  郭六爺趁勢說道:「秀姑,當年事已成過去,如今你我滿頭華髮,兒女輩俱已長成,何
必再去提它,多年未晤,相見不易,且讓你我趁此機會暢談些該談的,好麼?」 
  闞秀姑道:「六少既有所諭,我敢不敬遵……」 
  郭六爺道:「秀姑,闞叔好麼?」 
  闞秀姑神情一肅,道:「托六爺的福,他老人家安好,當年要不是六爺,他老人家也早
在不知不覺中成為千古罪人,老人家時刻不忘六少的大恩,也一直責我……」 
  郭六爺道:「秀姑,說過不提當年事,怎麼又來了?」 
  闞秀姑倏然而笑道:「是我說溜了嘴,六少的風趣不減當年!」 
  郭六爺道:「又是個當年。」 
  闞秀姑笑了笑,轉了話鋒,道:「六少剛到?」 
  郭六爺道:「是的,我只到『龍記客棧』拐了一拐就到你這兒來了。」 
  闞秀姑道:「我怎麼敢當,三位夫人都安好?」 
  郭六爺道:「謝謝你,她三個都好,只是也都老了!」 
  闞秀姑笑笑說道:「歲月無情,紅顏豈能長駐,人哪有不老的……」頓了頓,接問道:
「大少在信上對六少說得很清楚麼?」 
  郭六爺點頭說道:「是的,大哥在信上對我說的很清楚。」 
  闞秀姑微微一笑道:「大少在信上必然把我罵得很慘,世上只有男家求女家,如今不但
反過來了,而且我這老太婆……」 
  郭六爺笑笑說道:「那怎麼會,大哥只說不明白郭家怎麼得罪了你,絕無半句怨言,他
也沒想到會是你,要早知道是你,他就早代我登門賠罪來了。」 
  闞秀姑蒼白的臉上掠起一絲紅暈,道:「六少別臊我了……」 
  郭六爺道:「秀姑,我說的是實情。」 
  闡秀姑轉了話鋒,道:「玉霜姑娘我見過了,不是我偏心,您也別怪我,玉珮姑娘雖然
人間絕色,但比起玉霜姑娘來,畢竟還缺少點清靈之氣……」 
  郭六爺笑道:「那是你誇獎,怎麼,你有意思為慕南多娶一房麼?」 
  闞秀姑微一搖頭道:「我不敢,人福緣之深淺是有一定的,慕南沒有那麼深厚的福緣,
我怕折了他,再說玉霜姑娘也有了意中人了。」 
  郭六爺「哦!」地一聲凝目說道:「是麼?誰?」 
  闞秀姑呆了一呆道:「怎麼,六少不知道麼?」 
  郭六爺搖頭說道:「我一點也不知道。」 
  闞秀姑搖頭說道:「看來是我多了嘴,六少,您可聽說過『玉翎雕』……」 
  郭六爺一怔叫道:「玉翎雕!會是他!你怎麼知道?」 
  闞秀姑道:「女兒家都憋不住話的,尤其在心上人面前,是玉珮跟慕南說的。」 
  郭六爺道:「你可知道,玉霜在回家去請我的路上,離奇地失蹤了!」   
  闞秀姑點頭說道:「我知道,也是玉珮告訴慕南的,六少沒說,我也沒敢提。」 
  郭六爺道:「另有件事恐怕你不知道,玉翎雕他當著大哥的面,承認是滿虜的人,而且
承認玉霜是他擄走的。」 
  闞秀姑道:「這我也聽說了,六少,你以為可能麼?」 
  看來玉珮是真藏不住話,只差沒把心掏給人家了,不,不對,她的心早就掏給人家了。
  郭六爺微一搖頭道:「難說,秀姑,這件事錯綜複雜……」 
  「六少,」闞秀姑截口說道:「假如我是玉翎雕,我絕不會劫擄玉霜姑娘。」 
  郭六爺道:「可是他為什麼當著大哥承認他擄去了玉霜,尤其他還承認是滿虜的人,把
郭家的動靜看得很清楚呢?」 
  闞秀姑道:「這我就不敢置喙了,不過我絕不相信玉霜姑娘是他擄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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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7 09:10:56 |只看該作者
  郭六爺皺眉說道:「玉霜卻又怎偏偏對他……這真讓人不懂……」   
  「六少,」闞秀姑道:「別人不懂還有可說,您絕不該不懂,情之一字玄奧難解,想當
年三格格貴為皇族,六少則……」 
  郭六爺兩眼一睜,道:「我懂了,秀姑,只是玉霜的下落跟安危……」 
  闞秀姑道:「六少,玉霜姑娘的下落雖不明,安危卻可卜。」 
  郭六爺目光一凝,道:「怎麼說,秀姑?」 
  闞秀姑道:「六少,難道您沒看出,玉霜姑娘天生福相,有這種福相的人,一生之中或
有驚,但不至有險……」 
  郭六爺道:「是麼,秀姑,這我倒沒留意。」 
  闞秀姑道:「縱然六少沒留意,傅姑娘也該知道的,她是傅先生的愛女,傅先生精擅風
鑒之學,傅姑娘怎會不懂相人之術?」 
  郭六爺一怔,瞿然說道:「怪不得她不急不愁,原來……」 
  闞秀姑笑道:「我沒說錯吧,六少,兒女是自己的,一如手指,根根連心,傅姑娘若非
有先見之明,怎會不急不愁?」 
  郭六爺道:「可是她怎麼不對我說,害得我也……」 
  闞秀姑笑道:「讓六少也急急,這總比催六少好。」 
  郭六爺倏然笑笑,旋又微微皺起眉鋒,道:「無論怎麼說,我總得趕快找到玉霜!」 
  闞秀姑道:「那是當然,儘管有驚無險,也不如看著兒女在自己身邊,只是六少將從何
處著手,又怎麼個……」 
  郭六爺道:「這我得等見過大哥之後,跟他商量商量再說,這件事先不提了,慕南跟玉
佩的事,你怎麼說?」 
  闞秀姑道:「六少既然來了,我還有什麼好說的?也不敢再有異議,不過我想稍遲些,
慕南如今並無成就,郭家大家,別讓凌家委曲了玉珮,辱沒了郭家!」 
  郭六爺微微一笑道:「謝謝你,秀姑,我總算不虛此行,不怕無以見大哥了,別說什麼
委曲,休提什麼辱沒,凌郭兩家雖一面之緣,闞郭兩家卻等於是一家,玉珮她可以等,我只
問你想讓慕南有什麼成就?」 
  闞秀姑道:「漢賊不兩立,我自不會讓慕南去求什麼功名,不過他至少得有個養家之能,
在當世之中也能站得住。」 
  郭六爺道:「那麼我薦介他個去處,只不知你是否肯點頭?」 
  闞秀姑道:「他能得六少賞識,我只有感激,也是他的福緣,六少預備怎麼提拔他?」
  郭六爺道:「老人家壽誕之期不遠,假如你願意離開『遼東』做趟遠行,我想請你帶著
慕南到大漠去,老人家那兒欠缺一名總巡察……」 
  「不行!」闞秀姑一搖頭道:「南海門的總巡察,慕南他哪有這大能耐……」 
  郭六爺笑道:「秀姑,你通相人之術,但在以武著眼相人方面,你卻大不如我,我敢說
只稍假時日,慕南的成就必在郭家諸小輩之上,幾乎能上追你我這一輩!」 
  闞秀姑兩眼一睜,難掩驚喜道:「只怕那是六少的……」  
  郭六爺道:「秀姑,你想我會向老人家推薦個怎麼樣的人?英才還是庸才?」 
  闞秀姑道:「真的,六少?」 
  郭六爺道:「只看你願不願離開『遼東』,做趟遠行……」 
  闞秀姑激動地點頭說道:「我願意,六少,我當然願意,我母子更感激六少的大恩,好
在『遼東』事已畢,我母子隨時可以離此!」 
  郭六爺目光一凝,道:「秀姑,你這句『遼東』事已畢,讓我想起了一件事,聽說你所
以帶著慕南搬來『遼東』,是為了訪仇?」 
  闞秀姑道:「是的,六少,慕南的爹是個讀書人,有一年外出時為川陝獨行大盜賈得海
殺害了,後來我聽說賈得海躲在『遼東』,所以才帶著慕南到了這兒。」 
  郭六爺道:「我聽說有個叫李克威的年輕人,不但大義伸手,殺了已為『遼東』總督護
衛領班的賈得海,而且幫了玉珮的忙。」 
  闞秀姑微一點頭,歎道:「此子是個難得的熱心人,無論人品、心性、所學,也都是一
流中的一流,慕南就最佩服他這位李大哥。」 
  郭六爺道:「大哥在信上說,這位李克威的出身……」 
  闞秀姑點頭說道:「沒錯,六少,他自己也這麼說,他是個孤兒,自小被一位愛新覺羅
氏的親貴撫養長大,他那身文武所學也就是那位愛新覺羅親貴教的。」     
  郭六爺沉吟了一下,道:「秀姑,你知道他是哪兒來的麼?」 
  闞秀姑道:「據他自己說他是從西南來的,這應該不假,因為他來的時候,爹還托他帶
了一封信給我。六少問這……」 
  郭六爺微一搖頭道:「秀姑,你知道,任何一個他們的人,只要出現在郭家勢力範圍內,
就是值得注意的,尤其這位李克威,他太接近郭家的人了。」 
  闞秀姑道:「六少懷疑他是……」 
  郭六爺道:「以你看呢?」 
  闞秀姑道:「六少,倒不是因為他是凌家的大恩人,我幫他說話,事實上我已經曉諭慕
南,往後少跟他接近,因為論私他雖是凌家的恩人,論公他卻是每一個漢族世胄,先朝遺民
的仇人,而,六少,我要這麼說,六少不該懷疑他。」 
  郭六爺道:「怎麼,秀姑?」 
  闞秀姑道:「六少,他殺了『遼東』總督身邊的紅人,這是鐵一般的事實。」 
  郭六爺點了點頭,道:「我也想到了這一點……」 
  「還有,六少,」闞秀姑道:「他替我爹給我帶來一封信,而我爹是個怎麼樣的人,六
少你應該比誰都明白。」 
  郭六爺點頭說道:「你說的不錯,就憑這兩點,對他就該有再衡量的必要,只是,我怎
麼不知道滿朝親貴中,何時出了這麼一位能教出這麼一個好徒弟的人?」 
  闞秀姑道:「對他們的事,六少應該知道得比誰都清楚,六少自己要是都不知道的話,
那就不會再有人明白了。」 
  郭六爺眉鋒微皺,道:「一個玉翎雕,一個賣參人,一個李克威,再加上玉珠的出走,
玉霜的失蹤,我真擔心郭家會發生什麼大變故!」 
  闞秀姑道:「真的麼,六少?」 
  郭六爺微吁一口氣,搖頭說道:「誰知道,事情將來的演變如何,不得而知,不過我希
望我是白擔心……」 
  忽地欠身而起,道:「秀姑,我坐了不少時候了,該走了,你人不合適,在病中,應該
多歇歇,我也好早一點向大哥報喜訊去。」 
  闞秀姑跟著站了起來,道:「怎麼,六少這就要走?」 
  郭六爺道:「該走了,秀姑,好在我在『遼東』還有一陣子耽擱,過兩天我再來看你跟
慕南。」 
  闞秀姑道:「我不敢當,六少,我也不送了,我叫幕南代我……」   
  郭六爺一擺手道:「別,秀姑,誰都用不著送,你人不合適,慕南他該……」兩眼忽地
一睜,道:「慕南!秀姑,這名字是誰給他起的?」   
  闞秀姑蒼白的臉上微微一紅,道:「我,六少看起得還好麼?」 
  郭六爺泛起一陣輕微激動,道:「秀姑,你這是……」 
  闞秀姑道:「六少要是認為起得不好,叫起來不順口的話,我可以給他改。」 
  「不!」郭六爺忙道:「就讓他叫慕南好了,他跟我頗有緣,我會對他略盡心力的。」
  闞秀姑忙道:「六少幾度施恩,凌家存歿俱感……」 
  郭六爺不讓任何人送,但闞秀姑到底還是叫了一聲:「慕南,代我送送你六伯父。」 
  她聽見愛子在外面答應了一聲。 
  她自己,則扶著桌角站著,呆呆地,兩眼之中是一片迷濛,似乎籠罩著一層輕霧……









第二十五章 故 人
  郭六爺出了凌家,在「獅子胡同」裡邊走邊想,他心裡有無限的感慨,當年的一切,又
浮在了眼前。   當年的一切,既然一個接一個,一個接一個地從眼前浮起,那就免不了
有很多位故人。
  這些故人,一個接一個,一個接一個……
  突然,他看見了一個不該看見的當年故人……
  要說當年故人,那浮在眼前的,應該是故人的當年模樣,而這位故人卻只能從那滿頭灰
發、皺如雞皮的老臉上,依稀辨出,依稀找出幾分當年模樣。
  這不對,郭六爺他連忙停了步,凝目一看,不是幻覺,而是事實,這時候他站在「獅子
胡同」大街上,靠對街廊簷兒處,快步走著兩個人,從東往西打他眼前走過。
  這兩個人,一個是身穿長袍馬褂,衣著氣派,服飾講究,灰髮灰須的瘦削老者,他,挺
精神的,步履也夠穩健,而且滿臉透著精明幹練,更透著歷練。
  他身後,緊跟在身後,神色恭謹,步履小心,寸步不敢落後太遠,也寸步不敢靠近的是
個瘦高黑衣漢子,他人在中年,面色有點黑,也一臉地精明幹練色,更透著點奸滑。
  郭六爺看得出來,前面那瘦老者是當年曾經他提拔過的大內侍衛二等領班,四川唐家的
唐子冀,至於後面那個中年漢子,他就不認得了。
  唐子冀當年是個二等領班,事隔這多年,他的職位應該不止是二等領班了,這,從他的
服飾跟衣著上也能看得出來。
  那麼,像他這麼個身份,應該是難得出大內一步的,如今他怎麼會便裝簡從到了「遼
東」,這絕不簡單,必定有大事。怎麼個不簡單法,有什麼大事,不得而知。
  就在郭六爺這微一怔神間,唐子冀帶著那瘦高中年黑衣漢子已走出老遠,郭六爺略一沉
吟,當即邁步跟了過去。
  他在後面跟著,一條街,又一條街,越走他心裡越覺不對,最後他簡直就怔在了街口。
  他看得清楚,唐子冀帶著那瘦高中年黑衣漢子,竟然走進了「龍記客棧」,這是幹什麼?
又為什麼?他沒過去,就站在街口看。
  他看見那瘦高黑衣漢子為唐子冀介紹了范奎,又見那唐子冀跟范奎交談了幾句,沒多久,
唐子冀帶著那瘦高黑衣漢子又出來了,順著「龍記客棧」門口,拐進了一條胡同裡。
  這時候,郭六爺才放步走了過去。
  他還沒進客棧,范奎就急步迎了出來,劈頭便道:「六爺,您上哪兒去了,這麼大半
天……」
  郭六爺道:「怎麼,大爺來了麼?」
  范奎微笑說道:「哪有這麼快,從這兒往山裡去,馬快得兩個時辰,一去一回就得四、
五個時辰,屈指頭算算,大爺要來也該在日頭下山之後……」
  郭六爺道:「那我回來得就不算遲。」
  范奎還待再說,郭六爺一聲:「阿胖,進來,我有話問你。」
  當先進了客棧,計全早在門裡等候了,躬身一禮:「六爺,您回來了。」
  郭六爺答應了一聲,點頭打招呼致意,這時候後面范奎跟了進來走到眼前,望著郭六爺
道:「六爺您要問我……」
  郭六爺微一點頭道:「嗯,剛才那兩個是幹什麼的?」
  范奎道:「您是說……」
  郭六爺道:「那穿長袍馬褂的瘦老頭兒,跟那穿黑衣的瘦高漢子。」
  范奎「哦!」地一聲笑道:「您說那兩個呀,您瞧見了?」
  郭六爺點了點頭,范奎道:「那漢子是客棧裡的熟朋友了,計大哥跟我,還有客棧裡的
弟兄們都認識,也很熟,這個人很能交朋友,為人爽快,夠義氣,所以大夥兒都喜歡……」
  郭六爺截口說道;「阿胖別說那麼多,只告訴我,他姓什麼?叫什麼?是幹什麼的?」
  范奎斂去了笑容,睜大了一雙眼道:「怎麼了,六爺,他得罪您了?」  
  郭六爺眉頭一皺,計全在旁忙道:「六爺,他姓沈,叫沈振東,是城裡『遼東鏢局』的
一名副手,您說那個瘦老頭兒是他的一個朋友,剛從外來,到咱們這兒來找人的。」
  郭六爺道:「找人,找誰?」
  計全道;「咱們這兒的客人,前兩天還住在咱們這兒,才走不久,姓李,李克威,大爺
也見過……」
  「李克威!」郭六爺目光一凝,道:「他找李克威幹什麼?」
  計全道:「六爺,這李克威……」
  郭六爺道:「大哥在信上跟我提了。」
  計全「哦!」了一聲道:「聽沈振東說,這瘦老頭兒是李克威一個多年不見的忘年交,
聽說他在這兒,趕來找他的……」
  郭六爺道:「李克威的忘年交……」淡然一笑,凝望計全道:「計大哥,沒錯,這姓沈
的是『遼東鏢局』的副手?」
  范奎嘴快,計全還沒答覆他已搶著說道:「絕錯不了,六爺,這還會有錯麼……」
  郭六爺微一點頭道:「既然錯不了,那就好,阿胖,這家『遼東鏢局』是誰開的?」
  范奎訝然問道:「六爺,您問這……」
  郭六爺道:「待會兒我再告訴你,先容我問話。」
  范奎滿臉疑惑,但沒敢再問,忙應了一聲道:「六爺,這家『遼東鏢局』,是一個姓任
的兄妹倆開的,男的叫任少君,外號叫『小孟嘗』,人廿近三十,長得夠好,算得上少見的
美男子,手底下也不含糊……」
  郭六爺道:「當然,要不然能開鏢局麼!」
  范奎陪上一笑道:「您說的是,他妹妹叫任梅君,外號叫什麼『羅剎』我一時想不起來
了,六爺您不知道,提起他這個妹妹,可是個尤物……」
  猛覺不妥,窘迫一笑道:「該這麼說,她人長得美,而且,而且簡直風靡『遼陽城』,
可是一天到晚寒著一張臉,就像……」
  郭六爺淡然一笑道:「那該叫艷如桃李,冷若冷霜。」
  「不錯,一點也不錯。」范奎忙點頭說道:「她就是艷如桃李,冷若冰霜,可是她那艷
裡還帶著……」抬手抓了抓頭,窘笑說道:「六爺,您知道,我天生的嘴笨,書又沒讀多少,
不知道該怎麼說好,總之……她……她有點不正經……」  
  郭六爺微一點頭道:「我懂了,你說下去。」  
  范奎忙答應了一聲道:「別的不說,就拿她那笑來說吧,她難得一笑。有時候向誰一笑,
那誰就會……就會……有時候向誰一笑,誰就倒霉了,絕活不過三天……」
  郭六爺「哦!」地一聲道:「是麼?阿胖!」
  范奎道:「六爺,我沒說半句假話,也毫無誇張,這是當著您,我有的話不便說,要在
別的人嘴裡,那說出來的話就不能聽了,不信您可以問問計大哥……」
  郭六爺他沒問計全,但盯著范奎問道:「阿胖,這姓任的兄妹倆,是什麼地方人?」
  范奎微一搖頭道:「這就不知了,只知道三、四年前他兄妹倆到了『遼陽』沒多久就開
了這家『遼東鏢局』,說起來可算是盛況空前,『遼陽城』難得一見的熱鬧事,開局的那一
天,他兄妹倆大擺宴席,城裡有頭有臉的全請到了,還派人給大爺送了張帖子,可巧那時候
大爺不在家,夫人派了念月送了一份賀禮……」
  郭六爺道:「可知道這兄妹倆是什麼來路麼?」
  范奎道:「這不用問,準是別處江湖上的,看中了這塊地兒,所以在這兒開了這麼一家
鏢局,這總比……」
  郭六爺道:「阿胖,我要問,我想知道這兄妹倆的來路。」
  范奎怔了一怔道:「這……這,六爺,我也不知道,沒聽人說過,也沒聽人間過,總之
這兄妹倆有的是雪花花的銀子,為人慷慨好義,出手闊綽大方,交遊廣,朋友多……」
  郭六爺道:「那是當然,不然怎麼會叫『小孟嘗』!」
  「可不是麼。」范奎道:「這『小孟嘗』的美名還是大夥兒公送的呢!就是因為瞧著慷
慨好義,古道熱腸,尤其一身俠骨……」
  郭六爺淡然一笑道:「阿胖,你就知道這麼多了,是麼?」
  范奎一點頭道:「是的,六爺,您還想知道……」
  郭六爺道:「我就是再想多知道點兒,從你這兒也難問出什麼來了,不過我相信真正知
道兄妹倆的不多,八九跟你一樣,一知半解……」
  范奎訝然說道:「六爺,您說這……」
  郭六爺道:「我要告訴計大哥跟你,那瘦老頭兒是來自『北京』的大內侍衛,而且身份
職位不低,在大內算得上……」
  計全跟范奎俱是一驚忙道:「六爺,他是……您怎麼知道?」
  郭六爺道:「因為他算得我一位當年故人,當年的大內侍衛二等領班,四川唐家三兄弟
中的唐子冀,難道沒聽說過?」
  計全跟范奎臉色大變,范奎冷哼一聲:「好個老小子,原來他是……早知道他是個鷹
犬……」
  計全突然驚聲問道:「六爺,您問『遼東鏢局』是……」  
  郭六爺淡淡說道:「我奇怪一個『遼東鏢局』的副手,怎麼會跟個大內侍衛在一起……」
  范奎這才有所醒悟,急道:「六爺,難不成您懷疑這『遼東鏢局』……」
  郭六爺微一搖頭道:「這很難說,目前還不能確定,也不敢斷引此事重大,冤枉人不得,
要查查看才能明白。」
  范奎道:「我這就派人去查去。」扭身就要走。
  郭六爺及時喝道:「阿胖,站住!」
  范奎沒敢動,睜著眼道:「六爺,怎麼?」  
  郭六爺道:「哪有你這般冒失的人,阿胖,你可不是一點歷練都沒有的庸手,能這麼冒
冒失失地派人去查麼?」
  范奎臉一紅道:「那……您指示,該怎麼辦?」
  郭六爺道:「一方面我要查明『遼東鏢局』任家兄妹的來路,另一方面,我要弄清楚唐
子冀突然到『遼陽』來幹什麼!」
  范奎道:「姓沈的說,他是來找李克威的……」
  計全道:「六爺,唐子冀怎麼會找上李克威?」  
  郭六爺道:「那誰知道,這也要去查……」
  范奎道:「那李克威別也跟他們……」
  郭六爺道:「這也很難說……」話鋒一轉,凝目問道:「阿胖,你對唐子冀怎麼說的?」
  范奎道:「我是實話實說,我告訴他李克威已經不住在這兒了,走了,可不知道上哪兒
去了,也不知道……」
  郭六爺微一點頭道:「夠了,很好,且讓他慢慢去找吧。」
  計全突然說道:「六爺,那李克威可不是……」
  郭六爺道:「計大哥,你可知道李克威是被滿朝親貴撫養長大的,他一身高絕所學也得
自那位滿朝親貴麼?」  
  計全忙道:「真的?六爺。」
  郭六爺道:「當然,難道我還會騙你不成。」
  計全道:「六爺,您是怎麼知道的?」
  郭六爺道:「很簡單,大哥告訴我的,還有……」接著,他把聽來的說了一遍。
  靜靜聽畢,計全跟范奎都沒說話。
  好半天,才見計全滿面沉重神色地搖頭說道:「六爺,稀奇事兒接二連三,我怕……」
  郭六爺一抬手,道:「夠了,計大哥,可知道唐子冀跟沈振東上哪兒去了?」
  計全搖頭說道:「沒聽他說……」
  范奎道:「以我看準是回『遼東鏢局』去了。」
  郭六爺沉吟了一下,抬眼說道:「阿胖,『遼東鏢局』怎麼走法?」  
  范奎忙道:「六爺您是要……」
  郭六爺道:「我打算去看看去,好在他們沒人認識我。」
  計全道:「六爺,您看這樣兒妥當麼?」
  郭六爺道:「計大哥有什麼高見?」
  計全道:「您這話我怎麼敢當,我怕萬一打草驚蛇……」
  只聽一陣急促蹄聲傳了過來。
  范奎忙道:「哈,大爺來得可真快……」
  計全道:「不可能,大爺來得哪會這麼快……」
  話聲未落,一騎健馬轉進了這條街,飛一般地往「龍記客棧」門口馳來,馬上是個健壯
的黑衣漢子。
  范奎一怔道:「是朱武,什麼事這般匆忙,也不怕傷了人……」
  健馬馳到,鞍上健壯黑衣漢子沒等停住便飛身跳下馬鞍,腳一沾地,閃身便往門裡撲。
  范奎當即喝道:「朱武,別這麼冒失,六……」
  郭六爺抬手攔住了他。
  這時,健壯黑衣漢子已進了門,他臉色有點白,神色驚慌匆忙,進門躬身便道:「計爺、
范爺,您二位快派人往山裡給送個信兒,『溝幫子』的弟兄們出事兒了……」
  計全輕喝說道:「出了什麼事兒了,慢慢的說。」  
  那健壯黑衣漢子道:「回計爺,幾個弟兄一個沒剩,連住處都讓人燒了。」
  計全臉色一變,范奎探掌抓住了他,震聲說道:「朱武,你怎麼說?」
  那健壯黑衣漢子朱武,被范奎抓得眉頭一皺,還沒有說話,郭六爺已然抬起了手,平靜
地道:「阿胖,別讓朱兄弟再說了……」
  轉望健壯黑衣漢子朱武,問道:「你是『溝幫子』那邊的弟兄?」
  計全喝道:「朱武,六爺當面,還不見過!」
  健壯黑衣大漢子朱武「哦」地一聲道:「是六爺……朱武見過六爺。」  
  他開始才要施禮,郭六爺已攔住了他,道:「現在這是小事,答我問話。」  
  健壯黑衣漢子朱武忙道:「回六爺,朱武被派在『盤山』一帶……」
  郭六爺道:「那麼,消息是誰傳過來的?」
  健壯黑衣漢子朱武道:「回六爺,這件事不算小,『溝幫子』已經鬧得滿城風雨,人心
惶惶,百里之內的人全知道了。」  
  郭六爺道:「可知道是什麼人幹的麼?」
  健壯黑衣漢子朱武道:「回六爺,當時有人看見,那些人黑衣蒙面,全騎著高頭健馬,
身手很是了得,來去如風……」
  范奎咬牙說道:「六爺,只怕是他們向咱們下手了。」
  郭六爺道:「阿胖,你是說……」
  范奎道:「六爺,您說還會有誰。」
  郭六爺沉吟了一下,抬眼望向朱武道:「你就知道這麼多麼?」
  朱武道:「回六爺,消息是別人傳過來的,只有這麼多。」
  郭六爺一揮手,道:「好,那麼你回『盤山』去好了,路上小心,回到『盤山』之後,
告訴弟兄們,要加倍小心,只一有所驚變,能拼則拼,不能拼就往回退,不許強動硬拚,知
道麼?」
  朱武躬身應了一聲,拔腿起身而去。
  門外蹄聲響動,這裡范奎開了口:「六爺,您看這件事該怎麼辦?」
  郭六爺道:「現在派人往山裡送信,不如等大爺到了之後,你把這件事報大爺,請他做
主,我要到『遼東鏢局』去,無法兼顧,記著告訴大爺,別管我,要全部心力應付眼前這件
事,我走了,如果能的話,最好命令所有的兄弟,嚴加戒備,特別小心,但不許硬拚。」話
落,轉身出門走了。
  他前腳出了「龍記客棧」,范奎後腳奔向了對街「騾馬行」,六爺燕南走了一條街,才
想起忘記問范奎「遼東鏢局」的走法了,但不要緊,隨便找個路人都能問得出來。
  六爺找了個路人,問明了「遼東鏢局」的所在之後,邁起輕快的行雲流水步,往「遼東
鏢局」行去。   沒多久,他到「遼東鏢局」之前,抬眼略一打量,他只覺這座「遼東鏢
局」過於深沉廣大,較諸當年「北京城」裡的四海猶過之。
  六爺站在街角處打量了好一陣之後,才邁步往「遼東鏢局」那石碑分峙,宏偉寬敞的大
門口行去。
  到了門口,很自然地他被擋了駕,但那趟子手走南闖北,兩眼雪亮,眼見六爺的氣宇,
可沒敢輕慢,點頭開口笑問:「請問,您這位是……」
  郭六爺道:「我要見任局主,在麼?」
  那趟子手未置可否,接著問道:「您有什麼事兒,請先交待一聲……」  
  郭六爺道:「我有筆生意,想交給貴局。」
  生意上門,那趟子手並不見得怎麼高興,只輕「哦」了一聲,道:「原來您是位主顧,
請裡邊坐,請裡邊坐。」
  他把郭六爺讓了進去,就讓進當日李克威坐候沈振東的那個小客廳裡,他請郭六爺坐下,
奉上茶然後說道:「您請坐坐,我這就進去往裡通報。」
  在六爺「有勞」聲中,他走了。郭六爺坐在那兒打量上了這座小客廳,六爺的感覺跟李
克威當日一樣,鏢局又不是官府衙門,似乎用不著這麼一處類似門房的客廳。
  用不著歸用不著,然而這「遼東鏢局」裡畢竟有這麼一處待客所在,而且佈置得還挺不
錯。
  沒多久,步履響動,趟子手帶著一人進了客廳,六爺聽范奎說過任少君的模樣,一看就
知道這人不是任少君。
  趟子手帶來的這個人,是身材瘦小的老頭兒,小眼,高鼻樑,薄薄的嘴唇山羊鬍,耳朵
招風,兩腮沒肉,往裡頭凹著,一看就知道是個富心智,陰滑難鬥的人物。
  這瘦老頭一身紫緞長袍,外罩團花黑馬褂,手裡端著一袋水煙,挺氣派,挺講究,可是
這身行頭配他,頗令人有糟蹋之感。
  瘦老頭進門,郭六爺站了起來,趟子手一哈腰道:「文爺,就是這位。」
  瘦老頭將頭連點,揮手說道:「嗯,嗯,好,好,你去吧。」
  那趟子手走了,瘦老頭抬手轉臉假笑:「這位,您請坐,您請坐。」
  分賓主落了座,郭六爺搶先就是一句:「是任局主……」
  「不,」瘦老頭咧嘴一笑道:「兄弟我姓文,蒙局主賞識提拔,在局裡當一名總管……」
  郭六爺禮貌地拱了拱手道:「原來是文總管,任局主他……」
  瘦老頭道:「容兄弟我先請教。」
  郭六爺道:「不敢,我姓燕,『奉天』來的。」
  瘦老頭「哦」「哦」兩聲道:「原來是燕爺,『奉天府』的燕爺,久仰,久仰……」
  聽這話有多假。
  一頓,他接著說道:「燕爺來得不巧,我們局主有事兒看朋友去了,一兩天之內恐怕回
不來,您有什麼事,交待兄弟我也是一樣。」
  郭六爺道:「那的確是不湊巧,不過文老是貴局的總管,當然能代表任局主,跟文老談
也是一樣……」話鋒一轉,道:「想必那位已跟文老提過了,我有一筆……」
  瘦老頭捋著鬍子連連點頭。「是的,是的,他跟兄弟我提過了,說燕爺有筆生意想交給
敝局,燕爺跑這麼老遠來到『遼陽』,足見對敝局愛護之深,容兄弟我這裡先行謝過。」
  他起身舉了舉手中的水煙,這就算一禮。
  郭六爺含笑道:「好說,這全是貴局平日闖出來的金字招牌,一趟鏢安全、可靠、負責,
這就是最好的信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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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7 09:11:32 |只看該作者
  瘦老頭樂在臉上,透著假,連道:「燕爺誇獎.燕爺誇獎,敝局能有今天,固然因為敝
局主有過人之能,絕對重個信字,但一半也因為江湖朋友的愛護跟主顧們的照顧……」
  一頓接問道:「但不知燕爺這批東西是……」
  郭六爺伸出三根指頭,道:「三樣,關外的特產……」
  瘦老頭接口道:「人參、貂皮、烏拉草?」
  郭六爺收手點頭道:「不錯,但是大概總值要在十萬兩之上。」
  「哦,」瘦老頭瞇眼一睜,道:「這麼多?燕爺是做這一門生意?」
  郭六爺笑笑說道:「不瞞文老說,我也在江湖上混過幾天,但因為所學有限,混不下,
為吃這口飯,只得改了行,這只是開始,只要這一趟順利,往後那就不必說了。」
  瘦老頭忙道:「是,是,是,沒想到燕爺原也是道上的朋友,在江湖上闖過,我說嘛,
瞧燕爺這身打扮、氣度,哪像個生意人,足見我這雙老眼還管點用,還管點用……」咧嘴一
笑道:「燕爺這批貨如今在……」  
  郭六爺道:「還在『奉天』,只等跟貴局一談妥,我馬上派人回去押運,這一帶郭家的
勢力範圍諒必不會出什麼紕漏。」
  瘦老頭眼一瞇,搖頭說道:「那可難說啊,燕爺。」
  郭六爺目光一凝,忙道:「怎麼,文老,這一帶也不安寧麼?」
  瘦老頭笑笑說道:「燕爺想必離開江湖日久,對江湖事也生疏了,郭家已經不是從前的
郭家了,南海這兩個字也唬不住人了。」
  郭六爺道:「究竟是……文老,這一帶常出事麼?」  
  瘦老頭道:「可不是麼,打從前些日子到如今,一連串地鬧了不少事,出了不少亂子,
這兩天更妙,郭家在『溝幫子』的人全讓人毀了,連房子都給燒了。」
  郭六爺臉色一變,「哦」地一聲道:「有這種事,這是哪一路的,這麼大膽……」
  瘦老頭一付幸災樂禍神色,搖頭說道:「哪一路的不知道,燕爺想在江湖待過,江湖上
大膽的朋友可多得很,過的是刀口舔血生涯,誰怕誰呀,怎麼都是死,又怕什麼呀。我可不
是危言聳聽嚇唬您,您在江湖上待過應該明白江湖事,而也該有顆鐵膽,十年河東,十年河
西,總之一句話,郭家已不是以前的郭家了,一天天往下坡走,以我看哪,不出一年……」
搖搖頭,住口不言。
  郭六爺問了他一句:「怎麼,郭家要完了?」
  瘦老頭狡猾一笑道:「燕爺,瞎子吹燈,完不完我不敢說,只不過郭家一天天在往下坡
走,這是有日共睹的事實。」
  郭六爺道:「不會吧,『南海門』實力雄厚,威震天下,連朝廷都讓他三分,再說郭家
有六兄弟,這『遼東』不過是……」
  瘦老頭嘿嘿一笑,道:「燕爺,咱們不淡這個,您只管往後瞧就是,好在您今後也要在
這條路上常來往的,您是主顧,兄弟我忝為主人,咱們談生意,咱們談生意……」
  郭六爺接道:「是,是,是,文老說得是,反正事不關我,只要能順利做我的生意,誰
沉誰倒都是一樣……」
  瘦老頭嘿嘿笑道:「燕爺,這是老實人的老實話……」一頓,接問道:「您這批貨是打
算運到……」
  郭六爺道:「湖北武昌。」
  瘦老頭「哦」地一聲道:「那算南路,而且路不近,燕爺這批貨貴重,敝局派出的人手
不能少,這段路不近,加上吃住……」
  他拿話扣人,郭六爺可不是點不透的人,微微一笑道:「文老開出價來就是。」
  瘦老頭有點窘,撇嘴笑道:「兄弟我沒說錯,燕爺的確是個爽快人,也不愧在江湖上闖
過,處處不失江湖朋友豪爽本色……」三個指頭一伸,道:「燕爺,您一定知道,按同行的
老規矩,因貨關係……」
  郭六爺一點頭道:「我懂,文老的意思的三成。」
  瘦老頭笑道:「其實,燕爺跑這麼多的遠路,對敝局這麼看重愛護,兄弟我已經算得客
氣了,要不然的話……」
  郭六爺道:「比這價錢還得高一點。」
  瘦老頭哈哈笑道:「燕爺,您是位明白人……」
  郭六爺淡然一笑道:「文老,恕我直說一句,貨值十萬,我這一趟下來能賺多少,除非
對倍賺,要不然只怕我……」
  瘦老頭道:「燕爺,路遠,多少人的吃住,您知道,保鏢這行飯不好吃,是隨時玩兒命
的。」
  郭六爺一點頭道:「這話不差,也是實情,保鏢的各位流血流汗……」
  瘦老頭笑道:「而燕爺您等於是坐享其成,只派人在武漢接貨,貨一到手,就等於雪花
花的銀子進了手,保鏢就不同了……」
  郭六爺道:「得擔上這麼一段遠路的風險,流血流汗,必要時還得賣命。」
  瘦老頭一點頭道:「說燕爺您是位明白人,半點都不差。」 
  郭六爺笑道:「我不算糊塗,文老你更見高明,打了對賺的算盤,我可以落下兩萬,可
是我不能不打個小賺的算盤,文老也該明白,做生意也得看風險,中則一本萬利,順順當當,
不中只怕會落個傾家蕩產。」
  瘦老頭目光一轉,道:「那麼,瞧燕爺,意思是……」
  郭六爺伸出兩個手指頭道:「兩成,文老,我只能出這個價錢,再多……」
  瘦老頭表現得異常爽快,其慷慨大方也出人意料之外,郭六爺話還沒說完,他便一點頭
道:「行,燕爺,咱們交個朋友,做生意不能只顧眼前,要得看下一回,一回愉快,不愁沒
有下一回,燕爺,兩成,咱們就這麼說定了。」
  郭六爺笑道:「看來文老才是位真正的爽快人,什麼時候我做東,請文老到外面找個地
方吃喝一頓去。」
  瘦老頭笑道:「兄弟我生平無他好,唯愛杯中物,燕爺可別做應許,這一頓我是吃定了,
不過別忙,等燕爺從奉天押貨再來時不遲。」
  郭六爺一點頭,道:「行,這頓吃喝也這麼說定了,我走了……」欠身而起,接道:
「等我押貨再來時,兩成薄酬當即付清。」
  瘦老頭假客氣,搖著手道:「不忙,不忙,燕爺不再坐會兒麼?」
  郭六爺道:「不坐了,貨是我的,我比誰都急,巴不得早一點把它運來上路,文老忙吧,
我走了。」一抬手,轉身走了出去。
  瘦老頭急步趕出送客,這時候鏢局大門外匆匆忙忙地進來一個人,是沈振東,他一個人。
  他一見瘦老頭,連忙停步施禮:「文爺,您有客?」
  瘦老頭「唔」了一聲,道:「回來了,裡面歇著去吧。」
  沈振東應了一聲,又向郭六爺點了個頭,匆匆往裡面去。
  郭六爺道:「文老,這位是……」
  瘦老頭陪笑說道:「局裡的一名副鏢師。」
  郭六爺微一抬頭道:「文老過謙了。」
  瘦老頭為之一愕道:「怎麼?燕爺。」
  郭六爺道:「我在江湖上混過,有道是,『光棍眼裡揉不進一顆砂子』,我也算得明眼
人,瞧這位的身手足列一流,文老怎說是位副手?」
  瘦老頭哈哈笑道:「燕爺原來是說這,燕爺您是位明眼人,可是兄弟我也沒把話說差了,
他在局裡確實只是個副手。」
  郭六爺道:「副手尚且如此,一位正手就可想而知了。」
  瘦老頭得意地道:「不瞞燕爺說,江湖上的一流好手,一旦進了鏢局,只怕都要委曲任
個副手,這理很簡單……」
  郭六爺道:「貴局這些位正鏢師,全是一等一的好手麼?」
  瘦老頭猛一點頭,道:「不差,燕爺,不是我賣瓜的說瓜甜,吃誰的向誰,等日後貨上
了路,一趟下來您就知道了。」
  郭六爺笑道;「文老,我早就知道了。」
  瘦老頭一怔忙道:「燕爺早就知道了,這話……」
  郭六爺倏然一笑道:產文老,要知道我那批貨價值在十萬之上。」
  不錯,沒有把貨往窩囊廢手裡交的人。
  瘦老頭明白了,笑了:「燕爺精明,是個做生意的好手,哪怕不商場得意。」  
  郭六爺道:「多謝文老這句話,只要有這麼一天,我絕不忘文老今天這句話……」  
  話鋒忽轉,接問道:「剛才那位從哪兒辛苦回來?」
  瘦老頭抬頭說道:「不,不是保鏢出遠門,就在城裡,是局外來了幾位朋友,他忙裡忙
外地忙著招待……」
  郭六爺道:「原來是……任局主出門看朋友去了,只怕這幾天文老得代著任局主著實地
忙上一陣了!」
  瘦老頭微一抬頭道:「燕爺料錯了,沒我的事兒,局主的這幾位朋友不住在局裡,所以
我樂得清閒,哈,哈……」  
  郭六爺目光一凝,道:「怎麼,任局主的朋友不住在局裡……」
  瘦老頭笑道:「燕爺,沒什麼好奇怪的,敝局主在『遼陽城』裡另有產業,那地方可比
這『遼東鏢局』好得多了。」
  郭六爺「哦」地一聲道:「是別業?」  
  瘦老頭一點頭道:「算得。」  
  郭六爺抬頭說道:「我還沒聽說『遼陽城』裡,有這麼一處應是天上神仙府、人間王侯
家的別業。」
  他試著套取那「別業」的所在。
  無如瘦老頭狡猾機警,他微微一笑道:「那是因為鏢局主不願外人知曉,要讓人說句財
大燒得慌,那多不好,您說是不?燕爺。」
  郭六爺一點頭道:「誠然,這年頭閒話人的人太多,有道是:『財不露白』,有嘛,還
是藏著點兒好,文老以為然否?」
  瘦老頭帶笑點頭,連聲應是。
  郭六爺卻抬了頭:「要命,又耽誤不少工夫,我這個人真是……說來也是因為跟文老一
見如故,再來時咱們找個地方暢飲幾杯,再好好聊吧,文老忙,我走了。」
  這回他是真走了,一拱手邁步而去。
  瘦老頭熱絡,直送到了大門口。
  郭六爺走了,這一趟出乎他意料之外,第一、他沒想到「遼東鏢局」有這麼一處待客所
在,根本不讓人往裡走。第二、任少君他不見客,卻弄個總管來應付一切。
  不過還好,總算知道了一點,唐子冀等並沒住在「遼東鏢局」裡,雖然還不知道那「別
莊」在哪兒,也不能說是有虛此行,沒半點收穫。
  郭六爺邊走邊想,接著他想到了另一事,唐子冀為什麼要找李克威,找李克威幹什麼?
難道說有什麼急事,非李克威不可。難道說有用李克威之處?
  這,他想弄清楚。
  天已經黑了。
  「遼陽城」裡有好些地方已然上了燈。
  剛才出「遼東鏢局」大門的時候,鏢局門口那高懸著的兩盞大燈也已經點燃起來了。
  郭六爺踏著剛黑的夜色,背著手,皺著眉,順著大街往前走,他在想,任少君的這處
「別業」,可能在城裡什麼地方?他對「遼陽城」不算太熟,可也並不完全陌生。
  他左思右想也想不出「遼陽城」裡,哪個地方會讓任少君置為別業,那也許是個從不為
人注意的地方。對,一定是,應該是。
  任少君他是這麼個人,他既然買有別業,那必然是秘密的,既是秘密的,他就不會讓它
引人注意。
  不會引人注意的地方,當然是極平常的地方。
  那麼,極平常的地方又在哪裡?「遼陽城」裡到處皆是。
  那就不好找了,極平常的地方多得很,總不能挨家去查,挨戶去問呀,想到了這兒,郭
六爺的眉頭又皺深了一分。
  天無絕人之路,就在這時候,郭六爺背後響起了步履聲,越來越近,郭六爺是背著手緩
步,那人則是匆忙快步,自然很快地便趕到郭六爺身後,只聽身後響起了話聲:「燕爺,走
著回去呀,沒騎馬坐車?」  
  郭六爺聽過這聲音,心裡一跳,連忙停步轉回了身,眼前是一張笑臉,赫然竟是「遼東
鏢局」的那位副手沈振東。
  郭六爺心頭一陣翻騰,道:「我當是誰,原來是沈爺……」
  沈振東微微一愕,道:「怎麼,燕爺知道我……」  
  郭六爺道:「聽文老說的。」  
  沈振東欣然地笑了:「可不是麼,瞧我多糊塗,我也是從文爺那兒聽說您姓燕的。」 
  郭六爺話鋒一轉道:「怎麼,剛回來,這麼晚了,又得出去忙去?」  
  沈振東抬頭笑笑說道:「有什麼法子,局主來了幾位朋友,他自己不在,文爺也離不開
局裡的瑣事,正手們誰都有誰的事兒,只有我這個副手閒著,事兒嘛自然就落到我頭上來
了。」 
  郭六爺打著哈哈道:「沈爺這是能者多勞……」
  「燕爺好說。」沈振東道:「這是趕鴨子上架,燕爺,您……」
  郭六爺知道他要說什麼,當即含笑說道:「沈爺要忙,只管先請。」  
  沈振東歉然一笑道:「那我就失陪了,我這個人生平無他好,就喜歡交朋友,這兩天我
忙,等過兩天您押貨從『奉天』回來時,咱們再好好聊聊,您這個朋友我是交定了,先走一
步了,燕爺。」
  一拱手,快步越前而去。
  郭六爺叫了一聲「沈爺慢走」,旋即他笑了,容得沈振東走得遠了些,他才放步跟了過
去。
  左拐右拐,穿大街,走小胡同,著實拐了一陣之後,沈振東停在南城一條胡同裡,兩扇
朱漆大門之前。
  這兩扇朱漆大門挺氣派,很寬闊,高高的門頭,兩盞大燈,一對石獅子,一看就知道是
個大院落,大戶人家。
  沈振東輕扣了幾下門環,很快地有人開門,他進去了,連往身後看一眼都未曾,顯然他
沒想到有人綴著他。
  沈振東進去了,兩扇門又關上了。
  郭六爺看看沈振東進了那座大院落,站在暗處沉吟了一下,騰身而起,直上夜空,轉眼
之間,他停身在一株枝葉茂密的大樹上,由枝葉縫隙裡往下看,的確,是個大院落,夜色中
有幾處亮著燈,畫廊緩回,小橋臥波,亭、台、樓、榭一應俱全,不亞於那「北京」內城裡
的任何一家,任何一個府邸。
  從這兒看,那任少君兄妹的確稱得上一個富字。
  庭院裡空蕩而寂靜,沒人走動,也沒見那沈振東的蹤影,就這一轉眼工夫,沈振東他不
知道鑽到哪兒去了。
  正尋找間,只見後院燈光透窗的一處精舍,兩扇門豁然而開,沈振東從裡面退了出來,
低著頭,恭謹異常。
  隨聽一個話聲從精舍裡傳了出來:「告訴他,要快一點,老爺不能在這兒多耽擱。」
  沈振東一連應了好幾聲,門開了,他才直起腰轉身而去,他走了,很快地隱入夜色中。
  郭六爺從樹上騰身落下,比一片落葉還輕,真可以說是點塵不驚,他落在精舍前,當即
輕咳了一聲。
  咳聲方起,只聽精舍裡有人喝問道:「誰在這兒咳嗽?」
  郭六爺應道:「是唐領班麼,我喉嚨有點不舒服。」
  「大膽!」
  一聲沉喝,精舍門又開了,唐子冀滿面怒容,當門而立,兩道犀利的眼神直*郭六爺。
他一見身穿黑衣,頭戴寬沿大帽的郭六爺,一怔叫道:「你是……」
  郭六爺微一抱拳,道:「江湖草民,見過唐領班。」
  唐子冀滿臉詫異色,目光一凝,道:「朋友是唐子冀當年舊識中哪一位?」  
  郭六爺訝然說道:「唐領班怎知我是唐領班當年舊識……」
  唐子冀道:「朋友一句一個唐領班,唐子冀已經不任領班多年,而朋友仍以舊識稱呼,
足見朋友是唐子冀……」
  郭六爺倏然笑道:「多年不見,唐領班高明不減當日,不錯,我正是唐領班當年的舊識,
不知唐領班還認得我麼?」
  唐子冀不愧是經過大風浪,磨練十足的老江湖,再說他也幹過幾乎半輩子的大內侍衛,
面對這種明知不是好來路的不速客,他能鎮定,能神色自若,這就不是一般人所能做到的。
  只聽他道:「唐子冀知交遍天下,多年不見彼此也都有所改變,請朋友恕我老眼昏花,
看不出朋友是當年舊識中的哪一位。」
  郭六爺笑笑說道:「這也許是實情,唐領班還記得當日『貝勒府』郭璞否?」
  唐子冀一怔睜眼,震聲說道:「怎麼,你是……」
  郭六爺抬手摘下大帽,含笑說道:「唐領班請看看,眼前是否當年郭璞?」
  郭六爺除了唇上多兩撇小鬍子,人微微顯點老之外,可說沒什麼大改變,唐子冀神情猛
震,臉上大變,往後退了一步,失聲叫道:「你果然是……」
  郭六爺淡然一笑,道:「難得唐領班還認得我。」
  就在這一句話工夫中,唐子冀已恢復平靜,垂手欠身:「唐子冀見過郭總管。」
  也不知他是鎮定過人,還是老奸巨滑,說起來應該兩者都是,郭六爺受了他一禮,卻含
笑說道:「唐領班,如今的郭燕南只是個朝廷叛逆,江湖草民,已不是當年『貝勒府』總管
郭璞,唐領班這是折煞郭燕南。」
  唐子冀表現得激動而熱絡,更誠懇,道:「郭總管,您說這話那是打唐子冀的嘴,要不
是當年郭總管的提拔,唐子冀焉有今日,這恩德多年來唐子冀未曾片刻或忘,郭總管,多年
不見了,您安好?」
  郭六爺道:「托唐領班的福,我尚稱粗健,唐領班如今是……」
  唐子冀赧然而笑道:「您別笑話,唐子冀蒙聖恩,獲天眷,如今是伴駕。」
  郭六爺「哦!」地一聲道:「一如當年之海爺,我為唐領班喜,為唐領班賀。」
  唐子冀陪笑說道:「您這是臊唐子冀,我這是蜀中無大將,說來您是知道的,雲領班幾
兄弟全離開了大內,『血滴子』死的死,散的散,等於就沒能人,所以唐子冀就……」
  郭六爺截口說道:「唐領班,四阿哥可好?」
  他指的是弘歷(乾隆),他不願稱一聲聖駕,再說當年他也一直這麼稱呼那位老四寶親
王的。
  唐子冀神情一肅,忙道:「聖駕安好!」
  只見從前撲來幾條人影,疾如鷹隼,一看就知道是幾個大內侍衛,現在才來,耳目未免
太遲純了些。
  郭六爺視若未見,卓立未動。
  唐子冀卻陡然喝道:「沒事,退回去!」
  幾聲答應,那些人立即折了回去,很快地又隱入了夜色中,郭六爺這時候才淡然一笑道:
「多年未見四阿哥了,讓人想念得很!」
  唐子冀道:「聖上可也時常懷念著您,聖上常說,您是他生平唯一至交,要不是彼此的
立場不同的話……」   
  郭六爺道:「唐領班,立場是無礙私交的,只要不衝突。」
  唐子冀忙道:「是,是,是,您說的是,像您跟年大將軍、海爺,就是過命的好朋友……
我忘問了,雲姑娘、梅姑娘跟三格格三位安好。」
  「好!」郭六爺道:「托唐領班的福,謝謝。」
  唐子冀他老奸巨滑,絕不動問郭六爺的來意,郭六爺話鋒一頓之後,卻來個單刀直入:
「唐領班,我想進去坐坐,方便麼?」
  唐子冀臉色微變,一驚,抬手拍上後腦勺,笑道:「您瞧我有多糊塗,到底是人老了,
不中用了,請,請,您請,您又不是外人,哪有不方便的?」他往後退了一步,哈腰欠身,
往裡讓客。
  郭六爺謝了一聲,邁步走了進去,進門他先抬眼打量四下,雙眉為之一軒,這間精舍布
置之講究,擺設之富麗堂皇,較諸王公之家絕無不及,猶有過之。  
  頂上是一對八寶琉璃燈,地上紅毯鋪地,舉凡一幾一椅,無一不是上好的精製品,尤其
屋中的那張小圓桌,別的不說,單看那整塊玉磨成的桌面就夠了。
  桌上另放有一盞八寶琉璃燈,燈旁卻擺著一塊小巧玲瓏的玉如意,看顏色,看手藝,一
望可知是上品,價值連城。
  玉如意邊還有只鼻煙壺,金穗絲囊,一般地名貴。
  桌子後面是張錦椅,墊子厚厚的,坐上去夠舒服。
  同時,在鼻煙壺旁還放著一隻掀開蓋兒的茶杯,郭六爺是行家,一聞那茶香,就知道是
貢品。
  就這麼一間精舍,可是左邊牆上還有一個垂著珠簾的門兒,想必那兒還有一間套房,裡
面黑黑的,沒點燈,看不見裡面的景象。
  郭六爺這裡直打量,唐子冀那裡趨前躬身讓座。
  郭六爺收回目光,謝了一聲,坐了下去。
  坐定,唐子冀奉過一杯香茗,然後他垂手站立一旁,竟然沒敢坐下,郭六爺含笑抬了手:
「唐領班,你也坐,別讓我這個江湖草民不安。」
  唐子冀答應了兩聲,可是站著沒動。
  郭六爺一再讓坐,無如唐子冀始終不肯,他會說話:「郭六爺面前,哪有唐子冀的座
位!」
  郭六爺淡然一笑,沒再勉強,話鋒一轉,問道:「唐領班這趟出京,輕離大內,是……」
  唐子冀道:「聖駕幸熱河,現在『承德山莊』,趁聖上打圍,我抽了個空,偷了個懶,
跑到『遼陽』來看個朋友。」
  郭六爺「哦!」地一聲道:「那麼這兒是……」
  唐子冀道:「這就是唐子冀朋友的家!」
  郭六爺「哎呀!」一聲道:「我夜來打攪,翻牆而進,既冒昧又失禮,唐領班該請出主
人來,讓我當面賠個罪!」
  唐子冀忙道:「我這個朋友是個生意人,他怎麼敢當,再說……」
  郭六爺道:「唐領班怎說貴友是個生意人?」
  唐子冀微愕說道:「怎麼,郭總管?」
  郭六爺道:「據我所知,這兒是『遼東鏢局』任局主的別業,唐領班的朋友,不就是這
位『遼東鏢局』的任局主麼?」
  唐子冀一驚紅了老臉,乾咳了兩聲,陪著窘迫尷尬的笑道:「是的,是的,郭總管,開
鏢局的不是生意人是什麼?」
  郭六爺微一點頭道:「也對,開鏢局的的確算得生意人……」
  目光一凝,望著小圓桌上擺設,道:「唐領班什麼時候也愛上鼻煙,玩上玉器了?」
  唐子冀忙道:「噢,噢,咳,唐子冀這是附庸風雅,學人……」  
  郭六爺目光一轉,笑道:「唐領班又什麼時間學小氣了?」
  唐子冀愕然說道:「您這話……我怎麼敢……」
  郭六爺抬手往桌上一指,笑道:「唐領班自己喝的是貢茶卻給我這個客人倒的是普通香
片,這不是小氣是什麼?」
  唐子冀那張老臉像笑又像哭,只聽他不安地道:「原來您指的是……您原諒,這貢茶是
唐子冀在『承德山莊』偷偷捏了一撮,恰好沏了這麼一杯,您要是……」
  郭六爺一擺手,道:「唐領班,我還不至於那麼饞,我只是覺得唐領班你不該欺騙我這
個當年舊識,要知道,在你我之間,用不著這一套,也沒有玩虛假的必要。」  
  唐子冀心驚肉跳,忙道:「您這話……我怎麼敢……」
  郭六爺淡然一笑道:「唐領班,我的耳目還不算太遲鈍……」
  忽地站了起來,向著垂著珠簾的那扇門叫道:「四阿哥,多年不見,思念可支,今故人
來訪,四阿哥又何忍避而不見,莫非嫌郭燕南江湖草民……」
  他話還沒說完,只聽那門裡有人接口說道:「小郭,夠了,我算是服了你,你永遠高
明……」
  珠簾一掀,從裡面走出一個身穿青袍,個子頎長的中年人,他,卅多近四十年紀,長眉
鳳目,留著鬍子,氣度雍容華貴,一望可知為非常人。  
  他,赫然竟是當今乾隆皇帝,當年的四阿哥寶親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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