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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陸戰男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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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東方玉] [風塵三尺劍][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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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7 14:25:56 |只看該作者
  尹劍青一手接過飯碗,說道:「不要緊,陸總管有事,只管請說好了。」
  陸連奎已在旁邊一張椅子坐了下來,陪著笑道:「真的沒什麼,尹公子請用飯吧!」
  尹劍青匆匆吃了一碗飯,便自停筷。
  柔柔在旁道:「小婢給公子添飯。」
  尹劍青道:「不用了。」
  柔柔忙著送上面巾。
  尹劍青站起身,接過面巾,抹了一把臉,隨手交給柔柔,一面朝陸連奎笑道:「陸總管現在可以說了。」
  陸連查一臉笑容,站起身道:「尹公子說的是,在下是奉莊主之命,來請尹公子的,因為莊主有一位好友,想見見公子,現在正在書房恭候大駕,請尹公子屈駕一行。」
  尹劍青心中暗道:「這人果然來了。」
  一面問道:「在主這位好友,陸總管想必很熟了?」
  陸連奎道:「不不,他只來過一次,在下並不太熟。」
  尹劍青道:「不知這人是誰?」
  陸連奎早就料到他有此一問,陪笑道:「在下只知道他複姓司馬,旁的就不知道了。」
  柔柔正在收拾碗筷,她似是極注意陸連奎的話,但表面上卻裝出一副並沒聽他們的談話的神氣,只是低著頭工作。
  尹劍青點點頭道:「好吧,在下就去見見他。」
  「是,是,」陸連奎連聲應「是」,說道:「在下給尹公子帶路。」
  說完,舉步走在前面,跨出賓舍,一路繞廊而行。
  尹劍青跟在他身後,只覺行過一進院手,再從一道月洞門走出,已是花木扶疏的一片小園。園地不大,但一花一木、一拳石、一盂水.莫不匠心獨運,佈置得極為清雅。
  陸連奎領著他由一條清水方磚鋪成的花徑,走向一排三間精緻的樓房。
  跨上石階,就可以看到裡面燈光淡雅,正有人在說話。
  接著只聽裡面傳出金祥生的笑聲,說道:「快請,快請。」他已隨著話聲橐橐迎了出來,供著手道:「尹少兄裡面請坐。」
  尹劍青拱手道:「在下來遲,有勞金莊主和貴賓久候了。」
  金祥生呵呵一笑道:「尹少兄好說,尹少兄山是敞莊的嘉賓。」
  他引著尹劍青跨入書房,陸連奎只是一名總管,自然並未跟著走入。
  這是三間書房的中間一間,佈置成為精雅的客室,大概是金祥生平日接待好友的地方了。
  此時一張錦披太師椅上,端坐著一個貌相清秀,舉止文雅的青衫人,看到兩人走入,就含笑站了起來。
  金祥生呵呵一笑道:「老朽來給二位引見。」他一指青衫人,朝尹劍青道:「這位是司馬……兄,單名一個綸字。」接著又朝青衫人道:「這位就是尹劍青尹少兄,九宮名宿擎天廬的高弟。」
  司馬綸朝尹劍青含笑走上一步,說道:「兄弟久聞令師石東華石先生的大名,只恨無緣識荊,方才聽金兄說起石老先生的高足尹兄在此,所以要金兄作介,一識少俠風采為幸。」
  他說得口齒清爽,態度也極為親切,隨著話聲,一把握注了尹劍青的右手,生似多年不見的老朋友一般。
  尹劍青也連說:「久仰。」
  細看此人,生得眉清目秀,唇紅齒白,不僅年來極輕,而且風流蘊藉,一派溫文模樣,怎麼也看不出他會是金莊主和十二煞神的「上司」。
  司馬綸臉含微笑,格抬手道:「尹兄請坐。」
  金祥生對他似是十分恭敬,連連陪笑道:「是啊,尹少兄快快請坐。」
  尹劍育也就不客氣,在司馬綸對面坐了下來。
  一名青衣童子送上茶盞,便自退下。
  尹劍青道:「司馬兄要見在下,想必有什麼見教了?」
  司馬綸含笑道:「是的,一來久慕尹兄是石老先生門下高弟,必是少年雋才,渴欲一見,二來兄弟也確實有一件事,要向尹兄請教。」
  尹劍育心中暗道:「來了!」一面含笑道:「司馬兄有什麼事,但請明說。」
  司馬綸道:「尹兄果然爽快,兄弟那就直說了,尹兄總知道武林中有三位以劍術聞名的高人,大家稱之為『武林三絕劍』,一正二邪,這一正就是尊師石老先生,二邪是魔劍桑仝和劍煞奏中龍……」
  「武林三絕劍」,尹劍青自然知道,就點了點頭,但他卻並未開口,只是靜聆下文。
  司馬綸接去道:「據說數月之前,魔劍桑仝在黃山一個樵子手中得到一張『迷蹤圖』,據那樵子說,是得之蓮花峰石壁,由魔劍桑仝以一錠金子向他換去,此事也是由那樵子口中傳說出來的。」
  尹劍青心中暗道:「桑老人家沒有恃強奪取,用一錠金子向樵子購買,即此一點,證明他並非邪惡之人。」
  司馬組又道:「當時黃山世家的萬鎮河首先得到訊息,認為魔劍桑仝究是邪派中人,得了此圖,必為武林之害,因此就找上文殊院方文活彌勒覺慧上人,正好江西武功門的神拳沈中慶也在文殊院作客,於是這三人就一同去找魔劍桑仝……」
  他說到這裡,略為一頓,接著又道:「但魔劍桑仝早已離去,三人一路追蹤,始終沒追到桑個,後來有人看到桑仝忽在大別山銅鑼關附近一處小村落中現身,不久又在途中遇上了劍煞秦中龍,而且兩人還相約在一處山頂上比過刻,最後又有人在天柱山附近看到過他,接著就此失蹤,連那劍煞秦中龍也從此不見了。」
  尹劍青心中一動,忖道:「那桑老人家傳給自己兩套劍法,其中一套『七劍連環』,說是他受朋友之托代傳的,莫非此人就是劍煞秦中龍了?」
  司馬綸又道:「桑仝和劍煞秦中龍二人的突然失蹤,引起江湖黑白兩道的重視和注意,同時也引起了江湖上許多猜測,大家幾乎不約而同的在到處進行搜索,但巧的是就在魔劍桑仝在天柱山附近現身的當天晚上,覺慧上人、萬鎮河、沈中慶和茅山冷清風四人,連袂前去拜訪尊師石老先生,之後,連同尊師石老先生在內,一共五人,也告離奇失蹤……」
  尹劍青道:「在下就是在找家師。」
  司馬綸微微一笑道:「兄弟要向尹兄請教的也就在此,因為五月前,金在生曾在此山附近,遇上尹兄,那時尹兄手中一柄劍,據金莊主說,正是魔劍桑仝的黑鋒劍,不知此劍如何會在尹兄手上的?」
  果然是因那柄鐵劍而起!
  「此事說來話長。」
  尹劍青道:「五個月前,就是覺慧上人、萬鎮河等五人來找家師的那天晚上,在下每天晚飯之後,都要到南嶽廟前面去練劍,因為那裡地方平整寬敞,在下練劍時使的乃是家師削的一把木劍,就在在下練劍之時,有一位老人家經過,看在下使的只是一把木劍,就從身邊木棍中抽出一柄鐵劍來,送給在下……」
  司馬綸矍然道:「果然是魔劍桑仝。」
  尹劍青道:「在下不肯接受,但那位老人家,卻放下劍就走,在下追上去問他名號,追了一段路,沒有追上,只好帶著鐵劍回去,那時家師已在房中練功,在下就把此劍藏到床下,也就睡了。」
  他這番話,當時雖是編出來騙騙毒郎中的,此時再說出來,自然毫無破綻了。
  司馬綸聽得十分用心,接著問道:「尊師等人如何失蹤的,尹見可知道麼?」
  「在下並不詳細。」尹劍青就把當晚覺意上人等五人深夜來訪……
  「尹兄慢點!」
  司馬綸一抬手道:「據在下所知,那晚去的只有覺慧上人、萬鎮河、冷清風、沈中慶四人,尹兄卻說有五人,還有一個是誰呢?」
  尹劍青道:「是神拳沈中慶的門人董欽池。」
  司馬綸點頭道:「不錯,沈中慶確有一個門人叫董欽池的,在南嶽廟前中毒身死。」
  「什麼?」尹劍青聽得悚然一驚,失聲道:「董欽池中毒死了?」
  司馬綸看了他一眼,問道:「尹兄和他很熟麼?」
  「不!」尹劍青搖搖頭道:「因為家師等五人,在沒有失蹤之前,都已中了毒。」
  「這個兄弟怎的沒聽人說起?」
  司馬綸望著尹劍青,說道:「尹兄能否把那晚所遇上的經過,詳細說一遍麼?」
  尹劍青就把那晚自己沏了五盞茶送出,就回房睡覺,後來聽到廳上起了爭執,覺意上人和沈中慶先後中毒,冷清風、萬鎮河、董欽池認為是師傅下的毒,自己忍無可忍,拿劍衝出去,冷清風認出自己手中鐵劍是魔劍桑老人家之物,硬指師傅和桑老人家有勾結,但就在此時,師傅也忽然毒發倒地,接著冷清風、萬鎮河也相繼倒下,董欽地看出情形不對,穿窗而去……
  司馬綸聽得極為驚奇,他自詡在江湖上耳目甚靈,也聽到了許多紛法傳說,但尹劍青說的這些話,他竟然從未聽人說過,這就問道:「後來如何?」
  尹劍青又把自己正在毫無主張之際,突聽有人說了句:「你師傅死不了的。」抬目看去,門口站著一個獨臂人……
  「獨臂人?」司馬綸對這個獨臂人極為注意,不待尹劍青說下去,急著問道:「尹兄可否說得詳細一點,此人生相如何?」
  尹劍青道:「這人穿一件藍色布長衫,生成一張黃蠟臉,笑起來很滿詭,右臂虛飄飄的,只有一隻衣袖……」
  司馬綸回頭朝金祥生問道:「金兄,江湖上有這樣一個人麼?」
  金祥生入雖坐著,卻連連欠身道:「據兄弟所知,目前江湖人士好像出現了一個獨臂幫,凡是加入該幫的人,都必須自斷一臂,因此各地都有獨臂人出現,尹少兄說的此人,似無特徽,就很難想得出是誰來了。」
  司馬綸點點頭,自言自語的道:「不錯,這獨臂幫確是近幾個月才在江湖活動,咱們當真一直忽略了他們。」說到這裡,目光又朝尹劍青投來,說道:「尹兄,後來呢?」
  尹劍青道:「他說可以救活家師等人,又問在下送劍給我的老人哪裡去了,在下說是往東去的,他就疾快的朝東追去。」
  司馬綸道:「你是這樣才追到北峽山脈來的?」
  「不!」尹劍育道:「在下追出屋外就遇上絕請師太,她一見到在下,就問在下這柄劍哪裡來的?在下照實說了,她問起家師,在下就把家師和覺慧上人等人中毒發作說了一遍,絕請師太進入屋中,家師等人已經不見了……」
  司馬綸略為思索,問道:「尹兄追那獨臂人出來和遇上絕情師太,再回屋去,大概有多少時間?」
  尹劍青道:「在下追到門外就遇上絕請師太,她劈面就把在下手中長劍奪去,再問在下此劍來歷,總共也只有幾句話的工夫。」
  司馬綸攢攢眉道:「這麼說來,尊師和覺意上人等人,說不定就是獨臂幫劫去的了……」他「哦」了一聲,問道:「後來呢?」
  尹劍青道:「絕請師大起先不予置信,後來經在下再三解釋,才問在下獨臂人去的方向,在下告訴他獨臂人是追桑老人家往東去的,她就一閃出門,也朝東趕了下去。」
  司馬綸略為沉思,點頭道:「尹兄那天也是追趕獨臂人,才朝這一帶山區尋來的?」
  「是的。」尹劍青道:「在下在屋前屋後,仔細搜索了一陣,找不到絲毫跡象,唯一可疑的就是那獨臂人了,所以也朝東追來,目的就是找那獨臂人來的,結果卻遇上了金莊主。」
  司馬綸道:「尹兄那支鐵劍,怎麼不在身邊呢?」
  尹劍青早就防化有此一問,憤然道:「桑老人家送在下那支劍,也給在下帶來了很多麻煩,許多人就因這支劍是桑老人家的,糾纏不清的向在下問他下落,而且此劍沒有劍鞘,攜帶不便,在下一氣之下把劍丟入了一處山崖之間。」
  「可惜!可惜!」
  司馬絕輕輕「唉』了一聲,搓著手道:「很多人都把魔劍桑仝的這支鐵劍叫做黑鋒劍,那是因為此劍不帶一點鋒芒,看去只是一支黑黝黝的鐵劍而已,其實此劍乃是一柄有名的古劍,叫做陸離,尹兄把它委之山壑實在太可惜了!」說到這裡,口中又輕「哦」一聲,問道:「那艾姑娘,尹兄是如何認識的?」
  尹劍青道:「在下就是遇上金莊主那天認識的。」
  當下就把那時大概情形,約略說了一遍。
  司馬綸道:「尹兄知道她的來歷麼?」
  尹劍青道:「她一向母女相依為命,母喪之後,廬居山中,是一個本性善良的女孩子。」
  司馬綸微微一笑道:「兄弟聽說她武功不錯,身法奇突,極似龍城派的傳人。」
  「龍城派?」尹劍青並沒聽說過江湖上還有一個龍城派,因此愕然,說道:「這個在下倒是不太清楚。」
  司馬綸笑了笑,口氣一轉,望著尹劍青道:「兄弟和尹兄一席長談,對尹兄極為傾倒,因此兄弟想請尹兄加入兄弟的行列之中,不知尹兄肯否貸臉?」
  尹劍青聽得一怔,問道:「不知司馬兄要在下加入什麼幫派?」
  司馬綸淡淡一笑道:「兄弟並求創立什麼幫派,只是和幾個志同道合的朋友,略盡江湖人的棉薄而已!」
  尹劍青心中暗道:「你所謂志同道合的朋友,大概就是十二煞神和金莊主等人了,這些人都是江湖黑道上窮兇惡極之徒,還能做得出什麼好事情來?」一面說道:「司馬兄領袖群倫,行俠仗義,在下無任心折,只不知有什麼行動呢?」
  司馬綸道:「不瞞尹兄說,兄弟實是奉先師遺命,因為先師在證道之前,曾預感江湖武林,隱伏危機,即將有一場浩劫,途命要兄弟務必聯絡武林同道,多作些釜底抽薪之事,以減少殺劫,自從先師證道之後,兄弟也曾拜訪過各大門派的掌門人,但他們大都不肯置信,兄弟只好盡我一己之力,能做多少,就是多少了。」
  以他一個武林後生,去幹謁各派掌門,自然不為所重了。
  尹劍青問道:「司馬兄說的危機,是什麼呢?」
  司馬綸輕輕歎息一聲道:「尹兄難道還看不出來麼?」
  尹劍青道:「在下愚魯,實在看不出什麼跡象來?」
  司馬綸道:「十年前江湖上出現了紅絲巾和青衣幫,兩個神秘組合,到處都有傳聞,但因他們行動詭秘,始終沒有人知道地們的行蹤,如今又崛起了一個獨臂幫,這些都是亂源……」
  他不待尹劍青開口,接著又道:「再說,像魔劍桑仝和劍煞秦中龍兩個著名魔頭的突然失去行蹤,尊師及覺慧上人、萬鎮河等高人,同時中毒,相繼失蹤,難道這還不夠證明麼?」
  尹劍青經他一說,覺得事情確實大有蹊蹺,但他仍然感到面前這位司馬綸,說的果然大有道理,只是他率領十二煞神和金莊主等人,也未嘗不是江湖的「話源」之一。
  他為了要自己參加他們的組合,嘴上說得冠冕堂皇,以他們的種種行動來說,恐怕就不見得是正派人物。
  尹劍青心中想著,口裡雖然沒說出來,但他究是從未在江湖上行走過,自然不能做到遇事不形之於色。
  司馬綸是何等人物?只要看他臉上神情,就已瞭然於胸,不覺朗朗一笑道:「尹兄是冰壺草堂的高足,石前輩是一位持正不阿的持重之人,尹兄秉承師教,當然也是少年老成,遇事都要考慮周詳……」
  尹劍青道:「司馬兄好說。」
  司馬綸道:「兄弟說的是實情,兄弟和尹兄只是初次見面,因為兄弟看尹兄是個肝膽相照的人,所以才掬誠相告,邀約尹兄參加咱們的行列,尹兄今晚不妨考慮考慮,再答覆兄弟好了。」
  尹劍青抱拳道:「司馬兄如此垂注,在下實在愧不敢當,此事在下確須考慮之後,才能決定,還望司馬兄幸勿見怪。」
  司馬絡站起身來道:「時間不早,尹兄那就請回房安歇吧,等尹兄考慮好了,再告訴兄弟不遲。」
  尹劍青也站起身道:「在下還有一事,在下義妹艾青青……」
  司馬絕不待他說完,大笑道:「尹兄放心,兄弟以誠待人,不淪尹兄是否答應加盟,對艾姑娘決無留難之意,如果尹見不允加盟,尹兄和艾姑娘明日就可相偕離去,只是今晚兄弟和尹兄談的一席話,不要對外人道及就好了。」
  尹劍青道:「在下記下了。」
  說完,朝兩人供拱手,就大步退出書房。
  總管陸連奎一直站在階前,看到尹劍青走出,急忙迎了上來,陪道:「尹公子,在下替你帶路。」
  尹劍青說了聲:「不敢。」
  陸連奎已經搶在前面,給他領路了。金家莊屋宇連棟,迴廊曲折,尤其是在晚上,沒有人帶路,確實會走迷了路。回到賓舍,尹劍青拱手道:「多謝陸總管,請到裡面坐一會再走不遲。」
  「尹公子不客氣。」陸連奎笑了笑道:「時間已不早了,尹公子請安歇了。」
  說完,轉身告辭。
  柔柔聽到聲音,已經開出門來,迎著道:「公子爺回來了?」
  尹劍青跨入房門,柔柔轉身掩上了門,就捧著茶盞送了上來,說道:「尹公子請用茶。」
  尹別青道:「不用了,你去休息吧!」
  柔柔嬌柔一笑道:「公子還沒睡,小婢要伺候公子睡了,才能退下去呀!」
  尹劍青道:「你不用在這裡伺候了,我也要睡了。」
  「是!」柔柔應了一聲,轉身走近揭前,替尹劍青鋪好被褥,才嫣然一笑道:「尹公子晚安,小婢告退了。」
  轉身啟門而去,隨手又掩上了房門。
  尹劍青心中掛念著艾青青,準備稍晚些到後院去探探動靜,如能把她救出,自己運功可以逐毒,自然也可以幫助她把毒藥選出體外了。心中想著,因時間尚早,就吹熄燈火,在榻上坐下暗中運氣調息。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光,正待下床,突聞門上有人用指輕輕彈了兩下。
  尹劍青心中覺得奇怪,不知這叩門的是誰?繼而想到,莫非會是金步嬌弄到了解藥,給自己送來了?
  當下急忙橫身躺下,故作睡熟模樣。
  只聽房門被人輕輕推開,閃進一個身穿黑衣勁裝的人影,很快就走近榻前,壓低聲音叫道:「尹公子。」
  尹劍青微固雙目,只留了一條線的目光,留心著黑衣人舉動。
  黑衣人俯下身來,在他耳邊低低的又叫道:「尹公子。」
  這回地湊近到尹劍青的耳邊,尹劍青不得不答應了,倏地睜目,故作吃驚,問道:「你是誰?」
  那黑衣人道:「我是奉小姐之命,來救你的。」
  果然是金步嬌派來的人!
  尹劍青道:「你家小姐呢?」
  黑衣人道:「莊上到處都有伏椿,只有小姐才能把他們支開,此時處境十分險惡,但只要出了莊院,就可以無虞,莊外已經給公子準備了代步,一上路,他們就算發現,也追不上了。」
  尹劍青道:「我還有一個妹子,被安頓在後院……」
  黑衣人道:「艾姑娘早經小姐護送出去了。」
  說到這裡,不待尹劍青開口,接著道:「此刻時間寶貴,小姐吩咐,尹公子武功尚未恢復,要我點了你睡穴,把你運出去,在下冒犯了。」
  說完,也不待尹劍青回答,舉手一指,點了他的睡穴。
  尹劍青話到口邊,本待告訴他自己已經把毒藥退出體外,但話還未出口,對方已經一指點了過來,手法相當熟練,而且快捷無比,一時無備,就被他點注了穴道。
  但尹劍青練的「秘宗交功」,乃是玄門練氣心法,雖被點了「睡穴」神智依然十分清楚,急忙暗自運氣衝穴。
  只見那黑衣人手法熟練,身子一伏,已把自己背在背上,依然舉步輕靈,迅快的閃出門去。門口早已有一個人守著。低低問了聲:「成了麼?」
  黑衣人點點頭,當下由問話的那人領路,曲曲折折而行。尹劍青因須運氣衝穴,只能閉著眼睛,因此無法睜開眼來。
  一會工夫,似已到了一處廄下,只聽前面那人學著貓叫!接著遠處也有一處貓叫,似相呼應。這兩聲貓叫竟然學得唯妙唯肖和真貓叫一般無二。背著尹劍青的黑衣人忽然縱身一躍而起!
  尹劍青心中暗道:「此處敢情已是圍牆了!」
  心念方動,突覺身子往下沉,已經輕輕落到牆外!
  就在這身子一沉之際,尹劍青運氣衝穴,已把睡穴衝開。也就在此時,只聽遠處又傳來一陣犬吠之聲!
  尹劍青心中暗道:「這犬吠之聲,大概也是接應的人,看金步橋為了搭救自己,買通了不少人!」繼而一想:「她是莊中的大小姐,自然有許多人會聽她的了。」
  黑衣人背著尹劍青,腳下奔行極快,一下已奔入一處林中。
  尹劍青悄悄睜開眼睛,只見林中早已有三個蒙面的黑衣人在等候,立即迎了過來。
  背自己的黑衣入前面,是一個身材苗條的黑衣人,也同樣用黑布蒙著臉,這人不用說,自然是金步嬌了。
  為了怕金家莊的人認出她來,自然要蒙著臉才行,她似乎十分焦急,朝迎來的三個黑衣人急匆匆打了手勢。
  其中兩個立即從身邊取出一隻麻袋,另一個幫著張開了袋口,黑衣人把尹劍青輕輕放下,裝入麻袋中,兩人迅快用麻繩紮起了袋口。
  尹劍青心中暗暗覺得奇怪,已經出了金家莊,他們為什麼還要把自己裝入麻袋呢?這幾個人手法很快,紮緊袋口,就有人扛了起來,一路穿林急奔。
  這時又聽到一陣馬蹄聲,往另一條路上急馳而去。
  尹劍青被人扛著,又奔行了頓飯工夫,那奔行的人,忽然腳下一停,這時但聽一陣水浪打船之聲,就在身前傳來。
  尹劍青心中暗道:「莫非已經到了江邊不成?」
  心念方動,但聽有人輕輕打了一個忽哨!
  接著動乃一聲,果然有一條船搖了過來,船頭有人說道:「都乃一聲山水藍。」
  岸上有人接口道:「藍出於青。」
  尹創奇心頭微微一怔,忖道:「他們說的話,似乎是暗號,金步嬌居然準備得如此周到!」
  「對了,方才黑衣人背自己出林之際,自己聽到一陣馬蹄聲,朝另一條路上馳去,那是放佈疑陣,讓莊上的人,以為自己逃出金家莊,是騎馬去的,金步嬌卻在此地準備了船隻,看來她為了自己確是下了一番佈置。」
  這時小船已經靠岸停住,又有人扛起麻袋走下小船,把麻袋洞到中艙,小船立即離開江邊,朝江心駛去。
  尹劍青正待運起指功,朝麻袋上戳個小孔,可以看看艙中動脈。
  忽聽一個細碎的腳步聲走了過來,用手解開麻繩,接著袋口大開,一個嬌柔的聲音說道:「快幫我把尹公子扶出來。」
  尹劍青聽得不期一愣,這說話的竟是柔柔!
  接著果然有兩個人把自己從麻袋挽扶抱出來,尹劍青閉上了眼睛,故作穴道被閉,接著有人在身上輕輕一拂,這一拂正是解睡穴的手法。
  尹劍青自然不好意思再裝下去,雙目轉動了一下,倏地睜開眼睛,艙中沒有燈火,但他目能夜視,看得清楚,但見面前站著兩個女子。
  一個眉目如畫的年輕婦人,頭梳宮髻,身穿青羅衣裙,看去已有三十出頭,像是個少夫人。另一個則是青衣使女,約十七八歲,這兩人自己竟然全不相識,並不是柔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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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尹劍奇心中暗暗奇怪,一面問道:「二位是……」
  身穿青羅衣裙的少婦朝他嫣然一笑道:「尹公子醒過來了。」
  這一開口,竟然又是柔柔的聲音!
  尹劍青又是一怔,目光盯注著她,說道:「你是……」
  「柔柔。」青羅少婦抿報嘴笑道:「尹公子連小婢都不認識了?」
  尹劍青道:「果然是柔柔姑娘!」
  柔柔嬌柔笑道:「小婢又沒和公子說我不是柔柔呀!」
  那青衣小姑娘只是站在一旁,抿嘴輕笑。
  尹劍青道:「是姑娘把在下救出來的?」
  柔柔低聲笑道:「小婢那有這大的能耐,小牌也只是奉命行事罷了!」
  「是金姑娘?」尹劍育問道:「金姑娘人呢?」
  柔柔道:「小姐自己自然不好出面,所以要小婢護送公子一程。」
  尹劍青道:「今晚多蒙金姑娘相助,她真是費了一番心思,在下感激之至。」
  柔柔膘他一限,輕聲道:「公子要謝,就當面去謝她好了。」
  尹劍青道:「方纔那黑衣人曾說在下妹子,也已救出來了?她在哪裡?」
  柔柔嫣然笑道:「尹公子真是多情種子,心裡念念不忘的就只有你妹子。」
  尹劍青被她說得臉上一紅,說道:「艾青青是我妹子,姑娘作得說笑了。」
  「怎麼?公子生氣了?」
  柔柔又看了他一眼,才道:「公子只管放心,艾姑娘大概早已到了安全的地方,明日一早,你就可以和她見面了。」
  她說到這裡,不待尹劍青開口,接著又道:「只是在這百里之內,還是金家莊的勢力範圍,走脫了公子,他們一定會派人追蹤,所以小婢改了裝,就是公子最好也改扮一下,免得被人認出來才是。」
  尹劍青道:「姑娘要在下如何改扮?」
  柔柔探手從懷中取出一張人皮面具,說道:「公子,清帶上這張面具,再換一件衣衫就成了。」一面回頭道:「翠翠,把衣衫捧過來。」
  那青衣使女答應一聲,果然雙手捧著一套衣衫送上。
  柔柔道:「小婢給公子換上衣衫。」
  尹劍青接過面具,戴在臉上,一面說道:「我自己來吧!」
  柔柔嫣然一笑道:「慢點,公子面具還沒戴好呢!」
  她走上一步,舉起粉掌,替尹劍青臉上輕輕貼著!
  兩人相距極近,尹劍青隱約可以聞到她身上的幽香,心中不禁微微一蕩!
  柔柔輕聲道:「公子戴了這張面具,就是一個中年人,不論遇上什麼人,說話的聲音要沉重一些,就說你是攜帶眷屬,到合肥去的,船上除了賤妾……小婢……小婢自然是你的……家眷了,還有一個丫鬟,和一個長隨。」
  她眼中流露羞澀之色,連耳朵都脹紅了。
  尹劍青也臉上一熱,點點頭道:「在下記住了。」
  他因艙中地方逼仄,只好依言脫下身上長衫,換上了一件天藍紗衫。
  柔柔又從懷中取出一個小瓶,說道:「這是小姐交給小的解藥,公子快服下休息一會,就可復原了。」
  回頭吩咐道:「翠翠,快給公子倒一杯水來。」
  翠翠答應一聲,果然倒了一杯開水送上。
  尹劍青憶道:「不用了,這解藥還是留著吧!」
  「這為什麼呢?」柔柔望著地道:「難道公子……」
  尹劍青笑了笑道:「在下不妨告訴姑娘,在下今日下午已經運功把體內毒藥逼出了。」
  「啊!」柔柔目中閃起一絲驚異之色,說道:「公子原來內功精湛,已經把溫化龍的『行瘟散』,邁出體外了,公子怎不早說呢?」
  尹劍青道:「在下現在不是告訴你了麼?」
  「嗯!」柔柔若有所思,只輕輕的嗯了一聲。
  尹劍青只當她假扮了自己眷屬,有些羞澀,也就不再言語。
  翠翠識趣的道:「少夫人如果沒有什麼差逍,小婢就到後艙去了。」
  這聲「少夫人」,真把柔柔叫的連耳根子部通紅,啤道:「死丫頭,你只管去吧!」
  翠翠神秘一笑,轉身退了出去。
  柔柔眼中漾起一縷柔情,低低的道:「尹公子,夜色已深,船上沒有被褥,只好委屈你坐一晚了,小婢聽說練武的人,都可以盤膝而坐,運氣調息,當作睡眠,你怎不坐下來呢?」
  船在搖晃,柔柔卻依然站著。
  尹劍青朝她笑了笑道:「姑娘也請坐下來休息才是。」
  隨著話聲,果然在艙板上坐下。
  柔柔何等聰明,立時聽出他言外之意來了,一個不會武功的人,在搖晃的小船中,如何站立得穩?她就趁尹劍青坐下之際,跟著坐下,舉手輕輕掠了掠鬢髮,才道:「小婢生長江南漁村,沒到金家莊之前,小時候經常跟先父在船上討生活,公子信不信,小婢還會站在船頭上撒網呢?」
  這話雖是和尹劍青談家常,但也是解釋她在小船上站得穩的理由。
  尹劍青卻並未在意,問道:「在下想問姑娘一件事,不知姑娘肯不肯說?」
  柔柔眨眨眼睛,說道:「公子要問的話,只要小婢知道,怎麼會不肯說呢?」
  尹劍青道:「在下問的,姑娘一定知道。」
  柔柔道:「公子請說看看?」
  尹劍青道:「姑娘一定知道金家莊主究是什麼身份了?你肯不肯告訴我呢?」
  柔柔眨了下眼睛,說道:「這裡已非金家莊,小婢既已出來,也不會再回去了,告訴公子也無妨,金莊主在十二煞神中,排行第六……」
  尹劍青奇道:「他也是十二煞神中人?」
  「公子當他是什麼人?」
  柔柔低頭一笑道:「他善於理財,家財萬貫,本來大家都叫他金財神的,因為他左手練成了『天罡掌』,出必傷人,後傳來又叫他天罡星。」
  尹劍青道:「他使的好像鐵沙掌!」
  「不錯。」柔柔道:「他右手練的『鐵沙掌』,左手練的才是『天罡掌』,他很少使用左手,所以有很多人不知道,吃了他的大虧。」
  尹劍青又道:「那麼他們的主幹呢?姑娘知不知道司馬綸的來歷?」
  「不知道。」柔柔接著道:「我只聽說他自稱紫煞星。」
  尹劍青道:「他也是十二煞神中人。」
  「不是,十二煞神都是聽命於他的。」柔柔道:「他這緊煞星只是自己稱的咯!」
  尹劍青道:「他們既有組織,應該有個名稱才是。」
  「應該有。」柔柔輕輕的搖了下頭,說道:「但小婢不知道,因為金家莊,從來沒有人提起過。」
  尹劍青道:「姑娘離開金家莊,到哪裡去呢?」
  柔柔低頭一笑道:「小婢自有去處。」
  剛說到這裡,翠翠忽然悄悄從後艙走入,蹲下身子,悄聲道:「船家說,咱們右後方,發現有一條船,和咱們同一方向駛來,他已在船頭掛起了一盞風燈,公子和少夫人從現在起,不可再說話了。」
  柔柔臉上一紅,低低的罵道:「死丫頭,你少嚼舌根。」
  翠翠道:「小婢為了在人前不致喊錯,先練習叫你少夫人,這也沒錯,少夫人怎的不高興了?」
  柔柔嬌急的道:「你……」
  只聽艙後來一聲「噓」!
  翠翠朝她扮了個鬼臉,這才悄悄退去。
  柔柔輕聲道:「公子記住了,咱們是從安慶來的,姓周,周吳鄭王的周,你叫周少卿。」
  尹劍青點點頭,問道:「在下戴了這張面具,看來大概有多少歲了?」
  柔柔烏黑的脖子一轉,朝他看了一眼,悄聲道:「三十出頭。」
  尹劍青又悄聲問道:「在人前,在下該稱你什麼呢?」
  他真的不知道。
  柔柔白了他一眼,羞澀道:「你叫我……娘子就好了。」
  尹劍青心中感到有些飄飄然!
  兩人不敢再說,只聽水聲嘩嘩,船底鼓浪而行。
  柔柔敢情真的有些睏倦了,身子倚著艙篷,漸漸睡去。
  尹劍青也就盤膝坐定,緩緩的調息起來,不知過了多少時間。
  只聽翠翠叫道:「公子,前面快到桐城了。」
  尹劍青睜開眼來,只覺晨光資微,天色已經亮了。
  柔柔一手拿著一面銅勻,正在對著鏡子往臉上輕輕撲粉。
  翠翠看到尹劍青醒來,又輕聲說道:「方纔船家說,昨晚那條船,搶到前面去了,這裡離桐城已經不遠,只是前面范家岡,江面較狹,船須沿著山腳而行,只怕會有麻煩,但只要應付得好,也許不會有事。」她口氣略頓,又道:「路上如果有人查問,自會有周福應付,公子不到時候,不用和他們照面。」
  尹劍青點頭道:「在下知道。」
  船行依然十分迅速,敢惜這一帶江面還是相當寬,風浪很大,船身顛簸得很厲害。
  天色只要透出一點黎明,很快就會大亮,也很快就會升起晨曦。
  現在晨曦已經照進船艙裡來了。
  柔柔雖然扮成年輕婦人,但經晨曦一照,她晶瑩的美眸,閃耀著盈盈光彩,臉頰上雖然數了面具,但經她薄施輕脂,更顯得嬌艷如花。
  尹劍青和她目光一對,不禁看得有些發呆!柔柔發現他在看她,轉而有些矜持。
  翠翠看到兩人神情有些異樣,臉上不禁綻起神秘的笑容。
  柔柔嬌叱道:「死丫頭,你笑什麼?」
  翠翠掩嘴輕笑道:「小婢剛才出去,看到江邊蘆葦間,停著一隻呆雁,想想覺得好笑。」(呆雁,是紅樓夢林黛玉說賈寶玉語,指呆看也)
  正說之間船勢突然緩了下來,敢情已經到范家岡了。
  只聽前面有入沙著喉嚨叱喝道:「前面船隻,靠攏過來,接受檢查。」
  柔柔低聲道:「他們果然在這裡出了點子。」
  船緩緩的靠近江岸,船底發出沙沙之聲,終於停住。
  只聽那沙啞聲音問道:「你們是到哪裡去的?」
  船上一個男子聲音答道:「到廬州(合肥)去的。」
  這答話的大概是周福了。
  那沙啞聲音又道:「哪裡來的?」
  周福又道:「安慶。」
  沙啞聲音問道:「船上是些什麼人?」
  周福道:「回軍爺的話,船上是少主人、少夫人和一個丫鬟。」
  尹劍青心中暗道:「原來是官家的人。」
  只聽沙啞聲音又道:「現在地方不寧,到處都在鬧盜匪,過往船隻都要檢查,你把船篷打開了,給咱們瞧瞧。」
  周福答應一聲,打開了船篷。
  尹劍青和柔柔都坐在艙中,翠翠垂手站在他們邊上。









第06章 假鳳虛凰

  尹劍青眼光一抬,發現岸上站著四五名佩刀兵勇,還有一個頭戴瓜皮帽,身穿夏布長衫的老者,赫然是金家莊總管陸連奎。
  尹劍青心中暗暗吃驚,忖道:「金家莊的勢力果然不小,居然動用了官家的人!」
  柔柔自然也看到了,她神色端莊,當真像是一派少夫人的模樣!
  岸上那為首的兵勇,走近船艙,探頭朝艙中打量了一眼,向尹劍青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尹劍青在他走近之時,早已緩緩站了起來,拱拱手道:「在下周少卿,那是我的內眷,到廬州府探親去的。」
  他早經柔柔叮囑過,說話的聲音故意放得緩慢而沉,聽來確合他的身份。
  那兵勇又道:「你親戚做什麼的?」
  尹劍青暗暗一呆,隨口道:「敝戚在府台衙門擔任錢彀。」
  擔任錢彀師爺,自然是府尊的親信。
  那兵勇聽了這話,立時換了一副笑臉,說道:「周相公對不起了,實在四鄉都鬧盜匪,咱們奉公差遣,對過往船隻,不得不盤問清楚,才能放行,打擾了,你們請開船吧!」
  尹劍青含笑道:「不要緊,軍爺辛苦了。」
  周福立即走上前來,拉起了艙篷,船家就撐開船頭,繼續上路。
  船到江心,柔柔朝尹劍青嫣然一笑道:「公子應付得好,他們對我們這條船,本已經發生了懷疑,要不是你說出和府台衙門的錢彀師爺是親戚,他們說不定會上船來搜查呢!」
  尹劍青道:「我這話也很冒險,他只要再問一句我親戚姓甚名誰?我就答不上去了。」
  柔柔嬌笑道:「那也不要緊,你隨便說個張三李四,這些巡防兵勇,也不知道府台衙門裡有沒有這個師爺呀!」
  「對呀!」尹劍青道:「看來還是你聰明,方纔我話是說出來了,心裡真就擔心著他再追問下去。」
  柔柔道:「你看到陸總管沒有,一雙眼睛直盯著你臉上瞧,他是老江湖,不知會不會看出你臉上戴了面具?要是給他看出來了,那就麻煩了。」
  尹劍青道:「那也沒什麼,難道在下會怕了他不成?」
  翠翠端來早餐,那是一鍋白米粥和幾碟小菜,尹劍青和柔柔一同吃了。
  這條水道,因為通向廬州,江面上來往的船隻也增多了。
  柔柔等翠翠收拾過碗碟,就要她打開一道船篷,好例覽江上景色。
  中午時光,船抵橫店(地名)距離廬州不過二三十里水程了,船家在江邊上停了下來。
  這橫店雖是一個小鎮,但因接近廬州,岸邊就停著不少船隻,因為水路,二三十里船還得行駛一個多時辰,因此就必須在這裡打尖,一條小街上,倒也顯得十分熱鬧。
  船停妥之後,周福提著食盒上岸。
  尹劍青和柔柔儼然是一對恩愛夫妻,只是憑艙閒眺。
  這時走來一個手挽竹籃的村女,脆生生叫道:「賣花,少夫人,要不要買一串茉莉花?」
  柔柔抬了抬眼,就朝翠翠吩咐道:「翠翠,你去給我挑一串吧!」
  翠翠答應了一聲,走出船艙,在那賣花村女的竹籃裡,東挑西挑,挑了一串茉莉花,給了她幾個制錢。
  那村女說了聲:「多謝。」
  就挽著竹籃,回身行去,口中嬌聲喊著:「賣花!」
  翠翠把一串茉莉花替柔柔掛在胸前。
  船艙裡登時有一股沁人的花香。
  周福提著食盒,從小街上回來,跨入船艙。早有翠翠把自盒接過,然後放到艙板上,打開食盒,取出四盤菜餚,和一籮白飯,她裝好了兩碗,又取出竹筷,一邊叫道:「公子、少夫人請用飯了。」
  尹劍青和柔柔對面坐下,尹劍青回頭道:「翠翠,你也一起來吃吧!」
  翠翠道:「婢子不敢,婢子等公子、少夫人用過了再吃不遲。」
  柔柔也道:「翠翠,我們出門在外,你也不用拘泥了,一起坐下來吃吧!」
  翠翠道:「少夫人陪公子用吧,菜飯快涼了呢,小婢等一回再吃的好。」
  她這句「少夫人陸公子用吧」,聽得柔柔臉上不禁一熱,口中降了一聲:「死丫頭。」也就和尹劍青一同進食,翠翠站在一旁,抿抿嘴,粉臉上不禁綻起了笑意。
  就在此時,忽聽巖上有人高聲叫道「少爺、少奶奶行行好喲!」
  跟著又有一人接口道:「吃剩的飯菜好佈施哪!」
  翠翠抬眼看去,只見兩名缺了一條臂膀的化子,走進艙口,望著尹劍青和柔柔吃飯,口裡唱起蓮花落來。
  周福走上前去,叱道:「你們快到別處去吧,咱們是過路的。」
  左首一名化子理也沒理,依然唱道:「炮火不知餓人饑喲!」
  右首一個接道:「莫要狗眼看人低哪!」
  這話聽得周福變了臉色,大聲叱道:「什麼,你們強要飯,還敢出口罵人?」
  左首一個又唱道:「化子罵狗不罵人喲!」
  右首一個接造:「打狗也要看主人喲。」
  左首一個又唱道:「主人若肯賞碗飯喲!」
  右首一個接道:「走狗何必亂咬人喲。」
  周福被他們罵成「走狗」自然怒不可遏,大喝道:「你們兩個化子當真無法無天了,要飯還敢口裡不乾不淨?」
  左首一個又高聲唱道:「化子要飯不犯法喲!」
  古首一個接道:「睜著狗眼不認識人哪。」
  周福聽得忍無可忍,嘿然道:「你們兩個才是狗眼不認識人!」
  喝聲出口,雙手突出,朝兩人肩頭抓去。
  那兩個獨臂化子身手毫不含糊,兩人同時一個旋身,轉到了周福身後,各出左手,五指箕張,朝周福雙肩「肩井穴」直落。
  周福身手也極矯捷,口中冷笑一聲,身形疾轉,雙掌齊發,迎著對方兩隻左手擊去。
  這一記三人出手均極快速,但聽「啪」的一聲,三掌接實,那兩個化子被震得退了三步。
  左首化子臉上飛過一絲驚異之色,冷冷說道:「這位管家好高的身手,你報個萬兒吧!」
  周福哼道:「我是周府的管家,不在江湖道上,沒什麼萬兒好報的。」
  右首兒子大笑一聲道:「好、好,老大,咱們走,他只是替主子看門的,有什麼好問的?」
  兩人隨著話聲,揚長而去,眨眼工夫,已在街角處一晃隱沒。
  柔柔低聲道:「公子看到沒有,這兩人都缺了一條右臂,很可能是獨臂幫的人了。」
  尹劍青道:「獨臂幫這樣強橫霸道的要飯,還能算江湖上的一個幫派麼?」
  柔柔撤撇櫻唇,說道:「只怕他們來意不善呢!」
  尹劍育道:「你是說,這兩個獨臂幫的人,是衝著我們來的了。」
  柔柔攢攢眉道:「方纔周福不該和他們動手,這一出手,不就證明了咱們船上的人,會武功嗎?」
  尹劍青道:「會武功也不犯法呀,難道江湖上只有他們獨臂幫的人才會武功?」
  柔柔輕輕嗯一聲道:「你不知道。」
  尹劍青道:「這裡離廬州已是不遠,在下獲金姑娘相救,又獲二位姑娘相送,如今離金家莊已很遠了,在下這就上岸去,二位姑娘請回吧!」
  「啊……不…」
  柔柔忙道:「我們奉命把公子送到廬州,才能向小姐有交代,公子不可在這裡上岸……」
  尹劍青道:「那又何必呢?在這裡上岸,和在廬州上岸,不是一樣麼?」
  柔柔美眸一轉,嫣然笑道:「那自然不一樣了。」
  尹劍青道:「為什麼?」
  柔柔道:「小婢不是告訴過公子麼?小姐已把艾姑娘先送出來了,不把公子送到廬州,公子如何找到艾姑娘呢?」
  尹劍青道:「你們小姐把青青送到廬州什麼地方?」
  「小婢不知道。」
  柔柔嫣然一笑道:「小婢只知小姐把艾姑娘先送出來了,只要咱們到了廬州,自會有人到岸上來接公子的。」
  尹劍青搖搖頭道:「你們小姐辦事還真神秘。」
  柔柔道:「這叫做將門虎女,金莊主是江湖上有名的財神爺,有錢就有人聽命,小姐手下,自然也有一批聽她命令的人了。」
  尹劍青點點頭道:「好吧,看來在下也只好聽娘子的命令了。」
  柔柔聽得大羞,她臉上戴著面具,但耳根子都紅了,低下頭陣道:「公子學壞了。」
  尹劍青覺得有趣,大笑道:「在下難道錯了麼?」
  翠翠道:「公子自然沒有叫錯了。」
  柔柔叱道:「你也嚼舌根。」
  翠翠笑著收過食盒,獨自到裡艙吃飯去了。
  周福跳落船頭,船又緩緩離岸,駛向江心,鼓浪前進。
  未牌時光,船駛了將近半個時辰,忽然駛入一條港灣。
  周福在船頭叫道:「老大體駛錯了,到廬州不是朝這裡去的。」
  「沒錯。」船老大道:「這裡要近得多。」
  「不對,不對!」周福大聲道:「你快退出去。」
  船老大笑道:「不用退,咱們已經到啦!」
  船筆直朝蘆葦淺灘衝了過去。
  周福臉上變了色,厲聲道:「你不是宋老七,你是什麼人?」
  船老太太笑道:「我自然不是宋老七,宋老七昨晚就淹死了。」話聲甫出,雙腳一頓,「撲通」一聲,跳入水裡。
  翠翠還在後艙吃飯,聽到聲音,一閃身到了船尾,問道:「周管事,他不是宋老七?」
  周福站在船頭,直是跺腳,說道:「宋老七昨晚大概遇害了。」
  他因船身不大,又在往蘆葦中衝去,怕船身不穩,不敢朝船尾撲去,只有眼睜睜的看著船老大鑽入水裡,一點辦法也沒有。
  船尾經船老大雙腳一頓,去勢更快,船底一陣沙沙輕響,已經衝上淺灘,停了下來。
  柔柔在艙裡也聽到了,趕快探出頭來,問道:「周福,是不是出了漏子?」
  周福又氣又急,躬著身道:「真糟糕,昨晚一點聲音也沒有,宋老七怎麼會出事的呢?」
  柔柔急道:「那怎麼辦呢?船停在這裡,這裡離廬州不知道還有多遠?我看你還是趕快去廬州,也好教人來接……」
  只聽有人大聲唱道:「我的少奶奶呀,化子已經來迎接哪?」
  又有一個接著唱道:「相公,少奶奶呀,快些請出來哪!」
  一聽聲音,就知是方纔那兩個獨臂化子!
  周福聽得大怒,洪笑一聲道:「果然是獨臂幫的人!」
  迥自四顧,這一瞬間,兩邊蘆葦間,走出七八個獨臂漢子,方纔的兩個獨臂化子,也赫然在內。
  其中一個為首的年約五旬,臉色白中透青,緊閉著嘴唇,一副陰沉模樣,此時忽然冷冷一笑道:「閣下原來是青衣幫的周管事,兄弟幸會得很。」
  周福竟會是青衣幫的周管事!
  周福一怔,定睛看去、嘿然道:「原來是哪老哥,數年不見,老哥竟然成了獨臂幫的頭兒了。」
  他正是琵琶手鄢茂元!
  鄢茂元深沉一笑道:「周管事好說。」
  周福道:「鄢老哥率領幫眾,意欲何為?」
  鄢茂元逆:「兄弟聽說貴幫劫持了一位姓尹的少俠,不知可有此事?」
  周福怒聲道:「鄢老哥是從哪裡得來的消息?」
  「這個周兄不勞動問。」鄢茂元道:「周兄只要告訴兄弟可有此事就成了。」
  周福哼道:「有如何?沒有又如何?」
  鄢茂元陰沉一笑道:「有,兄弟請貴幫放個交情,把尹少俠放出來。」
  周福道:「沒有呢?」
  鄢茂元道:「兄弟立時就走。」
  周福哼了一聲道:「那老哥和尹少俠有過節?」
  「哈哈!鄢茂元大笑一聲道:「兄弟和尹少俠哪有什麼過節,只是兄弟和他師尊石大俠倒頗有淵源,石大俠無故失蹤,兄弟總不能坐視他門人也遭人劫持吧?」
  「哈哈!」周福也打了個哈哈,道:「石大俠為人正派,息隱林泉,不入江湖,鄢老哥在江湖上,令人不敢恭維,不知和石大俠加問會攀上淵源的?」
  鄢茂元怒聲道:「周馥,你敢對兄弟如此說話。」
  原來周福,他叫周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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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馥道:「你要兄弟怎麼說?」
  鄢茂元道:「你先回答我一句,貴幫可曾劫待了尹少俠?」
  周馥道:「兄弟說沒有,鄢老哥就肯相信了麼?」
  鄢茂元道:「兄弟得到消息十分可靠,周兄如果言不由衷,兄弟自然不會相信的了。」
  周馥道:「那麼鄢老哥的意思,又當如何呢?」
  鄢茂元道:「周兄若要取信於人,就要他們打開船艙,讓兄弟瞧瞧。」
  周馥怒聲道:「辦不到。」
  鄢茂元沉笑道:「兄弟既然說出來了,辦不到也要辦了。」
  周馥道:「鄢老哥帶了幾個人來,可是想倚多為勝麼?」
  鄢茂元道:「那就要看周兄開不開竅了。」
  周馥仰天長笑一聲道:「兄弟久聞鄢老哥琵琶手之名,從未領教過,今天正好領教你的高招。」
  「很好。」鄢茂元道:「看來周兄不到黃河是不死心的了,聽說你以『龍拳』聞名,那就使出來給兄弟瞧瞧吧!」
  *****
  他們這番話,船艙裡的人自然全聽到了。
  尹劍青心中暗暗感到奇怪,周福會是青衣幫的管事,鄢茂元說什麼青衣幫劫持了自己。
  鄢茂元是獨臂幫的頭兒,和自己師傅好像又有著淵源。江湖上,這些紛爭,真使他弄不清楚。
  柔柔細聲道:「公子認識他麼?」
  尹劍青搖搖頭道:「在下從未聽過鄢茂元其人。」
  柔柔撇嘴道:「這就是了,獨臂幫都是些黑道敗類,怎麼會和公子尊師有淵源?他只是信口胡扯,作個藉口罷了。」
  尹劍青道:「但周福是青衣幫的管事,對不對呢?」
  柔柔道:「這是沒錯,他在這一帶很吃得開,因此小姐請他幫的忙。」
  尹劍青聽了她的解釋,覺得事情又很簡單,點點頭道:「原來如此。」
  柔柔柔聲笑道:「你當我騙你的?」
  她嬌軀緩緩靠了過來,依著尹劍青,仰起臉道:「我知道公子武功高,但今天的事兒,若非萬分危急,你切切不可出手。」
  她呵氣如蘭,說得十分溫柔。
  尹劍青心頭不禁一落,問道:「為什麼?」
  柔柔眨眨眼睛,細聲道:「你一出手,九宮門的武功,人家自然看得出來了,獨臂門這些人,自會有人對付他們的,你不用管。」
  尹劍青望著她,點頭道:「我聽你的就是了。」
  柔柔柔順一笑,一隻溫軟的柔荑,緩緩伸了過來,握住了他的手。
  尹劍青也握住了她的手,胸口跳得好猛!
  淺灘上,琵琶手鄢茂元和周馥已經動上了手。
  周馥展開「龍拳」,一連使出「金龍繞柱」、「反擒子午」、「上步加封」三招,步步進逼,忽拳忽掌,果然輕捷沉穩,兼而有之,使得十分凌厲!
  琵琶手鄢茂元只有一隻左手應敵,但身法十分靈活,藉著變動轉閃,以彌補他殘缺的右手,左手五指勾曲,狀若琵琶,每一出手,都是殺著。
  周馥一上手,就因為對方右臂已斷,是個空門,但幾次進擊,都落了空,而且同時遭到他左手的強烈反擊,才知對方雖然只剩一條左手,武功絕不比自己雙臂不缺的人,差到哪裡去。
  再仔細觀察,對方僅憑一條左手應付裕如,有攻有守,原來走的竟是「九宮步法」,變換繁複,心中暗暗忖道:「他說和擎天劍石大俠有淵源,看來倒似乎不假了!」
  兩人這一動上手,龍爭虎鬥,旗鼓相當,一時之間,自然很難分得勝負來。
  但就在兩人動手之際,其餘七個獨臂漢子忽然忽哨一聲,各自亮出兵刃,縱身掠起,向船艙撲來。
  艙中尹劍青低聲的道:「船已擱在淺灘上了,我們出艙去瞧瞧吧!」
  柔柔依然牽著他的手,婉然笑道:「不用出艙去。」
  她起身走近船艙,伸手打開了一扇窗門。
  七個獨臂漢子打開船艙窗戶的時候,撲近船艙,但他們堪堪撲到,就有人驚「啊」出聲,紛紛跌倒在地,他們敢情是腳部中了細小暗器,再也越不起來。
  尹劍青雖然目光犀利,卻也沒有看清這些獨臂漢子是什麼暗器傷的?心中暗暗覺得驚異不止。
  翠翠沒在艙中,她一手叉腰,站在船尾,這篷暗器,自然是她出手的了。
  只聽有人大喝一聲:「好個歹毒的暗器,小丫頭,是你出的手了?」
  隨著話聲,又有三個人,從岸上緩步走來。
  這三個人,自然也全都斷了一條右臂,只要看他們有手是一隻虛飄飄的衣袖,束在腰帶裡,就可知道他們是獨臂幫的人了。
  這三人中,中間一個年約五句,尖瘦臉,鷹鼻隼視的老者,正是通臂猿侯椿年。
  他左右二人,一個是濃眉如帚的矮胖老者,一個卻是瘦削臉,臉露青筋,生著三角眼的中年人。
  發話的是通臂猿侯椿年,他走近這片淺灘,就擺了一下左手。
  那濃眉如帚的矮胖老者,突然身形移動,一下閃到正在激戰中的兩人身邊,朝琵琶手鄢茂元道:「副幫主把他交給兄弟吧!」
  他口中說著,人已側身閃入,左手揚起,一掌朝周馥劈去,輕而易舉的替下了鄢茂元。
  周馥右手一抬,硬接一掌,雙方掌力接實,那矮胖老者紋風不動,周馥卻被震得倒退了兩步。
  周馥心頭猛然一驚,舉目看去,就已認出這矮胖老者的來歷,暗暗攢了下眉,忖道:「這魔頭怎麼也加入獨臂幫了?」一面哼道:「鬼手搜魂申一絕。」
  矮胖老者陰森笑道:「你知道老夫名號,還不快快退下,換個夠份量的人來。」
  周馥對江湖上的人物知道得很詳細,青衣幫才會延攬他出任管事,他自然知道鬼手搜魂申一絕武功之高,遠在鄢茂元之上。自己和鄢茂元力拼百招,已經漸漸屈居下風,自然絕非他的對手,但此時援手未到,除了和他硬拚,實在想不出第二條路來。心念閃電一動,大笑道:「就憑周某,還不夠麼?」
  申一絕裂嘴一笑道:「你試試就知道了。」
  呼的一掌,迎面劈了過去。
  周馥看他說打就打,餘音未絕,就一掌劈來,心頭不禁大怒,明知自己不是鬼手搜魂的對手,江湖上人爭的是一個名,賭的是一口氣,自然嚥不下去,口中大喝一聲,橫臂出掌,使了一招「寒梅迎春」,潛運功力硬接對方一掌。
  申一絕哪會把青衣幫一個管事放在眼裡,嘿然冷笑聲中,左手又是一掌,朝他右肩劈來。
  周馥也是氣瘋了心,大喝一聲:「來得好!」
  左手同樣朝前推出,迎向對方左手。
  但聽先後發出「啪」「啪」兩聲脆響,四隻手掌交叉接實,周馥雖然使出了全力,但內力總究要遜申一絕一籌,申一絕後退了一步,周馥卻被震得連退了三步之多!
  周馥雙頓通紅,怒吼一聲,猛地縱身躍起,直向申一絕當頭撲去,身子凌空,右腳飛起,「魁星跟斗」,朝對方頭顱踢去,右腳方出,左腳跟著踢出,左腳踢出,右腳又相繼踢到!
  這是周馥從不輕使的看家本領,「懸空連環三踢」,這三腳,踢得虎虎生風,好不快速。
  申一絕沒想到青衣幫區區一個管事,竟會如此勇猛,心頭也不禁微生凜駭,隨著對方接連三腿,迅速的往後連退三步。
  周馥這三腿連環,把敵人逼退三大步,他身子懸空,自然非落地上不可。但就在他三腿甫發,緊握的雙拳,隨著他直瀉而下的身子,猛地吐氣開聲,使了一招「上步加封」,右足迅速向前跨進一大步,在拳在前,右拳在後閃電般擊出。
  這一招,自然更出申一絕的意外,因為一個從空中瀉落的人,決不可能不加喘息,就出手攻敵的。但周馥苦練多年,學的就是這一招,出敵意外的「龍拳」,雙拳貫風,勢扶風雷,銳不可擋!
  申一絕再想閃避,時間上已來不及,只得左手平胸推出,迎接對方的拳勢!又是「砰」「砰」兩聲,單掌接住了雙拳,但這一招上,申一絕可吃了虧!
  因為周馥以「龍拳」成名,這兩拳是換飛身直撲的餘威,雙拳上都凝足了十成力道,申一絕是在來不及閃避下,才出的掌,最多也只能使上五成功力。
  申一絕的五成功力,大約相等於周馥的七成,中間還差了三成,因此單掌和雙拳接實之後,申一絕就被震得後退了兩步。
  周馥左腳朝前猛跨一步,有足又隨著一記「撩陰腿」,飛踢出去。
  申一絕真沒想到周馥竟會形同拚命,急切之間,只得右腿一招,去掃周馥踢來的右腿。
  但他怎知周馥這一記右腿,只是虛招,他便的是「進步腿」,右腳踢出,立即落地,足尖一點,身形躍起,左腳猛然向上飛踢而去。
  這一腿,申一絕實在防不勝防,他右腿攔了一個空,已是避無可避,只好隨著右腳攔踢之勢,身子迅若陀螺,向右疾轉。
  因為他身子轉動,周馥這一記飛踢也落了空,但他在右腳落地之時,身子隨著左轉之際,左手一記「單邊掌」,向右劈出。
  申一絕堪堪轉出,自然無暇封架,但聽「篷』油勺一聲,周馥這一掌,結結實實努在申一絕的右肩之上。
  申一絕悶哼一聲,但他左手也在旋身之際,向後拍出,這一掌,正好是周馥向左轉來,拍上了周馥的左肋!
  (周馥劈掌在上,申一絕反拍在下,是以一個劈上對方後肩,一個擊中對方左肋)
  申一絕肩後中掌,一個人朝前衝出去了兩步,左肩骨已被擊碎,左手下垂若廢。
  周馥掌中肋上,擊碎了三根肋骨,口中悶哼一聲,當場往後栽倒。
  通臂猿侯椿年揮揮手,示意申一絕接替下鄢茂元的同時,(周馥和申一絕剛交上手)又向石首的瘦削臉中年人低聲道:「慕容兄,去看看他們還有救麼?」
  瘦削臉中年人答應一聲,趨步向七個身中暗器的獨臂漢子走去,目光一注,冷嘿一聲道:「好歹毒的暗器!」
  翠翠一手叉腰,站在船尾,聽到侯椿年的喝聲,撇撇啥道:「你們是強盜,七八個人抬上來,我使用暗器,把他們打倒,錯在哪裡了?難道你們攔路打劫,不歹毒嗎?」
  「好個利嘴丫頭!」侯椿年嘿然道:「老夫不和你多說,快去叫你們的主子出來吧!」
  翠翠撇撇嘴道:「你是什麼人,也配支使我嗎?」
  侯椿年怒笑一聲道:「小丫頭,你再敢哼一聲,老夫就先劈了你。」
  翠翠哼道:「你神氣什麼?我們的接手,不是也來了麼?」
  侯椿年回頭看去,果見兩艘快艇,朝淺灘直駛過來,每艘快艇船頭,站著一個青衣勁裝少女,肩頭劍穗飄風,宛如玉女凌波,別有一股剛健婀娜之氣!
  這兩個青衣少女,看去不過十七八歲,既是趕來的後援,武功一定不弱,但竟有這般年輕,當真是江湖新起之秀!
  就在侯椿年沉思之際,兩艘快艇已經駛近淺灘,相距還有三數丈遠,只見兩個青衣少女雙足在船頭輕輕一點,兩條人影雙雙凌空飛起,直上三丈,橫越五丈,翩然落到小船附近的沙灘上。
  這時周馥和申一絕正好打了個兩敗俱傷,周馥昏倒地上,申一絕起了殺機,口中明嘿一聲,不顧左肩疼痛,有爪提胸,朝周馥走去。
  兩個青衣少女中的一個足尖一點,搶先揀到周馥身邊,取出一顆珠紅丹藥,俯下身去,塞入周馥的口中。
  申一絕狂厲的道:「小姑娘,你走開。」
  青衣少女緩緩直起身道:「為什麼?」
  申一絕咬牙切齒的道:「這姓周的該死。」
  青衣少女冷聲道:「你才該死。」
  申一絕喝道:「小丫頭,你敢對申某如此說話。」
  右手楊處,一掌朝青衣少女迎面劈來。
  青衣少女左手舒展如蘭,輕輕一拂。
  申一絕但覺她一隻纖纖柔美,碰上自己右腕,整條右臂,突然完全麻木,劈出的掌力頓時消散,心頭大吃一驚,失聲道:「拂脈鎖穴手!」
  青衣少女冷笑一聲道:「你還識貨。」
  琵琶手鄢茂元目光一注,發現這兩個青衣少女青色勁裝的左胸上,都別著一枚金光燦爛的東西,再一細瞧,和申一絕動手的青衣少女,胸前別的是一枚雕刻精細的金色燕子,站在小船的青衣少女,身前別的是一枚金雕。
  鄢茂元口中嘿嘿乾笑了兩聲,說道:「二位姑娘,大概是青衣幫中的金雕、金燕二位令主了?」
  金燕令主傲然道:「不錯。」
  金雕令主眼波一轉,接著道:「獨臂幫新近崛起江湖,聽二位(侯椿年、鄢茂元)的口氣,好像身份不低呢!」
  鄢茂元陰沉的道:「兄弟和侯兄喬掌敝幫副柁。」
  金雕令主冷哼一聲道:「獨臂幫趕來了兩位副幫主,如此大張旗鼓,那是衝著咱們青衣幫的了?」
  鄢茂元道:「敝幫並無和貴幫為敵之意。」
  金雕令主哼道:「那麼你們為什麼攔截咱們的船隻?」
  鄢茂元道:「敝幫是在找一個失蹤了的年輕人……」
  金雕令主道:「就在咱們這條船上嗎?」
  鄢茂元道:「兄弟得到了消息,確在這條船上。」
  金雕令主哼道:「你當這條船上是敝幫的什麼人嗎?」
  鄢茂元道:「這倒願聞其詳。」
  金雕令主道:「這船上住的乃是敞幫副幫主夫婦,敝幫副幫主,可和貴幫二位副幫主有些大大的不同了。」
  鄢茂元道:「如何一個不同法子?」
  翠翠站在船尾,接口道:「我們副幫主,大家閨秀,金枝玉葉,在江湖上有崇高身份,誰像你們阿拘阿貓都是副幫主。」
  這話自然說得太重了!
  鄢茂元臉色微變,沉喝道:「小丫頭,你說什麼?」
  翠翠道:「我說什麼,你沒聽清楚?」
  侯椿年勃然大怒,哼道:「青衣幫二位令主都在這裡,你們幫中丫頭,當面出言侮辱本幫副幫主,二位如何說法?」
  金燕令主冷然道:「獨臂幫二位副幫主都在這裡,你們幫眾公然把本幫副幫主夫婦劫持到這裡來,二位又如何說法呢?」
  侯椿年聽得不覺一怔,仰天洪笑一聲道:「令主這麼說,咱們之間,就沒有話可說了。」
  沒有話可說,自然只能訴之於武功了。
  他這話的口氣,自然含有威脅之意,因為以目下的形勢來說,獨臂幫似乎稍佔優勢。
  金燕令主冷笑道:「本來就是如此。」
  在他們說話之時,那瘦削臉中年人,已用磁鐵把七名獨臂大漢身上暗器吸出,七名大漢各自站起身來,一手從地上拾起兵對,怒目瞪著翠翠,大有得之而甘心的意思!
  翠翠依然一手叉腰,臉露不屑,連正眼也沒瞧他們一下。
  雙方的人,劍拔弩張,很可能一觸而發。
  「哈哈!」侯椿年仰天一聲狂笑道:「金燕令主這話,那是說咱們雙方,非一決勝負不可了?」
  金雕會主冷然道:「青衣幫在江湖上,不惹事,也不怕事,今日之事,釁由貴幫而起,應該如何解決,我想貴幫早已胸有成竹,何用諉過於人?」
  鄢茂元陰惻惻道:「這樣也好,江湖上的事情,本來沒有什麼是非可言,勝者為強,二位令主既然趕來,那就請劃下道來吧!」
  侯椿年道:「鄢兄,人家副幫主就在船上,這道該請她們副幫生出面來劃,才能算數。」
  他的意思,這許多時光,不見船上動靜,想看著船上之人,究竟是不是青衣幫的副幫主?
  「用不著。」金雕令主冷然道:「本幫副幫主從不見江湖三流腳色,有我和金燕令生就可作主了。」
  原來她們眼裡,獨臂幫的二位副幫主,只是江湖上三流腳色!
  說實在,像通臂猿侯椿年,琵琶手鄢茂元,如果不是在獨臂幫擔任副幫主,原也只是江湖上的三流腳色而已!
  侯椿年一張尖臉,氣得煞白,點頭道:「好!你,那麼就請二位令主劃道好了。」
  「要我們劃道?」
  金雕令主冷笑一聲,道:「這不是笑話?船是你們攔劫來的,還趕來了兩位副幫主,可見你們是有備而來,有為而來,我們原是迎接副幫主伉儷來的,中途聽說副幫主的船隻,被一群不開眼的東西攔截了,才趕來此地,這道應該由你們劃出來,咱們接下來才是。」
  她又是「江湖三流腳色」,又是「一群不開眼的東西」,這些話,當真把獨臂幫的人氣得破肚子。
  琵琶手鄢茂元平日城府極深,這回也被激怒了,大喝一聲道:「不知死活的丫頭,今天讓你們活著離開此地,咱們獨臂幫就該在江湖除名了!」
  翠翠冷聲道:「不知誰不知死活呢!」
  「好!」鄢茂元獨臂一抬,指著金雕令主唱道:「老夫就先領教金雕令主的絕活。」
  那尖瘦臉中年人接話道:「副幫主請息怒,要把這兩個丫頭拿下,殺雞焉用牛刀,屬下一個人就夠了。」
  「憑你也配和兩位令主動手。」
  翠翠站在船尾的人,忽然一躍而下,朝金雕金燕二位令生欠欠身道:「他說的沒錯,殺雞焉用牛刀,像他這樣一個獨臂幫的下三濫,屬下打發他上路就夠了。」
  說到這裡,雙眉一揚,喝道:「喂,你叫什麼名字,先報個名來,本姑娘從不和無名之輩動手。」
  瘦削臉中年人臉色青中透黃,怒嘿一聲:「老子慕容新。」
  人已迅若飄風,一閃而上,左手一掌拍了過來。
  「原來是個淫賊……」翠翠雙掌一錯,不退反進,右手一格,左手朝他當胸劈去。
  慕容新大笑道:「姑娘也知道區區賤名麼?」
  身子一個飛旋,左手一收即發,隨勢斜劈她右臂,人在轉身之際,他右手衣袖本來插在束腰帶,像是缺了一條右手的人,這時突然從腰帶中滑出,一掌朝翠翠後心擊到。
  原來他和申一絕一樣,雙手好好的並末殘缺一手。
  這下翠翠幾乎吃了大虧,急忙之中,上身往前一俯,左腳一記「裙裡腿」,往後踹了出去。
  這一腳當然也大出幕容新意外,他這只右掌幾乎已快要擊上翠翠的後心,只須再往前遞送,就可把這利嘴丫頭劈了!
  但他一掌擊下,這丫頭後端的一腳,也必然被增中小腹,尤其女子的腳上,弓鞋尖裡,很可能暗藏鐵鉤,給她跟一腳不礙事,若是被她鞋尖鉤子一鉤,可能連肚腸都被約出來。
  兩敗俱傷的事兒,慕容新自然不肯干,右手迅疾收回,腳下跟著往後急退。
  翠翠左腳後瑞,雖然落空,但身子卻快速右轉,左手化掌,隨著外銷,一下搭上了慕容新的右腕,右手一掌,按在他右臂後肩,把對方一個人往前撤了下去。
  這是一記反「擒拿手」在她便來,輕巧輕快已極!
  慕容新也是成名多年的人物,竟然會在毫無準備之下,一下被人拿住,心頭自是不甘,依樣葫蘆,趁著右臂被拿,上身微俯之際,同樣使了一記後端腿,飛踢翠翠小腹。但他動作慢了一步,翠翠右手突然一拂,抬起右足,把慕容新像皮球般踢了出去。
  慕容新若是光被她踢出去,最多翻上一個觔斗,倒也沒有什麼?但翠翠最後右手那一拂,可出了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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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7 14:28:43 |只看該作者
  翠翠這一拂,使的乃是青衣幫獨門絕技「拂脈鎖穴手」!
  慕容新一個觔斗栽了出去,他雙腳一蹬,人便站了起來,但一條右膀子,竟然全已麻木不仁,再也舉不起來,心頭一凜,一雙三角眼凶光梭梭,厲聲道:「好個丫頭,你敢驟施毒手?」
  翠翠和他動手,好像手上玷污了什麼,拍著手,輕笑道:「你是獨臂幫的人哈,應該只有一條臂膀才對,姑娘廢去你一條手臂,不是正好嗎?」
  要知申一絕和慕容新是剛加入獨臂幫,尚未自毀右臂,膽申一絕剛才被金燕令主廢了一條右臂,現在慕容新又被翠翠廢去右臂,兩人此後也成了獨臂人,他們對金燕令主和翠翠懷恨在心,金燕令主和翠翠日後差點送了性命,此事後話。
  卻說慕容新聽得臉上青筋一根根綻了出來,左手突然探懷取出一柄八寸許長,月牙形的彎刀,切齒道:「大爺今天不切下你兩條手臂來,就誓不為人!」
  身形突然疾欺而上,左手彎刀忽左忽有,閃電般攻出。
  翠翠冷笑道:「敗軍之將,也吹什麼大氣,你不怕閃了舌頭?」
  她口齒清晰,說話像連珠一般,人卻隨著那彎刀,忽東忽西的閃動,雙手也跟著忽點忽拍,在閃避幕容新政出的彎刀之際,以牙還牙,和他搶攻,而且專找對方關節大穴下手。
  慕容新外號「月下客」,本來就因他這柄刀形像月牙,叫他月牙刀客,但後來大家叫別了,變成月下刀客了。「月下刀客」四個字念起來不順口,又改為「月下客」。
  因為慕容新是個生性好色的淫賊,白天作文士模樣,在大街上走動,人家只當他是個衫褲大少,到了月夜,他才出動,成為不速之客,所以「月下客」三字,倒也名副其實。
  月下客慕容新在大江南北,犯案纍纍,白道中人,久欲把他繩之以法,他自知無處可以容身,才投靠獨臂幫的。
  他在這柄月牙刀上,可下過一番苦功,江湖上有一句話,一寸長,一寸強,一寸短,一寸險,月牙刀長才八寸,使的自然全是近攻招式,記記貼著你身子攻到,你說凶險不凶險?但翠翠身如穿花蝴蝶,閃來閃去,任你刀法記記不離她左右,卻依然一點衣角也休想碰到。
  不過慕容新也有吃虧的地方,他不是一隻臂膀的人,平時用慣了雙手,忽然一條右臂失靈,身手總會受些影響,何況平日使刀的是右手,如今使的是左手,左手就是會使,總不如右手的純熟。
  時間稍久,翠翠就漸佔上風,慕容新雖未落敗,先前攻勢凌厲,攻多守少,現在漸漸的攻少守多。
  琵琶手鄢茂元心中暗暗驚奇:「青衣幫的人,個個都是十七八歲的小丫頭,武功居然全非弱手,不在成名多年的人之下!」
  他眼看慕容新一上手就吃虧在一念輕敵,此時敗像已萌,如不再及時收手,只怕還要吃虧,一念及此,口中沉喝一聲:「住手。」
  慕容新正在越打越窩囊,自己也算得在江湖上闖出萬兒來的人,竟然連青衣幫一個丫頭都敵不住,聽到鄢茂元的喝聲,立時虛晃一招,住手後躍。
  翠翠拍拍雙手,也自停住,冷冷的望了鄢茂元一眼,哼道:「怎麼啦,你們又想出什麼新花招?」
  通臂猿侯椿年怒哼一聲,沒有理她,回頭朝申一絕、慕容新二人說道:「申兄、慕容兄右臂還能動麼?」
  申一絕苦笑道:「屬下被金燕令主『佛脈鎖穴手』所傷,剛才用誰富過穴手法,推了一會,仍然無法解得開被鎖脈穴。」
  翠翠冷笑道:「拂脈鎖穴是我們青衣幫的獨門手法,如是能用推宜過穴就解得開來,那還稱什麼獨門手法?」
  侯椿年道:「那麼貴幫要待怎麼呢?」
  翠翠道:「要解開他們穴道也不是難事,今日之事,嶺由你們而起,只要他們兩個跪下來叩上幾個頭,跟咱們副幫主賠禮謝罪,我就馬上替他們解開被鎖的脈穴,至於你們這幾個人,留下兵刃,就可以去了。」
  申一絕沒待侯椿年開口,怒笑一聲道:「丫頭片子,你好大的口氣,士可殺、不可辱,申一絕今日認栽,這條臂膀不要了。」
  慕容新大笑道:「申兄說得極是,兄弟這條臂膀也不打算要了,江湖上山不轉路轉,咱們有一天會連本帶利,加倍要回來的。」
  他們既已參加了獨臂幫,本來就該自殘一臂。
  「土可殺,不可辱?」翠翠冷笑道:「憑你們也能算士?哼,不要就不要,臂膀又不是我的。」她轉臉朝侯椿年、鄢茂元兩人道:「你們呢?留下兵刃,就可以走了。」
  侯椿年外號通臂猿,鄢茂元外號琵琶手,他們原本都不使兵刃,但翠翠這句話,自然是指隨同鄢茂元來的七名獨臂大漢而言。
  侯、鄢二人,身為獨臂幫副幫主,他們用不著留下兵刃,但隨同他們來的人留下兵刃,豈非和他們留下兵刃一樣?
  是可忍,孰不可忍?侯椿年滿臉怒容,朝翠翠沉哼一聲道:「你這話是代表青衣幫的麼?」
  翠翠冷笑道:「我這話是咱們副幫主方才交代的,咱們副幫主看你們都是殘廢之人,不忍心難為你們,才要你們留下兵刃,放你們回去,這已經格外施思了,難道你們還不滿足嗎?」
  侯椿年幾乎氣破了肚子,仰天狂笑道:「你們副幫主好像認定我侯椿年和鄂兄不是你們的對手?」
  翠翠冷冷的道:「這我不管,副幫主這麼交代的,我就這麼說,難道你們一定要不是對手,才肯放下兵刃嗎?」
  鄢茂元道:「很好,老夫要你們副幫主跪下來跟咱們磕三個頭,咱們也可以放過你們了。」
  翠翠撇撇嘴道:「憑你們配麼?」
  侯椿年道:「配不配,不是動嘴皮就可算數,咱們手底下見個真章,就可以見分曉。」
  剛說到這裡,突聽,聲長笑,傳了過來!
  這笑聲有如龍吟一般,歷久不絕,岸上已經出現了一行人,隨著笑聲,朝淺灘行來。
  當前一個是身穿紫紗長衫,手搖象牙摺扇的年輕文士,生得劍眉朗目,唇紅齒白,一派風流蘊藉模樣。
  他身後緊跟著五個人,有四個卻是江湖黑道上大名鼎鼎的人物,那是十二煞神中的門神沙老三、山魈竹老四,行瘟使者溫比龍,財神金祥生,和金家莊總管陸連奎。
  十二煞神中人,侯椿年、鄢茂元當然認識,兩人心頭不期一怔,一時不知這些煞神,是不是青衣幫的後援,如果他們是青衣幫的後援,今日自己這一行,當真要吃不完兜著走了!
  尤其這一行人,以那穿紫紗長衫的文土為首,這人江湖上從未見過,但只要看十二煞神中的四個亦步亦趨的跟在他身後而行,此人的身份,自然又高過十二煞神了,不知他是青衣幫中的什麼人?
  金雕令主和金燕令主眼看紫衫文士率同四個煞神一起趕來,也不禁心頭暗暗震驚,和翠翠一同退到了船邊。
  原來這緊衫文土,正是自稱紫煞神的司馬綸,他步下淺灘,明亮如電的目光輕輕一轉,就落到侯椿年、鄢茂元等人的身上,含笑道:「金兄,這幾位大概就是新近崛起江湖的獨臂幫朋友了?金兄可認識他們麼?」
  他說話一向都是面帶笑容,態度溫文,使人覺得他是個十分和藹的人。
  金財神連忙欠著身道:「這幾位朋友,兄弟全都認識,只是不知道他們都參加了獨臂幫。」
  說著,就指點著侯椿年、鄢茂元、申一絕,慕容新四人,低低說著。
  司馬綸點著頭,等他說完,就朝侯椿年等四人投拱手,含笑道:「兄弟司馬綸,久仰大名,幸會得很。」
  侯椿年等人不知他的來歷,也不明他的來意,只是人家既然笑臉招呼了,也一起抱拳還禮,說了聲「久仰」的話。
  司馬綸淡淡一笑道:「這倒真是巧極,資幫高手齊集於此,想必有什麼貴幹了?只是兄弟幾個朋友也在這裡有些小事待辦,貴幫如果事情已經辦妥,可否先請?」
  他來的較後,卻要人家先退,這話如果沒有強有力的武功作後盾,在江湖上是沒人會賣帳的。但從他口中說來,不但笑容可親,話也說得婉轉,好像人家就非讓他不可。
  侯椿年還未開口,金雕令主已經搶先說道:「不成,獨臂幫仗恃人多勢眾,劫持敝副幫主船隻,他們不留下兵刃,誰也休想一走了之。」
  侯椿年、鄢茂元相互看了一眼,他們都是老走江湖的人,這一眼就互相交換意見,因為他們一行,對青衣幫毫無勝算,如今既已聽出司馬綸一行,並非青衣幫的人,而且從司馬絡的口氣中已可聽出所謂「有事待辦」很可能就是衝著青衣幫來的。
  鷸蚌相爭,他們正好坐山觀虎鬥,豈肯輕易言退?
  侯椿年大笑一聲道:「司馬老哥聽到了,敝幫和青衣幫這場過節,還沒有了結!」
  「哦!」司馬綸輕哦一聲,轉頭笑道:「原來青衣幫二位令主在此地,兄弟方才沒有看到,真是失敬得很。」
  他雙手拱了供,又含笑道:「只是這船上之人,據在下所知,並非貴幫的人,不知貴幫何以要把事情攬過去呢?」
  翠翠道:「你怎知船上不是咱們的人?」
  司馬綸依然溫文一笑道:「據在下所知,這船上二人,一位是在下的朋友,一位是金兄府上之人,似乎和貴幫一點也扯不上關係。」
  翠翠道:「這船上是咱們副幫主伉儷,怎會和咱們扯不上關係?」
  司馬組回頭叫道:「陸總管。」
  陸連奎連忙趨前一步,應道:「屬下在。」
  司馬綸問道:「你說的就是這條船。」
  陸連奎道:「就是這一條。」
  司馬綸問道:「船上是什麼人?」
  陸連奎道:「方纔在范家岡停船檢查之時,屬下就在邊上,他們先由一位管家周福的答話,說是安慶到廬州去的,船上是少主人,少夫人和一個使女,後來船篷打開了,那少主人自稱周少卿,那使女就是這位姑娘。」
  (周馥因傷已經回到船上去了)
  馬司綸道:「你說那少主人和少夫人的臉上都易了容,可有此事?」
  陸連奎道:「是的,屬下一眼就看出他們臉上都易了容,絕不會錯。」
  翠翠哼道:「咱們副幫主伉儷,有事到廬州,為了避免引人注意,江湖人行走江湖,易容改裝,也是常有之事。」
  司馬紹又道:「你不是說來老七已經全說了麼?他怎麼說?」
  翠翠聽得暗暗一怔,心中叫了聲:「糟糕,宋老七原來落在他們手裡了。」
  陸連奎道:「他說:他們是從溝二口一條港灣上的船,是二位姑娘,和一個大麻袋,麻袋裡面裝的是一個年輕公子……」
  「夠了!」司馬綸一擺手,回過頭來,含笑道:「姑娘說船上是資幫副幫主伉儷,那麼麻袋裡的一位年輕公子又是誰呢?」
  翠翠被披嘴道:「你聽他胡說。」
  司馬綸微微一笑道:「陸連奎是在下手下,他怎敢胡說?」
  「信不信由你。」翠翠道:「你們要待怎的?」
  司馬綸道:「在下有一位朋友無故失蹤,同時金兄在上,也走失了一名丫鬟,是不是在你們船上,在下雖然不敢肯定,但你們這條船嫌疑最大,至少在下上船看看總可以吧?」
  他隨著話聲,舉步朝小船走來。
  「站住!」金雕令主冷冷的道:「本幫的船隻,豈容別人查看?」
  司馬綸輕搖把扇,含笑道:「在下當然不願開罪青衣幫,但也不能讓人家擄走在下的朋友,貴幫如果講理,就該讓在下上船瞧瞧了。」
  「不行。」金雕令主冷峻的道:「朋友這是無理要求,青衣幫在江湖上不惹事,也不怕事,青衣幫的船隻,若是讓人隨便查看,咱們今後也不用再在江湖行走了。」
  司馬綸笑道:「在下若是非看不可呢?」
  「那也不難。」參雕令主傲然道:「你先得勝過了我再說。」
  山魁竹老四怪笑一聲道:「小丫頭,你要跟咱們頭兒動手,那可還差得遠著哩!」
  司馬綸回過頭去,把扇一搖,含笑道:「你們都退下去。」
  他淡淡一句話,力量竟是很大,十二煞神中的財神金祥生,行瘟使者溫化龍、山魈竹老四月神沙老三,以及金家莊總管防連奎等人,果然全都依言退後幾步。
  通臂猿侯椿年心中暗暗忖道:「這姓司馬的,不知究竟是何身份,連十二煞神這等桀傲之人,都對他惟命是從。」
  一面始自朝琵琶手哪茂元望去。
  鄢茂元朝他暗暗點了下頭,意思是咱們看下去再說。
  司馬綸又回過頭,朝金雕令主微微一笑道:「金雕令主的意思,是要和在下動手嗎?」
  他依然面含微笑,風度十分瀟灑。
  金雕令主哼道:「不動手,朋友肯退嗎?」
  馬司綸笑道:「那當然不會退的了。」
  「鏘」!金雕令主抬手從肩頭撤下長劍,冷然造:「你落敗了,就非退不可。」
  「這個當然。」
  司馬給用扇當胸輕搖,大笑道:「金雕令主只要把在下擊敗了,隨同在下來的人,立時退走,沒有一個會留下來的。」
  金雕令主經常在江湖走動,自然知道十二煞神凶名久著,不好對付,但眼前此人卻從未聽人說過,這就問道:「你說話算數?」
  「在下說出來的話,自然算數了。」
  司馬給朝她微微一笑,手中象牙把扇一舉,說道:「在下很少使用兵刃,令主要使長劍,在下就用這柄招扇奉陪好了。」
  他這幾句,說得很狂,但他含笑說來,意態從容,又使人覺得他風度極佳,絲毫沒有狂傲之氣。
  金雕令主冷笑一聲道:「你發招吧!」
  「且慢!」司馬綸招扇一指金燕令主,說道:「這位金燕令主呢?不上場嗎?」
  金燕令主哼道:「憑你也配我們兩個人上場嗎?」
  「這有什麼配不配?」司馬綸朗笑道:「二位一起上,不是可以節省時間了嗎?」
  這話聽得金雕令主。已頭不禁有氣,在青衣幫中,金雕、金燕二位令主,是青衣幫中的翹楚,江湖上名頭之響,也在其他六位令主之上。如今司馬綸當著眾人,居然口發狂言,要她們二人一起上,可以節省些時間,這不是說金雕、金燕二人不堪一去嗎?
  他要以一柄牙骨用扇,和金雕令主的三尺長劍動手,已經夠狂,再說出這幾句話來,實在有點狂妄得太過了。
  金雕令主冷叱一聲:「好個狂徒,你敢如此輕視青衣幫?」
  司馬綸微微一怔,說道:「姑娘何用生這大的氣?在下說的乃是實話。」
  金雕令主冷笑道:「那你就接招吧!」
  喝聲中,身形一晃,長劍已然當胸遞去。
  她這一出手,劍勢如電,劍風嘶然!旁觀的侯格年、琵琶手等人,都看得暗暗點頭:「青衣幫金雕令主果然名下不虛,只要看她這一劍,就可看出她劍上造詣極深了!」
  司馬綸微微一笑,不退反進,手中把扇一收,輕點金雕令主執劍右肘「曲地穴」。
  他這跨上半步,恰好避開了金雕令主的劍勢,這等以進為退的身法,武林中極為少見!
  金雕令主這出手第一招,當然不會是真正攻敵的殺著,她遞出的劍勢,因對方斜跨上來而落空,她左腳隨即斜退半步,長創未收,突然劍勢一沉,往下疾劃而下。
  這一記中途變把,因為她左腳斜退,正好以退為進,劍尖直落,使的是「剖龍取肝」,劍勢之快,一閃即至,比第一把更快更芻
  司馬綸仍然一臉微笑,右手把扇扇頭一橫,「叮」的一聲,敲在劍尖之上。
  不!把扇敲落,正好壓住了金雕令主的劍尖。金雕令主急忙抽劍,哪知劍尖竟似膠住在對方扇骨上一般,哪想抽得回來?心中雖然暗暗吃驚,口中冷笑一聲,左手纖纖玉掌閃電股朝司馬綸右肩拂去。
  這一拂,正是青衣幫的獨門絕技「拂脈銷穴手」,在金雕令主手中使出,手法神速,幾乎使人看不請她是如何拂出的!
  但就在她左手堪堪拂出之際,不知如何一來,反而竟被司馬綸把扇搶先敲上了她的香肩,金雕令主一個人立被制住,右手長劍下刺,左手纖掌上揚,原式定在那裡,一動不動。
  這一招上,雙方出手實在太快了,大家誰都沒有看清。司馬綸已經面含歉意,拱拱手道:「令生原諒,在下實在情非得已,只好得罪了。」
  他此話出口,大家才發現金雕令主原式不動是被他制住了穴道!
  這下直把獨臂幫的二位副幫主侯椿年、鄢茂元看得聳然動容!
  「鏘」!金燕令主怎麼也想不到金雕令主會在兩把之內,就給對方制住,她連轉個念頭都來不及,長劍出鞘,口中一聲嬌叱,人已飛撲過去,右手連揮,劍光綿密,忽東忽西,忽上忽下,一口氣刺出了九劍之多!
  這九劍,一劍接一劍,連氣也不換,快到無以復加。
  「哈哈,在下早就叫你一起上了,這不是浪費時間?」
  司馬綸在笑聲中,只見他紫衫擺動,並未舉扇封解,但金燕令主每一劍都刺在地閃出的空隙之間,好像他先留出了這一空隙,等待金燕令主劍尖刺去的一般!
  他身子擺動得雖然十分快速,但旁觀的人,卻看得清清楚楚!
  當然他身子擺動,比金燕令生刺出的劍還快,只是在大家看來,覺得他動作又不怎麼快法,這簡直奇妙已極!
  只聽司馬綸又道:「姑娘已經連刺了在下九劍,應該夠了吧?」
  他右手語扇。忽然從劍影中穿出,一下敲在金燕令生的左肩之上!
  金燕令主第十劍還沒刺出,身形也突然停住,這一劍再也刺不出去了。
  翠翠看得心頭大急,一聲不作,左手楊處,打出一蓬細如發毛的金針。
  司馬綸話聲甫出,「豁」的一聲,摺扇打了開來,輕輕一圈,把翠攀一篷金針悉數卷在他捐扇扇面之上,抬目朝翠翠微微一笑道:「姑娘怎麼連招呼也不打一聲,這篷『太陽金針』豈是好玩的?」
  摺扇隨手一翻,數十支金針,灑落了一地。
  他這番動作,直看得獨臂幫的人倒吸了一口涼氣,各自忖道:「這人的武功,竟有如此高強,江湖上怎會沒聽人說過呢?」
  司馬綸望望怔住了的翠翠,含笑道:「在下現在可以登船了吧?」
  船篷豁然開啟,一個女子嬌脆的聲音道:「不勞閣下登船。」
  走出來的正是雲譬高峨,體態輕盈的少婦柔柔,和衣衫華麗,貌相溫文的中年漢子尹劍青。
  翠翠立即躬身一禮,說道:「好啦,副幫主出來啦!」
  他們在淺灘上前後所說的話,船上的人,只隔了一道竹編船篷,自然全聽到了。尹劍青心中暗道:「難道柔柔真是她們副幫主?這似乎不可能,柔柔只是金家莊的一名使女而已!」
  司馬綸心中也暗想:「難道這船上真如她們所說,會是青衣幫的副幫主不成?」
  柔柔舉手攏攏長髮,姿勢十分柔美,口中輕嗯一聲,回頭道:「夫君,我們該下去了!」
  尹劍青心中暗道:「看來今日之事,假戲也得真做了!」他以低沉的聲音,溫柔的道:「娘子說得是。」
  在船艙裡,柔柔早已和他說好了,要地挽著她手臂,同時飛身下船,最好能在下船的時候,也同時解金雕、金燕兩位令主被制的穴道。
  這點尹劍青自問還辦得到,因此柔柔話聲一落,尹劍青就有手輕挽柔柔玉臂,微一吸氣,兩人既沒點足,也未作勢,就翩然飛起,像一縷輕雲,飄落沙灘!就在兩人快要落地之際,尹劍青左手暗暗一抬,朝金雕、金燕二人,輕輕拂去。
  這真是說時遲,那時快,兩人堪堪落到地上,金雕、金燕二人但覺一陣輕風拂身而過,受制穴道登時解開,身手已能活動,立即長劍一收,一齊躬身道:「屬下見過副幫主。」
  這一手,不僅把獨臂幫的二位副幫主侯植年、鄢茂元等人看得一怔,就是連司馬綸等一干人也同樣給怔住了!
  因為他們並不知道,這是尹劍青暗中展露了一手,在他們的心目中,一直把青衣幫的副幫主作為目標,大家都清楚的看到,兩人手挽手從船上飛落,並不是縱身躍下來的,而是使的上乘輕功——「馭氣飛騰」。
  尤其在兩人落地之際,大家並沒看到兩人有何舉動,(尹劍青是在身未落地之際,抬了下手,這時大家注意力全在柔柔身上,自然沒注意到了)而金雕、金燕二位令主被制穴道也解開了!
  青衣幫名動武林,看來她們副幫主的身手果然不同凡響。
  司馬綸一雙炯炯目光,只是打量兩人,他自然也看得出尹劍青和柔柔的臉上,都戴著面具,但江湖上人不願以真面目示人,戴一張面具,也是常有之事。
  何況青衣幫崛起江湖,本來就是一個神秘組織,誰都不知道他們幫主是誰?經常在江湖走動的,只有金雕、金燕二位令主,但也沒有人知道她們的姓名,只知她們衣襟上繡的是金雕、金燕而已!
  因此青衣幫副幫主夫婦瞼上戴一張面具,也就不足為奇了。
  司馬綸朝二人拱拱手道:「青衣幫名聞江湖,在下真是幸會之至,只不知這位兄台如何稱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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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7 14:29:39 |只看該作者
第07章 幽林兄妹盟

  尹劍青道:「在下周少卿。」
  司馬綸細聽他說話聲音,似是故意低沉了些,沒有尹劍青說話那麼清朗,但總可以聽得出尹劍青的聲音來,心中不禁暗暗好笑,同時也證實了尹劍青確是被青衣幫劫持出去的了,一面拱拱手道:「原來是周兄,在下久仰得很。」
  柔柔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說道:「司馬先生究竟有何見教?現在當著賤妾可以說說清楚了。」
  司馬綸心中已經有了底子,大笑一聲道:「這位周兄,極似在下一位故人,在下有一請求,不知周兄可肯答應?」
  柔柔道:「拙夫一向從未在江湖走動,大概不會認識司馬先生的了。」
  司馬綸笑道:「副幫主這麼說,豈不見外了?何況在下還沒有說出來,周兄是否同意?副幫主怎好代周兄如此拒人於千里之外?」
  柔柔冷笑道:「司馬先生這話就不對了,夫妻一體,賤妾代擬夫回答,這有什麼不對?」
  司馬綸目注尹劍青,問道:「周兄的意思呢?」
  柔柔一手挽著尹劍青,柔聲道:「夫君,他要你回答,你就問問他吧,他有什麼事?」
  尹劍青到底出道江湖為時尚淺,在這種場合,他已經弄不清到底青衣幫和司馬綸之間,孰友孰敵?聽了柔柔嬌聲說話,就隨口問道:「司馬兄有什麼事?」
  司馬綸眼看柔柔挽著他臂膀,她要他開口,他才說話,心中不沉一動,暗道:「莫非尹劍青受制於人,才會有這等情形!」
  心念轉動,含笑道:「在下覺得周兄口音極熱,可否取下面具來讓在下一瞻周兄丰采,也許真是故人也說不定,不知周兄意下如何?」
  柔柔手挽尹劍青,偎倚著他,作出十分親暱之狀!
  尹劍青被她當著這許多人,如此親呢,心頭微生蕩漾,道:「在下和拙荊外出,一向戴著面具,不願以真面目示人,司馬兄這一要求,未免強人所難,在下礙難遵命。」
  司馬綸越看越覺得尹劍青是被柔柔(他不知道這位青衣幫副幫主是柔柔)所制,不覺劍眉微剔,大笑道:「周兄該不是在下好友尹劍青吧?」
  尹劍青心頭微微一震,還沒開口。
  柔柔冷笑一聲,作色道:「司馬先生此話未免太過份了,拙夫明明姓周,怎麼會是你的朋友尹劍青呢?你把賤妾看成了何等樣人?」
  司馬綸大笑道:「這位周兄,明明就是敝友,貴幫從金家在劫持敝友,在下已經調查得一清二楚,副幫生最好把周兄放開了。」
  話聲出口,身形一晃,以閃電身法,欺到了兩人面前,揮手一掌,朝柔柔迎面拍了過去。
  金雕、金燕雖然近在左側,但司馬綸這下身法實在太快了,兩人幾乎拔劍都來不及!
  尹劍青眼看司馬綸忽然出手,他不知道柔柔武功如何,但司馬綸這一掌的來勢,十分勁急,怕傷了柔柔,口中不覺嘿一聲道:「司馬兄怎可對拙荊如此無禮?」
  他右手臂膀,被柔柔挽著,只好身形一側,帶動柔柔嬌軀,滑退半步,左手一招,橫臂朝前格出。
  這下雙方動作,何等快速,但聽「啪』的一聲,司馬綸一掌,正好擊在尹劍青的手腕上,兩人誰也沒有被震後退。
  司馬給原以為自己這一掌,可以把柔柔逼退,那麼尹劍青就可以不受她的脅迫了,哪知尹劍青竟會出手護著柔柔,由此看來尹劍青似乎並沒有受制於她。
  他怔怔的看了尹劍青一眼才往後退了一步,問道:「原來尹兄沒有受制於她了?」
  尹劍青微笑道:「司馬兄此言錯矣,她是我妻子,我怎會受制於她?」
  司馬綸聽他聲音,明明就是尹劍青,他突然明白了,青衣幫一定使用美人計迷住了他!不覺大笑道:「哈哈!英雄難過美人關,一夕恩情,竟使尹兄入彀,成了青衣幫的俘虜了。」
  「往口!」尹劍青大喝一聲道:「司馬兄你說什麼?」
  司馬綸大笑道:「難道在下說錯了麼?」
  柔柔一手緊挽著尹劍青,嬌柔的道:「夫君,你幹麼生這大的氣,咱們不用理他,還是回船吧!」
  司馬綸冷笑道:「今日之事,貴幫不把尹兄留下,要走只怕沒有這麼容易呢!」
  尹劍青腳下一停,怒聲道:「你們要待如何?」
  司馬絕道:「青衣幫的人,可以離開,但尹兄必須留下。」
  柔柔嬌聲道:「你們要留下我夫君,那是存心和我青衣幫作對了,和青衣幫作對,對你們是沒什麼好處的。」
  尹劍青怒聲道:「我不姓尹,我也毋須留下。」
  司馬紹道:「尹兄,你是受了她們的騙,你不應該和她們一起走。」
  尹劍青怒笑道:「她是我妻子,我不和她一起走,這話怎說?」
  司馬綸大笑道:「尹兄既然堅不承認,兄弟只好請一位證人出來了。」
  他說到這裡,舉手向空連擊了三掌。
  尹劍青、柔柔不知他說的證人是誰,心中正感狐疑!
  就在此時,突見從船艙中翩然躍出一條人影,飛身落地。
  這證人會從船艙裡飛出來,已使尹劍青和柔柔同時一怔!但等到看清對方面目,尹劍青和柔柔更是驚詫得不知所云!
  這人會是誰呢?
  她是一個身材苗條的女子,雖然有一頭光澤的長髮,但一張黝黑的臉上,皮膚疙瘩凹凸,加上蒜界厚嘴唇,生得奇醜無比,原來竟是艾青青!
  她飛身落地,目中含著霧一般淚水,目光呆滯,望望手挽著手的尹劍青和柔柔,大聲道:「你是尹劍青,你化了灰我也認得出你,你們說的話,我都聽到了。」
  這幾句話,說得比連珠還快,話聲一落,突然轉身朝岸上疾奔而去。
  這是出人意外的事!
  尹劍青心頭一急忙叫道:「青青,你聽我說。」
  艾青青已經跑出老遠,她充耳不聞,腳下奔得更快。
  尹劍表大叫道:「青青,你等一等。」
  柔柔失色道:「你……」
  尹劍青一下掙脫她挽著的手臂,雙臂一抖,一道人影凌空飛起,快得如同鷹隼展翼,劃空追了下去。
  這下,也當然大出司馬綸意料之外!
  他只想由艾青青來當面揭穿尹劍育的身份,但想不到醜女多情,一怒而去,更想不到艾青青這一走,尹劍青會捨了柔情如水,如花似玉的新歡,去追一個貌如無鹽的丑姑娘!
  還有一點使司馬紹想不到的是尹劍青只是劍術名家石東華的門人,年紀不大,但追去時施展的凌空飛馳,浮光掠影身法,幾乎是武林中只有傳聞的絕學!
  柔柔一個人水立當場,像是失落了靈魂,目送尹劍青劃空飛逝的人影,現在早已看不到他影子了,她還是一動沒動,目視遠方,一眨也沒眨!
  司馬綸突然揮了揮手,示意大家退走,他正待飛身縱起!
  柔柔突然眼珠一動,滾落一顆晶瑩的珠淚,口中嬌聲喝道:「姓司馬的,你給我站住。」
  司馬紹住足,尷尬一笑道:「副幫主還有什麼見教?」
  柔柔在這一瞬間,嬌柔之態盡斂,冷然道:「今日之事,自然是你和敝幫作對了,青衣幫不會輕易放過你的。」
  司馬綸大笑道:「如今事實證明,是貴幫劫持了在下的朋友,在下不和貴幫計較,已經很客氣了,理虧在你,副幫主老是還要找在下算帳,那就說不過去了。」
  柔柔切齒道:「你姓司馬的既然惹了青衣幫,就沒有理好說了。」
  司馬綸臉色微微一沉,還是含笑道:「天下雖大,理只有一條,貴幫如果不講理,那就隨貴幫看著辦吧!」說完,一轉頭道:「咱們走。」
  率同金財神等人,很快的走了。
  柔柔冷厲的目光,一下子轉到了獨臂幫二位副幫主的身上,哼道:「侯植年、鄢茂元,你們兩個狗東西,給我聽著,事情由你們而起,錯開今天,你們兩個再給我遇上,我不會饒你們的。」
  侯椿年、鄢茂元好歹也是個副幫主的身份,被她罵成「拘東西」,已是不堪,何況還說再遇上不會燒過他們,這話當著許多獨臂幫弟兄面前,二人如何受得了?
  「好,好!」侯椿年首先怒笑一聲道:「你既然說出錯過今天,那等再遇上的時候,侯某也自然非領教你的路數不可,咱們走著瞧!」
  琵琶手鄢茂元深沉的一陣嘿嘿冷笑,說道:「咱們只知道你是青衣幫副幫主,你最好亮個萬兒,鄢茂元也好找你。——
  柔柔冷聲道:「你只要找找金鳳副幫主就好。」
  金鳳副幫主,這也不是她的名字。
  翠翠接口道:「不用定著瞧,有本領今天的事,就今天了結。」
  柔柔道:「你不用多說,隨他們去。」
  侯椿年、鄢茂元自然知道今天這邊人數雖多,但絕非青衣幫的對手,因此只作不聞,滿臉怒容的率著人走了;從此,獨臂幫和青衣幫結下了不解之仇。
  *****
  尹劍青施展輕功,一路追了下去,艾青青總歸比他先了一步,所以等尹劍青追到岸上,已經沒了艾青青的倩影。
  他這時心頭只記著艾青青。她是自己從古墓裡把她帶出來的,她是個從未在外面走過,涉世未深的人,又是一個孤苦無依的女孩子,自己曾答應過她,要好好照顧她的。
  雖然自己只把她當作親妹妹看待,但對她有道義上的責任。他越追不上她,心裡就越急,越覺得對不起她,也就越發放腿急奔。
  如今是大白天,這臨近廬州的大路上,行人車馬不絕於途,他不能再施展驚世駭俗輕功,就是這樣一路放腿急奔,快逾奔馬,也已經足夠引人測目的了。
  這一陣工夫,口也渴了,他迎頭四顧,看到左側林邊,正有條溪流。
  這就走了過去,踏著大小石塊,來到溪邊,蹲下身去,用手捧著溪水,洗了把臉,覺的甚是清爽,再捧著水,喝了兩口,剛站起身,只聽一個女子聲音嬌喝道:「你們不許過來。」
  聲音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但尹創青聽來覺得甚是耳熟。
  他現在一心只惦記著艾青青,聽到聲音,不禁心頭一驚,忖道:「莫要是青青!」
  一想到青青,一個人不由彈了起來,往那片松樹林中飛撲過去。
  樹林子不算太密,有些地方只長了幾棵小松,就疏朗朗的空出了一大片,尹劍青一路往林中尋去,有些較遠的地方,仍可一目瞭然。
  只聽一個男子聲音笑道:「小姑娘,這有什麼好怕的?咱們不過三個男人,三個人和一個人也差不了多少,你只要眼睛閉一閉不就都過去了。」
  這話說得很髒。
  尹劍青聽到了,但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反正不是好事就是了。
  那女子聲音道:「你們要幹什麼?」
  另一個男子淫笑道:「咱們要幹什麼,你還不知道?」
  第三個男子道:「反正有你的樂子就是了。」
  那女子聲音叱道:「你們還不讓開?」
  尹劍青隨著話聲,找到他們了!
  那是三個彪形大漢,品字形圍著一個紅衣少女,紅衣少女手中緊握一柄銀彎刀。飛紅雙頰,和三個大漢隔著一棵大松樹,目光緊盯著三人,一眨都不敢眨。
  尹劍青先前以為是艾青青,哪知林中被困的竟是金步嬌,心中雖感失望,但自己遇上了豈能袖手不管?
  站在金步橋左首的漢子奸笑道:「小姑娘,乖乖放下兵刃來,大爺們都是玩刀玩大的,你這點能耐少在咱們面前唬人了,你是個聰明人,事情擺在面前,就算你是皇帝老子的女兒,今天不答應就過不了門……」
  金步嬌聽得大怒,叱道:「你們大概不要命了。」
  身形晃動,突然疾欺過去,銀刀一指,直襲對方心腹!
  左首那漢子腳下後退半步,回頭朝兩個同伴大笑道:「你們看,這小妞竟然找上我,看來該讓兄弟拔個頭籌才……」
  才字下面,應該是「是」字,但他「是」字還未出口,突然「啊」了一聲,一顆石子不知從哪裡飛射過來,竟然打落了他兩顆門牙!
  他自然知道這顆石子,決不會是金步嬌發的,因此他吐出一大口血水之後,目光投向石子飛來方向,發狠的道:「這顆石子,什麼人發的,老子九嶺三雄……」
  「撲」!又是一顆石子突然飛來,正好他張大了嘴,說到「三」,石子筆直飛進他的喉嚨,「雄」字剛出到一半,口中「呃」了一聲,石子硬生生嵌入他喉嚨底,翻著白眼,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站在中間的漢子睹狀大驚,急急問道:「老蕭,你怎麼了?」
  左邊漢子被石子塞住氣管,一張帶有刀疤的臉上,已脹的色若豬肝,只是用手指著喉嚨,惶急得冒出了滿頭大汗!
  中間漢子看他打落兩顆門牙,立時明白他是被石子卡住了喉嚨,急忙舉手在他後頸上拍了一掌。
  那漢子「哇」的一聲,張口吐出一顆石子,這回他連番喘息,好一會說不出話來。」
  右邊漢子獰笑道:「小丫頭,大概是你相好的來了!」
  話聲甫出,「啪」一聲,一塊三角形的石塊,突然飛來,擊中他嘴唇,這下比那左邊漢子更慘,不但一下擊落了上下四顆門牙,還把上下唇都砸爛了,口中大叫一聲,滿嘴都是鮮血。
  中間漢子眼看對方連人影都沒露面,就已擊傷了兩個同伴,心知遇上了高手,這就拱拱手道:「不知是哪一位道上朋友,出手連傷了在下兩個弟兄,如果咱兄弟有什麼開罪之處,還望多多包涵。」
  在說話之時,他左首一片疏林間,忽然緩步走出一個身穿藍團花長衫的中年人來!
  左首那片流林,生的都是一人來高的小松樹,根本藏不住人,方才中間漢子說話之時,目光轉動,還沒見人,如今居然走出一個人來。
  只要看中年人氣度從容,步履輕穩,一望而知是位絕頂高手了。
  金步嬌眼看左右兩個漢子口裡不乾不淨,都吃了大虧,心裡好不高興,只不知這個出手暗中相助的究竟是什麼人?
  這時眼看藍衫中年人緩步走出,她雖然不認識這人是誰?但四目相投,只覺這人的一雙眼睛,好像和自己很熟,很熟!
  這中年人當然是尹劍青了,他輕咳一聲,低沉的道:「三位也算武林中人,攔截一位姑娘,還出言輕薄,在下才稍事薄懲,你們現在可以走了。」
  金步嬌細聽他說話的聲音,極似尹劍青,但面貌卻又偏偏不像,心中萬分困惑,只是睜大著一雙秋波,一眨不眨的望著他,心中暗道:「對了,他一雙眼睛,和他長的一般模樣……」
  左首漢子剛才被一顆石子卡住喉嚨,幾乎斷了氣,右首漢子被一塊石塊打落了四顆門開,連嘴唇都打破了,自然心頭極為憤怒,如今聽說就是這中年人出的手!
  是可忍,孰不可忍,人同此心,心同此狠,兩人不約而同的怒吼一聲,朝尹劍青縱撲過去,手起刀落,兩柄厚背鬼頭刀,刀光一閃直落,一個直劈向肩膀,一個橫砍背脊,一陣金刀劈風之聲,快到一閃而至。
  金步嬌暗狀大驚,急忙叫道:「小心!」
  尹劍青似是毫未察覺,直待兩柄快刀要接近,才一吸真氣,身子緊貼著左首漢子那柄刀,往上直拔而起,雙腳腳尖在刀背上輕輕一點,斜飛出去。
  他腳尖在左首漢子直劈而下的刀背上,這一點,自然加快了刀勢的下落,但聽「噹」的一聲,在首漢子直劈的刀,正好劈上了有首漢子橫砍而來的刀背之上。
  兩個人用力均猛,這下有首漢子但覺刀勢一沉,上身不由自主往下一俯,左首漢子撲來的人,一下壓在有首漢子的身上,兩人撞作了一堆!
  右首漢子怒聲道:「你怎麼攪的?」
  金步嬌暗的笑道:「活該,這叫做狗打架,滾成堆。」
  尹劍青早已飛身落地,臉含微笑望著他們。
  中間漢子眼見人家連手也沒動一下,自己兩個同伴已經跌成了一堆,心知這中年人武功之高,勝過自己三人甚多,再下去只怕虧吃得更大。一念及此,急忙叫道:「老蕭、老五咱們走吧!」
  那兩個漢子心中有數,聽中間漢子這一葉正好藉此落台階,一聲不作,轉身就走。
  金步嬌撇撇嘴道:「真是三隻狗熊。」她眼珠一溜,轉到了尹劍青身上,感激的道:「謝謝你……」
  尹劍青迎上兩步,問道:「金姑娘,你怎麼會一個人在這裡的?」
  金步嬌凝注著他,遲凝的道:「你……認識我?」
  尹劍青這才想起自己戴了面具,不覺笑道:「抱歉得很,在下戴了面具,金姑娘認不出來了。」
  「你……果然是尹大哥!」
  金步矯臉上驟然湧現出驚喜、欣喜之色,說道:「難怪我看你眼睛好熟好熟,聲音也很像你,只是年齡、面貌都不對,我又不好意思多問……」
  她這回哪還讓他多說?一下掠到他身邊,拉住尹劍青的手,幽怨的道:「尹大哥,你被他們劫走,我的心裡好息好急,我……我一直都在找你!」
  隨著話聲,一個身於緩緩的偎了過來,輕柔的道:「你怎麼也會到這裡來的呢?你已經服了解藥了麼?」
  「金姑娘。」尹劍青不好把她推開,輕輕叫了她一聲,問道:「你是不是也被他們擄出來的?」
  「才不是呢?」
  金步嬌軟綿綿的胸脯,漸漸貼近他的胸口,仰著臉道:「昨晚,我要侍候溫叔叔(行瘟使者溫化龍)的阿香,趁他不注意,悄悄偷了他幾顆解藥,趕到賓舍去找你,不想黑暗中被人制住穴道,好不容易衝開穴道,你已經被賊人劫持出來,我就一路追了出來,就是打聽不到你的消息,尹大哥,我發誓不找到你,就永遠找下去,天涯海角,一直要找到你為止……」
  她臉頰忽然飛紅了,雙手一環,撲入他懷裡,一顆頭緊緊貼在他肩上,羞澀的幽幽的道:「現在我總算找到你了……尹大哥
  她激動的連聲音也有些咽便了!
  尹劍青也聽得大為感動,輕輕攏著她香肩,說道:「金姑娘,真謝謝你。」
  低頭在她秀髮上輕輕吻了一下。
  金步嬌忽然轉過臉來,問道:「你怎麼出來的?」
  她問得很關切,但她粉頰上,還掛著兩條淚痕,分明方才哭過了。
  尹劍青看得更感動,舉起左手,輕輕在她臉上抹了一下,含笑道:「我遇上的事情可多著呢?」
  「你快說給我聽。」金步嬌拉著他的手,說道:「哦,尹大哥,我們先找個地方坐下來。」
  她目光左右一瞥,看到不遠處正好有一塊大石頭,就拉著他奔了過去,兩人並肩坐下,她拉著地的手,依然沒放,催道:「你現在可以說了。」
  尹劍青就把自己如何被他們裝在麻袋裡,運出金家莊,到了船上……
  金步嬌怒聲道:「原來賊人買通了柔柔,這賤婢果然不是好東西,她……她還敢冒我的名!」
  尹劍青笑道:「你當她是什麼人?她還是青衣幫的副幫主呢!」
  接著就把船開到廬州附近,在一處淺灘上停下,獨臂幫、青衣幫正在相持不下,司馬綸等人也趕到了……
  金步嬌吃驚道:「爹也來了?」
  尹劍青點點頭,接著把司馬綸和青衣幫動手,制住了兩個令主,通自己和柔柔下船……
  金步嬌嗤的笑道:「你變成青衣幫副幫主的丈夫,你怎麼會答應她(柔柔),扮她的丈夫呢?」
  她說話之時,臉頰不禁飛紅了!
  尹劍青道:「我先前不知道她是青衣幫的副幫主,而且她一直說是小姐的意思,為了不使人起疑,所以我只好改扮了。」
  「該死的東西!」
  金步嬌嬌嗔道:「你們在船上……一個晚上……真的……真的……」
  她脹紅著臉,已經說不下去。
  尹劍青自然聽得出來,也感到耳根發熱,忙道:「在船上還有一個丫頭,叫翠翠,我們只是坐了一晚。」
  金步嬌問道:「後來呢?」
  尹劍青就把自己和柔柔下船之後,司馬綸要人偷著上船,放出艾青青……
  金步嬌道:「艾青青也在船上嗎?」
  尹劍青道:「是的,艾青青大概是被制住了穴道,放在後艙。」
  接著說到艾青青賭氣走了,自己是追著她下來的……
  金步嬌撇了下嘴唇,咕咕的笑道:「你有了嬌滴滴的副幫主,還捨不得丑妹子麼?」
  「姑娘作得取笑。」
  尹劍青正容道:「艾青青從小和她姐相依為命,她娘死了之後,只剩下她孤零零的一個人,是我把她帶出來的,我答應過把她當親妹子看待的,她是個涉世未深的女孩子,找自然要找到她,不能讓她受到委屈。」
  金步嬌道:「你好像很關心她!」
  她這句話,有點酸味!
  尹劍育道:「我被困在一處石窟中,足足有五個月之久,如果沒有艾青青,我早就餓死了,所以我認她做親妹子,把她當我親妹妹看待。」
  金步嬌奇道:「你被什麼人困在石窟裡面呢?」
  「沒有人。」尹劍青笑了笑道:「是我自己不小心跌進去的,就出不出來了。」
  金步嬌問道:「那是什麼石窟呢?」
  尹劍青道:「是一間石室,門闔上了,就再也出不來了,石壁上只有一個很小的洞……」
  金步嬌道:「這石室裡有機關?尹大哥你快說嘛!我最喜歡聽有機關的故事了。」
  「那不是故北」尹劍青笑了笑道:「說起來話可長呢!」
  「不要緊!」金步嬌聽出興趣來了,望著他,用手搖搖他的手臂,說道:「尹大哥,你快說給我聽咯!」
  尹劍青拗不過她,鄭重的道:「我說給你聽可以,只是你不能告訴任何人。」
  金步嬌眨眨眼睛道:「你還不相信我麼?你告訴我的話,我決不會說給什麼人聽的,就算爹問我,我也不會說的。」
  尹劍青看她說得認真,這就含笑道:「我相信你就是了。」接著道:「事情該從那天艾青青被震落池塘說起……」
  金步矯問道:「尹大哥你從前就認識她嗎?」
  「不認識。」尹劍青就把自己送她回去,才知她竟然住在一處古墓裡……」
  「古墓裡?」金步嬌神情一怔,說道:「這就對了,我聽竇二叔。沙王叔和爹說過,艾青青的武功路數,極似龍城派……」
  「龍城派?」尹劍青道:「我從來沒聽人說過。」
  「你聽我說嘛!」金步嬌道:「我是聽爹說的,龍城派在一百年以前,叫做古墓派,據說他們的武功十分詭異,有人懷疑他們就是從前幾度被各大門派圍剿的魔教中人,不敢在江湖上露面,躲在一處古墓裡面,秘密授徒,後來覺得古墓派不好聽,就改稱龍城派的。」
  她說到這裡,忽然「哦」了一聲,又道:「尹大哥,我也告訴你一秘密,你也不能和人家說的。」
  尹劍青道:「你看我會跟人家說麼?」
  金步嬌朝她嫣然一笑道:「我們本來不是住在那裡的,搬到北峽山來,還不過一年前的事,因為這是司馬先生的意思,這話爹沒告訴過我們,我是聽陸總管無意中說出來的,他說司馬先生懷疑龍城派的一所古墓,就在北峽山脈裡面,他要爹幫他注意……」
  她雙目盯著尹劍青,叮囑道:「這話千萬不可說出去,我聽陸總管說,萬一傳出江湖,就會惹來很大的麻煩。哦,尹大哥,現在該你說了。」
  尹劍青聽她這麼一說,不禁後悔自己不該對她說艾青青是住在古墓裡的,但話已說出來了,就無法更改。只得把自己和艾青青同入古墓,自己不小心撞到一扇石門,被關在裡面,幸虧艾青青天天給自己送飯,自己在石室中一住五個月,協練內功,才慢慢的縮著身子鑽了出來。自己勸艾青青一個人不可再注在古墓裡,才把她帶出來的。他這番只是粗枝大葉的說了一遍。
  金步嬌眨動眼睛,輕啊一聲道:「尹大哥,你不是要找艾青青麼?我知道她在哪裡。」
  尹劍青問道:「她在哪裡?」
  金步嬌唁的笑道:「她認你當大哥,心裡自然也只有你一個人了……」
  尹劍青道:「你不要胡說。」
  「我才不胡說呢!」
  金步嬌神秘一笑道:「因為我也是女人,我自然知道,她跟你離開古墓,自然全心全意的跟著你了,但你卻有了妻子……」
  尹劍青道:「你又取笑我了。」
  「我不取笑你。」
  金步嬌道:「因為她並不知道柔柔是金家莊的使女,更不知道你是為了脫身才喬裝的,她既然涉世未深,自然是個很純潔的人,沒有半點心機,她在船上,一定聽到了你們的話,只知道你的妻子,真是青衣幫的副幫主,她知道自己生得醜陋,所以不願再和你見面,一個人跑了,她這一去自然又回到古墓裡去了。」
  尹劍青聽得連連點頭道:「你說得對,她一定回古墓去了。」
  金步嬌道:「尹大哥,我們這就找她去。」
  尹劍青作難的道:「這個……」
  金步嬌著了他一眼道:「你可是不願意和我一起去麼?」
  尹刮青被她說中了心意,只得說道:「我想你和我一起去,是不是會……」
  金步嬌不待他說完,嗤的笑道:「你一定聽我方才說的,司馬先生要爹搬到北峽山去往,是為了找尋古墓,怕我洩漏出去了,我不是說過嗎,我決不會告訴別人的,再說,你也必須和我同去,才能見得到她。」
  尹劍青道:「為什麼?」
  「因為……」金步嬌只說了「因為」兩字,就不肯再說,嫣然一笑道:「尹大哥,你讓不讓我去嘛?你不讓我去,就見不到她的面,你相信不?」
  尹劍青搖搖頭道:「我想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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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7 14:30:01 |只看該作者
  「你自然想不出來。」金步嬌故意賣弄關子,清脆一笑道:「你答應了,我再說。」
  尹劍青只得點點頭道:「好,我答應。」
  金步嬌伸出一根纖細的小指,說道:「我們勾勾手,你是我大哥咯,說了不能反悔。」
  尹劍青道:「只要你說得對,我就答應。」
  金步嬌偏頭道:「那麼你和我勾勾手呢!」
  尹劍青果然伸出一根小指,和她勾了勾,說道:「現在你可以說了。」
  「咭!」金步嬌得意一笑,說道:「艾青青一定很氣你,對不?」
  尹劍青點點頭。
  金步嬌又道:「氣你就是因為你有一個副幫主的妻子,對不?」
  尹劍青不自然的又點了點頭。
  金步嬌抿抿嘴,又道:「所以咯,有我和你一起去,我可以為你作證,你和艾青青一起中了溫五叔的迷藥,才被請到金家莊去的,這一切經過,如果由你說給她聽,她一定認為你編了一套話去騙她的,但如果由我去說給她聽,她一定可以相信了。」
  尹劍青矍然道:「姑娘說得極是。」
  金步嬌嗔道:「人家一口一聲的叫你尹大哥,你還叫我姑娘、姑娘,艾青青可以做你的妹子,難道我不配嗎?」
  尹劍青尷尬的道:「這……」
  金步嬌小嘴一版,說道:「你不肯認我做妹子,那就算了,我也不用陪你去了。」
  「好,好!」尹劍青道:「我認姑娘做妹子就是了。」
  金步嬌笑一笑,抬起頭,撒嬌的道:「尹大哥,那你就該叫我呀!」
  「好吧!」尹劍青只好叫道:「妹子。」
  「嗯!」金步嬌羞澀的把一顆頭撞入他的懷裡。
  一頭秀髮散發著輕淡的幽香,似有意,似無意的一縷縷鑽進尹劍青的鼻孔。
  香越是輕,越是淡,就越撩人!
  尹劍青雙手不自覺的輕輕的攏住了她嬌小的嬌驅,一顆心跳得有些飄飄然!
  金步嬌雖然把臉埋在他懷裡,但她本來生得很美,不像艾青青生得奇五,她嬌軀貼在他身上,又那麼苗條而豐滿!
  尹劍青血氣方剛,忍不住低下頭去,又輕輕的叫了聲:「妹子……」
  「嗯!」她紅嘖嘖的臉,帶著差澀,又抬起頭來,一雙水盈盈的眼睛,和他四目相投,羞得趕緊閉上了。
  他情不自禁慢慢低下頭去,慢慢印上了她紅菱般的香唇!
  兩個人都嘗到了愛的滋味;初吻,令人窒息,也令人興奮,除了兩顆心在跳,好像大地上一切都靜止了!
  驀地尹劍青似有所覺,迅速輕輕一推,低聲道:「有人來了。」
  金步嬌飛紅著臉,說道:「你說什麼?」
  尹劍青「噓」了一聲,拉著她玉臂,輕快得像一陣風,閃到一棵大樹後面,蹲下身子,低低的道:「你莫出聲,我們先看看是什麼人?」
  話聲未落,但聽「嘶」「嘶」兩聲衣袂飄風之聲,劃空飛落,方才自己兩人立身之處,眨眼之間,已經多了兩個青衣女子,身法好快!
  尹劍青目光一動,已看清來人是誰了,心中不禁暗暗攢了下眉。」
  這兩個席衣女子非別人,正是青衣幫副幫主柔柔和使女翠翠!
  柔柔還是那一身青羅衣裙,還是「少夫人」那樣打扮,只是用青羅包著秀髮,腰間多了一柄青穗鏤金長劍,看去已不似在船上時那樣嬌柔荏弱。
  翠翠依然一身青衣,一望而知是個使女,但她同樣用青捐包頭,腰束得細細的,插著一柄短劍,小劍靴,靴尖還閃著光芒,那是在鞋尖上暗藏了尖刃。
  兩人落到地上,柔柔目光一轉,口中輕咦道:「他明明朝這方向來,怎麼會不見他人的影子呢?」
  翠翠道:「副幫主真的要一直追下去麼?」
  金步嬌聽她稱呼「副幫主」,忍不住偏過頭去,附著尹劍青耳朵,吹氣如蘭,悄聲問道:「她是柔柔麼?」
  尹劍青道:「快別作聲。」
  柔柔幽怨的歎了口氣道:「目前他已成為眾矢之的,正派中人要找他,邪派人也要找他,再說他一點江湖經驗也沒有,咱們不幫助他,還有誰幫助他呢?」
  金步嬌回眸一笑,悄聲道:「她說的是你了。」
  翠翠哈的笑道:「恐怕不是為這些吧?」
  柔柔輕啤道:「你知道什麼?」
  翠翠嬌笑道:「副幫主的心事,可瞞不過小妹。」
  她自稱「小妹」,那就不是使女了!
  柔柔叱道:「你少嚼舌根,走!」
  「哈哈!」一個蒼老的聲音大笑一聲道:「二位姑娘不用走了。」
  隨著話聲,只見一個身穿一件及膝白麻布長衫的禿頂紅臉老者,大步從林外走了進來。
  柔柔看了他一眼,問道:「老丈有什麼事?」
  禿頂老者看了兩人一眼,問道:「你們是青衣幫的人?」
  翠翠道:「是又怎麼樣?」
  「是就好。」禿頂老者點著頭,說道:「老夫聽說你們青衣幫從金財神那裡,劫走了一個人,可有其事?」
  尹劍青心中一動,暗道:「這人不知是誰,但他說的,可能就是自己了,柔柔說得不錯,看來江湖上真有許多人在找自己了。」
  翠翠道:「不知道。」
  禿頂老者深沉一笑道:「小姑娘,對老夫說話最好要客氣一點。」
  翠翠道:「我不知道,難道就不客氣了。」
  禿頂老者裂嘴一笑道:「老夫是說你口氣不大友善。」
  翠翠道:「我說話口氣一向如此。」
  柔柔輕聲道:「翠翠,不許多說。」一面朝禿頂老者道:「老人家到底有什麼事呢?」
  禿頂老者道:「姑娘臉上戴了面具吧?」
  柔柔道:「不錯,敝幫的人,出外都戴面具,老人家有什麼見教呢?」
  禿頂老者看了柔柔一眼,問道:「姑娘在青衣幫中,大概身份不低吧?」
  翠翠不耐的道:「我們副幫主還有事去,你有什麼話,就請伙說。」
  禿頂老者雙目神光乍亮,呵呵笑道:「原來姑娘還是青衣幫的副幫主,老夫算找對了人。」
  柔柔服波一抬,問道:「老丈找我何事?」
  禿頂老者伸手一指鼻子,說道:「老丈況公權,你們聽人說過吧?」
  況公權,是武功門的掌門人,江湖上大大有名的人物,青衣幫怎會沒聽人說過?
  柔柔聽他自報名號,心頭不禁暗暗一驚,急忙社社道:「原來是況掌門人,小女子久聞盛名,今日幸會之至。」
  尹劍青聽說這禿頂老者竟是武功門掌門人況公權,也不禁暗暗一怔,忖道:「他是神拳沈中慶的師兄了。」
  況公權道:「老夫聽說石東華的徒弟尹劍青是你們青衣幫劫持去了,此事副幫主不會不知道吧?」
  金步嬌悄聲道:「這老頭是找你來的,尹大哥,你認識地麼?」
  尹劍青微微搖了搖頭。
  只聽柔柔道:「況掌門人找他有事?」
  「沒有事老夫會找他?」
  況公權道:「副幫主還沒答我所問,姓尹的小子,是不是被你們劫持了?」
  「況掌門人這劫持二字,說得有多難聽?」
  柔柔淡淡一笑道:「尹公子正在敝幫作客,那是沒錯,因為敝幫和尹公子頗有淵源,尹公子是應敝幫之邀去的,沒有人劫他。」
  她因聽出況公權口氣不善,是以沒說出尹劍青已經離去,為的是怕況公權一路追蹤下去,因此把事情攬到了青衣幫身上,青衣幫崛起江湖,幫中高手如雲,自然不怕區區一個武功門了。
  金步嬌湊著他耳朵,悄悄說道:「你的副幫主夫人對你真不錯呢,方纔她說過江湖上正邪兩派有許多人要找你,她卻把你的事情攬過去了。」
  尹劍青先前還覺得奇怪,不知柔柔說這話是什麼意思?如今金步嬌一說,心中登時「哦」了一聲,對柔柔不由得暗暗感激,自己縱然不需她把事情攬過去,但她這番心意,是令人感動的。
  最難報答美人恩,這自然是美人恩了!
  況公權聽得呵呵大笑道:「副幫主此話當真?」
  翠翠道:「我們副幫主是何等身份的人,豈會騙你?」
  「如此好極,哈哈,好極了!」況公權裂開大嘴,笑得很得意,頻頻點頭道:「老夫真是不虛此行!」目光一抬,問道:「不知你們青衣幫一共有幾位副幫主?」
  翠翠道:「副幫主自然只有一位了。」
  「如此更好!」況公權又道:「老夫最近很少在江湖上走動,副幫主可否告訴老夫,你叫什麼名字?」
  柔柔道:「不敢,小女子姓何,小字柔柔。」
  金步嬌道:「她果然是柔柔!」
  況公權目光一轉翠翠,問道:「小姑娘,你呢?」
  翠翠道:「我叫張翠翠。」
  「很好。」況公權伸出蒲扇大的手掌,朝張翠翠揮了揮道:「小姑娘,現在你可以走了。」
  張翠翠道:「為什麼?」
  況公權大笑道:「你們兩個,總得有一個人回去報信呀!」
  張翠翠問道:「你要我去報什麼信?」
  況公權大笑道:「老夫要把你們何副幫主留下作人質,你自然要回去報信,好教你們幫主把姓尹的小子送來跟老夫交換人質了。」
  張翠翠「嗤」的笑道:「瞥了他一眼,說道:「你要留下我們副幫主?」
  這話似有不信之色!
  況公權道:「怎麼?你不信老夫留得下你們副幫主?」
  「我相信得很!」
  張翠翠這話的語氣,當然還不相信,她調皮的道:「那我就等著給幫主報信去了。」
  況公權大笑一聲道:「利嘴丫頭,你等著瞧吧!」
  張翠翠臉色一沉,哼道:「我尊你年老長者,你怎好出口就罵我丫頭,難道丫頭不是人麼?等我出口,那話就不好聽了!」
  況公權沒去理他,一雙銳利的目光投向了何柔柔,說道:「何副幫主,你隨老夫走吧!」
  何柔柔依然嬌柔的道:「我為什麼要跟你走呢?」
  況公權道:「老夫要你跟我走,你就別無選擇。」
  金步嬌悄聲道:「大哥,這老頭要問柔柔跟他走,看來就要動手了,你要不要幫她?」
  尹劍育道:「別作聲,我們看下去再說。」
  何柔柔嬌笑道:「任何人都有選擇自己到哪裡去的權利,況掌門人這麼說,不是太霸道了麼?」
  況公權道:「老夫一向如此,話已說出來了,何副幫主不去只怕不行。」
  何柔柔展齒一笑道:「況掌門人是一門之主,說出來的話,貴門中人,自然要唯命是遵,但小女子不是貴門中人,不聽況掌門人的話,大概也無妨的了。」
  她話聲嬌柔,好似毫不動怒。
  「哈哈哈!」況公權仰首大笑道:「看來何副幫主是論著要老夫出手了。」
  問柔柔嬌聲道:「這是況掌門人在通小女子了。」
  況公權點頭道:「大概何副幫主學過幾手,老夫非出手不可。」
  何柔柔道:「小女子練過幾手,但比起況掌門人來,只怕差得多了。」
  她說話一向嬌軟柔弱,使人對她莫測高深。
  況公權看她神情和說話的口氣,心中不禁一呆,付退:「莫非她有大援在後?」一面輕哼道:「何副幫主既然知道,何不跟老夫走呢?」
  問柔柔輕輕搖了下頭,說道:「我武功縱然不如況掌門人,但我不想去,別人也無法相強,你說對不?」
  她說來極為自然,好像天下道理,本來如此。
  況公權道:「老夫一定要你去呢?」
  何柔柔舉手驚掠鬢髮,依然搖頭道:「我也不會去的。」
  「你非去不可。」
  況公權聲音突轉嚴厲,身形一晃而至,右手一探,閃電般朝何柔柔手腕抓來。
  他這一記使的是「大擒拿手」,只要被他手指搭上,就可把你拿住,武功們一向以擒拿手馳譽江湖之上,和鷹爪門的擒拿手,大異其趣,但手法更神妙。
  何柔柔身如飛絮,輕盈的閃了開去,說道:「況掌門人不要逼我。」
  況公權一抓落空,不由得微微一怔,嘿然道:「看不出你果然有些名堂!」
  右足疾跨一步,右手未收,左手已然追蹤抓到。
  何柔柔纖腰一挪,人又飄退了數尺,道:「我尊你是一門之主,再說敝幫也不願和貴門無故啟釁,所以連讓了貴掌門人兩招,希望貴掌門人勿為已甚。」
  尹劍青著她飄閃的身法,真如柳絮飄風,輕靈已極,不覺低聲道:「她身手居然極高!」
  金步嬌披著嘴道:「她身手高,你就高興了。」
  況公僅一張紅臉,臉色漸漸沉了下來,哼道:「老夫偏要把你拿下,你有多大能耐,只管使出來就是了。」
  張翠翠站在一旁,忍不住道:「副幫主,這老頭不識好歹,你和他客氣什麼?」
  況公權聽得更是怒不可遏,厲笑一聲:「何副幫主接著了。」
  他身形再次疾欺而上,雙手五指箕張,似扣以抓,朝問柔柔撲到。
  這一回雙手齊發,十指移動之間,就籠罩了何柔柔前身幾處大穴。雖仍是擒拿手法,但指影飛灑,有如急風驟雨,令人目不暇接。
  金步嬌身子緊緊貼著尹劍青,細聲道:「大哥,柔柔……」
  她只說了幾個字就停住了,那是因為何柔柔已經出手了。
  「小女子那就失禮了。」
  何柔柔不待對方指影近身,一雙柔嫩如玉的纖掌,已然從身前翻起。
  只見她身影飄動,雙掌忽左忽右,忽拍忽拂,護住了全身要害,有如片片飛花,掌影繽紛,煞是好看。
  你別看她掌勢柔軟,記記拂脈斬穴,拍到之處,都是對方關節要害,任你況公權擒拿手法是如何快捷,她都能及時地解。
  尤其她那輕盈身法,只要輕輕移動,就像一朵青雲,在對方急驟的爪影之間,進退而自如,絲毫不受威脅。
  況公權身為一門之主,竟然連對方一片衣袂都抓不到,有時明明抓到了,卻又被她滑了出去,十數招下來自然使他越打越驚奇,心中暗道:「這丫頭到底是問路數,竟有如此奇妙的身法?」
  心念轉動之際,腳下忽然退了一步。
  何柔柔左手堪堪拂出,對方忽然無故後退,心中不由稍生趑趄,因為她也不願和武功門結仇,正待收手!突覺一團其堅如石的暗勁,無聲無息的湧撞過來,一時但感胸前一震,眼前一黑,一個人不由自主的往後連退了三步,張嘴噴出一口鮮血,頓時搖搖欲倒。
  張翠翠睹狀大驚,急忙掠上一步,伸手把她扶住,問道:「副幫主,你怎麼了?」
  何柔柔雙目緊閉,臉如金紙,已經昏了過去。
  金步嬌看得大急,低聲道:「不好,老賊傷人,我們快出去……」
  隨著話聲,身子正待站起。
  尹首青急忙把她按注,輕噓道:「別動,又有人來了。」
  就在他話聲甫落,只聽嘶的一聲,一道人影,已然疾逾鷹隼,穿林直入,瀉落當場!
  那是一個頭髮已白的青衣老婆婆,一手握一支朱漆鳩頭杖,看去年在七旬以上。
  張翠翠驟睹青衣老嫗,好似救星自天而降,急叫道:「祁婆婆來得正好,副幫主被老賊打傷了!」
  青衣老姐手持鳩頭杖轉過臉去,雙目炯炯看了況公權一眼,冷聲道:「況公權,是你『百步神拳』打傷何姑娘的麼?」
  「百步神拳」,正是武功門威震武林的絕技,百步之內傷人於無形!
  況公權一眼看到青衣老娘的朱漆鳩杖,不期徵得一怔,抱拳道:「原來是祁七婆婆,老朽況公權這廂有禮了。」
  祁婆婆哼道:「況公權你怎不答我所問?」
  人已朝何柔柔走過去,好似絲毫不把況公權放在眼裡。
  張翠翠望著祁七婆婆,目中隱含淚水,問道:「婆婆,副幫主還有救麼?」
  祁七婆婆俯下身去,拿起何柔柔有脈,切了切脈,就探手從懷中取出一個瓷瓶,傾出三顆藥丸,納入何柔柔口中,雙手在她身上施行「推宜過穴」,按摩了一陣,才緩緩直起身來,一雙水泡眼,惡狠狠的盯了況公權一眼,哼道:「況公權,你真該死!」
  況公權堂堂武功門之主,被她當面怒叱,居然毫不動怒,陪著笑道:「祁七婆婆,何用生這麼大的氣?」
  祁七婆婆怒聲道:「你枉為一門之主,怎好用『百步神拳』隨便傷人,難道你師傅教你練拳之時,沒有告誡過你?」
  況公權依然陪笑道:「好在老朽這一拳,只用了六成力道,這位姑娘傷得雖然不輕,還不至有性命之憂。」
  「就這樣,你已經要吃不完兜著走了!」祁七婆婆濃哼一聲道:「若有性命之憂,你況公權就是有一百條命也賠不起她。」
  況公權瞼色不由一變,勉強笑道:「祁七婆婆,老朽尊你是前輩,但你也不能如此損人,老朽好歹也是一門之主,難道還不如一個丫頭?」
  「閉上你的鳥嘴!」祁七婆婆怒聲叱道:「你當她是誰?」
  況公權一再被她惡言相問,臉上也有些掛不住了,一張紅臉,漸漸發白,冷笑道:「她左右只不過是青衣幫一名副幫主罷了。」
  祁七婆婆一陣桀桀怪笑,說道:「況公權,虧你活了這大一把年紀,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你也不想想看,老太婆幾時說過唬人的話?」
  況公權哼道:「難不成她還是公主?」
  「也差不多。」
  祁七婆婆尖笑一聲道:「老太婆現在是青衣幫的左護法,我答應過幫主盡我之力,保護副幫主,不使她有毫髮之傷……」
  況公權聽出來了,祁七婆婆一味的幫著何柔柔,心中不禁有氣,沒待她說完,衝著道:「如今老朽把她打傷了。」
  「就是這麼說。」
  祁七婆婆點著頭道:「老太婆曾在幫主面前,誇下海口,只要有人敢碰副幫主一下,他哪一隻手碰了副幫主,老太婆就卸下他哪一隻手來。」
  況公權臉色變得鐵青,冷笑一聲道:「祁七婆婆這話那是要卸下況某的手臂來了?」
  祁七婆婆冷冷說道:「老太婆說出來的話,幾時不算過?」
  況公權怪笑一聲道:「老朽的手臂,只怕祁七婆婆未必卸得下呢!」
  祁七婆婆一雙水泡眼中,突然精光一盛,望著況公權,冷冷問道:「你是用哪一隻手使的『百步神拳』?」
  況公權右手一伸,說道:「就是這一隻,祁七婆婆自信能把我的手臂卸下來?」
  只聽「篤」的一聲響,祁七婆婆把手中朱漆鳩杖朝地上一插,冷聲道:「況公權,你敢小覷找老太婆?」
  她纏著小腳,但走起路來,可進退如風,一下欺到了況公僅面前,厲聲道:「老太婆總算認識你師傅,但我說過的話,也不能不算,這樣吧,你自斷一指,應應景吧!」
  況公權雙目盯著祁七婆婆,暗暗已在運集功力,口中冷聲道:「況某為什麼要自斷一指?」
  祁七婆婆道:「這是老太婆給你的機會,應個景兒,若是要老太婆親自出手,那你就得卸下一條臂膀來不可了。」
  金步矯低聲的道:「大哥,這老太婆是誰,你認識嗎?」
  尹劍青道:「不認識。」
  他們聲音說得極輕,哪知這兩句話,竟然出了紕漏!
  只見祁七婆婆突然轉過身來,喝道:「樹後面有什麼人,鬼鬼祟祟的數說著老太婆,你們當我沒聽見嗎?還不給找出來?」
  這下直聽得兩人大為吃驚,因為兩人隱身的大樹,和鄧七婆婆相距已在十丈之外,兩人附著耳朵說話,聲音輕得不能再輕,她居然全聽到了!
  光憑這份功力,豈非已練成了「天耳通」一類上乘內功?
  金步嬌問道:「大哥,我們要不要出去呢?」
  尹劍青道:「她已經知道了,自然非出去不可了。」
  祁七婆婆呷呷笑道:「小娃兒,你說得不錯,老太婆叫你們出來,你們自然非出來不可。」
  尹劍青,金步嬌在她說話聲中,已雙雙站起,舉步從大樹後走出。
  祁七婆婆眨著一雙水泡眼,望著兩人,問道:「你們叫什麼名字,是何人門下?」
  尹劍青抱拳道:「在下尹劍青……」
  張翠翠聞聲抬起頭來,驚喜的道:「尹公子,你果然在這裡!」
  祁七婆婆轉臉問道:「你認識他?」
  張翠翠道:「副幫主就是找他來的咯!」
  況公權聽說這中年漢子就是尹劍青,同樣目光一注,問道:「你就是冰壺草堂的傳人尹劍青麼?」
  尹劍青也抱了下拳道:「正是在下。」
  「那好極了!」況公權道:「尹劍青,老夫正要找你……」
  祁七婆婆一擺手道:「姓尹的年輕人,老太婆不管他們誰找你,你們先站到邊上去。」
  一面始自朝況公權道:「你沒聽翠翠說,副幫主就是找這姓尹的年輕人來的,副幫主要找的人,你就不用找了,來來,咱們先辦咱們的事,老太婆要你自斷一指,你斷不斷?」
  面對著不講人情、不通世故的祁七婆婆,況公權心知今日之事,決難善了,與其非動手不可,自然先下手為強,何況他練的「百步神拳」,拳發無聲無息,絲毫不帶風聲,出手襲擊,最為有利!
  一念及此,哪還猶疑?他雙手原已暗暗運集了功力,此時隱藏抽中的左手緩緩提起,這一提,一股強勁而不帶風聲的無形秦力,已向祁七婆婆擊撞過來。
  這一擊,蓄勢而發,威力之強,非同小可!
  況公權對祁七婆婆這樣的高手,自然不會輕估對方,左手一記無形拳力堪堪擊出,他為了掩護這一份擊,口中暴喝一聲,右手握拳,朝前揚起,一拳迎面擊出。
  他這一拳是明拳,拳勢出手,同樣有一股強盛的拳力,應拳而生,因為這是一記明拳,所以風聲勁急,呼嘯如濤,格外顯得凌厲!
  祁七婆婆功力精深,表面上看去雖然毫無準備,其實也已運集了全身功力,何況她明知況公權擅長「百步神拳」,拳發無聲,自然早就注意著他。
  況公權左手緩緩提起,這一舉動,豈能瞞得過她?右手化掌,當胸直豎,正好迎著況公權一記偷襲的暗勁,左手五指箕張,疾如閃電,猛向況公權擊來的右手抓去。
  況公權身為武功門一派掌門,自然也不是等閒人物,一眼看到祁七婆婆左手當胸直豎,這是內家重手法「大力金剛掌」一類功夫,千斤掌內力蘊蓄掌心之中,要待和敵人接實之後,才內勁外吐,專門傷人內腑。
  她成名數十年,乃是當今武林幾個出名難惹的怪物,偷擊不成,自然不願和她硬拚,急忙左手一招,收回擊出去的一記「百步神拳」,再一吸真氣,身形往後急躍開去。
  祁七婆婆看地後躍,口中呷呷笑道:「怎麼,你把『百步神拳』收回去了?」
  抓出的右手原式不變,右腳往前跨出一大步,她這一步至少跨出去有八尺來遠,等於你退我進,雙方依然保持了原來的距離,左手自然也原式不變去抓況公權的右手。
  況公權又是一聲大喝,左手擊出一拳,人卻又向右閃開了五尺。
  祁七婆婆怪笑一聲,人已撲到況公權眼前,左手一記「直劈天門」迎面劈到,右手由外向裡一圈,五指張開,抓向況公權左肩,依然是一記擒拿手法,一攻之中,用了兩種不同的力道。況公權哪敢大意,右手地掌,疾施一招「他猿望月」,架住了祁七婆婆的掌勢,人卻不由自主被震得後退了一步。接著又「啪」的一聲,祁七婆婆五指箕張,一下抓住了況公權的拳頭,左手運勁若鋼,掌立如刀,隨著身形右轉,一下朝況公權左臂劈落。
  這一下若讓她劈著,況公權的一條左臂就報銷了!
  況公權心頭一急,口中大喝一聲,有拳突出,一記「黑虎偷心」,拳風颯然,直搗祁七婆婆胸前。
  祁七婆婆若是招式不變,況公權左臂雖廢,但他這當腦的一掌,祁七婆婆內功縱然精深,也自承受不住,非受重傷不可!
  祁七婆婆怒極,劈向他左肩的左手,疾然斜落,劈向他右手拳,同時右手五指一鬆,右腳飛起,橫掃而出。
  況公權右掌擊出的同時,在拳也猛力一鬆,正好祁七婆婆五指鬆開,他不防祁一匕婆婆會突然鬆手,因此用力過猛,腳下不由得往後退出,正好祁七婆婆一腿掃到,再待躍開,已是不及,但聽「篷」的一聲,一個人被踢得往有直摔出去一丈開外。
  況公權就地一滾,又滾開了八尺光景,才左手按地,一躍而起,滿臉厲色,怒聲道:「祁七婆婆,況某拜領你一腳之賜,咱們後會有期……」
  騰身往林外飛掠而去。
  祁七婆婆喝道:「況公權,你給我站住!」
  況公權自知不是祁七婆婆的對手,趁機掠出去的人,豈肯回頭,身形連閃兩閃,早已奔出松林。
  祁七婆婆重重哼了一聲,喝道:「況公權,你再碰到老太婆手裡,我非廢了你一條手臂不可。」
  喝聲一落,就回過頭來,一雙水泡眼炯炯有光,近視著尹劍青,朝張翠翠問道:「翠丫頭,你說副幫主是找他來的,那是為什麼?」
  張翠翠道:「因為副幫主把他從金財神的莊上救出來,他卻自顧自的走了,副幫主自然很傷心,又怕他江湖經驗不足,受人欺侮,所以才一路追著來找他的了。」
  她不敢在祁七婆婆面前,說出何柔柔對他已經動了情,但這幾句話裡面,卻已暗暗透露了出來。
  祁七婆婆是什麼人,張翠翠的口氣,她哪會聽不出來?心中暗自奇怪:「何柔柔平日眼高於頂,這中年人雖然生得相貌還算端正,也並不怎麼英俊,柔柔這丫頭怎麼會看上他的呢?」一面哼了一聲道:「副幫主這麼關心他?」
  張翠翠道:「副幫主因怕人認出,一路上和他假扮一對中年夫妻……」
  她當然聽得出祁七婆婆這話嫌尹劍青年紀太大之意,故而很巧妙的說出假扮中年夫妻,暗示祁七婆婆,尹劍青並不是中年人。而且又加上「一路上」三個字,一路上假扮夫妻,然後問柔柔要跟蹤找他,合起來說,就是弄假成真,對他動了真情也。
  話雖說得很暗,但祁七婆婆是老江湖了,自然一聽就懂,她點著頭,目注尹劍青,問道:「他臉上戴了面具麼?」
  張翠翠口中唔了一聲,笑道:「這是咱們幫裡特製的面具,婆婆怎麼沒瞧出來嗎?」
  「老太婆瞧是瞧出來了,只是不敢確定。」祁七婆婆笑了笑,才道:「你把面具取下來給老太婆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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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7 14:30:52 |只看該作者
第08章 龍城群英會

  面具既是青衣幫的,尹劍青不好不答應,只得伸手從臉上徐徐摘了下來。
  揭開面具,露出來的自然是他廬山真面目了。
  祁七婆婆瞇著一雙水泡眼,朝尹劍青上上下下一陣打量,然後又轉到金步嬌的身上,也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陣,才問道:「她是你什麼人?」
  金步嬌不待尹劍青回答,搶著道:「他是我大哥咯!」
  「才不是呢?」張翠翠撇撇嘴道:「婆婆,她是金財神的女兒金步嬌。」
  「金財神的女兒!」
  祁七婆婆用手向空指點著,口中說道:「金財神把他擄到金家莊去,柔柔把他從金家莊救出,他又自顧自的跑了,金財神的女兒又和他在一起,柔柔又一路追了下來……唔,唔……」
  她忽然若有所悟,臉上兩個腮幫子不由得鼓了起來,惡狠狠瞪了尹劍青一眼,哼道:「小伙子,你這是什麼意思?」
  尹劍青被她問得莫名其妙,望了望祁七婆婆,說道:「老婆婆,你這話在下聽不依。」
  「聽不懂?」祁七婆婆怒聲道:「你還在老太婆面前裝羊?」
  尹劍青道:「婆婆總有所指吧?」
  「我自然有所指而言。」祁七婆婆冷笑道:「你還說不懂?哼,你自己心裡明白。」
  尹劍青道:「在下真的不明白,還望婆婆指教。」
  祁七婆婆道:「不是你,柔柔會白挨了一記『百步神拳』?你說,你究竟是何居心?」
  尹劍青當真被她說得一頭霧水,望望祁七婆婆,說道:「在下……」
  他真的說不出什麼話來。
  祁七婆婆哼道:「你沒話可說了吧?年輕人做事要幹乾脆脆,你生了一張討人喜歡的臉,就一會和這個好,一會和那個好,這算什麼意思?」
  尹劍青被她說得臉上一紅,說道:「婆婆,這話從何說起……」
  「你還不承認?」
  祁七婆婆截著他話頭,重哼了一聲,說道:「你不和柔柔好,她會捨身相救,把你從金財神手裡救出來?她以副幫主之尊,會和一個陌生男子一路上假扮夫妻?你居然無情無義到自顧自走了,還在半路上約了金財神的女兒私奔,不是為了你,柔柔會一路追蹤找你,受盡委屈,你……你小子真是毫無良心……」
  她越說越氣,一手抓過朱漆鳩枝,重重朝地上一頓喝道:「老太婆最討厭就是這種無情無義的人,真該把你一杖劈了!」
  尹劍青給她數落得啼笑皆非,還沒開口。
  張翠翠搶著道:「婆婆,不是的……」
  祁七婆婆嘟著雙腮,哼道:「怎麼會不是?事情明明擺在眼前,年輕人這些花花妙妙的事兒,老太婆還會不懂?」
  張翠翠道:「婆婆,這位尹公子是追一位艾姑娘來的。」
  祁七婆婆哼道:「他還有一位艾姑娘,我說對不?年輕小伙子,當真沒有一個靠得住!」
  張翠翠跌足笑道:「婆婆,你完全誤會了。」
  祁七婆婆張目道:「老太婆哪裡誤會了?」
  張翠翠道:「副幫主把尹公子從金家莊救出來,半途上給獨臂幫的人攔住了……」
  祁七婆婆嘿然道:「獨臂幫算得什麼東西?」
  張翠翠道:「後來又趕來了紫煞星司馬綸一幫人……」
  祁七婆婆道:「司馬綸是誰?」
  張翠翠道:「司馬綸就是紫煞星哈,據說十二煞神全聽他的。」
  祁七婆婆道:「老太婆從未聽人說過。」
  張翠翠道:「後來司馬綸他們把艾姑娘放出來……」
  祁七婆婆道:「你這小丫頭,一會說東,一會說西,老太婆越聽越迷糊了,這些烏七八糟的事,我也弄不清,我只問你一句話,咱們柔柔是不是迫他來的?」
  張翠翠點點頭:「是啊,副……」
  祁七婆婆道:「這不就結了麼?小伙子,你就跟老太婆到青衣幫去,讓幫主去瞧瞧。」
  金步嬌道:「我大哥為什麼要跟你到青衣幫去?」
  祁七婆婆道:「沒你的事,不用你多說。」
  金步嬌氣道:「怎麼沒有我的事?」
  祁七婆婆沒看她一眼,只是瞪著水泡眼,朝尹劍育道:「你去不去?」
  尹劍青道:「老婆婆,凡事都有一個理由,你要在下到青衣幫去做什麼呢?」
  祁七婆婆沉著臉道:「老太婆從不和人說理由的。」
  金步嬌接口道:「我大哥也從不跟人走的。」
  張翠翠撇嘴道:「不要臉,誰是你的大哥,叫得倒怪親熱的。」
  「小丫頭,你給我閉嘴!」
  金步嬌想起方才尹大哥和自己……她罵自己不要臉,這句話不禁觸懺了蘭心,粉臉驟然紅了起來,叱道:「你再說一句,我就撕了你這張臭嘴!」
  「你才臭嘴!」張翠翠可不饒人,虎的站起身來,一手叉腰哼道:「你來嘛!」
  尹大哥剛吻了自己,她罵自己「臭嘴」!
  金步嬌越聽越氣,纖腰一扭,忽的竄了過去,哼道:「臭丫頭,看我饒了你才怪!」
  揚手就是一掌,拍了過去。
  祁七婆婆朱漆鳩杖一欄,把金步嬌隔開,一面回頭道:「翠丫頭,你給我照顧柔柔,不許多事。」
  張翠翠有祁七婆婆給她撐腰,哼了一聲,道:「別人怕你是金財神的女兒,我可沒把你看在眼裡,哼,狐狸精,你算什麼東西?」
  金步嬌給祁七婆婆鳩杖攔住,她知道自己決不是這個老太婆的對手,心裡雖然氣惱,又不敢硬衝上去,頓頓足道:「臭丫頭,你過來,姑娘我非教訓教訓你不可。」
  張翠翠撇著嘴,冷笑道:「憑你配麼?你只會迷迷男人。」
  金步嬌尖聲罵道:「你才是狐狸精,你才專門迷男人的……」
  「好了!」祁七婆婆不耐的喝道:「你們煩不煩?」
  她回過頭來,朝尹劍青道:「小伙子,你沒看到柔柔為了你,才被姓況的擊傷,你不該隨我老太婆去麼?」
  金步嬌道:「擊傷柔柔的是況公權,又不是尹大哥,你追不上人家,讓況公權跑了,竟然怪到尹大哥頭上來了。」
  「況公權跑不了的。」
  祁七婆婆重重哼了一聲,續道:「這筆賬,老太婆自會找姓況的要回來的,但小伙子,你卻非跟老婆子去不可。」
  金步嬌道:「尹大哥,這老太婆無理可喻,咱們走吧!」
  祁七婆婆白髮飄動,怒聲道:「小丫頭,你敢和老太婆使拗,不是你,這小伙子會對柔柔變心?」
  「柔柔,柔柔!」金步嬌不屑的道:「柔柔不過是我們金家莊的一個丫頭,她假冒我的名字,我沒找她算帳,已經很客氣了。」
  「你放屁!」祁七婆婆這回真的動了怒,沉喝道:「好個丫頭,你敢在老太婆面前放肆,看我不劈了你?」
  揮手一杖,朝金步嬌當頭劈了過來。
  這一杖風聲呼然,有如泰山壓頂,聲勢甚猛!
  金步嬌不敢硬接,急忙閃身往旁邊躍開,哼道:「難道我說錯了?難道柔柔是找金家莊的丫鬟,還是假的不成?她前晚才逃出金家莊來的,不信……」
  祁七婆婆方纔那一枝,原是唬唬她的,聞言不覺怒聲道:「小丫頭,你真想找死!」
  劈空的鳩杖,枝頭一昂,漾起一圈杖影,朝金步嬌當胸直送過來。
  這一杖因她漾起的枝影,足有笆斗大一圈,任你金步嬌往左,往右閃出,或是往後躍退,都逃不出她杖勢範圍之外!
  她隨手一圈,竟然把一個人的退路完全封死,就可看出這位老婆婆在鳩杖上的功力,有何等深厚。
  尹劍青看出祁七婆婆這簡簡單單的一杖之中,卻隱藏了幾個變化,憑金步嬌的武功,決難逃得過這一杖,縱然祁七婆婆並無殺人之心,這一杖如被擊中,也得身負重傷!
  到了此時,尹劍青不得不出手了,身形一晃,左手一探,五指如鋼,一下抓住了祁七婆婆的杖頭,說道:「老婆婆不可出手傷人。」
  祁七婆婆做夢也沒想到自己的鳩杖,竟會被尹劍育如此輕易就伸手握住了,不覺愕得一愕,沉聲喝道:「小伙子,你身手不賴啊!」
  尹劍青練的「秘宗玄功」,身法極快,迷蹤者迷失蹤影之謂也,她一時驟不及防,自然沒看清楚。
  尹劍青抓住她杖頭,只是一瞬間的事,自然很快就放開了,祁七婆婆在他鬆手之際,手腕輕振,杖頭倏地翻起,輕靈無比,朝尹劍青肋下「捉命穴」點來。
  這一記,聲出杖到,快得幾乎只似電光一閃,枝頭便已觸到尹劍青的衣衫!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尹劍青吸氣後退了一步,朗聲道:「老婆婆有話好說,何用動怒?」
  他這吸氣後退,祁七婆婆的杖勢自然落了空。
  祁七婆婆盛名久著,在江湖上是出了名的難惹人物,這回第一杖被尹劍青抓住,第二杖又落了空,這是她出道江湖數十年來從未有過之事,如何肯停?口中沉哼一聲道:「好小子,你先接一杖再說!」
  喝聲中,白髮飛揚,朱漆鳩杖刷的又是一杖掃了過來。
  尹劍青學成「秘宗玄功」和「迷蹤劍法十八式」,其中自然包括了身法,只見他身形輕輕一晃,又巧妙的避開去。
  祁七婆婆這回杖勢掃出,睜大了眼睛,望著尹劍青,心中還暗暗冷笑:「我倒要看看你這小子,這一杖如何閃得開去?」
  她心念還未轉完,尹劍青已然輕靈的閃開去,這下直看得祁七婆婆心頭暗暗一楞,付退:「這小子,使的是什麼身法?」
  要知祁七婆婆年紀雖已七老八十,火氣可絲毫不減,一連三杖,全被尹劍青讓開,(第一杖是被尹劍青接住的)氣就大了,口中嘿了一聲,一言不發,右手連振,一支朱漆鳩杖,發如飛龍,刷刷刷又是三杖,接連揮出。
  這三杖和方才單獨使出的一枝,聲勢便自不同,但見杖勢起處,漾起一道朱紅,像長江上的木排一樣,乘風破浪,一排接一排的湧來,勢道之強,勁風四卷,好不凌厲?
  說她杖勢像木排,這倒一點不假,不信你拿一根棍子,向天飛舞,如果舞得快的時候,遠看過去,就會漾起一排影子,但你是沒有功力的人,如果再貫注上內功,那麼雖是影子,也一樣可以傷人。
  不過話要說出來,漾起的影子,雖有一排(她連發三杖,也就成為三排),但實際上,卻只有一支鳩杖(三招,不過是三杖而已)。
  尹劍青練成了「秘宗玄功」,自力自然勝過練武之人甚多,三排杖影,旁人縱或看得眼花繚亂,他卻看得清清楚楚,於是展開身法,身形隨著連晃三晃,先往左閃出(避開了第一杖),再側身避招(避開第二杖),再一個輕旋,不退反進(第三杖剛好落到他身後)。
  這身形晃動之間,像逆水游魚,隨著對方杖勢,青影飄忽,在祁七婆婆杖影中閃來閃去,終於閃出了杖影之外。
  祁七婆婆這三杖出手,更加注意他的身法,但她看到的,只是自己每一記杖勢,都是貼著尹劍青身子劃過,就有這麼巧妙,只一分之差,擦身揮落,沒碰上對方衣衫!
  這如果僅是一招,也許這小子是無意避開的;但一連三招,招招都是如此,不禁看得祁七婆婆心頭大奇,暗道:「石東華縱然是九宮門名宿,但九宮門從無這等神妙的身法,就算是石東華親自上場,除了和自己硬拚,要這樣奇妙的閃開避開去,只怕也未必辦得到,這小子是從哪裡學來的呢?」
  心念閃動,手中朱漆鳩杖不覺一停,哼道:「小伙子,你怎麼不敢接我老太婆一杖嗎?」
  這話自然是用的激將法了,在她想來,尹劍青不過學得一套神奇的身法而已,若是要和她動手,就未必接得住她沉重而凌厲的鳩杖。
  再說,憑她祁七婆婆的名頭,如今一連出手了六招,(第一招不是對尹劍青發的)都被尹劍青避了開去,那是杖著身法取巧之事,如果真正動手,不出幾招,準可把尹劍青擊敗,擊敗尹劍青這臉面自然也挽回來了。
  她這句激將法,若是使在老江湖身上,也許並不管用,因為尹劍青已經接住過她一杖,避開了五杖,自然用不著再動手了,但尹劍青是個初出茅廬的年輕人,何況又當著金步矯(方纔他還吻了她),和張翠翠兩位姑娘。
  天底下,只要是男人,又是年輕的男人,當著漂亮的姑娘面前,是決不肯失面子的!
  尹劍青自然也不會例外,口中大笑一聲道:「在下已接連讓了老婆婆五杖,老婆婆如果認為非要在下接你幾枚不可,在下當得奉陪。」
  「很好!」祁七婆婆一陣嘿嘿乾笑道:「你只管閃來閃去,不肯接招,那算得了什麼?小伙子,你只要接得住我老太婆五杖,老太婆拍屁股就走,決不勉強你跟我老太婆走了。」
  她這話,也只有對毫無經驗的尹劍青說的,試想尹劍育真能接得下她五把,那就是功力悉敵,武功不在祁七婆婆之下了,武功既不在她之下,她又如何能強迫尹劍青跟她走呢?
  尹劍青當然沒想這一點,爽朗的道:「好,咱們就這麼辦?」
  這就是說,沒江湖經驗,到處都會吃虧,你吃了虧,自己還一無所覺!
  祁七婆婆又道:「小伙子,你使什麼兵刃,快取出來。」
  尹劍育雙手一拍,說道:「在下沒有兵刃。」
  祁七婆婆怒聲道:「好小子,你當真狂妄得緊,想空手接老太婆五杖嗎?」
  尹劍青道:「在下是身邊沒帶兵刃。」
  「你使不使劍?」祁七婆婆回身道:「翠丫頭,把你的劍借給他。」
  張翠翠因祁七婆婆說了,正待解劍。
  金步嬌搶著道:「尹大哥,你使我的刀吧!」
  搶身而出,把手中銀彎刀遞了過去。
  張翠翠氣得冷哼一聲。
  尹劍青接過銀彎刀,覺得雖是輕了一些,但總比空手好,這就抱刀一禮,說道:「老婆婆那就請賜教了。」
  祁七婆婆一向自視甚高,但因方才一連幾杖,都沒沾上尹劍青一點衣角,才要他動手,如今看他手中拿的只是一柄女孩子的銀彎刀,在重量上,和她朱漆鳩杖,甚是懸殊,心頭不禁暗生愧意,喝道:「小伙子,你小心了!」
  隨手一送,朱漆鳩杖直點尹劍青眉心。
  尹劍青手中拿的雖是銀彎刀,但他練的卻是劍法,左手一振,銀刀直豎,朝杖頭上點去。
  他第一把就使出師門「九宮劍法」,師傅仗以成名的「一柱擎天」。
  祁七婆婆看得暗暗冷笑,心想:「石東華以一招『一柱擎天』,博得擎天劍的美譽,那是他練劍數十年,功夫精深,這一招若是石東華親自使出,還可以架得開老太婆的攻勢,你小子要學你師傅,那還差得遠呢!」
  心念轉動,不由得暗暗加上了三成力追。(她本來因心生愧疚,這一仗不過使了四成力道,再加上三成,豈非已有七成力道了。)
  事實上,確也如此,一支鐵杖少說也有六七十斤,如果再貫注上功力,那就有三四百斤重了,刀劍本來已是輕兵刃,如果再用刀尖去點,能發揮力量之處就只有米粒那麼一點,如何架得注沉重的杖勢。
  這時是朱漆鳩杖往前一送,銀彎刀接著往上點出,若論時間,不過是一瞬間的事,但聽「噹」的一聲,刀、杖交擊,祁七婆婆但覺一股柔和的勁力,居然把自己杖勢,頂個正著,再也送不過去。
  這下當真把祁七婆婆驚凜得不知所云,心中暗道:「這小子哪來這麼深厚的內力!」口中「嘿」了一聲,杖勢忽然由上而下,劃了半個圓圈,變直送為側擊,攔腰向尹劍青左側擊到。
  金步嬌先前眼看祁七婆婆擊敗武功門掌門人況公權,還怕尹大哥接不下對方五杖。——
  如今尹大哥舉刀一點,就架住了祁七婆婆沉重鳩杖,心頭一塊大石,總算放了下來,口中嬌聲道:「這是第二杖了。」
  祁七婆婆聽得怒聲道:「老太婆說過五杖,就是五杖,難道還會多使一杖不成?」
  尹劍青練成「迷蹤劍法」,手法何等輕靈?銀彎刀隨著對方鳩杖輕輕一轉,就平平的搭上了朱漆鳩杖杖頭。
  這一會連「噹」的一聲都沒響,祁七婆婆突覺杖頭一歪,掠過尹劍青身前,向有劃出。
  她明明是未向尹劍青左腰,尹劍青腳下連半步也沒退,杖勢如何會落空的呢?(向左未來的鳩杖,突然向右劃出,豈非落了空。)
  不用說是被尹劍青內勁引開的了。祁七婆婆自然知道這回遇上了高手,她只是想不通擎天劍石東華的徒弟,怎麼會有如此高絕武功。
  偏生一開始就過於托大,只說要對方接自己五杖,如今看來要在五杖之內,勝過這小伙子,實非易事!
  要知祁七婆婆一向自視甚高,這回連番吃了暗虧,不由得勾起了她好勝之心,口中桀桀怪笑道:「好,小伙子,你已經接下老太婆兩杖,只剩下三杖了,現在你可要小心,老太婆要三杖一起出手了!」
  話聲出口,手腕一抖,一柄朱漆鳩杖突然向空揮起,但聽「呼」「呼」「呼」三杖同時出手。這三杖正是祁七婆婆窮數十年精研苦思所創出來的「奪命三招」!
  祁七婆婆縱橫江湖數十年,這壓箱子的本領,今天還是第一次施展出來!
  三杖堪堪揮出,情形也立即不同,只見三道杖影,倏忽之間,由三化而為六,六化十二,十二化二十四,二十四支朱漆鳩枝居然沒有一支虛影,一下把尹劍青圈在中間,杖影滾滾反覆變化,層出不窮,四周所生的壓力,也越來越沉重!
  尹劍青以刀代劍,揮起銀彎刀,朝外封出,這一揮,但聽一陣急如驟雨、響若連珠的「噹」「噹」「噹」刀杖交擊之聲,竟然連續響了二十四聲之多!
  差幸地練成「秘宗玄功」,否則武林中憑誰也接不下來。
  照說你已經接過二十四杖,應該接住了吧?但眼前二十四支杖影,依然往中間滾滾而來,好像方纔的二十四杖,都白接了一般!
  這無他,你沒有破去她三招杖法,杖勢生生不息,是不會被你震開的。
  不,震是震開了,但杖影共有二十四支,最先被震開的在你那漫震到一半之際,又通了上來,二十四支鳩杖,只朝中央滾來。
  祁七婆婆也暗自驚異,經過二十四震,這每一枚幾乎都有數百斤力道,這小子難道手臂都沒有被震得發麻?
  金步矯聽祁七婆婆說出要三杖齊使,如今聽刀杖交擊,尹大哥至少已經接了她一、二十招,心頭不禁有氣,大聲道:「你說過的話,算不算數?尹大哥已經接了你多少招了?」
  「你懂什麼?」祁七婆婆哼道:「他三杖還未接下來呢!」
  金步矯不信的撇撇嘴,大聲叫道:「尹大哥,你接了她幾杖了?」
  尹劍青接口道:「老婆婆說得沒錯,她確實只有三招。」
  金步嬌哼道:「說好了是接她五杖的,又不是說的五招,尹大哥你不用和她拼啦!」
  祁七婆婆怒聲道:「小丫頭,強詞奪理。」
  她口中說著,手腕可絲毫不停,運杖如飛,依然只是那三枝的變化。
  尹劍青大笑一聲道:「婆婆以為在下不能破嗎?」
  祁七婆婆哼道:「那你就破破看?」
  尹劍青道:「在下恭敬不如從命!」
  突然之間,但見一道奇亮的銀虹,矯若神龍,盤空而起,橫掃而出!同時響起了「噹」的一聲驚天動地的金鐵狂鳴,銀光照得炫人雙目,在銀光乍亮之際,就可清晰看到兩道人影驟然分開!銀光乍亮,二十四道朱漆杖影登時幻滅!
  兩道人影乍分,祁七婆婆白髮飛揚,衣袂狂飛,連人帶杖被震得登登登連退七步之多。等她停下身來,一張老臉幾乎煞白,一雙水泡眼瞪得比銅鈴還大,張口結舌,再也說不出話來!
  她幾乎不相信這是事實,不,她幾乎沒有看清楚自己窮數十年心力獨創的「奪命三招」究竟是如何被人家破去的?
  這因為尹劍青使的「迷蹤劍法」,別人自然看不清了!他本來還不想施展「迷蹤劍法」,因為祁七婆婆這三招杖勢,實在太精巧了,不使「迷蹤劍法」就無法脫困,要想脫困,就非把她杖招破去不可。
  尹劍青刀勢一收,拱拱手道:「婆婆恕在下開罪了。」
  祁七婆婆神情頹然的道:「你不但接了老太婆五杖,也破去了我數十年心力研創的三招,老太婆輸得不冤枉,小伙子,你很不錯!」手中朱漆鳩杖一頓,回頭道:「翠丫頭,咱們走。」
  張翠翠也沒想到尹劍青的武功會有這般高強,連祁七婆婆都敗在他手下,聞言看了尹劍青一眼,雙手抱起依然昏迷不醒的何柔柔,跟著祁七婆婆身後而去。
  金步嬌喜出望外,一下跳了過去,拉著尹劍青的手嬌笑道:「尹大哥,你本領真大!」
  尹劍青把刀遞還給她,說道:「你把刀收好了。」
  金步嬌接過刀,插入鞘中,一面問道:「尹大哥,方纔她真的只使了三招嗎?」
  尹劍青道:「是的,她這三招變化多端,所以外人看來,就像她使了很多招了。」
  「誰是外人了?」金步嬌挽著他手臂,仰起臉來,嬌嗔的道:「大哥心裡原來一直把我當作外人!」
  尹劍青含笑道:「我只是說,你是戰場以外的人,你怎麼多心了?」
  金步嬌道:「我偏說內人……」
  她是故意和他說成相反,殊不知這「內人」二字說出口來,慕地雙頰飛紅,嚶嚀一聲,羞澀的道:「你壞,我木來啦!」
  尹劍青還沒聽得出來,奇道:「我什麼地方壞了?」
  金步嬌嬌羞的道:「我不知道。」
  尹劍青想了想,忽然臉上浮起了笑容。
  金步嬌看他笑了,扭了下身子,不依的道:「你還故意問我呢,你在笑我……」
  她忽然好似想起了什麼,又道:「我看你方才看到副幫主夫人傷得那麼重,你一直看著她,已裡好像捨不得似的,恨不得過去看看她,是不?」
  尹劍青想到何柔柔傷勢沉重,一直昏迷不省人事,不覺攢攢眉道:「她中了一記『百步神拳』,很可能傷及內腑,唉!有青青在就好了,她懂得內腑創傷的療法……」
  艾青青的娘留下的那本練功書上,有治療內腑創傷之法,他是練習「縮骨功」時看到過的,但他並沒記下來。
  金步嬌看他又關心何柔柔,又惦記艾青青,不覺輕哼一聲道:「瞧你,又關心這個,又惦記那個,心裡哪有我這個妹子……」
  她眼圈忽然一紅,本來挽著他手臂的手,忽然放開了,噘起小嘴,賭氣背過身去。
  尹劍青輕輕扳著她肩膀,柔聲道:「好妹子,你怎麼好端端的生起氣來?」
  金步嬌流淚道:「人家一顆心對著你,你心裡哪有一絲對著我的?」
  尹劍青道:「何柔柔傷得那麼重,我無能為力,才想到青青妹子,如果在這裡,就可以替她療傷,你對我好,我如何不知道,如果你不在這裡,我自然也會想念你的了。」
  金步嬌眨眨眼睛,問道:「你真的會想念我嗎?」
  尹劍青道:「她們不在這裡,我會想念她們,你不在的時候,我自然也會想你了。」
  金步嬌嗤的笑道:「你呀,一會想這個,一會想那個,我看你怎麼辦?」
  尹劍青道:「我是你們大哥咯,大哥對小妹總是有兄妹之情……」
  金步嬌撇撇嘴,兩頰驟然飛紅,幽幽的道:「你方才……那是……大哥該……這樣的嗎?」
  她羞澀得說來有些礙口。
  尹劍青被她說得臉上一紅,握住她的手,低低的道:「那是你太……」
  他說不下了。
  金步嬌問道:「我太什麼呢?你快說呀!」
  尹劍青附著她耳朵道:「你太可愛了。」
  金步嬌心裡甜甜的,但又噘著嘴反問道:「難道她們不可愛麼?你……是不是也和她們……她們……這樣……」
  「沒有。」尹劍青被她通問得俊臉一紅,說道:「真的沒有。」
  「我才不相信呢!」金步嬌抿抿嘴,輕笑道:「你不說,我會問她們的。」
  尹劍青道:「好了,我們可以走了。」
  金步嬌攏攏秀髮,輕笑道:「看你想到青青,就急成這個樣子,好吧,我們這就走!」
  兩人退出松林,循著大路一路往南,第二天木牌時光,就趕到金家莊附近,這裡地形,金步嬌自然極為熟悉,他們為了避免被金家莊的人發現,就從小路繞過金家莊,進入山區。
  金步嬌引著他來到那天艾青青跌落水裡去的池塘,低笑道:「好啦,我這嚮導到這裡為此,現在該由你做嚮導了。」
  尹劍青點頭道:「好,你隨我來。」
  說完,果然走在前面引路。
  兩人一前一後,腳下走得極快,一口氣奔行了二十幾里路,山勢越來越見荒涼。
  金步嬌忍不住問道:「大哥,還沒到麼?」
  尹劍青伸手朝前一指,說道:「就在前面了。」
  轉過一座山峰,山勢漸合,但見山麓間一片濃翠,古柏森然,中間出現一條寬闊的石板路,只是草長過膝,兩邊濃陰,雖是大白天,也有陰森之感。
  金步嬌不禁有些膽怯,叫道:「大哥,你走慢一點咯!」
  她趕上幾步,傍著他身邊而行。
  再往前走了一段路,兩邊衰草之間,已可看到殘缺不全的石馬和翁仲,矗立其間。一連跨上了三處平台,每一座平台,都有四五級石級,已到了一座雄偉的石砌古墓前面。
  金步嬌緊依著尹劍青身邊,低低問道:「大哥,艾青青就住在這座古墓裡麼?」
  尹劍青點點頭,說道:「你隨我來。」
  他繞過高大的石碑,轉到古墓左側,艾青青開啟的石門前面,回頭道:「我只知道這裡有一塊大石頭,可以開啟,只是不知如何開啟法子?」
  金步嬌問道:「艾青青沒告訴你過?」
  尹劍青道:「我來的時候,是她開啟的,後來我們離開這裡,也是她關好的,我想以後再也不會來了,所以沒有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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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7 14:31:11 |只看該作者
  金步嬌道:「那怎麼辦?」
  尹劍青道:「我來試試看。」
  他記得艾青青當日開啟石門,好像身子撲在墓上,雙手在哪裡接了幾按,他也把身子撲了上去,兩手在石上摸索了一陣,除了粗糙石面,什麼也沒有摸到,左右上下連接了許多地方石墳依然是石墳,哪裡找得到門戶?
  金步嬌問道:「是不是打不開?」
  尹劍青廢然道:「那天明明看她好像輕輕按了兩下,石門就開啟,現在竟然會紋風不動,一點影子也沒有。」
  金步嬌道:「你會不會記錯了地方?」
  「不會的。」尹劍青道:「石門明明就在這裡,我怎麼會記錯呢?」
  金步嬌想了想道:「會不會是她在裡面關上了,外面就開不開?」
  「看來青青果然回來了!」尹劍青道:「只有她回來了,在裡面下了閂,外面就無法開啟。」
  金步嬌一雙秋波,只是打量著這座巨大的石墓,說道:「如果這座古墓,裡面有許多石室的話,那絕不會把門戶開在邊上。」
  尹劍青道:「艾青青就是從這道門進出的。」
  「這裡也許只是邊門。」
  金步嬌星眸流盼,啃的笑道:「就拿我家來說吧,有大門、邊門、後門,這一大座石墓,如果下面有許多間石室,自然不會只有一道門戶的了。」
  尹劍青想想覺得她說的也是有理,一面問道:「依你說,那該怎麼辦?」
  金步嬌道:「這座古墓,如果就是司馬綸要找的古墓,那就可能隱蔽了一個很大的秘密。」
  尹劍青道:「什麼秘密呢?」
  「我怎麼知道?」
  金步嬌道:「這也不過是猜想罷了,如果沒有很大的秘密,司馬綸會要我爹到北峽山來建造一座金家莊?專門找尋古墓嗎?」
  尹劍青道:「你爹怎麼會聽他的呢?」
  金步嬌道:「不但我爹聽他的,十二煞神的頭兒南宮伯伯都聽他的,大家把他奉若神明,但我看不出司馬綸有什麼值得南宮伯伯和爹他們這般尊敬的地方?」
  尹劍青道:「十二煞神的老大,不是喪門神歐陽琥麼?」
  金步嬌道:「是呀,歐陽叔叔是十二人中最小的一個。」
  尹劍青奇道:「他不是老大麼?」
  「哦!」金步嬌輕笑道:「原來你以為老大就是十二人中的頭兒了?」
  尹劍青道:「老大不是頭兒,那什麼人才是頭兒呢?」
  金步嬌道:「自然是南宮伯伯了,他是十二煞神中排行第十二位。」
  尹劍青聽得更奇,說道:「排行第十二位的反而是頭兒?」
  「這有什麼不對?」金步嬌道:「我問你,是一兩銀子多?還是十二兩銀子多?」
  尹劍青道:「排行大小,怎麼能這樣算的呢?」
  「自然這樣算才對呀!」
  金步嬌道:「所以爹他們十二個人,就是以排行數目大的是頭兒,南宮伯伯是十二,人家也叫他南宮十二,其次是壽伯伯,排行十一,這樣數下去,竇二叔(開路神竇釋)是最後第二名,歐陽叔叔(喪門神歐陽琥)是最後一名。」
  尹劍青問道:「那麼金莊主呢?」
  金步嬌道:「爹排行第六,比老五溫叔叔(行溫使者溫化龍)大。」
  說到這裡,忽然嬌嗔道:「瞧你,光說這些,老站著幹麼?再不找找看,天快要暗下來了呢?」
  尹劍青道:「這裡都打不開?還要怎麼找呢?」
  金步嬌道:「這裡算它是邊門吧,那還有大門,另一道邊門和後門呀!」
  尹劍青道:「那只怕更不容易找了。」
  「那也說不定。」金步嬌道:「我們去看看總可以吧?」
  尹劍青道:「好吧!」
  這回改由金步嬌走在前面,尹劍青跟在她身後而行,繞著石墓,走了一個圈,石基雖是用大石條砌成,但看來看去,依然看不出一點端倪來!
  金步嬌走到大石碑前面,仔細的端詳了一陣,又不時的伸手摩婆著石碑,在碑上雕刻的二龍搶珠和許多花邊雲彩上,都仔細的摸過,也是一無所獲。
  天色卻漸漸接近黃昏,金步嬌氣道:「這是什麼鬼墳,如果真的按裝了機關,就該在這些地方了,怎會找不到的呢?」
  尹劍育道:「天快黑了,看來今晚我們只好在這邊過夜了。」
  金步嬌臉上飛起一片紅暈,說道:「這裡怎好過夜?」
  尹劍育道:「你真是大小姐,難不成你還要趕到金家莊去麼?」
  金步嬌道:「留在這古墓邊,有多怕人?」
  「這有什麼好怕的?」尹劍青笑道:「青青不是一個人住在古墓裡面麼?」
  金步嬌被披嘴,嗔道:「你呀,心裡只有一個青青。」
  她忽然又覺得很新鮮,咭的笑道:「也許艾青青晚上會出來走走也不一定,這樣待會我們找一顆大樹,等天黑了,就躲到樹上去,你說好不?」
  尹劍青當然也希望艾青青會出來,點頭道:「現在也只好這樣了,明天如果再找不到門戶,你先回在上去。」
  金步嬌偏頭問道:「你呢?」
  尹劍青道:「我要在這裡一直等下去,她一個月不出來,我就等一個月,兩個月不出來,我就等兩個月……」
  金步嬌輕哼一聲,說道:「從前有一個婦人,天天到山上去望丈夫,天天站著不動,結果變成了望夫石,你呢,你變了石頭,那叫什麼石呢?望……」
  尹劍青堅決的道:「無論如何,我非等到她不可。」
  金步嬌望著他,忽然柔聲道:「大哥,我和你一起來的,你不走,我也不走,我要一直陪著你找到她,我不會一個人走的。」
  尹劍青一下握住了她的雙手,說道:「妹子,真謝謝你。」
  金步嬌溫柔一笑,說道:「大哥,你不用謝我,難道我們之間,還用得著一個謝字麼?」
  尹劍青雙手握得更緊,點頭道:「對,那我不謝你了。」
  金步嬌攢攢眉道:「你握得輕一些吧!」
  尹劍青連忙鬆開雙手,歉然道:「對不起,我把你弄痛了。」
  金步嬌幽幽的道:「還好。」
  天色已經暮靄漸濃,古墓前面,翠柏參天,更顯得暗影陰森!
  金步嬌道:「大哥,我們幸虧帶來乾糧,不然,今晚就餓肚子了。」
  尹劍青笑道:「這裡有的是山雞、野兔,怎麼也不會把你餓著了。」
  兩人就在大石碑前面的石凳上並肩坐下,吃過乾糧。
  尹劍青道:「這裡荒山野地,夜晚說不定會有猛獸蛇蟲出現,你還是找一處技柯較密的大樹上去,可坐可臥,較為安全。」
  金步嬌道:「瞧你當真把我看成弱不禁風的大小姐了。」
  尹劍青道:「你本來就是大小姐咯,這樣,還是我上去替你找吧!」
  金步嬌一個人站在陰森的古墓前,覺得有些膽怯,憶道:「我們一起上去。」
  兩人這就找了一顆幾人合抱的大樹,聳身上去,找了一會,只聽尹劍青喜道:「妹子,有了,這裡橫何交結,好像天生的一個籐兜。」
  金步嬌仰面問道:「在哪裡呢?」
  尹劍育道:「你再上來,就可以看到了。」
  金步嬌攀援而上,撥開枝葉,果然發現橫柯交結之處,像一個天生的籐兜,正好可容兩人坐下,四周枝葉茂密,可蔽風雨,尹劍青已經安適的坐在裡面,不覺喜道:「這裡真好,好像專門替我們留的,就是住上一兩個月,都不要緊了。」
  說著,身子一縮,鑽了進去,和尹劍青並肩坐下。
  尹劍育雙足一伸,笑道:「你躺下來試試看,和床鋪一樣,舒適得很。」
  金步嬌聽他說出「床鋪」二字,不覺粉臉驟然紅了起來,自己如果和他同一張床鋪睡覺,這……
  她心頭小鹿跳得好猛,一時羞得不敢作聲。
  尹劍青直起身來,絕望她道:「妹子,你怎麼不說話呢?啊,你臉好紅!」
  他目能夜視,此刻天色還未全黑,自然看得清楚!
  金步嬌忽然把一顆頭理進他懷裡,幽幽的道:「沒有。」
  尹劍青輕輕撫著她秀髮,柔聲道:「你歇一會吧,我下去走走。」
  「不!」金步嬌忽然雙手一環,抱住他身子,低聲道:「大哥,我不是嫌你,我跟你來了,荒山野地,我們也不用避什麼嫌了,你不要下去,我……一個人有些害怕!」
  尹劍青笑道:「這有什麼怕的?好,我不走,你已經奔波了一天,快歇一會吧。」
  金步嬌雙手依然抱著沒放,幽幽的道:「我一向天不怕,地不怕,但這裡太陰森了,天又這麼黑,我就感到膽怯起來。」
  尹劍青笑道:「你以為大白天,就不可怕?其實江湖上人心險惡,比這裡可怕得多了。」
  兩人低聲說著,金步嬌漸漸的沉睡過去,但雙手還是抱著尹劍青沒放。
  尹劍青不忍驚動,只得坐著木敢稍動,玉人在抱,幽香徐聞,這畫面可香艷得很,但他此刻卻把她看作親妹子一般,並不動心!
  他心裡只是思索著古墓那道石門,艾青青明明隨手輕輕按動,就可啟開,自己怎會找不到的呢?
  他想到自已被困在石室之中,艾青青天天陪著自己,現在她不知回來了沒有?
  她會不會想到自己會追來呢?
  想著,想著,也漸漸有了困意……
  突然聽到一陣雜沓的腳步聲傳了過來,尹劍青驀然驚覺,用手撥開了一點枝葉,凝目往外望去。只見來的一共有四五個人影,當前一個身穿一套黑衣,生得津頭鼠目,個子瘦小,走起路來,活像一頭老鼠。
  他後面緊隨著一個風度翩翩的青衫人,赫然是紫煞星司馬綸、財神金祥生、行瘟使者溫化龍,另外還有一個道姑,手執白玉拂塵,看去不過花信年華,生得柳眉民目,俏麗動人。
  尹劍青看清這一行人急忙用手在金步嬌肩頭,輕輕拍了兩下,一面湊過頭去,低聲道:「妹子,你快醒一醒。」
  金步嬌睡眼惺忪,含笑道:「大哥,你要做什麼嘛?」
  「快別作聲!」尹劍青低低的道:「令尊和紫煞星都找來了。」
  金步嬌這回完全清醒了,低聲問道:「他們人在哪裡?」
  尹劍青輕輕撥開了一些枝葉,悄聲道:「就在古墓前面快到了。」
  金步嬌凝目看了一陣,說道:「我沒看到人呀!」
  尹劍青知她目力不足,於是,這就低低的告訴她來了幾個人,走在前面的人很像老鼠,還有一個年輕道姑。
  金步嬌道:「那老鼠叫做地鼠晚七,這人跟人的本領特別強,據說他可以憑嗅覺尋人,比狗還靈,至於那年輕道姑,一定是九姑姑了。」
  尹劍青問道:「九姑姑是誰?」
  金步嬌道:「就是花粉煞陸九姑。」
  尹劍青道:「也是十二煞神中人了?」金步嬌道:「是的,她武功很高,一柄玉拂,很少遇上過對手。」
  尹劍青問道:「十二煞神,是不是以武功高低排下來的?」
  金步嬌道:「這個我也不知道。」
  尹劍青忽然輕噓一聲道:「快別作聲,他們在說話了。」
  金步嬌道:「我怎麼一點也沒聽到呢?」
  尹劍青道:「從這裡到墓前還有十餘丈距離,你自然聽不到了。」
  金步嬌仰臉問道:「大哥,你聽得到麼?」
  尹劍青點點頭,沒有作聲,他全神貫注,正在用心諦聽古墓前面幾人的說話。
  只聽地鼠隗七尖聲道:「沒錯,是這座古墓了。」
  司馬紹道:「你看她進入墓中去的了?」
  晚七道:「屬下和她相距極遠,她到了這裡,一晃眼就不見了,等屬下跟上來,早已失去了她的蹤影。」
  花粉煞陸九姑格的笑道:「你聞聞看,她從哪裡進去的呢?」
  隗七道:「在下早就聞過了,這墓前左側,好似有一道門戶。」
  司馬綸道:「你能確定?」
  晚七道:「屬下可以確定。」
  「那好。」司馬綸道:「你領我去看看。」
  隗七果然領著司馬綸等四人,繞過古墓左側,伸手一指,說道:「就在這裡了。」
  說到這裡,忽然界尖一縐,向四周聞一聞,說道:「奇怪,怎麼又多出一男一女兩個的氣味來了?」
  尹劍青聽得暗暗一怔,忖道:「這人鼻子果然敏銳得很。」
  司馬綸問道:「是怎麼樣兩個人呢?」
  隗七道:「年紀不大。」
  司馬綸問道:「他們也進入古墓去了麼?」
  「屬下這就不知道了。」晚七搖著頭,說道:「男的撲到石上,很可能已經進去了,那女的卻未進去。」
  金財神道:「這麼說,這一男一女就不是一路的了,男的可能是尹劍青,他是追蹤艾青青來的,如果兩人不是一路,那麼這女的極可能是青衣幫副幫生何柔柔了。」
  司馬綸點頭道:「金兄分析頗有道理。」
  陸九姑道:「金兄,那青衣幫副幫主真的在你在上,待了快一年麼?」
  「沒錯。」金財神苦笑道:「那是陸總管引進來的,這丫頭生得極為老弱,也很柔順,怎麼也想不到她會是青衣幫的副幫主。」
  司馬綸站在古墓大石碑前面,徐徐說道:「這座古墓,如果真是昔年龍城派的總堂就好了。」
  金步嬌低低的道:「大哥,他們在說什麼呢?」
  尹劍青就把他們說的話,都告訴了他。
  金步嬌把一顆頭斜斜枕在尹劍青的肩頭上,悄聲說道:「大哥,我有你這樣本領就好了,隔了這麼遠,還可以聽得清清楚楚的。」
  尹劍育道:「內功是要循序漸進的,你下一分工夫,就有一分成就……」
  話未說完,忽然輕咦一聲道:「快別說話,我要看司馬綸在做什麼?」
  金步嬌問道:「他在做什麼呢?」
  尹劍青道:「他正在摩挲著石碑上的文字。」
  金步嬌道:「那幾個大字足有兩尺見方,一眼就看得清楚是『龍公如金府君之墓』了。」
  尹劍青目光凝注,說道:「不,他在摩拿著石碑後面的那篇墓誌銘。」
  金步嬌道:「石碑後面那篇墓誌銘字又小,又被石籐漫延,剝落了許多,誰還看得清?哦,大哥,司馬綸沒用燈照著,他看得清麼?」
  尹劍青道:「他武功極高,目力自然也不錯了。」
  金步嬌問道:「現在呢,他在做什麼了?」
  尹劍青道:「他在摩拿著碑文,哪會這麼快就看完了?」
  金步嬌又道:「那爹他們呢?」
  「其餘的人,都站在墓前。」尹劍青道:「你別說話了,司馬綸好像發現了什麼……」
  金步嬌道:「他發現了什麼呢?」
  尹劍青道:「還不知道,他看完碑文,好像很高興,現在……他轉出去了,啊,他走到石碑前面恭恭敬敬的拜了下去……」
  金步嬌道:「這麼說,這墓裡的人,一定是他的祖先了。」
  尹劍青道:「他從身邊拔出一柄劍來……」
  金步嬌問道:「他拔劍做什麼?」
  尹劍青道:「他用劍在石碑前面的地上挖掘,好像在找什麼東西?」
  金步嬌道:「自然是找尋進入古墓的門戶了,其他的人呢?有沒有幫他挖掘?」
  「沒有。」尹劍育道:「他們依然站在那裡沒動,好像沒有司馬綸的命令他們都不敢擅自行動。」
  「真是怪事。」金步嬌道:「爹他們成名幾十年了,為什麼要聽司馬綸的呢?」
  「啊!」尹劍青忽然「啊」了一聲,一個人從樹枝上站了起來,低聲道:「他好像挖掘到什麼東西了……」
  金步嬌踉著站起,傍著他身子,仰臉問道:「大哥,你看到他挖到的是什麼呢?」
  「看不清楚。」尹劍青道:「地挖了三四尺深,現在一個人俯著身子,用手在掏摸,啊,他從身邊不知取出一件什麼細小的東西,好像朝裡面投下去了,他很快直起身來,退後了幾步,目光一眨不眨的注視著石碑……」
  一陣「隆」「隆」輕震,響自地底!
  金步嬌吃驚的道:「這是什麼聲音?」
  「啊!快別作聲!」
  尹劍青一把握住了金步嬌的香肩,低低的道:「大石碑在移動了,司馬綸朝大家揮著手,迅快的退出去十丈之外。」
  「隆隆」之聲,就像隱隱雷鳴,不絕於耳!
  金步橋撥開樹枝,踮起了腳尖,凝足目光,還是看不清楚古墓前面的景物,隆隆之聲,戛然停止,她忍不住問道:「大哥,現在怎麼了呢?」
  尹劍青目光凝注著遠處,低低說道:「大石碑向左移開足有一丈光景,現在……原來豎立石碑的地面往下陷下去了……啊
  金步嬌道:「怎麼呢?」
  尹劍青道:「好厲害,幸虧司馬綸等人都已退出去了,那方大石板陷下之後,從那桌面大的窟窿中突然射出來一大蓬又急又多的弩箭,唔,大概在五六大以內的人,輕功再高,也沒人能夠倖免了。」
  金步嬌道:「這麼說,古墓的大門,果然給司馬綸找到了。」
  只見司馬紹朝身後幾人招招手道:「大家隨我來。」
  話聲一落,當先舉步朝石窟中走了下去。
  陳九姑,金祥生,溫化龍和地鼠隗七,也相繼跟著走入。
  尹劍青急道:「他們都下去了,妹子,我們快走!」
  金步嬌問道:「他們都進入古墓去了麼?」
  「是!」尹劍青無暇多說,拉著金步嬌縱身下樹,匆匆穿林而出!
  就在此時,尹劍青突然腳下一停,低喝一聲:「慢點!」
  金步嬌差點撞上樹身,埋怨道:「你怎麼啦?」
  尹劍青道:「林外有人!」
  只聽一個蒼老聲音笑道:「不惜,老夫就在此地,已經坐了很久啦!」
  林外一方大石上,果然坐著一個人。
  那是一個白髯禿頂老者,懷中飽一支彎彎曲曲的古籐杖,笑嘻嘻望著尹劍青。
  金步嬌踉在尹劍青身後,一眼看到白髯老者,用手推著尹劍青,口中說道:「尹大哥,他是壽伯伯呀!」
  壽伯伯,當然是十二煞神中,排行十一的壽星壽比南了。
  他還真像老壽星,一張白裡透紅的孩兒臉,額頭突出,對人笑嘻嘻的!
  尹劍青經她一推,只得大大方方的走出去,拱拱手道:「在下尹劍青……」
  金步嬌沒待他說完,已經竄了出去,跳到壽星壽比南的身邊,搶著問道:「壽伯伯,你什麼時候來的呢?他是尹大哥尹劍青……」
  壽比南笑嘻嘻的道:「壽伯伯不是說過已經坐了很久了麼,不單是壽伯伯,大伙全來啦!」
  他話聲甫落,四周已經現出幢幢人影!
  這些人中,尹劍青認識的有喪門神歐陽琥,開路神竇鋒,門神沙老三,山魈竹老四。
  另外還有一個瘦小精幹的黃衣老者,和一個文士裝束的白面中年人,尹劍青曾聽金步嬌說過,黑衣瘦小老者是雷公雷成章,文上裝束的則是天機星陸機了。
  十二煞神,今晚果然全到場了,只有十二煞神中排行第十二的頭兒天煞星南宮無忌尚未露面,但聽壽比南的口氣,這位十二煞神的頭兒自然也來了。
  門神沙老三瞪著一對銅鈴般的眼睛,洪聲道:「好小子,咱們又見面了。」
  喪門神歐陽琥冷冷的道:「這小子生了一張小白臉,心倒像是至尊寶,大小統哈,沒多天以前,和一個五丫頭,哥哥妹妹的,這一會卻拐到咱們六哥頭上,把咱們小侄女也拐出來了!」
  金步嬌嗔道:「歐陽叔叔,你怎麼可以如此說話?」
  歐陽琥道:「小侄女,你爹也來了,你不該再跟著這個姓尹的小子廝混了。」
  尹劍青劍眉一剔,凜然道:「閣下說話最好放尊重些,尹某九宮門下,行得正,立得直,豈是邪行不端之人?」
  雷公富成章嘿然道:「小子,你是在咱們面前,自詡名門正派?名門正派值多少錢?」
  金步嬌看出情形對尹劍青大是不利,她挨著壽比南撒嬌道:「壽伯伯,你平日最疼侄女了,尹大哥又沒得罪你們,幹麼,好像衝著他來的一般,你老說句話呢!」
  壽星壽比南笑嘻嘻的道:「小侄女真乖,你這句話可說對了,大伙今晚正是衝著這個姓尹的小子來的。」
  「什麼?」金步嬌吃了一驚,失聲道:「那是為什麼呢?」
  壽比南笑了笑道:「不但青衣幫,獨臂幫都在找這小子,連名門正派的少林、九華、茅山派、武功門、和黃山世家,全在找他,你知道為了什麼?」
  金步嬌道:「為了什麼?」
  壽比南道:「這小子沒告訴你?」
  金步矯望望尹劍青,說道:「沒有啊!」
  「好!」壽比南道:「壽伯伯告訴你吧,他從魔劍桑仝手中,得到了一張『迷蹤圖』,這小子居然心狠手辣,暗在茶中放了毒藥,毒死了冷清風、覺慧上人、萬鎮河、沈中慶,而且還連一手調教他的恩師石東華都一起毒害了,你說他的心有多黑?」
  尹劍青聽得宛如木橋擊頂,腦中轟然一聲,江湖上竟然把多少罪名,都加到了自己頭上!
  這當真是懷壁其罪,歐加之罪,何患無詞?
  「不會的。」金步嬌一呆,期期說道:「尹大哥不是這種人。」
  「他不會是這種人,還會是哪一種人?」壽比南笑道:「小侄女,知人知面不知心,他連自己師傅都下得了毒手……」
  「住口!」尹劍青憤然的大喝一聲,說道:「壽比南,你把在下看作了何等樣人?」
  壽比南毫不動怒,依然笑嘻嘻的道:「小伙子,老夫活了一大把年紀,江湖上稀奇古怪的事兒,哪一樣沒見過?你只能仗著一張小白臉,騙騙女娃兒,別在老夫面前窮吼了。」
  雷公雷成章怒嘿一聲道:「十一哥,別和這小子嚕嗦了,這種欺師滅祖,喪盡天良的小畜生,人人得而殊之,還和他有什麼好說的?」
  門神沙老三吃過尹劍青苦頭,大聲道:「對,大伙把他幹了就算。」
  金步嬌吃驚道:「不,壽伯伯、陸伯伯、雷伯伯,尹大哥不是這種人,他是好人。」
  雷成章嘿道:「還好個屁!」
  天機星陸機(文上裝束的中年漢子)手搖用扇,獨排眾議,朗聲道:「依兄弟看來,尹小兄似乎也不像是這種人,也許江湖傳言失實,所以兄弟覺得此事大家還得仔細斟酌……」
  他口氣一頓,含笑朝尹劍青道:「尹小兄弟,古人說得好,匹夫無罪,懷壁其罪,江湖上這許多傳言,大概不外乎起因在『迷蹤圖』上,因此把小兄弟說成了十惡不赦之人,但魔劍桑仝卻偏偏死在天柱峰頂,這一來,小兄弟自然就成了眾矢之的……」
  尹劍青聽得又是一怔,魔劍桑老前輩,是自己親手埋葬的,並無人知,他們如何會知道的呢?他想問,但還是忍了下去。
  天機星陸機是個城府極深的人,尹劍青這一怔,他自然看出來了,微微一笑道:「魔創桑仝的屍體被發現之後,才知道他是中了一種極厲害的無形散功奇毒,因此有人猜想是……」
  尹劍青道:「猜想什麼?」
  天機星深沉一笑道:「是小兄弟受了某一個人的支使,毒斃魔劍桑仝,劫走『迷蹤圖』……」
  尹劍青憤然道:「這全是胡說八道。」
  天機星笑了笑道:「那是因為小兄弟並不會使毒,自然是受人支使的,尹小兄弟,你也是聰明人,何苦替人背這天大的黑鍋?只要把這暗中支使的人說出來,小兄弟這一身罪孽,豈不全洗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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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7 14:33:23 |只看該作者
第09章 顛倒八門陣

  他說來婉轉,好像是替尹劍青設想,實則無非想從尹劍青口中,探出「迷蹤圖」的下落。
  尹劍青怒聲道:「閣下說的,全非事實,在下尚有事去,恕不奉陪了。」
  天機星大笑一聲道:「尹小兄弟,你且仔細的想想,兄弟說的,句句都是金玉良言,年輕人一時衝動,受人利用,只要小兄弟說出其中原委,大伙都可為你作證,否則今後你在江湖上,只怕是寸步難行了。」
  尹劍青道:「閣下好意,在下心領了,江湖上雖有許多人誤會在下,但清者自清,濁者自濁,造謠中傷,總有水落石出的一天,在下告辭。」
  雷公雷成章洪喝道:「小子,你還想走?」
  尹劍青俊目放光,大笑一聲道:「在下要走,什麼人能不讓我走?」
  壽星壽比南道:「在咱們這些人面前,你走得了麼?」
  金步嬌道:「壽伯伯,尹大哥……」
  壽比南道:「小侄女,這件事,你不用說了,乖乖的睡一會吧!」
  隨手一拂,點了金步嬌的睡穴。
  尹劍青微微一笑道:「七位要和在下動手,一起上?還是車輪戰?」
  雷公雷成章尖喝道:「對付你這小子,還用得著車輪戰?一起上麼?」
  尹劍青笑道:「那麼閣下不妨先試試看?」
  「不錯。」雷成章尖聲道:「雷某正要先出手了。」
  他兩手一翻,右手雷公錘,左手雷公鑽,正待出手!
  「且慢!」尹劍青喝聲出口,朝他微微一笑道:「閣下手中既是兵刃,又是暗器,在下手中卻無兵刃。」
  雷成章道:「你怎不亮出兵刀來?」
  尹劍青微笑道:「在下身上本來就沒帶兵刃,但這倒不是問題,在下可以取一支兵刃,不過要老哥稍候了。」
  雷成章一雙炯炯目光緊注著他,問道:「你要到哪裡去取?」
  他怕他乘機開溜,是以全神貫注,只要發現他想逃,手中雷公鑽立時可以發出。
  尹劍青道:「就在後面。」
  他好整以暇,緩步走到一顆大松樹底下,目光上下打量了一陣,右手一揮,「喀」的一聲,砍下比大拇指略粗的一根松枝,左手輕輕一掄,就削去了橫技,拿在手中,倒有三尺來長,回身過來,從容一笑道:「在下今晚就以這支松枝代劍,會會名滿江湖的十二煞神。」
  說到這裡,才目光一抬,望著雷公雷成章,松枝一指,說道:「老哥現在可以出手了。」
  天機顯陸機看得暗暗忖道:「這小子年紀不大,但僅憑他這份從容不迫的氣度,老八就不只輸他一等了!」
  雷公雷成章是個火爆脾氣的人,眼看尹劍青折了一支松枝,居然口發狂言,要會會十二煞神,不由得勃然大怒,洪喝一聲道:「好狂的小子,接把!」
  身形突然欺上,左手楊處,雷公鑽疾打尹劍青右肋,右手雷公錘朝上一揚,擊向尹劍青頭臉。
  這一招「上下交征」,使得果然十分凌厲!
  尹劍青站在那裡,連動也沒動,只是右手一揚,三尺松枝「嗤」的一聲,朝前劃出!
  松枝在他身前劃起了一道弧影,正好把雷公一把兩式攻到身前的一鑽一錘,一齊封住,竟似一道堅牆,再也攻不進去。
  不!雷成章鑽、錘和松枝乍接,但覺一股極大的震力傳了過來,追得他不由自立後退了一步。
  雷公雷成章不由一怔,定睛看去,尹劍青手執松枝,和沒有出手一樣,站在那裡,望著自己微笑。這下雷成章氣就大了,口中暴喝一聲,腳下一退即上,一鑽一錘,寒芒連閃,眨眼之間,攻出了五招!
  他外號雷公,身子又瘦小如猴,十分靈活,這五指,忽左忽右,忽點忽擊,當真快老閃電,動若雷奔,一鑽一錘帶起的尖銳嘶嘯,也同樣使人刺耳驚心!
  尹劍青依然若無其事,在地五招凌厲攻勢之中,只不過雙足前後左右的各自跨了半步。僅僅這跨出半步,就可以避開雷公的一招,五招搶攻,他只跨了五個半步,就完全避開去,直等地攻出五把之後,尹劍青才松枝一揮,朝雷公揮了過去。
  只揮了一下,輕描淡寫的一下!
  雷公雷成章一個人隨著他松枝一揮,就像稻草人一般,「呼」的一聲,被憑空摔了出去,又「砰」一聲,背背著地,跌了個四腳朝天,連雷公鑽,雷公錘都脫手跌落地上!
  尹劍青這一記揮出的松枝,看去簡單已極,但名動江湖的十二煞神中六名高手,竟然沒有人看得清這一招如何會把雷公摔出去的?
  這就是「迷蹤劍法」!「迷蹤劍法」的招式,若是讓人家看得清楚,就不能稱為「迷蹤」了!
  這下直看得壽星壽比南等人莫不凜然變色,山魈竹老四趕緊一躍而出,伸手把雷公從地上扶起,問道:「八哥沒事吧?」
  雷公這回當真像雷公了,一張尖瘦臉氣得通紅,連兩顆眼珠都射出了枝枝紅光,彎腰從地上拾起兵器,切齒道:「我和這小子拼了!」
  這也難怪,二十年來從未栽過觔斗的雷公雷成章,居然在對方一招之下,栽了下來,江湖上人咯,這觔斗誰栽得起?
  壽星壽比南手提彎曲古籐杖,從大石上一躍而下,笑嘻嘻的道:「老八,你且退下,這位小哥招式透著古怪,還是老哥哥和他試幾招看看!」
  他在十二煞神中排行十一,實則是十二人中的老二,他說出來的話,雷公自然不敢不聽,惡恨恨的瞪了尹劍青一眼,才悻悻退下。
  壽比南朝前走上三步,已和尹劍青相距不足五尺,右手彎曲籐杖往地上一拄,笑瞇瞇朝尹劍青點點頭道:「老夫方纔還沒把小哥看在眼裡,如今看來,你還真有一手,來,現在老夫來領教高招吧!」
  尹劍青一抱拳道:「老丈不用前倨後恭,在下不過微末之技,並不足道,方才也只是為了自衛,並無傷人之意……」
  這話是說他手下留情。
  壽比南依然笑嘻嘻的點點頭道:「小哥出手沒有傷人,這番盛情,咱們都心領了,但咱們兄弟外號十二煞神,從這外號,小哥一定可以想得到,咱們出手就會傷人,所以小哥也毋須客氣,好了,現在小哥可以發招了。」
  尹劍青聽得暗暗有氣,他這話好像是說自己雖然手下留情,他們卻不領情,哼,自己要傷人可容易得很!地仰天朗笑一聲道:「殺人在下當然會,在下若是像十二煞神一樣,出手就要傷人的話……」
  他拖長語氣,雙目之中,寒光突然暴射,一下從喪門神歐陽琥、開路神竇鋒、門神沙老三、山魈竹老四、雷公雷成章等五人臉上掃過,嘿然道:「只怕今晚在場的七位十二煞神,早已只剩下……」
  他目光再從天機星陸機,回到壽比南身上,才緩緩說道:「只有老丈二位了,試問老丈,今晚還有這等聲勢,硬要截住尹某麼?」
  他這番詞鋒犀利,咄咄逼人!
  喪門神歐陽琥等人,被他說得不禁臉上發熱,作聲不得!
  天星機心頭也是一凜,忖道:「這小子目中精芒如電,內功之高,幾乎遠在自己幾人之上了!」
  壽星壽比南同樣被他說得一呆,人家說的可是不假,在場七人,已有五人敗在他手下,當真一個都沒有負傷,以地方才對付老八的一招,他確實有傷人之能!
  尹到青沒待壽星開口,又冷傲的道:「老丈賜教,在下自當奉陪,不過在下和人動手,從未先出手過,老丈先出手也是一樣。」
  壽星壽比南呵呵一笑道:「小哥這份風度,頗令老夫心折,不過老夫要告訴你,我這支七彎八曲壽星公杖,重逾八十斤,你可得小心!」
  重逾八十斤,這是說他這支壽星公杖,外表看似古籐,實系純鋼所鑄!
  尹劍青道:「多承老大指點。」
  壽比南喝道:「老夫那就不客氣了。」
  右手一抬,揮杖劈來。杖勢乍起,就如急流奔放,但見一排彎彎曲曲的杖影,連綿一片,洶湧而來,使人無法辨出他這一杖究有多少變化?
  壽星公杖果然非同小可!
  尹劍青喝道:「好杖法!」
  手中松枝迎著朝前點了出去。他這一式,看去毫不起眼,只是隨手點出!
  所有的人不由看得暗暗冷笑,十一哥這柄鋼杖專銷敵人兵刃,別說你手中只是一支比拇指略粗的松枝,就是百練精鋼的長劍,也會被他一下絞成幾段!
  這不過是幾人心念一轉的工夫,松枝和七彎八曲壽星公杖已經很快就接觸上了!
  但聽一陣連珠般「噹」「噹」啊,傳入眾人耳際,誰也無法數得清雙方一個杖勢一揮,一個松枝一點,究竟一共相擊了多少記?
  最使人感到凜駭的,尹劍青手上明明只是一支松枝,竟然會發出金鐵交鳴之聲!
  枝影,劍影,(實則是一道松枝)同時消散,兩個人依然恢復了剛才相距六尺的相對而立!
  尹到青手中執著三尺長一支松枝,居然絲毫未損!
  壽星壽比南手中是一柄純鋼壽星公杖,當然也絲毫無損,但壽星公一張孩兒臉,卻變了顏色!
  只此一招,壽星壽比南已經落了下風,也看得在場的人莫不聳然動容!
  壽星望望尹劍青,點頭道:「如論較技,老夫這一杖已經落了下乘,但今晚形勢不同,咱們應該分出一個高低才行。」
  尹劍青道:「既已動手,自然要分個勝負了。」
  右脫一振三尺松枝,疾然攻出。這一招松枝劃起,就聽到「嗤」的一聲,從松枝上劃出來的居然會是森寒劍氣!
  壽星壽比南心頭暗暗一凜,口中大喝一聲,壽星公杖一揮,泛起一排杖影,護住了全身,但聽金鐵交鳴聲中,壽星封閉了尹劍青第一劍,杖勢一送,還擊出手。
  尹劍青朗笑一聲道:「老丈小心了!」
  喝聲甫出,人已隨聲逼進,右腕搖處,松枝化作匹練般捲出!
  不,他一劍出手,松枝揮動,劍氣迸發,一支松枝竟如霜刃卷雪,寒芒掣電,一劍緊接一劍擊出,勢如排山倒海船直壓過去。
  壽星壽比南半生闖蕩江湖,何止身經百戰,卻從未見過這等勢道,他揮動壽星公杖,一面封解,一面腳下連退,幾乎連變了十幾個招式,同時大家也清清楚楚的聽到了七聲「噹」「噹」連響,才算把尹劍青的一連七式劍招,擋了過去。
  但他一條右臂幾乎已被震得酸麻無力,心中驚訝不止,暗道:「這小子內功之強,似乎還強過我壽星公之上了!」一面怵然道:「你……小哥使的『七劍連環』?你……和劍煞秦前輩……」
  「沒有關係。」
  尹劍青朗笑一聲道:「在下只不過替秦前輩保存這一套劍法而已,壽老丈能接得下『七劍連環』,只怕接不下在下這一劍了。」
  喝聲甫出,松枝一揮,又朝壽星攻來!
  方纔七招,劍劍如匹練飛捲,大家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但這一記劃出來的松枝,忽然變得詭秘迷離,沒有一個人看得到他松枝劃向何處?
  壽星壽比南聽他說出:接得下「七劍連環』,只怕接不下他這一劍的話,心知尹劍青若無把握,不會說出如此托大的話來,因此在尹劍青松枝還未揮出,他七彎八曲壽星公枚已如龍飛蛟騰,左右飛舞,先護住了身軀。
  也不知尹劍青這一劍是如何乘虛而入的?但聽一聲悶哼,壽星壽比南杖勢乍停,一個人不由自立腳下連退了五六步之多,才以杖拄地,口中連端了兩口大氣,才算站停下來。
  大家不知壽星公傷在何處?正待發問!
  尹劍青早已在逼退壽星公之後,並未追擊,身形疾發,一下掠到金步嬌身邊,揮手一掌,拍開了她睡穴,拉著她右手,口中喝了聲:「快走!」
  金步嬌穴道一解,口中驚喜的叫了聲:「尹大哥……」
  大家眼看尹劍青突然捨了壽比南,拍開了金步嬌穴道,拉著她就走,不覺猛然一驚!
  開路神竇鋒提著板斧,大聲道:「小子,你把金步嬌放開,拉著她算什麼英雄?」
  尹劍青手橫松枝,大喝一聲:「誰敢過來?」
  他這聲大喝,當真威武凜然,已經竄身而出要待追上去的人,被他這聲大喝給震懾住了,每一個人腳下都不禁現出趑趄之狀!
  尹劍青一手拉著金步嬌的手,說道:「她和我一起來,是為了要找一個人,她非幫助我找到這個人不可,因此她也非和我同去不可,諸位真要再跟在下糾纏不休,十二煞神中,至少有半數的人,要橫屍於此,信不信悉聽尊便。」
  說完,一拉金步嬌,說道:「妹子,我們走。」
  兩人匆匆往古墓前面奔去。
  天機星陸機望著兩人去遠,搖著頭道:「此人小小年紀,一身武功高不可測,咱們幾人圍上去也不是人家對手,讓他去罷!」
  壽星壽比南歎息一聲道:「這小子邪門得很,咱們十二煞神,今晚算是栽到家了。」
  雷公富成章忽然咦了一聲道:「這小子抱著阿嬌往古墓裡去了!」
  喪門神歐陽琥道:「這小子下去,會不會壞了咱們頭兒的事?」
  天機星深沉一笑道:「咱們論武功或許勝不了地,但老九(花粉煞陸九姑),老五(行瘟使者溫化龍)還會對付不了他麼?」
  雷公厲笑道:「對,對,這回逮住了他,老子非先卸下他兩條手臂來不可!」
  天機星陸機道:「這小子不過是擎天廬門下,最多一套『九宮劍法』,但我看他便的招式,沒一招是『九宮劍法』……」
  壽比南道:「但憑『九宮劍法』,我還會敗給他嗎?」
  天機星微微一笑道:「所以,小弟認為他不但得了『迷蹤圖』,而且已經練成了『迷蹤圖』上的武功……」
  「對,對,」壽比南怵然道:「他便的招式,確然迷離得令人看不清楚!」
  「所以呀!」天機星深沉的笑了笑道:「頭兒不會放過他的。」
  ***
  尹劍青拉著金步嬌衝出他們幾人的包圍,一連幾個起落,掠到古墓前面,回頭看去,壽星等人楞在那裡,並沒有追來,這就回頭一笑道:「妹子,咱們下去。」
  金步嬌道:「大哥,你一身武功真高,居然連壽伯伯都不是你的對手!」
  尹劍青笑了笑道:「不是我武功高,因為我學的是『迷蹤劍』,別人看不清我的劍路。」
  他目光朝墓前桌面大的一個黑窟窿,凝目看去,下面似有寬闊的石級,往下延伸而去,看去少說也有百來級之多!
  金步嬌喜孜孜的說:「大哥,『迷蹤圖』有這麼厲害,你幾時教給我好不?」
  尹劍青道:「我們快些下去,青青只有一人,只怕不是他們對手呢?」
  舉步往石級跨了下去。
  「你就是青青,青青的,心裡只有一個艾青青!」
  金步嬌跟著他跨下石級,一面說道:「人家說的話,你到底聽到了沒有嘛?」
  尹劍青隨口道:「你也想學?」
  金步嬌道:「是啊,大哥,你肯教我麼?」
  尹劍青道:「學『迷蹤劍』,必須先練『秘宗玄功』,那可不能一蹴就會。」
  金步嬌嚼起小嘴,說道:「說了半天,你是不肯了。」
  「不!」尹劍青道:「練功夫,可不是一朝一夕之事,不過我可以傳你這套劍法,也是很厲害的劍法,但你一定要先拜師。」
  「拜你做師傅?」
  金步嬌道:「你是我大哥咯,難道還不夠?」
  尹劍青道:「誰說拜我為師了?」
  金步嬌道:「那拜什麼人做師傅呢?」
  尹劍青道:「你聽過劍煞奏中龍這個人麼?」
  金步嬌道:「劍煞秦中龍,是武林三絕劍之一,劍法高不可測,我自然聽說過了。」說到這裡,忍不住問道:「大哥,你怎麼無緣無故提起劍煞來了?」
  尹劍青道:「我要你拜秦老前輩做師傅,你可願意?」
  金步嬌一怔,說道:「我聽爹說過,創煞是個怪人,許多人想拜他為師,他都不收,豈肯收我做徒弟麼?」
  尹劍青道:「這你不用管,我只問你願不願意?」
  金步嬌喜孜孜的道:「他肯收我做徒弟,我自然願意,他在哪裡呢?」
  尹劍青道:「泰老前輩已經死了。」
  金步嬌嗔道:「人死了,你還要我拜他為師?」
  尹劍青正容道:「就因為秦老前輩已經死了,他沒有傳人,所以我要你拜他為師。」
  金步嬌道:「人死了還會傳我劍法麼?」
  尹劍青道:「你拜了師,由我傳給你。」
  金步嬌驚喜的道:「大哥你會『七劍連環』?」
  尹劍青點點頭道:「我有師傅,不能拜秦老前輩為師,我也受人之托,才學了他的『七劍連環』,那只是替秦老前輩保存劍法,不使他一生心血湮沒無聞,所以要找一個人繼承他的武學。」
  金步嬌道:「他的劍法,容易學麼?」
  尹劍青道:「方纔我只試了一式,就和壽星公打成平手,我若是把七式中的精微變化施展出來,壽星公只怕擋不住我三劍,這套劍法;雖然也要內功好,才能發揮威力,但就是內功稍弱的人,因劍法本身第一是出劍快速,第二是變化出人意料,一樣可以收克敵之功,所以我想你練這套劍法最恰當也沒有了。」
  金步嬌喜道:「大哥,你幾時教我呢?」
  尹劍青道:「我們現在進入古墓來了,總要等找到了青青再說了。」
  墓窟中,越往下走,就越黑暗,他們在邊走邊說,不知不覺間,已經跨下了百級石級。
  金步嬌早已看不到什麼了,她只是由尹劍青拉著她的手而行。
  這回尹劍青停下了腳步,她立刻問道:「大哥,到了麼?」
  「我們剛走下石級。」尹劍青笑了笑道:「現在這裡是一片空曠的大石室,前面好像有一道石門。」
  金步嬌道:「爹他們呢?」
  尹劍青道:「他們自然進入門裡去了。」
  他拉著她朝石門走去。石門相當高大,上面有一方刻的橫匾,寫著「龍如金堂」四個擘窠大字。
  尹劍青沉吟道:「龍如金堂……」
  金步矯道:「龍如金堂,就是葬在這古墓裡的人咯!」
  「不對!」尹劍青道:「這一定是什麼門派的暗號了,龍……如金……」突然拍了下手道:「對了,這裡就是司馬紹要找的龍城派古墓了!」
  金步嬌道:「大哥,你怎麼知道的呢?」
  尹劍育道:「這門上橫匾,寫著:「龍如金堂』四字,『龍』字不用解釋,就是『龍』字,至於『如金』二字,金城湯地,『如金』豈非就隱著一個『城』字嗎?」
  金步嬌道:「這麼說,『龍如金堂』,就是『龍城堂』了?」
  「正是!』尹劍青道:「我們快些進去。」
  金步橋道:「大哥,我們現在走的是正門了。」
  尹劍青依然奉著她的手,舉步跨入大門。
  金步嬌道:「大哥,我們不可走得太快,這裡這麼黑,萬一暗藏著什麼埋伏,觸動了機關,可不得了呀!」
  尹劍青道:「不會的,我看得清楚,再說司馬綸等人走在我們前面,要觸動埋伏,早就觸動了。」
  金步嬌由尹劍青拉著她的手而行,在這黝黑如墨的古墓之中,她當真成了有眼瞎子,一點東西也看不見,邊走邊道:「大哥,我們現在走在什麼地方了呢?」
  尹劍青道:「你們莊上,進了大門是什麼呢?」
  金步嬌道:「大門裡面,自然是二門咯!」
  尹劍青道:「二門裡面呢?」
  金步嬌道:「是天井呀!」
  「這就對了!」尹到青道:「這裡就像是一個很大的天井。」
  金步嬌道:「這裡是地底了,哪來的天井?」
  尹劍青道:「我說的是很像大天井,因為進入大門之後,這裡是一個很空曠的大石室,哦,對了,他們真把這裡當作大天井呢,迎面就有三級石階,兩邊是走廊,迎面有三間正屬,敢情是大廳了!」
  金步嬌啊道:「有這樣的地方,那真好玩,可惜我看不見,大哥,我們快些進去瞧瞧,大廳上如何一個樣子?」
  尹劍青握著她的手,舉步朝前行去,越過一片像大天井的石室,登上三級石階,正面是四扇鏤花的石門,中間兩扇石門,正敞開著,還未跨入大廳,就覺得有一股陰森之氣,迎面吹來。
  金步嬌一把抱住了尹劍青的手臂,低低的道:「大哥,我怕!」
  尹劍青道:「你莫怕,裡面已經有很多人進去了,你還怕什麼?快進去吧!」
  他任由她抱著手臂,兩人並肩跨進廳門。這座大廳,說它是廳,還不如說是大殿來得恰當。
  大殿當然很大。尹劍青舉目看去,正中間是一個白石雕刻的神龕,龕中好像供奉著一等神像。
  神像當然也是石刻的,只是被龕中懸掛的絲慢遮住了大半,看不真切。
  神龕前面,是一張白石長形供桌,石桌前面,放一把白石雕成的高背太師椅,左右兩旁,也雁翅般排著八把石椅。
  最前面則是一方白石雕刻的石板,這石板大概是祭拜時跪拜用的。
  整座大殿,大概就是這樣子,兩旁空曠的地方很大,不再有什麼擺設,也不見有什麼門戶。
  尹劍青練成「秘宗玄功」,目能暗視。(說起暗視,和一般所說的目能夜視,可有天淵之別,夜視是在夜晚可以看得清景物,只要內功已有相當火候的人,都辦得到,因為雖在夜晚,仍有星月之光,練成夜視眼,可以憑星月之光的映照,看清影物;但暗視則不同,雖在黝黑如墨,不見一絲天光之處,仍可看得清清楚楚,這就非有精純的內功不可。)
  尹劍青目光轉動,看清大殿上的景物,口中不禁輕「咦」了一聲。
  金步嬌問道:「大哥,你發現了什麼呢?」
  「沒有發現什麼。」
  尹劍青道:「我又奇怪,偌大一座大殿,四周並沒有門戶,那麼方才進來的那幾個人呢,會到哪裡去了?」
  金步矯問道:「這裡是座大殿?你不是說是大廳麼?」
  尹劍青道:「從外面看,像是大廳,實際上乃是一座大殿……」
  他把殿上的景物,大概和她說了一遍。
  金步嬌道:「這裡如果沒有門戶,爹他們會到哪裡去了?這裡一定會有門戶,只是暗門罷了。」
  尹劍青道:「你站在這裡,莫要走動,找過去看看。」
  金步嬌膽怯的道:「這裡這樣黝黑,我一個人站著,有些害怕。」
  尹劍青笑道:「這有什麼好怕的?我過去四面看看,石壁之間,是否另有暗門,如果找到了,我會和你一起進去的,你只要站著不動就好。」
  金步嬌無可奈何的道:「好吧,你過去看吧!」
  說著,放開尹劍青的手臂,右手緊緊握住了刀柄,輕「唉」了一聲道:「早知道這裡有這麼黑暗,我們多帶幾支火摺子來多好?」
  尹劍青在她說話之時,已轉身朝右邊走去,他沿著右首石壁,目光炯炯,凝視著壁上,用手執著的松枝,輕輕朝壁上敲打。
  但此處石壁全是整塊白石,而且打磨得很光,松枝敲在石壁上,只發出輕微的「篤」「篤」之聲,哪有絲毫異處?
  他一路沿著右邊石壁走去,仍然看不到暗門所在,已經到了神龕有首。
  金步嬌聽他敲打的聲音,漸漸往裡,腳下忍不住也往裡跨了幾步,問道:「大哥,你已經走到很裡面了,還沒有找到暗門麼?」
  尹劍青道:「沒有,這堵石壁,好像是整片山石,一點跡象也沒有。」
  「那怎麼會呢?」
  金步嬌因尹劍青已到了大殿的裡首,不覺又朝前跨出了一步。
  他們是從四扇右門的中間兩扇門進來的,站立之處,自然正好面對神龕的正面,金步嬌走上了幾步,就已行到中間那塊白石雕刻的石板前面。
  這一步跨出,突覺腳下往下一沉,口中驚啊一聲,一個人已隨著石板往下翻落下去,心頭一急,急忙叫道:「大哥……」
  聲音也隨著往下!
  尹劍青找到神龕右首,正待從神龕前面穿過,向左首行去,耳中突然聽到金步嬌的驚「啊」,尤其那聲「大哥」,聲音好似往下沉落,心頭猛然一驚,但他正好走到神龕前面,外面有供桌擋住視線,只得問道:「你怎麼了?」
  話聲出口,不聞金步嬌的回答。
  尹劍青急忙從供桌後面,閃身而出,叫道:「妹子,你沒事吧?」
  目光注處,方纔還在和自己說話的金步嬌,不過一瞬之間,大殿上哪還有她的影子?
  尹劍青這一驚當真非同小可,急忙一驚而前,落到金步嬌方才立身之處,仔細察看了一陣,四周也毫無異狀,好像金步嬌一個人憑空丟了!
  人當然不會無故失蹤的,這一定是誤蹈了機關,跌下去了,因為自己聽得清清楚楚,她那聲「大哥」,聽來就有往下沉落之感!
  尹劍青如今江湖閱歷大增,尤其他在這座古墓之中,住了將近五個月之久,知道這古墓中有許多暗門,要觸動機關,才會自動開啟,如果不知機關的人,任你如何找尋,也休想找得到。
  他目光不期而然的就落到了白石太師椅前面那塊數尺見方,雕刻著龍鳳的石板上,心中暗道:「莫非她是誤踏了這塊石板,才跌下去的?」
  心念轉動,立即走下前去,用手中松枝朝石板上點去,這一點,只見那方石板,居然隨著松枝點落一下子翻了過去,本來在下面的一面,業已翻了上來,等到恢復原狀,石板反面,由一樣雕刻著龍鳳圖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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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7 14:33:41 |只看該作者
  尹劍青現在明白了,敢情這塊石板,才是真正的暗門。
  暗門,不應該松枝一點,就會開啟,這只有一個理由,是司馬綸等人下去之後,為了預留退路,沒有關上,或者是他們根本不知道如何關法,所以這方石板,只要有人一踏上去,它就會翻過來。
  尹劍青既有此發現,豈肯放過,何況如今已證明金步嬌是誤踏這方石板下去的,他自然也非下去不可!
  這就氣運全身,雙腳憑空,輕輕落到雕刻的石板之上,再微一用力,石板果然又立刻往下翻去!
  尹劍青已提吸真氣,隨著石板緩緩往下落去。
  原來這石板翻落,下面不過二丈來高,足尖就已觸到地面,雙足站停,凝目看去,自己落下之處,竟是一個太極圖。(地面上刻的一個太極圖)足有桌面大小,四周則圍以石刻的八卦圖形。
  這間石室當然也呈八卦形,依著每一個卦象的方位,各有一道門戶的石門均緊緊閉著!
  只是金步嬌已不知去向?想來她一定朝哪一道門中走進去了。
  尹劍青的師傅擎天劍石東華,是九宮門的名宿,他自幼得師傅指點,對九宮,八卦奇門之學,縱然不精,也曾涉獵過,本門「九宮劍法」,走的就是奇門步數。因此一看地上排列的八卦形式,和眼前這八道門戶,他自然一目瞭然,這就毫不思索的朝「生」門走去。
  (八門分為休、生、傷、杜、死、景、驚、開。以休、生、開三門為吉,余皆凶門)
  快到「生」門,不覺心中一動,忖道:「這裡既然排列了八座門戶,只要對八卦稍有認識的人,誰都會知道應從『休』、『生』、『開』門進去,那就沒有設置八卦陣圖的必要了,由此推想,這八座門戶,必然已經顛倒了!」
  (八卦顛倒八陣圖,縱橫學家陳英略教授有極詳盡的研究,本文不贅)
  心念這一動,立即轉身朝「死』門中走入。
  八道門戶,均闔著石門,尹劍青用手中松枝朝門上輕輕一點,這扇石門,居然和那塊翻板一樣,應手即開,這就舉步走入。
  入門不遠,居然有了熒熒燈光,那是一條不太長的甬道,甬道盡頭,出現了一道石級樓梯,一盞琉璃燈,就安裝在樓梯口,下面還釘著一塊木板,上書:
  「汝進入死門,登上樓梯,即後退無路,前途凶險,九死一生,速退為宜。」
  尹劍青只看了一眼,並未在意,就舉步拾級而上。
  這道樓梯般的石級,盤旋而上,每隔十級,就有一個轉彎之處。他剛走到第十級轉彎處,就發現地上有幾點血跡,心頭不禁驀然一驚,急忙俯下身去,凝目細看,這幾點血跡分明是剛滴下不久!
  「莫非是妹子(金步嬌)也往這裡來了,她在這裡(轉彎處)中了埋伏?」一念及此,急忙抬頭道:「妹子快停步,我就上來了。」
  樓梯盤旋而上,但卻不聞金步嬌的聲音。
  尹劍青心頭更急,立刻舉步跨了上去,但在第三級上,他又發現了兩滴血跡,再上去每隔一二級,總有一二點血跡,顯然金步嬌負了傷,一路在滴著血!
  尹劍青不敢停留,一路盤曲而上,心中也默默的計算著石級共有幾級?好在石級每十級一個轉彎,他一共盤曲著轉了五個彎,合計是五十級,(從古墓入口下來,為一百餘級,如今走了五十級,是回上了一半。)
  石級盡頭,走不幾步,迎面又有一道關閉的石門,尹劍青依然用手中松枝朝石門上點去,石門應手而啟,他舉步走了出去。
  如果按照樓梯口那塊木牌上的口氣,這「死」門應該步步驚險,九死一生,但自己一路上來,卻並無絲毫驚險之處?
  這使得尹劍青大為疑惑,他腳下微微一停,忖道:「這裡本是『死』門,但一經顛倒,『死』門才是『生』門,由此推斷,木牌上的警示,是故意要進入的人退出去的。」
  另外還有一個解釋,那是在自己之前,已經有人經過,此人並不是金步嬌,而是司馬綸,他能開啟古墓,從大門進入,自然對石墓中的情況,瞭如指掌,是以一路上把古墓中設施的機關埋伏,都給制住了,是以自己上來,一路並未遇上任何凶險。」
  他這一想,覺得進入『死』門的人,絕非金步嬌了!
  不是金步嬌,這就使他更為金步嬌耽起心來!
  因為這裡一共有八道門戶,不知她進入了哪一扇門?八門之中,只有三道門戶是吉,如今這八門顯然已經顛倒,那麼應該只有「死」、「傷」、「驚」三門為吉。她沒有從「死」門進來,只有「傷」「驚」二門,還不致有生命危險,若是誤走了其他門戶,後果就不堪設想!
  但此時自己和她已經失散,若要找到她,除非走完八道門戶,但自己對八卦也只略涉皮毛,一知半解,八門一經顛倒,就會產生許多變化,這些變化,暗藏先後天玄機,非精通八陣圖的人,像師傅那樣,才能穿行無阻!
  他心頭一時感到紛亂無主,但斷而一想:「自己不管只懂得一知半解,妹子既然陷身八門之中,自己好歹也非找她不可!」
  「對了,既已進來,那就先看看這門內景象如何?反正一共只有八道門,等自己走完這一路,如果沒找到她,再依次找去也是一樣。」
  「從『死門』上來,一共走了五十級,那麼從其他門中走來,也一定會有五十級,這麼算來,這裡才是真正的『八陣圖』,下面雖然排列了八卦圖形,那只是入口而已!」
  「這裡既是真正的『八陣』,自然八門可以互相貫通,自己從『死門』進來,也可以轉到其他的門戶。」
  這麼一想,立時放眼朝前看去。這道石門之外,竟是一間空曠寬敞的大石室,好像「死」門到此為止,四面又不見有門戶的痕跡了。
  尹劍青心中又想:「如果這裡已是『死』門的盡頭,那各方才在樓梯上流血的人,也朝這道門戶進來的了?怎麼會沒看到人呢?」
  心中想著,就用松枝朝左首石壁上敲去,這石壁依然是整塊大石,敲上去發出「篤」「篤」之聲,極為輕微,但他耐心一路上下敲打,一面側耳細聽,就在由左首快敲到正面之時!
  忽聽一面石壁之內,似有人說道:「外面有人敲打石壁,莫非是他們來了?」
  只因這石壁堅厚異常,他聽到的聲音極為微細,如非貼耳諦聽,極難發現。
  尹劍青突然聽到有人說話,心中方自一喜,手中松枝又朝石壁上「篤」「篤」敲了兩下。
  只聽石壁間響起「軋」的一聲震動,接近正面的彎角上石壁忽然自動向兩邊分裂,現出一道門戶。
  當門站著一個手執玉拂的中年道姑,生得杏臉桃腮,眼波盈盈的望著自己!
  不,她一手執著火把子,一眼看到尹劍青,不覺怔得一怔,嬌媚一笑,問道:「你是什麼人?怎麼會到這裡來的?」
  尹劍青早已聽金步嬌說過,這中年道姑是她九姑花粉煞陸九姑,這就說道:「你就是花粉煞陸九姑了?」
  「咦!你居然一口就叫出我的姓名來了!」陸九姑輕笑一聲道:「小兄弟怎麼知道的呢?你叫什麼名字?」
  尹劍道:「在下尹劍青。」
  「對了!」陸九姑笑得一雙水淋淋的眼睛,瞇成了兩條細縫但細縫之中卻閃動著亮晶晶的光芒,點頭道:「我記起來了,你就是誘拐金步嬌的小伙子。」她說到這裡,又問道:「你怎麼進來的,難道設遇上什麼人嗎?」
  尹劍育道:「遇上的人多著呢?」
  陸九姑眨動眼睛,問道:「那麼他們怎麼會放你進來的呢?」
  「沒有人放我送來。」尹劍青道:「是沒有人敢攔阻於我。」
  「啊呀,你年紀輕輕,口氣可真不小!」陸九姑笑吟吟盯著他,手中玉拂突然迎面揮出,一面嬌笑道:「那你就給我躺下吧!」
  話聲甫出,玉拂連轉,一連使出了三招。
  這三招雖是發有先後,卻是同時攻到,三道拂影,快如索鏈,圈到身上,幾乎有如三道繩索,分上中下纏來。
  若是換了普通武學之士,只要被她纏住一處,就會給她擊得筋斷骨折!
  尹劍青學的是「秘宗武學」,看她美目流盼,巧笑情兮,忽然間使出三招急攻而來,心頭不禁甚是憤怒,口中冷笑一聲道:「只怕未必!」
  左腳橫跨一步,施展「迷蹤步」一下閃到她右側,連手中松枝也沒使用,就輕描淡寫閃開了她這三招渾一的攻勢。
  陸九姑一驚,急忙玉拂右轉,「刷」的一聲,朝右封出,說道:「瞧不出你身法果然快得很!」
  她這一記玉拂橫揮,一道拂影,正好攔在她和尹劍青的中間,手腕輕輕一振,拂尾忽然朝上揚起,宛如一蓬亂針,朝尹劍青迎面戳來。
  尹劍青喝道:「你一見面就出手偷襲,看來十二煞神當真都是蠻不講理的人。」
  手中松枝朝前輕輕一格。
  他以一支松枝,接得下壽星公沉重的壽星杖,但陸九姑的玉拂塵可是柔軟之物,這一格,竟被陸九姑拂塵絲纏個正著!
  陸九站格的笑出聲來道:「你這根松枝,也算兵器?」
  手中暗使勁力,朝松枝震去。
  尹劍青松枝一下被她拂塵纏住,急忙運勁往後一抽。
  這原是電光石火般事,陸九姑使勁震去,自以為對方一根松枝,還不一震就斷?哪知剛把勁力運到拂塵上,突覺松枝上傳來一股極大震力,嗤的一聲,竟把她纏住松枝的十幾根拂絲一齊掙斷,松枝已經抽了回去。
  這下直把陸九姑看得一呆,她這拂塵絲是特別練制的,就是刀劍也砍不斷,竟會被對方一支松枝掙斷了十幾根之多!一時粉臉大變,叱道:「好哇,你這小子竟然毀了我十幾根拂絲,看我今晚饒過了你才怪!」
  口中說著,右手一抖,玉拂突然一緊,刷、刷、刷一大篷拂塵起處,化作千百縷銀線,朝尹劍青身後像急雨般飄襲過來。
  尹劍青依然用松枝朝前格去,喝道:「住手。」
  他出手雖然只是輕輕一格,卻把陸九姑玉拂攻勢,一齊封注。
  陸九姑沒想到自己的凌厲攻勢,竟然會給他輕描淡寫的一格,就完全封住,心頭又是一怔,一雙俏限緊緊盯著他,問道:「你有什麼事?」
  尹劍青道:「在下是找人來的,並不想和你動手。」
  「找人?」陸九姑望著他,問道:「你找誰呢?」
  尹劍青道:「在下要找兩個人,一個是金步嬌,她進來之時,走錯一道門戶,目前可能遇上危險,所以在下從『死』門進來,要從『生』門出去,找遍八條門戶,請你讓在下過去。陸九姑道:「阿嬌也進來了麼?」
  尹劍青道:「是的。」
  陸九姑又道:「你說要找兩個人,還有一個是誰呢?」
  尹劍青道:「還有一個是住在這古墓中的人。」
  陸九姑眼神一閃,問道:「總有個姓名吧?」
  尹劍育道:「她叫艾青青。」
  陸九姑問道:「是個女的?」
  尹劍育道:「是的。」
  陸九姑「噢」了一聲道:「你說的就是一個生得很醜陋的女子?」
  尹劍青道:「不錯。」
  陸九姑雙肩一聳,格的笑道:「瞧不出你美醜兼收,有了阿嬌,還要找醜的,你是何居心?」
  尹劍青臉色一變說道:「她是我妹子,我自然要找她了。」
  「那好!」陸九姑道:「你可以回去了。」
  尹劍青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沒有意思。」陸九姑笑吟吟的道:「你要找的兩個人,都不用你費心,我們會替你找的。」
  尹劍青道:「這……
  「不用這了。」
  陸九姑笑道:「阿嬌被困在八陣圖裡,她是我的侄女,再說,金老闆也在這裡,他的女兒,他還會不關心麼,至於那個姓艾的醜丫頭,不用你說,咱們也會找到她的,所以你可以不用操心了。」
  尹劍青道:「但在下非找到她們兩人不可。」
  「你真會煩人。」
  陸九姑依然嬌媚的道:「我勸你還是早些離開這裡的好,不然,只怕連你這條小命都會保不住!」
  尹劍青道:「這麼說,你是不肯讓開了?」
  陸九姑笑道:「傻小子,我是看你還年輕,才好意勸你走的,你不要不識好歹。」
  尹劍青道:「在下一定要進去呢?」
  陸九姑道:「我是奉命守在這裡的,怎麼能讓你進去呢?」
  尹劍青道:「你守在這裡作甚?」
  「這還不懂麼?」陸九姑又是格的一聲媚笑道:「守在這裡,就是不准讓任何人進去咯!」
  尹劍青道:「你們在古墓之中,要做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
  陸九姑瞟了他一眼,才道:「你看來不像是找人來的了,你倒說說看,你進入古墓來,究竟有什麼目的?」
  尹劍青不耐的道:「在下說是找人,就是找人了,你再不讓開,就休怪尹某不客氣了!」
  「咦!你要和我動手?」
  陸九姑口中嬌叱一聲,手中拂塵一揚,媚聲道:「你以為花粉煞是浪得虛名的了?剛才給你掙斷十幾根拂絲,那只是我一時不小心,真要動手,連你師傅也未必能勝得過我呢!」
  她說到這裡,忽然低低的道:「我長你幾歲,不會騙你的,你驚動了我們頭兒,小命就保不住了,快些退出去吧!」
  尹劍青冷聲道:「你以為紫煞星司馬綸我沒見過麼?」
  陸九姑道:「誰說我們頭兒是司馬綸了?」
  尹劍青奇道:「你們頭兒不是紫煞星司馬綸,還會是誰?」
  「這你不用管。」陸九姑催道:「你還是快走吧!」
  尹劍青看她一直催自己快走,心頭不禁更是泛疑,說道:「在下已經說過,在下非進去不可。」
  陸九姑道:「我是一番好心,你真要送死,那就怪不得了。」
  說完,玉拂一揮,玉拂幻起一道匹練,由下而上,倒捲過來,玉拂出手,人卻迅疾往後退出,口中說道:「你快走吧!」
  她這一退,石壁忽然由兩邊合攏過來。原來她以進為退,想把石壁閣上!
  尹劍青睹狀大喝一聲,右手鬆枝朝前一撥,把對方攻來的拂塵退住,功運左手,朝迅快合攏的石壁推去。
  要知他練成「秘宗玄功」,一身內功,當今之世,已罕其匹,左手這一推,但聽一陣「軋」「軋」輕響,竟然硬生生把合攏過來的石壁推了開去,右足踉著一步跨上,踏進了石室門內。
  陸九姑沒想到他會有這般神力,不禁呆得一呆,看他右腳跨入,不禁嬌叱一聲,拂塵連揮,一大差拂絲,登時交織成一片網署,朝尹劍青當頭罩來。
  尹劍青噴目喝道:「你真要和我動手麼?」
  松枝一揮,向前推出。
  陸九姑拂塵一轉,一下卷注了尹劍青的松枝,口中格的笑道:「小兄弟,你撒手吧卜」
  身形一個輕旋,快捷無比的旋到了尹劍青身邊,左手塗著嬌紅指甲油的兩根纖指,一下朝尹劍青右肩「巨骨穴」上戳到。
  這一手從纏住松枝,到旋身出指,當真一氣呵成,快捷無比!
  這要是換了一個人,絕難逃得出花粉煞這一手;但尹劍青目前的身手,武林中已罕其匹,在這一瞬之間,功運右腕,輕輕一振,但聽「嗤」的一聲,松枝上真氣迸發,往下一掙,緊接著「啪」的一聲,白玉佛塵登時斷為兩截!
  陸九姑沒想到尹劍青功力竟有這般深厚,不禁為之一呆!
  高手過招,有不得一絲空隙,她佛塵被尹劍青震斷,這一呆之際,點出的左手,自然也慢得一慢!
  尹劍青已一把抓住她的脈腕,右手鬆枝在她「肩並穴」上敲落,口中喝道:「委屈你在這裡站一會吧!」
  話聲一落,身形一閃,從陸九姑身邊閃入石門。
  這互攻一招之間,陳九姑手上火摺子,早已跌落地上,自行熄滅,石門內恢復了一片黝黑,但尹劍青並不需要火摺子,一樣可以看得清楚,尤其沒有火周子,黑暗對他反而有利,別人看不到他,他可以清晰的看到別人。
  這道石門之內,極似一條寬闊的甬道,除了陸九姑把守石門,似乎別無他人。
  尹劍青一手執著松枝,腳步加快,朝前奔行過去,甬道盡頭,又有一道石門。
  尹劍青這一路行來,耳目並用,隨時注意著左右前後的動靜。
  (甬道等於是一條走廊,本來只要注意前方的動靜就好,但古墓之中,許多門戶是看不出的,你看去只是一道石壁,忽然會裂出一道門戶來,故而須加倍小心也。)
  此時剛走近石門,耳中便已依稀聽到人聲,不用說這人聲是從這道門傳來的了!
  尹劍青不由得腳下微微一停,伸出左手,貼在門上,輕輕往外推去。
  這道石門,果然並未閣上,(陸九姑守著外面一道石門,這扇門自然不用關閉的了)隨手就推了過去。
  因為他推得極輕,而且石門隨手推開,他就沒有再推,故而只是推開了一點門縫!
  尹劍青一出江湖,就連番遇上事故,無形之中使他閱歷大增,既在石門外已聽到裡面的人聲,他自然要聽聽,看看清楚再進去。
  他把石門推開了一道門縫,就湊著頭朝門縫中望去。
  這扇石門之外,已是一座圓形的大殿,只要一看這大殿的形式,尹劍青已知到了古墓的中。乙。
  因為這座圓形大殿的正面,又有一座白石神龕,矗立其間,神龕中也同樣供奉著一座白石雕刻的神像。神龕前面,有一座一人來高的石香爐,除此之外,四周就空無一物。
  此時大殿兩壁,早已點燃起八盞琉璃燈,琉璃燈是原有之物,但好油自然是新加的了。
  殿上站著四個人,那是紫煞星司馬綸、地鼠隗七、財神金祥生、行瘟使者溫化龍。
  紫煞星司馬綸一個人站在石香爐前面,其餘三人則垂手站在他身後。
  只聽司馬綸道:「如今祖師堂已經找到了,這是兄弟多少年來的心願,今晚總算達成了!」
  金財神含笑道:「咱們追隨頭兒,已有多年,直到今晚,才知頭兒原來竟是龍城派出身!」
  紫煞星司馬綸出道江湖,有如警星一般,光芒四射,武功高強,機警過人,卻沒有人知道他的出身來歷,原來他是龍城派的傳人!
  尹劍青聽到金財神稱司馬綸為「頭兒」,但方纔花粉煞陸九姑卻說頭兒不是司馬綸,心中暗自覺得有些奇怪!
  看陸九姑方纔的口氣,絕非說謊,那麼莫非其中另有文章不成?
  只聽司馬綸輕喟一聲道:「金兄有所不知,兄弟這些年,隱蔽身份,實有不得已的苦衷,因為兄弟遵奉先師遺命,不進入這古墓之前,不得洩露我的來歷……」
  地鼠隗七聳著肩道:「這麼說,頭兒一定有一件不足為外人道的隱秘了。」
  「不錯!」司馬綸道:「龍城派發跡江南,當時的名稱是『古墓門』,因為沾上了一個『墓』字,大家認為和邪派中的九幽門等是一丘之貉,一向被江湖白道目為邪派,其實……」
  他似乎心存顧忌,忽然住口,沒有再說下去。
  金財神道:「頭兒怎麼不說下去了呢?」
  司馬綸看了三人一眼,慨然道:「諸位老哥和兄弟相交已非一日,兄弟自無隱瞞之理,龍城派當年是秉承長宮主之命,聯絡江湖志土,以圖大舉,用潛龍在地之意,故名古墓門面……」
  金財神一楞,故作吃驚的道:「頭兒……」
  司馬綸道:「沒想到近百年來,清室氣運未終,本門歷代師祖,糾合江湖義士,屢次舉事,均告失敗,傳至先師這一代,因敝師叔心懷異志,覬覦本門歷代積聚勸募而來的基金,毒害先師,差幸先師命不該絕,身負重傷,逃出魔掌,為先父所救,但已不良於行,當時先師收我為徒,並未說出此中原因,直待他老人家臨終之時,才說出始末,但說到本門重地,龍城總壇所在,已含糊不清,兄弟只知在此山中,故而請金兄大力襄助,找尋古墓,意即在此。」
  金財神道:「這麼說,頭兒這些年來行走江湖,結納英豪,也是志在大舉了?」
  「不錯!」司馬綸凜然道:「我輩身為炎黃子孫,自該奮發圖強,以恢復神州為己任……」
  尹劍青聽到這裡,想起和司馬綸初見之時,他即竭力拉攏自己,當時自己還以為他是黑道中人呢!
  一念及此,不由對司馬綸肅然起敬。
  只聽金財神道:「咱們十二兄弟,追隨頭兒,自然唯命是從,只是此舉可不簡單,除了人力,第二就是財力……」
  地外號財神,一開口就是為了錢,但這也是實情,要揭竿而起,推翻暴政,光復山河,錢是人力以外最重要的一件事。
  司馬綸道:「這個不用金兄耽心,據先師說,本門百年來,積聚了不少金銀財寶,大概可供數十萬眾的軍餉。」
  金財神聽得不期而然嚥了口口水,問道:「就在這古墓之中?」
  司馬綸點首道:「大概就在此地,只是兄弟沒有來過,僅憑先師臨終述說,也不十分清楚,所以要看過了才知道。」
  金財神問道:「頭兒要如何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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