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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 古靈 ]【鐵漢追密碼 (上下兩集)】[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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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7 22:51:41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鐵漢追密碼(上)

真是受不了他!
不是說他是什麼A級超優品種,
腦袋瓜子裡的理智佔了97%,絕對不可能會被感情支配而意氣用事嗎?
可為什麼她只不過是在出任務時愛玩了一咪咪、脫線了一滴滴,
他就氣得頭頂冒煙、臉色發青的將她從頭數落到尾啊?
嘿!他可別忘了,雖然名義上她是他的搭檔,可她好歹也曾救過他一條命耶!
就算他不每天照三餐的伺候她,也該細聲細氣、軟言軟語的尊重她吧!
卻沒想到,他不但沒有好好的孝敬她這個恩人,
還動不動就跟她發飆,甚至想盡辦法不讓她跟出去出任務……
哼!是可忍,孰不可忍!
她決定要卯起來綁白布條抗議兼自立救濟了!
只是……面對她的叛逆舉動,
他不但臉色會變黑變青,連眼珠子的形狀跟顏色也會玩變來變去的遊戲耶!
不過,他還真是小氣耶!她不過是學好奇寶寶向他問一下「為什麼」,
他居然就惱羞成怒了耶!
真奇怪,他不是沒啥感情的外星人嗎?
怎麼才跟她這個惹禍精在一起沒多久,他就變得越來越像「人類」了?
照這種他只會對她「發飆」的行為看來,
是不是就是人家所謂的打是情、罵是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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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7 22:52:47 |只看該作者
 
楔子

  莫名的羈絆,
  讓彼此尋尋覓覓,
  愛情的力量,
  不受時間空間的阻礙,
  讓愛重逢


  「快點!快點!夢幻部隊集合了啦!」隊長童雅貞扯大嗓門喚著其他成員。「動作快點,不要再慢吞吞的窮磨菇了咩!」

  咦?秋雨戀看著幾個女孩逐漸聚攏在一塊兒!不禁狐疑的問:「她們在幹嘛啊?」她昨天才轉入風華高中二年三班,對同學還不甚瞭解。

  「還不是自成小團體,」黃香萍不屑的說:「可我們班就屬她們那個小團體最沒品味了,居然說她們幾個都是從小作著相同的夢境長大的,簡直就要笑掉我的大門牙了!」

  夢?!秋雨戀立刻緊張地追根究柢,「是她們都作一樣的夢,還是各人作各人的夢?」這點對她而言很重要。

  「哪知道啊!反正她們都是作白日夢的高手,在我們學校裡,根本沒有人比得過她們幾個。走啦!別理她們了,我再帶你去參觀別的地方。」

  秋雨戀卻情不自禁的頻頻轉頭看著那群女孩。天!她是怎麼了?她竟覺得自己對那群女孩好有親切感呢!

  是因為她終於找到跟她一樣的人,長年被一個怪異的夢境牽引嗎?

  等一下她一定要去找她們聊聊,或許能解開、心底的疑惑呢!

  「那是誰啊?」楚伶雅忍不住回頭望著走遠的人影,[怎麼我覺得對她亂有親切感的呢?」她的個性阿沙力得很,既直爽又開朗,凡事大而化之;但若要說她是
  不拘小節,倒不如說她是神經很大條;若要說她是少根筋,不如說她的思考迥路太簡單。

  「對喔!好像我們早八百年前就認識一樣。」溫暖暖喃喃的低語,她其實幾乎是活在自己的世界裡,就跟自閉兒差不多,完全不能接受外人,直到與這群夢幻部隊認識後,她才開始對其他的人交心。

  「是哩!那感覺就好像我們八個人當初聚在一起的情況耶——」副隊長范心華講出大家心裡真正的感覺。

  「會不會……我們有新的隊員了?」小個子曾靜猜測道。

  「咦?你想的跟我想的一樣耶!我們兩個還真是心有靈犀一點通喔!」沈心愛摟著曾靜笑道,她就像個男孩一般,喜歡保護弱小族群,因此,她最愛摟著小不點曾靜了。

  「我還不是一樣!」牛蜜蜜不干示弱的湊過去,三個女孩抱成一團。她是個不多話的女孩,總是文文靜靜的待在一旁,如果沒注意,時常會被人忽視。

  「你們說得都沒錯,她確實會加入我們,我可以感受得到她的磁場。」隊長童雅貞斬釘截鐵的說:「而且,我有預感,我們最近可能會碰到一些奇怪的事!」

  「為什麼?」其他人有點緊張。

  「我的夢在變!」童雅貞臉色有點蒼白的說,她一想到最近的夢,心裡就開始長毛。

  「我也是!」

  「我也是耶!」

  幾個女孩七嘴八舌的指出自己的切身情況。

  童雅貞看了大夥一眼,試著找出她夢中的回憶。「這次在我的夢裡!有個看不清楚的人影,他應該是個男的,因為我可以感受到,他一直在對我說,「我一直在傳達暗號給你,可是!你卻還是無法解讀它,唉!我真的好想告訴你所有的事,但……你能保守這個秘密嗎?』。」

  「天哪!」范心華以手捧心,她的心臟一直不太好,「跟我夢裡說的話一模一樣耶!」她的心都快要跳出來了。

  「我也聽過這段話,那個人在我的夢裡一直一直說個不停,我都快會背了。」曾靜的膽子最小,她試著以雙手掩耳,「有時我連清醒著,都好像還是能聽到他在對我說話。」

  楚伶雅看看那個!再瞧瞧這個,實在搞不懂這件事有什麼好可怕的,再怎麼樣不都是在夢裡嗎?只不過……

  「最可惡的是,不管我怎麼罵他、嘲笑他、叫他滾開,他根本就甩都不甩我,照樣老神在在的唸經給我聽!」楚伶雅忿忿地道,她對這件事不但不怕,還火大得很呢!

  「他說的暗號到底是什麼?為什麼我們無法解讀?還有,如果我們答應他保守秘密,是不是就可以知道他想對我們說的事呢?」童雅貞最有冒險犯難的精神,她語出驚人的說:「不如……我們就來試試看吧!」

  「怎麼試?」范、心華一向喜歡事先計畫任何事。

  「我們就依年齡大小來排順序!然後一個個在我們自己的夢中告訴那個人!我們願意保守秘密,再看對方……」

  「等等!」秋雨戀突然奔了過來。「對不起,我剛才不小心聽到一點你們的對話,我叫秋雨戀!我……能不能加入你們?」

  「沒問題。」其他八名女孩異口同聲的說:「歡迎你的加入。」

  秋雨戀看了眾人一眼。「我……應該最年長,因為我曾休學一年,所以,就由我來打頭陣,只是,你們要告訴我該怎麼做?」

  童雅貞解釋道:「我們並不知道該怎麼做,只是覺得這個夢一直想告訴我們一些事,所以,我建議在夢中告訴那人說我們能保守秘密,等第二天,再由那個人告訴我們,那樣回答他之後究竟會發生什麼事。」

  秋雨戀點點頭。「我明白了,今晚我會照做,明天下課時我再告訴你們實際發生的事。」

  九個女孩一起伸出右手,緊疊在一塊兒。

  「讓我們試試吧!」

  大家都說好了,今晚的主角是秋雨戀,是吧?

  所以,那個催魂人應該專心的去找秋雨戀,是吧?是吧?

  那……那為什麼……為什麼……

  「我一直在傳達暗號給你,可是,你卻依然無法解讀它,唉!我真的好想告訴你所有的事!但……你能保守這個秘密嗎?」

  見鬼!為什麼那個該死的夢裡人卻依然能分身跑到她的夢裡來嘮嘮叨叨、囉囉唆唆的呢?

  「如果我讓你知道所有的事,你可以答應我,替我保守這個秘密嗎?可以嗎?可以嗎?」

  你夠了吧你!今天應該是秋雨戀打頭陣而不是她,拜託你專心一點去勾她的魂就行了,不要再來對我鬼叫鬼叫了好不好?

  「……你可以答應我,替我保守這個秘密嗎?可以嗎?可以嗎?」

  閉嘴!閉嘴!閉嘴!

  但是,儘管她卵足全力去抗議,那猶如勾魂攝魄般的聲音卻依然不死心地輕輕呼喚著,甚至那模糊的人影也抬起雙臂朝她誘惑似的伸過來。

  「……請替我守住這個秘密好嗎?」

  哇咧——聾子是不是?叫你閉嘴沒聽到嗎?

  「……請替我守住這個秘密好嗎?」

  搞屁啊,還在叫!

  「……請替我守住這個秘密好嗎?」

  該死的!她從來不認為自己是個膽小的人,而且,自她懂事開始,她就不斷的在作這種夢,作到都嘛早就麻痺了,這已經變成她日常生活中的一部分,幾乎就像呼吸那樣自然了,她還有什麼好怕的呢?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自從夢境開始改變之後,只要一聽到那似遙遠又似近在耳旁,朦朦朧朧卻又字字清晰,似誘惑又似祈求的呼喚時,、心裡就不由自主地越來越恐慌!彷彿有條無形的絲線正死命的拉扯著她的心、她的靈魂,只要她一回答,便得面臨生離死別的抉擇似的,這讓她不由自主地想逃開、想跑得遠遠的去躲起來!

  然而,無論她如何抗拒!就是無法擺脫那神秘的呼喚,無法迴避那誘惑的聲音,那讓她越來越心慌、越來越困惑,也越來越眷戀的溫柔呢喃。

  [----請替我保守這個秘密好嗎?」

  誰鳥你啊!

  「……請替我保守這個秘密好嗎?」

  喂!我警告你喔!你要是再……

  「……請替我保守這個秘密好嗎?」

  哦——天哪!老兄,算我拜託你,別再叫了好不好?

  「……請替我保守這個秘密好嗎?」

  大爺,求求你啦!去找秋雨戀嘛!人家漂亮美眉正在等你耶!你改天再來找我,到時我一定泡茶請你,ok?

  「……請替我保守這個秘密好嗎?」

  喂、喂!你很不識好歹喔!

  「……請替我保守這個秘密好嗎?」

  shit!shit!shit!shit……

  「……請替我保守這個秘密好嗎?」

  #%*%……

  「……請替我保守這個秘密好嗎?」

  「啊——拚了!」陡然一聲抓狂的高昂顫音過後,「好!好!好!」她不顧一切的扯開嗓門尖叫。「我答應你、我答應你,我該死的什麼都答應你,這樣總可以了吧?」

  「真的?!你真的願意?太好了,那你一定要替我保守秘密……」

  「行、行、行!算我怕了你了,你說什麼就是什麼,行了吧?」

  楚伶雅火大的又吼又點頭,瞬間,她的眼前被一片刺眼的光芒籠罩,她的神志渙散、意識模糊,在茫然間,她低呼一聲。

  「搞屁啊!這……什麼鬼……」隨後,她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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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7 22:54:49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別離


  林克朗了春紅,
  太匆匆,
  無奈朝來寒雨晚來風,
  胭脂淚,相流醉,幾時重?
  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
  ——李煜.相見歡


  九歲的燕水伶咬緊了一下唇,一步一回首地跟在兩位姊姊身後離開家門,不捨的是爹娘臉上的無奈和悲哀,心冷的是爹娘眼底的慶幸和解脫。

  慶幸的是有人肯拿谷粟換了她們去。

  解脫的是終於得以擺脫三個「浪費」米糧的小包袱了。

  一臉麻木的大姊回過頭來牽起她的小手,「不要怪他們,小伶,他們也是不得己的。」她淡漠地說。

  水伶抬眼看了一下十六歲的大姊,再覦一眼猶在咽咽哭泣的二姊,大姊會意的緊了緊握著她的手。

  「我會照顧她的,倒是你,你比我們幸運多了,只要勤勞一點,日子應該也是可以過得去,但是……」大姊擔憂的視線駐留在水伶清秀的五官上。「現在你還小,記得,過幾年後你就得小心一點了,千萬不要讓人注意到你的長相,否則,你也可能會落得跟我們同樣悲慘的下場,明白嗎?」

  水伶點點頭,於是,大姊繼續告誡她各種該留意的大問題、小細節,直到她們來到飄香樓的後門,這是城裡最大的一家妓院。

  眼看著兩位姊姊就要跟她分開,接下來就會只剩下她一個人了,水伶不由得開始感到心慌意亂,她恐懼得想哭。

  但是,大姊立刻嚴厲地警告她:「不准哭,記住,往後只能靠你自己了,你必須堅強一點,不要輕易屈服,更不要忘記我剛剛告訴你的那些話,這樣或許……只是或許,你的未來還會有點希望,懂嗎?」

  強抑住哽咽,水伶咬得下唇幾乎要滲出血來,她不敢出聲,怕一出聲就會哭出來,只能拚命點頭,再點頭。

  「好了,我們走吧!」

  不等大姊、二姊消失在門內,專門仲介人口販賣的崔大嬸就粗魯的抓住水伶的手臂往城內另一頭走去。

  水伶沒看就知道手臂上肯定多出一圈烏黑了,但是,她也只能踉踉蹌蹌的緊追著崔大嬸的腳步,再次依依不捨的一步一回首。

  「看你也滿懂事的,所以,大嬸好心的給你一點勸告,你聽得進去是最好,聽不進去也就算了。」崔大嬸突然這麼說道,「錢員外和夫人算是不錯的主人了,只要你工作努力些!嘴巴也閉緊一點!日子就不會大難過,而且----」她有意無意地瞄了水伶一眼。「你長得實在不錯,大了肯定會更好看,如果你夠聰明的話,說不定還能撈個妾待做做也是有可能的!到時候,包管你吃香喝辣的享用不盡,所以……」

  水伶始終低頭不語,直到她們抵達錢員外府的後門外不遠,她才抬首望向那座寬闊的宅邸,心中突然泛起一份絕望感。

  她有預感,只要一踏入錢府,她這輩子就別想再見到她的親人了!

  所以,當由後門出來的那位中年婦人接手要把她牽進門內時,她不由自主地停下腳步。

  「我不要!」她大聲抗議。

  中年婦人卻只是輕蔑地瞥她一眼,隨即用力一扯……

  ###

  魏晉南北朝是中國歷史上最為分崩離析的時代,自漢末黃巾亂起,三國鼎立了四十多年;東晉時又有十六國星羅棋布與王朝分庭抗禮,拓拔人入侵後,帝國再次大分裂為南北兩個部分,直到外戚漢人楊堅篡位統一天下為止,這個兵古世馬亂的時代前後綿延了近四百年。

  三百九十五年的政治始終動盪不安,王朝更是如走馬燈似的更迭,勝利者也總是會有短暫的光耀繁榮,但他們卻只顧戴上搶來的皇冠端坐龍座上,得意洋洋地聽人高呼萬歲、萬歲、萬萬歲,再設六宮封功臣,忙著犒賞自己、犒賞手下,享受一下權力在握的滋味和奢侈放蕩的生活,卻任由敗兵賊寇到處流竄,在被戰亂摧殘蹂躪過的荒蕪大地燒殺掠奪。

  於是,當動亂掀起的時候,是百姓受苦的開端;而當戰爭結束的時候,百姓的災難卻依然持續不斷。

  好不容易逃過戰爭苦難的百姓們,還是得繼續承受似乎永無止境的災劫,只能淒慘的在貧乏的廢墟中苟延殘喘,在困苦的環境中掙扎求生存。

  也因此!在這種朝代更迭的歲月裡出生長大的孩子最是可憐!即使沒有胎死腹中,是對方先殺過來的,她又不是笨蛋,哪會呆呆的站著等死啊!

  然後,在她十六歲時,即便她總是抹污了臉,盡量讓自己的外表邋遢到最極點,就算動作再粗魯,也刻意壓低了嗓音,她還是在月事來臨時,不小心被某個軍頭發現是女兒身了。

  毫不猶豫的,她立刻抓起觸目所及最大的一顆石頭,往那個轉身想敲鑼打鼓宣告天下這個「大好消息」的軍頭頭上砸了下去。緊接著,迅速整理了一個包袱,再抓起弓箭和一把短劍就落跑了。

  她逃到山裡去了。

  她不曾想過要回武川,因為就算回去了,找不找得到父母親大人是另一回事,就怕即使不幸被她給找到了,有九成九在家裡待不到半天就會被賣到妓院裡頭;甚至於,她大有可能在半路上就被某某土匪甲或強盜乙給逮去先奸後賣了——在這個亂世裡!孤身女孩子是完全沒有安全可言的。

  所以,既然有選擇的機會,她自然是寧願孤獨一人躲在山裡打獵度日,也不願被賣去做萬人騎羅……呃!單騎也不要!

  其實,這樣也不是很寂寞!因為,光是躲避那此進山裡來打獵的人就夠她忙的了,何況,山中還有很多友善的小動物,它們可比那些險惡狡詐的人類要安全,而且有趣多了,想想,這種自由自在的生活也是滿快活的呢!

  於是,她就這樣悠悠然然地躲在山裡打獵過活,偶爾趁夜溜下山去拿獸皮換點日常用品等物資。

  轉眼間又是一年過去,她已經是個十七歲的漂亮大姑娘了,明眸皓齒、標緻動人。不言不動的話,看起來實在迷人得很,可要是一動起來,那股豪放粗魯勁兒,簡直會嚇死人,這也是因為先前她長年在男人群中生活之故。

  如今,回想起當年在錢府後門外的絕望預感,她很清楚的瞭解到,當初那份預感已經實現了。她這輩子再也不可能和她的親人團聚了!

  又到了炎炎夏日天,躲在山裡最大的好處就是不怕熱,叢叢的濃蔭、密密的枝椏,還有山泉小溪瀑布,隨手搞來野果兩、三粒,再往那如茵綠草上一躺,身邊還有松鼠先生、兔子小姐相伴!真是說有多愜意,就有多愜意。

  這日午時過後不久,在那植被蓊鬱的密林深處,不熟悉的人進來非迷路不可,搞不好還得終老此山中,但對水伶來講,卻有如自家後院般熟稔自在。

  她選了一處最為幽靜清涼的綠茵躺下,享受一下慵懶的快意,可就在水伶咬著半口野果,差那麼一絲絲就要進入夢鄉時,突然一聲聲緊急狗吠由遠而近傳來。

  黑白?

  水伶揉著眼睛坐起來,同時往右側的小路望去!果然是黑白,那只她剛進山裡時碰上的小狗狗。自然,經過一年之後,如今黑白已經是一隻健壯漂亮的大狗狗了。

  「怎麼了,黑白?」

  黑白一靠近過來,不但吠得更厲害,而且還拚命咬著她的袖子,似乎要水伶跟著它去的樣子。

  「要我跟你去嗎?」水伶問著,同時一躍而起,跟著尾巴差點搖斷了的黑白跑去。「到哪兒啊?」明知是白問,她還是順口問了這麼一句。

  黑白用更大聲的汪汪來回答她,當然,她一個「字」也沒聽懂,只好閉嘴跟在它後頭跑。反正閒著也是閒著,而且,說不定這一去還可以獵只山豬之類的來打打牙祭也說不定呢!

  可是,不久後,她就發現黑白一路帶著她往她所居住的山洞去了,她這才才開始緊張起來,並加快腳步,掛在腰間的短劍搖晃得幾乎要掉下來。

  不會是有人發現她了吧?

  然而,還不到山洞,黑白便停了下來,就在涓涓小溪旁,黑白停在一個趴臥在溪邊地上的人身旁,繼續對她叫個不停。水伶頓時一驚,立刻衝了過去。

  哎呀!死人嗎?

  不,不是、不是,如果是的話,黑白不會叫得那麼緊張,肯定是需要救助的傷者,但是……老天!那……那是什麼呀?

  水伶的腳步不由自主地慢了下來了,跟著,她甚至有點遲疑了,之後,在離那人尚有兩、三步遠的距離處,她停了下來,雙眸驚疑地來回打量那人一動也不動的身軀。

  那應該是個人沒錯,而那修長有力的身軀也顯示出那還是個貨真價實的男人,過肩的長髮技散在腦袋四周!遮住了他的五官,不過這些都不算什麼,問題是……是----

  他穿的衣服裡的好奇怪喔!

  閃亮的銀色,也不知道是什麼質料!無論是上衣、長褲或腰帶及長靴都是,而且,還是緊緊地裡在那個男人修長的身軀上,看起來彷彿是黏貼在他身上似的。

  然而,這個也不算重要,跟隨亂軍東征西戰那麼久!見過的各種番邦異族也不在少數,他們的服裝當然也是各有特色,看多了自然就見怪不怪了。雖然躺在地上這個男人的服裝樣式是她首次見到的,但重點是……重點是……是……

  水伶驚疑地瞪著那人身下的液體。

  那是血嗎?

  有哪一種異族的血是紫色的……老天!不會是中毒了吧?

  躊躇老半天後,在黑白的吠聲催促下,水伶才遲疑地上前蹲下去,又猶豫片刻後,她才伸手去撩起蓋在他臉上的頭髮,可才瞄了一眼,她就嚇得倒抽了一口冷氣跌坐在地上,屁股還往後挪了好幾下,差點把屁股都給擦破了。

  天哪!這是哪一族的怪胎呀?怎麼會有那麼恐怖的眼睛?

  她立刻想丟下這人不管了,但是,在她還沒有機會翻身跳起來逃之夭夭之前,黑白就彷彿感覺到她的退卻似的開始拚命叫個不停,還不時去舔舔那個男人,似乎想說什麼。

  水伶不由得停下落跑的動作,並皺起眉。「你確定他是好人?」

  黑白汪汪兩聲,然後又舔舔男人,再汪汪兩聲。

  水伶一聞言,不覺吸了吸嘴,同時又瞄了地上那個怪胎兩眼。

  「你確定?」

  黑白更用力的吼了兩聲,感覺好像有點被侮辱的憤慨似的。

  「好、好、好!」水伶忙舉手投降,繼而無奈地歎了口氣。「好吧!既然在這方面你從未做過錯誤的判斷,而現在你又『發誓』說他是好人,那麼!無論他長得有多恐怖,就算會活活的嚇死我,我還是得聽你黑白大爺的吩咐救他羅?」

  黑白又舔了男人好幾下,然後再次拚命地吠起來了。

  「是、是、是,」水伶不情不願地爬了回去。「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對吧?唉!天知道我連浮屠是什麼都不知道,造那麼多浮屠幹嘛呢?」事實上,斗大的字她連一個都不認得,哪會懂得那麼多奇奇怪怪的詞呀!

  跪在那人身邊,她又遲疑了半晌後,才雙手用力一推,將那人的身軀翻了個面。雖然一直警告自己別再看那人的臉了,但是,她的眼角還是不由自主地朝他的臉上瞥過去……

  耶?那……原來那不是眼睛嘛!

  下一秒,她已經把雙眼盯在那人的臉上仔細端詳,而且,還拿手去碰碰那個人戴在眼睛上的東西。

  同樣是閃閃發亮的銀色,而且硬邦邦的,卻不是木頭,也非金銀或銅鐵,寬約三、四指,整圈環繞過腦後!類似髮帶。但人家的髮帶是戴在額頭上的,他卻是蒙在眼睛上,好奇怪。

  難不成他是瞎子?

  遲疑了一下,她才小心翼翼地把那個東西從他頭上取下來,隨即鬆了一口氣。

  還好,五官正常,雖然緊閉的雙眼看不出他是不是瞎子,但這人的長相確實是相當性格有力,濃濃的劍眉斜飛入鬢,鼻樑犀准有勁,厚薄適中的雙唇此刻卻顯得相當蒼白乾裂;不過,就整體面言,這是一張十分吸引人的臉;但若要說他俊美,倒不如說他有一種令人抨然心動的氣質還比較貼切。

  真是好一個又性格又迷人的男人啊!

  儘管她對男人懷有深刻的戒心,也有某種程度的厭惡感,然而此刻,躺在地上的這個毫無知覺的男人仍讓她情不自禁的暗暗讚歎不已。就像有些花雖然有毒,可也不能否認它們比一般的花更為鮮艷美麗,反正只要不去碰它們,純粹欣賞一下也沒差咩!

  在他臉上凝視好半晌,好奇的手同時無意識地順著視線探索了好一會兒之後,水伶才依依不捨地把視線往下拉,而這一看,雙眉便不由得緊攢了起來,同時毫不猶豫地撕下一大片裙擺來。

  沒錯,那深紫色的液體的確是他的血,而且!此刻依然不停的從他左腰一道又長又深的傷口上緩緩滲透出來。

  真是,天下之大、無奇不有,如果她不是早就看多了那種藍眼睛和紅頭髮的人,又聽人說在遙遠的彼方還有綠眼睛金頭髮的人的話,這會兒肯定要把他當作妖怪了!咆!等他醒來後,一定得先問問他到底是哪一族的人,怎麼會有那麼奇怪的血色呢?

  她暗忖,同時命令黑白,「去把我的床墊拿過來!」一邊先行簡略的為那人的傷口包紮起來。

  不一會兒,黑白就把那張權充床墊的獸皮咬了過來,把它攤平後,水伶便將那人翻到獸皮上,然後開始死命地拉扯獸皮,把那個至少多了她二分之一體重的男人往山洞那兒移過去。

  黑白當然也義不容辭的緊咬著白牙幫忙拖,接著,好幾隻猴子也「好心好意」的過來幫倒忙,這邊拉一下,那頭扯一下,順便再絆得她差點四腳朝天,還有隻兔子居然老大不客氣的跳到傷者的身上搭便車。

  幸好山洞就在不遠處,可這辛苦過程,也足夠教她氣喘吁吁地癱在山洞內半晌動彈不得了。

  這是一個十分寬敞乾燥的山洞,雖然洞口很小,還遮滿了樹籐,如果不是不小心「撞」進來,還真的不知道樹籐後竟別有洞天呢!但只要往裡面走幾步,整個視野便會豁然開朗,而且,壁面和地上也都相當平滑。

  最特別的是在它的右邊頂上有一個不太圓整的大洞!日光從其中照射下來,讓原本該是暗無天日的山洞擁有天然的照明。當然,每當洞外颳風下雨或落雪時,也照樣會從那洞口又是風雨又是冰雪的刮進來,讓躲在洞裡的人咬牙切齒地咒罵不已。

  片刻後,她終於喘過氣來了!隨即到儲放物品的小箱子裡拿了草藥,又撕了一件中衣作繃帶,然後回到受傷的男人身邊,準備要替他療傷。當然,第一步必定是要把衣服脫下來,但是……

  咦?咦?這……這衣服怎麼脫呀?

  她居然找不到開口,這衣服簡直就像是長在他身上似的。半晌後,她終於放棄了,抽出短劍打算割開衣服算了,雖然有點可惜……

  耶?耶?這……這是什麼東東做的衣服啊?怎麼割不開?

  水伶死命地又切又割、又拉又鋸的,就差沒用嘴咬、用劍砍、用箭射了,可是搞了半天!累得滿頭大汗仍是沒轍,只好再次放棄了,還是回過頭去找他衣服的開口比較有希望一點。

  當然,這回她找得更仔細了,於是,終於讓她找到了在他頸部最上方的高領處有一個小小的菱形飾物。她遲疑地抓住那個飾物往下一拉,竟然就莫名其妙地涮的一下讓她打開了那件怎麼也割不開的衣服。

  哇——這個厲害!

  她讚歎著拉上拉下玩了好幾回之後,才暫時放棄這個遊戲,改而去拆掉草草包紮的繃帶,再替他脫下上衣,露出那道深長的傷口,開始認真的研究起來。片刻後,她就決定,這道又深又長的傷口非得動到她的針線功夫不可了。

  這種縫縫補補的小事,對在亂軍中以假男人的身份「混」了三、四年的水伶來講,自然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不用說斷手斷腳沒啥了不起,連剖腹斷頭都很稀鬆平常,甚至男人的下部她都看到麻痺了。只不過……嘿嘿!不曉得為什麼,這男人結實強健的胸部竟然讓她一瞄見,就感到有點眩眼罷了。

  忙了大半天,好不容易才替他處理好傷口,正想弄條濕巾來敷在他發燙的額頭上時,卻發現黑白趴在一旁,專心一意地舔著他的左手……呃!應該說是戴在他左手腕上的東西才對。

  不用說了,當然是銀色的,他全身上下,除了膚色和髮色之外,其他全都是銀色的!

  說是東西,是因為那玩意兒雖然像副手鐲似的戴在他手上,可看起來卻跟手鐲一點也沾不上邊,而且,簡直是醜得可以!它約四指長、三指寬、兩指厚度,就跟戴個扁平小盒子在手上似的!一點美感也沒有。

  不過!丑歸丑,好奇的水伶還是會想去摘下來仔細看看,可惜撥弄了老半天就是拿不下來,只能就著他的手翻過來覆過去。不過,看來看去,她發現自己的視線逗留在他那只修長有勁的手上的時間還比較多一點。

  半晌後!她聳聳肩,決定這個男人的審美觀念不太正常,跟著就起身去拿條薄被子替他蓋上,再擰了濕毛巾覆在他的額頭上,接著雙手叉腰俯視他片刻後——「黑白,我去打只山雞來,他就交給你羅,」

  黑白嗚咽一聲,乖乖的趴在前腿上盯住那男人了,水伶這才轉身出洞而去。

  透過自鬱林葉隙穿射下來的日光依然耀眼如昔,山間的微風仍舊清爽宜人!啃著乾果的小松鼠還是那麼的可愛,可不知道為何,在這一刻,水伶卻覺得世界似乎有點改變了----唔!或者該說是她覺得自己的生命似乎不太一樣了吧?

  打山雞原是為了燉湯給傷者喝,卻沒想到天還沒黑,傷者就忙著發燒輾轉呻吟不已,害水伶整個晚上都不停的為他更換濕巾好退燒,又很努力地按住他,不讓他因翻動而扯裂了傷口,再配上半夜突如其來的淅哩嘩啦傾盆大雨,還真有點那種淒淒慘慘的味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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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7 22:55:11 |只看該作者
 
  直到翌日過午時,傷者才逐漸退燒安靜下來。

  見他不再咕咕噥噥的說一些她有聽沒有懂的話,呼吸也很平穩地安睡著,水伶幾乎是立刻就癱在他身邊睡著了。而最可憐的是黑白,因為枕頭被那個很囂張的鬧了一整夜的人佔去了,所以,水伶就順手抓來黑白權充枕頭。

  嗚嗚——怎麼這樣?人家也是很辛苦的在旁邊叫了一整夜的說,而且,還貢獻了不少口水在這個人的臉上耶!

  實在聽不出來黑白的嗚嗚咽咽到底是在哭,還是在苦笑,或者是在抱怨,水伶一概當作沒聽見,反正她也聽不懂,所以,僅是兀自拍拍它的肚子,然後就舒舒服服的睡去了。

  嗚嗚——下輩子我一定要做人!

  黑白無奈地將下巴放回交疊的前腿上,合上眼也跟著睡了。

  也不曉得過了多久,應該不算太久吧?因為,當水伶醒來的時候,山洞裡還天光白亮的,這表示日頭還沒有下沉。剛睡醒的她,揉著眼睛邊睜眼看出去,旋即愣住了。

  耶?人呢?

  她立刻坐起來轉頭東張西望,隨即發現就在那個頂洞下面,有一個人直挺挺的佇立著,他兩腿岔開、雙手扭腰,好像生了根似的站在那兒仰頭從上面的洞口望出去。

  水伶著實沒想到,午時前還人事不省地癱成一堆的頤長身軀此刻竟已散發出強勁有力的氣勢,光是一個背影,就讓水伶瞧得、心頭抨抨亂跳,口水滿嘴氾濫了。

  哇——好有氣概的男人哪!

  水伶暗歎。對看多了各式男人的她來講,男人外表好不好看實在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給她的感覺對不對勁、他的氣質合不合她的胃口、他的男人氣概夠不夠「囂張」。而光是氣質和男人氣概這兩樣,這個男人就足以教她腦筋打結了!

  不過,這都不關她的事。

  她又不是沒見過男人……事實上,他所見過的男人可說是多到數不清,多到早已看清那些貪婪、殘忍又淫賤好色的男人本性,多到足夠讓她厭煩到了極點,所以,她從未考慮過嫁不嫁人的問題。如果她自己一個人也能活,幹嘛一定要依賴臭男人呢?

  所以,即使這個男人有多麼令人、心動、多麼教人讚歎,可在她的下意識裡,再出色的男人都是需要保持距離、以策安全的危險動物,欣賞一下可以,想要擁有的話,就得有被生吞活剝的覺悟才行!

  水伶暗忖著,同時甩了甩腦袋,希望能讓自己清醒一些。

  就在這時,那個男人似乎察覺到她的動作,在她猛晃著腦袋的同時也緩緩轉過身來了;而當水伶甩夠了腦袋時,他也恰好把正面對準了她,水伶當然是迫不及待的看過去!可剛一看清他的五官神情時,她瞬間呆住了!

  老天爺!

  她不敢相信地將雙眸瞠到最大。

  她親眼見過匈奴鐵弗部人的湛藍眼珠,也聽說過還有翡翠綠眼珠、銀灰眼珠,甚至是琥珀色的眼珠,但是他……

  恍如作夢般地,水伶慢慢爬起來走到他面前,雙眸始終不可思議地瞪住他的眼睛。

  什麼時候彩虹不小心掉到他眼裡去了?

  然後,隨著距離的拉近,她可以看得更清楚,而她看得越清楚,小嘴也就張得越大。如果她張得夠久,搞不好小鳥還會跑進去築巢了也說不定哩!

  老天!他的眼睛是「活」的耶!

  水伶幾乎是癡迷地盯著他的雙眼,盯著他那多采多姿的雙眸,有如切割完美的六角寶石般的眼珠子,每一個角都恰巧是一種鮮艷的色彩,眩麗奪目的在他眼珠子裡宛若漩渦般不斷流轉變化;偶爾會稍微停頓一下,但迅即又恢復永不歇止的輪轉。

  他的瞳孔是一點金黃,在不停變換的燦爛中瞬間放大,旋即又回復為原來的一小圓點……呃!至少他的瞳孔是圓的。

  然而,這種一般人看了會尖叫著落跑,甚至是昏倒的景象,她卻完全沒有想到可怕或詭異這種形容詞,只覺得……

  好美!

  在這一刻,她並沒有注意到他臉上那淡漠得近乎無情的線條。

  「你……你到底是哪一個部落種族的人呀?怎麼……怎麼能有這麼漂亮的眼睛呢?」她讚歎羨慕地低喃。「而且……而且你的血也是紫色的呢!」

  變換停了一剎那,旋即又繼續。

  「你不怕?」他的聲音非常低沉。

  咦?怕?她會怕?

  啥!真是瞧不起人,見多識廣的她才不像那些了金大小姐們呢!有什麼好少見多怪的?

  「我為什麼要怕?」水伶仍然眨也不眨地盯著他的眼睛。「真的很美啊!有什麼好怕的?我曾經看過藍眼珠的人,也聽說過還有其他各種顏色眼睛的人,那麼!像你這樣多幾種眼色的人應該也不是不可能的吧?而既然眼珠子的顏色都會不一樣了,那麼血的顏色不同當然也沒什麼好奇怪的羅!」

  這位在某方面似乎有點少根筋的大姑娘,用那種很理所當然的表情,做出這種最簡單的直線型邏輯推論。「我只是很好奇你到底是哪一個部落或種族的人,還有是從哪裡來的而已。」說完!她還用很期待的神情等候他的回答。

  他微微蹙起眉,似乎有些園惑,繼而半垂下眸子。

  「我叫亞克,是從……很遙遠很遙遠的貝爾它來的。」

  「貝爾它?唔……沒聽過,大概是真的有夠遠了。」水伶歪了歪腦袋。「你叫亞克?沒有姓嗎?」

  「我的姓很長,說了你也記不住。」亞克淡淡地道。

  耶?記不住就記不住,有必要用這種輕蔑的語氣說嗎?

  這下子,水伶終於注意到他那明顯的冷漠與疏離感了,「哦!那……」她邊不解地端詳著他,邊漫不經心地說:「我叫燕水伶,你就叫我水伶好了。」奇怪的人,怎麼看起來不但一點感激她救了他老命的樣子也沒有,反而好像在責怪她的「多管閒事」?

  亞克未置可否,眉宇卻攢得更深,彷彿不怎麼高興似的。相對的,水伶也開始不爽起來了。

  好吧!就算他已經忘了他的老命是她救的好了,可現在他是在別人家的地盤上,多少也得客氣一點吧?

  可是,他好像不太懂得客氣這兩個字的意義。

  好、好、好!那也無所謂,就算他不懂得那兩個字的意義,更不懂得禮貌是啥玩意兒都沒關係,可她總沒得罪他吧?她甚至還整夜不睡的伺候他耶!他憑什麼擺臉色給她看?

  嫌她「招待不周」?

  還是嫌他眼珠子的色彩還不夠豐富?

  不過……算了,她也不是小氣的人,會救他只是很單純的想救他而己,並沒有期待人家感激涕零或回報她什麼,既然他喜歡裝腔作勢、擺臉色,那她就假裝沒看到不就行了?

  這就叫大人不計小人過……吧?

  想到這裡,水伶才聳聳肩,若無其事地把視線拉離開他的臉,繼而發現自她醒來後,就沒看到黑白的狗影。

  「咦?黑白呢?」

  「黑白?」亞克略一轉眼.「那條狗?它天一黑就出去了。」

  「天黑?」水伶詫異地仰起臉往上看,「可是現在……耶?」話才說到一半,她就傻了眼,隨即扭頭往後望去——洞內依然明亮如白晝,她更驚詫地拉回眼再往上瞪著點點星辰閃爍的夜空。

  「耶?這……這是怎麼一回事?」她驚疑地叫道。

  亞克沒有吭聲,只是轉眼望向她剛剛睡覺的地方,水伶自然也順著他的視線看去。她首先注意到的是在獸皮上多了一根銀白色的物體,繼而更驚訝的發現,那物體雖然只有手指大小,但整個山洞內的光亮正是因它而存在。

  「那是什麼?」她驚呼著跑過去蹲在那物體的旁邊,左看右瞧,就是不敢去碰它。「好……好神奇喔!」

  亞克猶豫了一下,才跟過去把銀白色的物體拿起來放進她手裡。

  「這是我們那兒的照明用品。」

  水伶小心翼翼地捧住銀光,「哇——一點也不會熱耶!」她更驚訝地讚歎。「而且那麼亮,亮得簡直像白天一樣!卻又不會刺眼,唔……這是類似夜明珠那種寶物吧?」

  亞克面無表情。「類似吧!」

  「我就知道!」水伶卻沒注意到,反而得意地揚起了下巴。「雖然我沒見過夜明珠,但是,我聽人家提起過,所以一猜就被我猜到了!」瞧吧、瞧吧!她也不是太無知的人喔!

  逕自在獸皮上盤腿坐下,亞克只是冷淡地悌視著她。水伶拿著銀光又端詳片刻後,才突然想起一件事。

  「啊!你昨晚燒得好厲害喔!而且,直到今天中午的時候你還昏睡不醒呢!怎麼現在你就這麼有精神了?」

  「雖然我很容易因為失血過多而發燒,但是!除非是持續高燒不退,否則,只要一退燒!我的身慮很快就會復元,這種傷頂多三、四天就可以完全痊癒了。」亞克撫了一下繃帶,「你處理得很好,所以,我才能那麼快就退燒了。」他依然是那麼淡然地回道,口氣裡還是一丁點兒感恩的意味也沒有,彷彿只是在敘述某件無關緊要的事實而已。

  「那也沒什麼啦!」水伶聳聳肩。「我從十一歲就開始看護傷患了,你那個傷也不過是小意思而已!我十四歲的時候就替人家切斷過腐爛的腿呢!」

  「十一歲?」亞克揚高了濃眉。

  水伶瞥他一眼,隨即起身去到山洞的另一邊,一邊準備燉煮那兩隻早就處理好的山雞,一邊簡略的敘述她的身世。待她起好火,把鍋子放上去燉的時候,她的敘述也到了尾聲。

  「——我知道你一定很奇怪我為什麼會一個人住在這兒,只是不好意思問而已,不過,現在你就知道原因了吧?」她緩緩轉過身來,發現亞克眼裡的彩虹變換得更快速了。「在這種兵荒馬亂的時代裡啊!還是躲在這兒安全一點,反正有得吃、有得住,我的日子過得還算快活,只要小心一點不要讓人發現就好羅!」

  亞克臉上的冷漠淡然似乎稍微退除了一些,又好像沒有,但可以確定的是他腫眸裡漩渦的流轉很明顯的減速了。深深地凝視她片刻後,他忽然說:「我們那兒幾乎沒有戰爭。」

  水伶先是一愣,繼而驚呼,「完全沒有嗎?」

  「差不多,有的話也只是一些不小的抗爭而已,我們不會放任它們擴大為真正的戰爭。」亞克慢條斯理地說。

  「沒有戰爭的地方嗎?」水伶呆了半晌!而後慢吞吞地回到他面前,學他盤腿坐下,並羨慕嚮往地歎了一口氣。「好好喔!」

  亞克似乎想說什麼,卻又突然改口問:「你現在幾歲了?」

  「十七。」水伶隨口應道。「你呢?」

  「二十四。」亞克漫不經心地回道,「你要在這兒躲多久?」

  「一輩子。」水伶毫不猶豫地說出這三個字,除非有其他更安全的地方讓她去,否則這兒是她唯一的選擇了。「你是到我們這兒來做什麼的?」

  「辦點事。」很簡潔的回答。「一輩子是很久的時間,你不怕寂寞嗎?」

  「至少很安全吧?」水伶反駁。「你是被在這兒附近四處流竄的賊匪盜寇砍傷的嗎?」

  這回亞克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卻很正經地告訴她:「你可以在我傷好之後,要求我陪你去找你的父母親。」他的神情非常嚴肅,嚴肅得有點超過了!簡直就像是在談論一樁非得成功不可的交易似的。

  「才不要!」水伶卻想都不想就一口回絕了。「我找到爹娘的後果只有一種—再被賣掉,而且,這次保證會跟我姊姊一樣,直接被賣進窯子裡去。換了是你,你會希望這樣嗎?」

  亞克頓時啞口無言,水伶見狀,不覺莞爾,繼而若有所思的盯著他瞧了半晌。

  「你的事情辦完了嗎?」

  亞克右眉一挑。「辦完了,如何?」

  「也沒如何啦!只是……」水伶悄悄垂下眼眸,狀似不經心地隨口問道:「你的傷好之後,就要回到你那個沒有戰事的家鄉了嗎?」

  亞克狐疑地注視她片刻。

  「沒有那麼快,別的地方還有事等我去處理。」

  「這樣啊……那……」水伶飛快瞟他一眼。「你想……你想我有沒有機會到……呃……到你的家鄉去看看呢?」

  就剛剛那片刻工夫,她的如意算盤就已經打好了,好歹她也救了他的老命,對吧?那樣他就沒理由拒絕她這個小小的要求吧?而如果那邊真的是那麼和平安詳的話,她就不只是看看而已,說不定乾脆就在那兒定居了呢!

  沒想到,面對著她那張掩不住希冀的臉,亞克卻仍不假思索地斷然邋:「絕不可能!」

  水伶頓時失望的垮下臉來。

  幹嘛拒絕得那麼快嘛!就不能稍微猶豫一下下嗎?就算是假裝的也好嘛!那樣她才能和他比畫兩招太極拳啊!雖然他人高馬大,但太極拳又不是比高大、比力氣,說不定比呀比的,她就莫名其妙的贏了,然後就可以纏著他帶她去那片安樂的淨土了!

  但是,他居然以一句「絕不可能」,就掃得她灰頭土臉的連退七大步,難道他忘了她是他的救命恩人嗎?

  哦!對了,他是忘了!

  「可是…如果你沒空帶我去,或許你可以告訴我怎麼走,我可以自己去呀!」她仍不想放棄最後一線希望。

  亞克非常肯定地搖搖頭。「你自己去不了的。」

  「我可以試試看嘛!」水伶不死心的堅持著。

  亞克依舊搖頭,並在水伶想繼續說服他之前及時轉開了話題。

  「黑白為什麼天一黑就出去?」

  一聽就知道亞克拒絕繼續和她比兩手太極拳了,水伶不由得不滿地噘起小嘴,不甘心地瞪著他好一會兒後,才心不甘、情不願地說:「它看上了山下村落裡的一隻小母狗,晚上都會去找它,因為,它每次去都會帶點小獵物過去。哼哼!這還是我教它的呢!所以,那隻小母狗的主人還很歡迎它,我看啊,說不定它很快就會做爹啦!」

  「那你呢?你不想嫁人了嗎?」亞克聲音低沉。「如果你不想去找你的親人,那麼,你也可以要求我幫你找個好看又有權勢財富的丈夫,如何?」

  不知道為什麼,水伶總覺得亞克的口氣似乎越來越有「談生意」的嫌疑了!

  「不如何!」水伶賭氣地鼓起腮幫子。「我幹嘛嫁人?我就是喜歡自己一個人在這兒老死爛死,你管我那麼多幹什麼?」話落,她就跳起來跑到爐火那邊察看食物燉煮的情形。「你啊!既然不想帶我去你的家鄉看看,傷好了就盡快給我滾蛋!」

  望著水伶那副透著怒氣的背影,亞克不覺蹙起了濃眉。

  不用她拿掃把趕人,他也想越快離開越好,事實上,他清醒過來後不久,就覺得有足夠的體力離開了,問題是——

  「生意」沒談成之前,他走不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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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7 22:57:30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埋怨


  多少恨?
  昨夜夢魂中,
  還以舊時游上苑,
  車如流水馬如龍,
  花月正春風。
  ——李煜.憶江南


  真是長眼睛沒見過那麼厚臉皮的人!

  背著弓箭、拎著兔子,水伶匆匆來到小溪旁,忿忿地扔下兔子、丟開弓箭,活像要宰人似的一把抽出短劍朝天飛舞幾下,還搭配上幾句一般只有粗俗男人才會脫口的咒罵,而後猛然蹲下去抓起兔子開始剝皮剖腹;手上忙著,心裡頭可也沒閒著,嘴裡更是忙著嘰哩咕嚕地埋怨不已。

  「什麼跟什麼嘛!明明傷都已經好了,幹嘛還要我打獵回去孝敬大爺他的五臟廟?救他老命不夠,還得當孝女賢孫的伺候他,他到底把我當成什麼了呀?真是他媽的!」

  罵到這裡,水伶突然一劍高高舉起,繼而狠狠落下,喀一下剁下兔腳,嘴裡還發出殘忍的嘿嘿冷笑聲,彷彿剛剛斬落的正是亞克大爺的腦袋。跟著,手起劍落,又連續斬下其他三顆「腦袋」。

  「每天都一大早就出去,還以為他什麼時候良心發現了,想換個手去打幾隻野味來回報我一下的說,結果每次吃飯時間一到,他大爺就兩手空空的回來張大嘴等吃,他把我那裡當成什麼了?救濟院嗎?」

  啪的一下,她順手把血淋淋的短劍甩在一旁的朽木段上,然後開始動手挖除那只可憐祭品的內臟。

  「真是不可理喻的人,明明是我救了他,還拿他當大爺一樣伺候得周周到到的,不是嗎?毫無轉回餘地的拒絕我的要求就算了,幹嘛還老是拿那種輕忽的眼光看我呢?好像我是笨蛋白癡一樣,真是太過分了!」

  對於滿手的血跡,她卻視若無睹,只是噙著冷酷的笑意,滿腦子想像著現在是在挖某某人的內臟,在扯某某人的腸子!

  「問他的衣服是什麼質料的,他就給我說是我沒聽過的質料;問他那是怎麼縫製的!為什麼看不出來針線的痕跡,他就給我回答是用我所沒聽過的縫製技術,再問他眼睛上戴的!還有手上的那個是什麼,他也給我回答什麼他講了我也聽不懂。簡直是在鬼扯一堆廢話嘛!他都不講,我當然是什麼都不知道啊!可是,他一講我不就聽過了嗎?」

  她嘟嚷著伸了伸腰,而後把清除好的兔肉放進水裡清洗。

  「而最最超級可惡的是,那個混蛋傢伙居然敢用那種若無其事的神情,不但嫌我每天都弄同樣的東西給他吃,而且還大剌剌地點菜說下一餐換隻兔子來!真是他媽的,他到底有沒有搞清楚現在是什麼狀況啊?那兒是山洞,又不是飯館,我也不是搭毛巾、哈腰奉茶的店小二,幹嘛他吃喝兩聲我就得乖乖照辦?下回他是不是要我幫他叫個女人來給他刷背兼上床了?」

  用力的洗呀洗、死命的刷刷刷,邊還嘀嘀咕咕個沒完,而後突然間,她停下所有的動作,只是死瞪著手上的免肉。

  「最可惡的是……是——」她猛然跳起來仰天大吼,「我為什麼就這麼聽他的話啊?」吼完,她喘了幾口氣,再咳兩聲清清喉嚨,然後蹲下去繼續洗呀洗、刷呀——

  「算了,也沒差啦!反正這是最後一次了,等他吃飽後,我就要趕他上路,管他是要往東,還是往西,或是要上天堂、下地獄,那都不關我的事了!既然不讓我去他的家鄉分點好日子來過過,甚至連瞧一下也不行,那就沒什麼好說的了!」

  在他養傷的這段日子裡,為了這件事,她也不知道忍了多少氣、吞了多少火,跟他磨了多少次、浪費了上多少口水.但是,每一圓他都是反過來間她要不要找個好丈夫?或者要不要做個大富翁?抑或是要不要這個、要不要那個的,可就是不理會她真正的願望。一次又一次、一回又一回,就算他不煩,她也煩了!所以……

  她放棄了!

  她什麼也不要了,不再奢望淨天福地,更不希望那位祖宗再留下來讓她伺候了,就按照過去那一年一樣繼續生活下去又有何不好?

  嗯!就是這樣吧!

  只要讓那個自私狂妄、霸道任性,又令人越來越不安的傢伙快快消失在她眼前,一切就可以恢復正常了!不過,說也奇怪,那傢伙明明已經沒事了,早就可以走人了,不是嗎?幹嘛還死賴在她這兒不走呢?都一個多月了,就算有什麼看不見的內傷也早該痊癒了吧?

  難不成是因為這兒有個大白癡不但供他白吃、供他白住,閒來無事還可以白白讓他使喚著玩玩兒……就像現在!所以,他忍不住想白白多「享受」幾天再離開?

  不管了!不管了!反正他要吃兔肉,她也幫他抓隻兔子來了,待會兒就讓他吃到撐死,然後就可以一腳把他踢得遠遠的了!

  對,就這麼辦!

  水伶拎著濕淋淋的兔子起身,正準備打道回「洞」,很不巧的竟讓她瞥見了溪裡那些大過悠哉的魚兒,大概是太平日子過太多了,每條都是肥肥嫩嫩的樣子,而且,嘴巴還拚命一開一合的,彷彿在嘲笑她似的。

  敢笑我?!

  水伶冷笑著把兔子放到溪石上,再拔起短劍……

  半個時辰後,又是兔肉、又是鮮魚地滿載而歸的水伶,興匆匆的穿過山谷直向山洞而去!但就在山谷生局處,她突然停下腳步,疑惑地豎起耳朵聆聽。

  什麼聲音?

  不!不是聲音,是----呃!也不對、應該是說,那不是真正的聲音,而是一種聽不見的聲音,一種耳嗚的感覺!

  那是什麼?打哪兒來的?

  咦?沒有了,是她聽錯了嗎——啊!又來了!

  憑藉著天生野性的本能,她迅速奔向某個方向,穿過一大片灌木叢,來到一片白巖磷石,想也不想地扔開魚兔、弓箭,趴向巖崖邊往山谷探去……

  呀!是亞克耶!

  但是……水伶狐疑地使盡目力望去----他在幹什麼呀?他……耶?還有其他人嗎?

  她忙把身軀更往外探出去,整個人幾乎是半吊在崖邊朝崖下望去的……耶?耶?耶?另外兩個和亞克一模一樣穿著打扮的人,同樣在眼睛上戴著那個奇怪的東西、同樣一身銀色,而且……而且其中之一還是個紅頭髮的女人呢!

  原來真的有紅頭髮的人啊!那……不曉得是不是也有藍色或綠色的頭髮?甚至紫色的?

  不過,話說回來,他們既然是一樣的裝扮,應該是同一國的才對吧?那……他們為什麼分兩邊隔得遠遠的,而且,還大聲對吼著一些她聽不懂的話?然後……然後……他們到底在幹嘛呀?

  水伶的疑問在片刻後就得到答案了。

  崖下那對男女其中之一的男人在吼完之後,突然伸出左手,瞬間,從他手腕上的銀盒子裡突然射出一道光芒,遠遠的朝亞克頭上的岩石擊去!水伶還在詫異那道光芒到底是啥東東時,驀地聽到轟的一聲,亞克上方的破巖迸裂,四下墜落,幾乎是在同一時刻,亞克隱在叢叢樹後的身軀如飛也似的竄出,避向另一邊。

  然而,就在他即將安全地躲入一塊足足有一人高的大岩石後面時!早就伺機而動的另一個銀盒子也射出一道光芒,在剎那間穿過亞克的右大腿,水伶可以清楚的看見亞克是摔到岩石後的。

  雖然這種驚人的武器,還有這種作戰方法水伶都沒見過,但至少兩軍對戰的場面她都嘛已經看到麻痺了,所以,她不但一點也不慌張,甚至反射性的一躍而起,迅速回頭取來弓箭拉開,對準了……

  咦?不對,他們的衣服既然連刀劍都割不開,弓箭大概也沒啥路用吧?那……略一思索,她倏地移動箭矢方向,一箭射出,旋即退身躲開。

  如她所預料的,一聲男人的慘叫先傳來,繼而是女人的悲呼,但奇怪的是,只不過一忽而,兩人的聲音便驀地消失了。

  當狐疑不已的水伶再探出頭去看時,那對男女早已遁形無蹤了!

  當她正猶豫著要不要現身時,亞克卻先拖著腳轉出大岩石後!並高聲問:「水伶,是你嗎?」

  水伶這才多探了一點身子出去,極目在崖下東尋西找!「他們走了嗎?」她也提高聲音叫了回去。

  「走了!」

  「你確定?」

  「很確定!」

  「哦!那……我下去了。」

  瞧見亞克的右腿已經被紫血浸透了,甚至還淌了一地,水伶不再遲疑,她迅速抓起魚兔匆匆跑下山崖奔向亞克。看樣子,他傷得不輕,血又流了那麼多,肯定又要發高燒了,但是……

  她幹嘛又救他呀?她是白癡嗎?這下子,她還能在餵飽他一頓之後,一腳踢他滾蛋嗎?結果又莫名其妙的讓這個傢伙有藉口名正言順的留下來囂張了,這就叫自討苦吃、自找罪受!

  唉——不曉得下一餐他會要求吃什麼?

  是要她攀崖摘燕窩?

  還是抓隻猴腦來補補他的腦?

  不會是要她去宰只熊來燉熊掌給他吃吧?

  當亞克再一次從高燒中清醒過來時,水伶第一句就問他,「他們不是跟你同一國的嗎?」

  亞克慢吞吞地坐了起來。「是。」

  是?

  回答得可真簡潔啊!

  「那他們幹嘛要殺你?」水伶捺著性子問:「你不是說你們那兒都沒有戰爭的嗎?」同時內心也打定主意,這傢伙要是再敢給她用兩言絕句搪塞過去,她就立刻把他五花大綁的扔出去餵狼!

  亞克莫測高深地瞟她一眼,隨即垂下眼瞼盯住自己的大腿,似乎正在專心研究那兒為什麼會包裡著厚厚的繃帶。

  「沒錯,但我也說過有些小小的抗爭。」

  「什麼抗爭?」

  「我說了你也不懂。」

  「廢話!你不說我當然不懂,你說了我說不定就懂了。來,快說!」

  抬眸盯著水伶固執的眼神好半晌,正當水伶以為他要鬆口時,亞克卻轉個身又躺了回去。

  「我想再睡一下!請你別吵我。」這就是他對這個問題的最後「解答」!

  別吵他?!

  別吵他???!!

  太囂張了吧他?他以為他是誰啊?

  水伶恨恨地盯著亞克受傷的大腿,開始慎重的考慮要不要趁他睡著時切斷他的腿!免得將來傷口發炎、腳發爛,像他個性這麼臭的人,老命說不定也會跟著發爛發臭。所以說,嘿嘿!她這就叫未雨先綢繆,絕對不是想整他,絕對不是喔!

  可天人交戰許久之後,水伶還是決定讓他的老命跟著傷口發爛算了,這種人不值得她替他操心太多!

  而後,只要水伶就同樣的問題開啟話端,亞克不是立刻轉開話題,就是說要睡覺,要不就開始點餐說他要吃狸肉或鹿肉什麼的。當她自動換個問題問他用的是什麼樣的武器時,他居然還給她說要喝牛奶!

  天哪!真是令人不敢相信,一個大男人居然說要喝牛奶?!

  去喝馬尿、吃狗屎吧!

  水伶恨得牙癢癢的,卻拿他無可奈何。最後,她還是死心了,決定等他好了之後,就立刻把他扔出去,而且,要親自把他扔得遠遠的,最好是丟到山的那一邊……或是鄰縣……

  乾脆扔進海裡去吧!

  山裡的夜晚總是特別陰森,再加上遠遠傳來的狼嚎是如此的淒厲,枝頭上貓頭鷹轉動著腦袋咕嚕咕嚕地叫個不停,兩粒圓滾滾的眼睛彷彿惡魔的影子似的如影隨形地追著人,更是教人滿心顫抖。

  這時候若是有人悄悄拍一下夜行人的肩膀,恐怕就會有人違抗議都沒來得及抗議一聲就活活地被嚇死了事,然後立刻回過頭來替自己報仇了!

  但亞克偏偏就愛選在這種時候溜出山洞。

  狼嚎?

  那是貓叫吧!

  惡魔的影子?

  兩道冷冽的彩虹光芒一射,不要說惡魔的影子了,就連月影兒都立時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漆黑的山林裡,戴著傳輸目鏡的亞克卻依然能迅捷地在密林間穿梭,在離開山洞好一段距離之後,亞克才選了個隱蔽的山巖暗影,把自己修長的身軀藏了進去,然後右手在左腕的扁平小盒子上摸了一下,小盒子居然自動彈開上面薄薄的一層——原來它還有蓋子啊!跟著,他又按了一下,從小盒子裡立刻傳出聲音來。

  水伶要是在場,肯定又要開始嘰哩呱啦的追問那是哪裡的語言了,有點像是北方的語言,卻又不完全是,口音聽起來很圓潤,若是講慢點的話,甚至有種在吟唱的感覺……

  不,她會先責問他把誰藏在小盒子裡了!

  「亞克?該死的,你怎麼又這麼久才聯絡?」

  「馮偉和黛拉追蹤到我了。」亞克倚著巖壁淡淡地道。

  一聲驚呼傳來。「他們找到你了?你不會那麼遜的又掛綵了吧?」

  亞克面無表情地仰望著暗無星月的天空。

  「是又怎麼樣?」

  那頭的人似乎偷笑了一下。「咳咳……呃!也不怎麼樣啦!那——結果呢?」

  「我又被水伶救了。」

  盒子裡立刻爆出大笑聲。「又一次?哇哈哈,你的運氣裡好耶!」

  亞克冷著臉沒說話,盒子裡繼續笑個不停,直到好半晌後,笑聲才稍稍收斂。

  「我想,亞克,你最好趕快弄清楚她到底要的是什麼比較好吧?你該明白的,沒有回報她的救命之恩,你就走不掉,這是咱們的習俗、規矩,無論你走到哪兒都要遵守。更何況、你欠她的還是雙重的救命之恩,你非得完成她的兩項要求之後才能離開!」

  「我當然知道,也一直在設法要回報她的恩情,但是——」

  「但是什麼?」

  「她的願望只有一個……」

  「什麼?」

  「她想到我們那兒去。」

  「亞克,」拒絕的口氣傳來。「你該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除了這個外,她什麼也不要!」

  「啊……」又是好片刻的靜默後。「唔——既然是這樣嘛……你等等,我查一下資料,看看還有沒有什麼其他的辦法沒有……唔……唔…咦?嗯——亞克,有件事很有趣,你或許會想知道……」

  「什麼事?」亞克依然是一臉的無動於衷。

  「燕水伶今年十七歲,對吧?」

  「那又如何?」

  「嘿嘿!那麼我最好先告訴你,資料上顯示,燕水伶在十七歲那年的冬天,將會被流寇姦殺死在山上,而且,屍體也會被野獸分而食之。」

  亞克仍是面無表情,但他卻陡地屏住呼吸。

  「姦殺?」

  「沒錯。」

  「屍體……被野獸分食?」

  「也沒錯。」

  「今年冬天?」

  「還是沒錯。」

  亞克頓時沒了聲音,事實上,他全身都凍結住了!

  「亞克?亞克……亞克……」

  對方連喚了好幾聲之後,亞克才吁出一大口氣。

  「希恩……」

  「天哪!亞克,你幹嘛呀?怎麼忽然間就沒聲音了?我還以為你又被他們逮到了呢!」

  亞克沒理他,兀自問:「既然水伶今年冬天就要死了,那麼!她應該可以離開這兒了吧?」

  希恩立刻笑了。「呵呵呵!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沒錯,她的基本條件是足夠了,但是,亞克,她還是沒有資格到我們這兒來喔!」

  「那就暫時不要讓她去,等到她有資格了之後再讓她去。」亞克毫不猶豫地這麼提議,似乎是早已成竹在胸了。

  「什麼意思?」

  「希恩,我的搭檔黛拉變節了。」亞克提醒他。

  「這我知道,你上一次受傷就是被她暗算的嘛!還好你夠機警,才能及時逃離那個時空。所以呢?」

  「那你也該知道我的任務沒有搭檔是很吃力的,特別是還要應付馮偉和黛拉的追擊。」

  「是、是,我當然知道,所以,我正在很努力的幫你尋找適合的新搭檔呀!」

  「不需要了,希恩,就讓水伶做我的搭檔吧!」亞克毅然道。

  希恩似乎呆了兩秒,而後驚呼,「你瘋了?亞克,那是不可能的!」

  「為什麼?」

  「這還用問嗎?她什麼都不知道啊!」

  「那就讓她瞭解一切。」

  「為什麼不可能?」

  希恩安靜了一下,繼而以很不贊同的口吻問:「亞克,你不會是想要讓她使用那種方法吧?」似乎還帶了點兒警告的意味。

  「為什麼不可以?」亞克很鎮定地反間。

  「為什麼不可以?」希恩不敢置信地重複。「亞克,你應該知道的啊!除了星人之外,根本沒有多少人能夠承受得起那種傳輸方式呀!好一點的不過是呆了、傻了,糟糕一點的話就崩潰了、瘋了,最怕的就是當場腦血管破裂暴斃,特別是純種的地球人,到現在為止,純種地球人能夠接受的機率只有十萬分之一呀!」

  亞克似乎有一瞬間的猶豫,隨即又想到水伶那頑固倔強的個性!還有那單純的觀念想法和直線型的思考模式,也許她那種人才是最適合那種光速傳輸的對象也說不定。因為!即使再不合理的事,她也不會畏懼逃避,或許會有困惑!但她總會自行用最簡單,甚至有點少根筋的想法去做出「最合理」的解釋,然後愉快地接受它。

  最好的證明就是當她第一次見到他時,她非但不像其他地球人一樣,被他的怪異之處驚嚇到,甚至還表現出理所當然的好奇。很怪胎,卻令人有種難以言喻的感動。

  感動……他實在不應該會有這種感覺產生的。

  因為他和黛拉的性向分析報告裡都只有百分之七的情感成分,其他的全都是理性的邏輯觀念。而且,兩個同樣寡情的搭檔在陌生世界裡穿梭了將近十年,這期間,為了確實而不拖泥帶水的達成任務,他們都用那百分之九十三的理性完全壓抑住那百分之七的感情,久而久之,他們不但越來越無情,甚至變得冷酷了。

  然而,微少並不等於沒有,被強制壓抑住也不代表消失了。所以前不久,黛拉為了馮偉而背叛了貝爾它、背叛了他這將近十年的搭檔時,他竟連半絲憤怒的感覺都沒有,只覺得非常訝異。

  感覺上甚至恍他更冷酷無情的黛拉竟然愛上了對手,居然教百分之七的感倩凌駕於百分之九十三的理智之上,背叛了他,更背叛了貝爾它!

  為什麼?為什麼僅僅百分之七的情感成分,就足以讓她推翻那百分之九十三的理性呢?

  或者……是理智已經轉變為感情了?

  人類真的那麼容易失去理智嗎?

  他不懂!

  然而,此刻他懂不懂這種問題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在這種無法回報救命之恩的情況下,他必須設法先讓水伶脫離死亡的威脅,這才是重點!所以……

  「她承受得了的!」他斷然道。

  「你是在冒險!」希恩不以為然地說。

  「或許是吧!但是……」亞克嗓音低沉的說:「十萬分之一的希望總比完全沒有希望好吧?反正再過幾個月她還是得死,那麼,就算提前幾個月又如何呢?」

  「可是,亞克,」希恩的聲音突然變得十分輕柔,輕柔得有些詭異,「你不該說出這種不確定的話來的,不是嗎?」

  的確是,但是——

  「如果她真的不合適,我知道你也能夠在出問題之前停止一切動作的,不是嗎?」

  「是可以沒錯,但這樣她就絕對沒有資格擔任你的拍檔了!到時候又該怎麼辦?」

  亞克無語的沉默片刻。

  「到時候再說吧!你什麼時候可以準備好?」

  「真的要干啊?」希恩的聲音中帶著淡淡的笑意。「好吧!三天後來拿吧!我會替你向上級報備,而且;想個最好的理由讓他們絕對無法反對,ok?」

  「謝謝。」

  「不必說謝,這是為我自己打算的,誰教我欠了你七個人情那麼多呢?不過現在!我只欠你六個……呃!五個人情了喔!」希恩頓了一下。「不過,拋開還人情不講,其實,我也希望你能成功,你知道,執行這種任務想找個合適的人選還真不容易,每次都要一再篩選測試,反反覆覆的至少要花上半年的時間,而且……」他輕笑。「我想,你最好祈禱能成功,否則……」

  亞克覺得希恩的語氣似乎有點詭異,不覺蹙起了眉宇。

  「否則如何?」

  「笨,自己想想就知道了呀!既然黛拉倒向那邊去了,那麼……嘿嘿!如果沒有水伶加入的話,遲早你都得去嘗嘗做女人的滋味羅!」

  水伶踏出山洞!抬頭一看……很好,天氣很好!陽光普照、萬里無雲,非常適宜上路的日子。

  她側過臉去睨視著跟隨在她身後走出來的亞克。

  「你今天想吃什麼?」

  「魚。」

  水伶點點頭。「好,我會抓幾條大肥魚來讓你吃到飽,然後……」她冷哼。「你就得給我滾蛋了!」這就是所謂的最後的一餐!

  亞克默默地望著她的背影消失在林間,隨即打開腕上的銀盒子。

  「希恩,準備好了嗎?」

  「好了,你過來拿吧!」

  於是,亞克又摸了一下盒子,剎那間,他憑空消失了,可不到片刻,他又平空出現在原地,彷彿他從未離開過似的,只不過,他手上多了一副較小型的傳輸目鏡和同他手腕上一模一樣的銀盒子,還有一套銀色服飾和靴子。

  抬眼瞄了一下樹上那只目瞪口呆地盯著他的猴子,他聳聳肩後便轉身進入山洞內了。

  午後——

  「吃飽了?」

  「吃飽了。」

  水伶誇張地點點頭。「太好了,那——」她擺了一個送客的手勢。「大爺,您可以滾蛋了吧?」

  亞克卻沒有動,依然坐在原處若有所思地注視著水伶,水伶不由得猛翻白眼。

  「拜託,你不會是還想賴著不走吧?」

  亞克垂下眼看著手腕上的通訊器。「你真的沒有其他的願望?除了想去我來的地方之外?」

  「是又如何?」不提還好,一提起這個,水伶心中不覺又升起一把火來。「反正你是死也不給我去,現在又提它幹嘛?」是希望她先揍他一頓才讓他離開嗎?嗯!這樣還算有點良心,知道要先讓她出出氣,等他離開後,她才不會繼續郁卒下去。

  亞克抬起眼眸,眸中的彩虹漩渦從未轉換得如此快速過。

  「我可以帶你去!但是……」

  水伶愣了一下,隨即驚喜地叫道:「你願意帶我去了?!」

  亞克轉望洞口,盯在斜射進來的日影上。

  「但是,我來的地方並不是隨便任何人都可以去的。」

  水伶的喜容稍斂。「什麼意思?」

  「你不是那兒的人,如果你一定要去的話,就必須要有一定的條件和足夠的資格。」亞克慢條斯理地說。「你的條件是可以了,但是資格上嘛……」

  水伶狐疑地挑挑眉。「什麼條件?什麼資格?我需要什麼資格才可以去?」

  亞克瞟她一眼。「你必須和我去進行任務,為了維護那兒的和平安寧所必須進行的任務,直到那邊的人覺得你對那兒已經有足夠的貢獻之後,他們才會允許你過去。」

  他說的簡單,水伶卻更是滿頭霧水了。「任務?什麼樣的任務?不會是暗殺或竊取機密之類的吧?」聽起來好像很嚴重的樣子,不會是國與國之間的明爭暗鬥吧?

  「不!我的任務是還原!而不是破壞。」

  「還原?破壞?」水伶茫然地望著他。「什麼意思?麻煩你解釋清楚一點好不好?」

  亞克輕輕搖頭。「你想要瞭解一切,就必須先答應我,你願意和我成為搭檔一起去完成任務,並且,除了我以外,你必須對所有你即將碰到的任何人保守秘密,直到你夠資格被我那邊的人接受為止。」

  「哪有這種事的!」水伶立刻高聲抗議。「什麼都還不清楚,就教人家答應這個、答應那個的,這樣根本……」

  「你必須信任我!」亞克堅決地打斷她的抗議。「完全信任我,否則,我們就不可能成為搭檔,而你也不會有機會去任何你所想去的地方了。」

  水伶窒住了。

  相信他?

  就這樣相信他?

  拜託,憑什麼?他憑什麼叫她就這樣相信他?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在她的下意識裡、直覺上!她知道自己是信任他的,

  如果他會說謊,一開始就可以隨便說說來應付她一大堆的問題吧?

  可是他沒有,儘管知道他那樣的回答會惹她生氣,可他就是沒有隨便說些好聽的話來哄哄她。他是用很認真的態度在對待她的,儘管那種態度實在有夠讓人火大,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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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7 22:57:51 |只看該作者
 
  「好吧!我相信你,」水伶也很嚴肅地答應他了。「而且,也給你我的承諾,我絕不會把秘密洩漏出去的。」

  亞克滿意地頷首。「我也相信你,相信你對我的信任,也相信你的承諾。」話落,他拿出那副較小的傳輸目鏡往她的頭上套去。「戴上這個,你就可以知道你想要瞭解的一切了。」

  水伶一見不覺又驚訝又疑惑地睜大了眼,同時雙手也下意識地伸出去推拒亞克正要替她戴上的東西。

  「等等、等等!這個……這個……你是不是最好先把這個東西是幹什麼用的解釋一下比較好?」

  亞克停住了。「你不是說你相信我嗎?」

  說是那麼說啦!可是,信任這種東西並不是說有多少就能有多少的吧?

  「呃……」水伶想反駁,卻不知道該怎麼反駁。「可是……可是這個……這個……」

  「如果你真的相信我,那麼,我有沒有先解釋清楚並不重要吧?何況……」亞克並沒有收回目鏡,依然擺在要替她戴上的姿勢。「其實,你只要戴上去之後,不必我解釋,你就會知道這是做什麼用的了。」

  「但……但是——」水伶仍然瞪著那副目鏡在猶豫。

  亞克臉色微沉。「如果這東西會害人,我會一出山洞就戴上它嗎?」

  咦?說的也是喔!

  除了停留在山洞內的時間之外,他幾乎是時時刻刻都戴著那副奇奇怪怪的東西,她問過他為什麼,可他總是淡淡地瞥她一眼而從不回答她.有一回,她還趁他睡覺時,想偷偷戴上去看看到底是幹什麼用的呢!可惜他那副太大了,根本不合她的腦袋。

  一想到這裡,她的疑慮消失了,濃濃的好奇心代之而起。

  「好、好,我戴、我戴。」說著,她還把東西搶過來自己戴上。「咦?喂!拜託,黑漆抹烏的,什麼也看不見嘛!你要我當瞎子嗎?」

  亞克的臉色在她一戴上目鏡之後,就顯得非常嚴肅沉重起來了。

  「記住,水伶,不要抗拒它,懂嗎?絕對不要抗拒它!」

  「嘎?」

  沒理會她,亞克一摸手上的通訊器。「希恩,可以開始了!」

  「啥?你在跟我說……啊!」

  話說到一半,水伶就突然噤聲了,小嘴張得大大的,而且!一直保持著那個樣子!直到一盞茶工夫後,通訊器才傳出希恩的聲音。

  「亞克,上集ok了!」

  亞克立刻把傳輸目鏡從水伶的頭上取下。

  「水伶?」

  卻見水伶的雙眸睜得老大,還直眼瞪著前方,小嘴兒依然張得大大的,一動不動地保持著原來的姿勢毫無反應。亞克也沒再叫她,逕自起身靠在洞口邊!望著火熱的艷陽緩緩地朝西斜,再往下落。

  直到黑夜來臨前的夕陽與他眼中的彩虹相互輝映時,他才聽到身後傳來一聲囁嚅的呼喚。

  「亞克……」

  他回過身來,緩慢地來到水伶身前坐下,並仔細審視她臉上的神情。從她臉上的困惑與掙扎!他知道她正在努力為一切不合理的事找尋合理的答案!但現在,至少有一件事是能夠肯定的了——水伶是那十萬分之一能夠接受這種傳輸方法的地球人之一。

  「水伶?」

  「我在想……」水伶猶豫著。「你能不能用比較簡單的方法跟我解釋一下呢?我覺得……覺得太複雜了,我搞不太懂耶!」

  亞克垂眸兩秒,隨即又抬起來,眼中的鮮艷漩渦緩緩轉動著,閃爍著異樣的光彩。

  「它……」他指著目鏡。「剛剛在告訴你,你現在所處的地方——地球,她是怎麼來的、她有多大、生命又是如何出現的、人類至今的歷史又是如何演變的,除了這兒,海的另一邊,甚至整顆地球上又有多少人種,他們和你們又有什麼不同,總之,就是地球和生命的歷史。」

  「哦……」水伶垂下眼瞼,又思考了好半天之後。「原來……原來不只眼睛、頭髮和血的顏色不一樣,原來——原來那些商旅所謂的遙遠的那邊竟然是那麼遙遠,光是用嘴巴形容,還真的不太容易瞭解呢!而且,原來……原來這個……呃!地球上有那麼多不同的人啊?我還以為我大概都知道了呢!結果……」

  她不好意思地笑笑,「原來我聽來的只是一小部分而已。」而後悄悄地抬眼覦著亞克。

  「前面我是不太能理解啦!但是,後面的我大概可以瞭解。我還記得曾經有人叫我生吃魚肉,我不敢吃!哭著說吃了會死翹翹,結果那個人就罵我,說很久以前的人連火是什麼都不知道,他們不都是生吃的嗎?人家還不是照樣活蹦亂跳的活下來了。我想,應該跟那個道理一樣吧!以前的人就是那樣什麼都不懂,然後慢慢的這個學一點、那個懂一點,才會有現在這種生活的,對吧?」

  亞克點點頭。「你說的沒錯。」

  水伶笑了,可又立刻消失了,「可是……」她既好奇,又疑惑地盯著傳輸目目鏡。「那個——那個到底是什麼呢?它——它怎麼能——」

  「水伶,」亞克打岔道:「你再戴一次就知道了。」

  水伶微微一愣。「再戴一次?但是,不是已經……已經都結束了嗎?還有什麼過去的事沒有提到嗎?」

  亞克搖頭。「這次不是過去的事。」

  「呃?不是過去的事?那是什麼?」

  「戴上去就知道了。」亞克再一次把傳輸目鏡往水伶的頭上套,水伶有點遲疑地望著他。「相信我。」

  水伶又猶豫了一下後,才又一次自動拿傳輸目鏡戴上!而且,再一次呈現癡呆狀態。這次比前一回又稍微久了一點,當傳輸目鏡拿下來時,水伶的神情更加茫然了。

  亞克把那根照明物拿出來放在她身邊,讓整個山洞回復到白天時的明亮,而後逕自踏出山洞走向黑漆漆的暗夜裡。

  半個時辰後,他拎著一隻小山豬回來,看水伶依然是精雕細琢的石雕像一尊,便把小山豬扔在煮食的角落裡,而後如同下午一般,在山洞口巖壁旁坐著等待。望著樹影飛動的暗林,靜靜聆聽夜的溫柔細語,他默默等候著。

  然後,就在黎明的前夕,那最漆黑的一刻裡,水伶悄悄的來到他身邊坐下,她凝視著亞克的側面沉默片刻。

  「亞克。」

  「嗯?」

  「你……你……你真的是從那個——那個……呃!未來世界來的?」

  「是的。」

  「是喔!」

  水伶驚歎地又看了一會兒亞克,而後仰望著夜空中即將隱沒的點點星辰。

  「那——那上面裡的也有人?「

  「有。」

  「每一顆?」

  「不,並不是都有,少部分吧!」

  「哦!那……」水伶眨也不眨地盯住夜空中最閃亮的那顆星星。「我想也是不奇怪啦!小時候,我總認為只有我的生長範圍內有人——稍微長大以後,聽說遙遠的遠方也有人;後來被亂軍抓去,又聽那些人談論到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才知道原來渡海的那一邊也有不少人,而他們的眼睛和頭髮顏色和我們是不太一樣的,所以……」

  她聳聳肩。「如果有人再跟我說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我想,我是沒資格說一定沒有的,因為過去我所知道的畢竟太少了,但是……」水伶慢慢拉回視線,移到亞克的臉上。「為什麼他們的長相和我們差那麼多呢?」

  「為了適應環境。」亞克則始終凝視著暗林。「不同的環境就會有不同的進化過程,而貝爾它星球是個生活條件很嚴苛的星球,要適應那兒的環境,就會有更嚴苛的進化。」

  水伶沉思片刻。

  「就像我們在地上呼吸,可是不能在水裡呼吸,而魚兒就可以在水裡呼吸!卻不能離水而活,因為彼此是在不同的環境裡進化的,對嗎?」

  「對。」

  「那……」水伶躊躇了一下。「那你的眼睛和血的顏色是……」

  「我是混血兒,貝爾它星人和地球人的混血。」亞克曲起一膝來搭著手肘。「自從貝爾它星球爆炸,貝爾它星人在太空中飄蕩多年後,終於在太陽系這邊找到一個比較適宜他們生存的星球,也就是地球。當時,地球已經因為地球人自己的愚蠢而瀕臨毀滅的邊緣,整個地球遭受到無可挽日的污染,地球人也所剩無幾,而且,完全回到過去蠻荒時代的生活了。」

  「是貝爾它星人以超高度的科技把地球拯救回來,並治好地球人因核戰感染導致的各種絕症,星人只期望彼此能和平共存於地球上,畢竟當時的地球人真的很少了!而且,也不是所有的星人都能逃過那場貝爾它星球爆炸的劫難。因此,地球要提供兩種不同人種生活應該是綽綽有餘了。」

  「可是不久之後,星人就發現地球的環境還是不太適宜他們,因此,他們的壽命銳減,生育力幾乎降為零,再這樣下去的話,恐怕不久後他們就會有滅種之虞。於是,為了保存種族,也為了與地球人更融洽的相處,他們決定與地球人結合,以便生出擁有他們的血統,又有地球人旺盛生命力的混血兒後代——塔莎人,」亞克淡淡地瞥她一眼。「我就是其中之了」

  「哦……」水伶這才恍然大悟。「所以,你才會有地球人的外型,以及星人的眼睛和血的顏色是嗎?」

  亞克頷首,水伶腦袋一歪。

  「那為什麼說你們那邊沒有戰爭,卻有抗爭呢?」

  「因為地球人的私慾心太重了。」亞克冷哼。「當初是星人把地球拯救回來的!也是星人免於地球人絕種之危,更是星人幫助地球人在最短的期間內找回他們的文明。可一日地球人不再需要星人的幫助時,某些私慾貪念特別重的地球人,便會開始抗議星人佔領了地球。」

  「耶?怎麼可以這樣?」水伶脫口道。「簡直是忘恩負義嘛!」

  亞克瞟她一眼。「總而言之,那些地球人始終抗議由星人來主導地球的生命,他們堅決要求應該讓他們接手回去才對。」

  「才不要呢!」水伶再一次衝口而出。「看他們這樣子,如果真的把地球再交回他們手上的話,恐怕地球得再經歷另一場浩劫了,到時候,又有哪顆星球的人能來幫地球人呢?」

  「也許就是考慮到這點!所以!大部分的地球人都認為讓星人來統治地球也未嘗不可,至少大家都生活的很和樂安詳,無論是地球人或星人,地位一律平等,再也沒有戰爭、沒有痛苦不安,而地球人……」亞克輕蔑地撤了一下唇角。「地球人本身就是好戰份子,無論什麼事都要爭,爭到最後只有同歸於盡而已,我想,大部分的地球人都不想再過回原始時代的生活了!」

  「結果呢?」水伶顯得有點焦急地問。「星人如何處理這件抗爭呢?」

  「星人性好和平,並不想引起戰爭,所以,他們一直忍氣吞聲的和地球人談判,最後,雙方同意由星人和地球人的後代來管理地球。」

  「好主意!」水伶猛點頭。「這樣他們應該沒話講了吧?」

  「有,他們還是有話講。」

  水伶呆了呆。「耶?這樣還不行?怎麼這麼難伺候呀?這回又是為什麼了?」

  「這個就得談到地球人和星人的不同點了。」

  水伶立刻擺好聆聽指教的神態。

  「基本上來講,地球人是一種感情用事、私心又重的動物,而星人卻恰好相反,星人根本沒有感情這回事,他們是一種完全理性的團體生物,沒有自我、沒有私慾、沒有愛恨情仇,每一個個體的一生都是以團體為生命重心。

  說好聽點,他們是極為聰明理智的動物,說難聽點,他們是冷酷無情的生物,他們可以為團體利益而犧牲個人,完全沒有一絲猶豫,就好像螞蟻……」

  「螞蟻?」

  從地上黏起一隻過路客,亞克把一隻山區大螞蟻放在水伶的手上。

  「對,就像它,每一隻螞蟻都是為蟻後而生,為蟻後而奮鬥努力,最後為蟻後而死。星人雖然沒有類似蟻後的領導人,只有大家推選出來的領導階層,但無論是領導階層或非領導階層,所有星人的一生全都是為星人整個種族的利益而努力奮鬥的。」

  「好團結啊!」水伶低歎.

  「兩種不同的種族結合之後的生命,當然也有不同的相異處……」

  水伶上下瞄著亞克。「你是說……」

  亞克立刻明白她在想什麼。「不,不是外表,星人與地球人的混血後代的外表都是一樣的,不同的是內在,是理性和感情分配多寡上的不同。有的人理性重於感情,有的是感情重於理性……」

  「哦!瞭解了,」水伶點頭道。「其實,地球人也差不多是這樣的嘛!」

  「當初為了公平起見,一開始就說好理性重於感情的塔莎人歸星人,而感情重於理智的塔莎人歸地球人!這樣恰好符合彼此的種族特性。」

  水伶又開始猛點頭了。「嗯、嗯!這樣很公平,這回地球人應該沒話說了吧?」

  亞克哼了哼。「如果真的沒話說了,還會有今天的事嗎?」

  水伶張了張嘴,隨即又闔上,繼而悶悶地咕噥一句,「就知道!」

  「地球人之所以願意和星人結合,是因為星人的腦力比地球人發達,地球人貪星人的智慧,可是偏偏他們得到的地球塔莎人雖然在個性感情方面都和地球人差不多,然而,無論是貝爾塔莎人或地球塔莎人的智力,都是與理性成正比的。也就是說,塔莎人的理性比例越大,智力也就越高、越接近星人,所以,那些地球人還是覺得他們吃虧了。」

  水伶不清不楚地嘟嚷兩句,聽起來很類似咒罵之類的髒話。

  「因此,他們依然在抗爭,因為他們覺得,如果不由他們來壓制星人和貝爾塔莎人的話,早晚會被智力高過他們許多的星人和貝爾塔莎人消滅掉!問題是,一般地球人的惰性也很大,安寧的日子過得越久,他們就越不想動,所以,那些領導抗爭的地球人得不到足夠的支持……」

  「那就該放棄了吧?」水伶忍不住又插進來一句。

  亞克冷笑一下。「不!他們換另一種方式來抗爭……」

  「什麼方式?」

  「他們認為地球之所以會被星人佔領,是因為過去的歷史導致後天的結果,所以,他們決定去改變歷史……」

  「嗄?改變歷史?」

  「是的,改變歷史,雖然他們也不知道改變之後的結果會如何,但肯定改變之後的情況一定和現在不一樣。」

  「喂、喂!拜託,結果會如何都不知道,就這樣隨便竄改歷史嗎?」水伶抗議。「要是結果更糟糕怎麼辦?要是結果是地球提早在星人還沒有來到之前就完蛋大吉怎麼辦?」

  亞克微微一挑眉。「你抗議錯對象了吧?」

  「呃?」水伶呆了一下,隨即尷尬地搔搔後腦勺。「啊!抱歉,抱歉,一時情急、一時情急!」

  亞克哼了哼。「總而言之,他們竊取了一台星人製造的時光機,於是開始到處去改變歷史,而我的任務就是負責把他們改變的歷史再糾正回來,也就是把正確的歷史再重演一次。」

  水伶又哦了一聲。「我瞭解了,這回真的瞭解了,因為,你一直在破壞他們的成果,所以,他們才要追殺你,對吧?」

  亞克點點頭。「其實,那天那個女人她叫黛拉,她原本是我的搭檔,卻沒想到她竟然愛上了馮偉,也就是那個負責竄改歷史的地球塔莎人,所以,她背叛了星人而投向馮偉。」

  水伶聞言,不禁詭異地斜睨著亞克老半天。

  「我猜……你是被黛拉暗算的?」

  亞克無言頷首,水伶倏地瞇起雙眼。

  「你——也喜歡那個黛拉?」本知道為何,她問這句話的時候,心裡頭竟然有點不太舒服的感覺。

  亞克皺眉。「為什麼這麼問?我跟她只是被分配到的搭檔而已!無所謂喜不喜歡。事實上,我根本不瞭解喜歡的感覺。在我的個性分析報告裡,我的感情成分只有百分之七,所以,你跟我談論這方面的問題是毫無意義的,因為,我從來沒有過那種感覺。」

  「是喔!」水伶驚訝地望著他。「只有——百分之七?」

  亞克點點頭。「百分之七。」

  他的表情看起來還滿得意的樣子呢!

  「其他……全都是理性?」

  「完全的理性!」

  這會兒神情似乎更得意了!

  「也就是說你是個——」

  「嗯?」

  「木頭人?」

  亞克愣了一下,隨即大攢雙眉。「我是貝爾塔莎人,不是木頭人,貝爾塔莎人是以能擁有冷靜的理性為傲的!」

  是、是、是!理性、理性,冷靜的理性!不過,管他是木頭人,還是塔莎人,這個不重要,重要的是……

  水伶聳聳肩,隨即轉開了話題。「你是要我代替黛拉成為你的搭檔,然後一塊兒去糾正歷史?」

  「對。」

  水伶立刻咧出一個大大的笑容,幾乎要咧到耳後去了。「沒問題,交給我就行了!」這好像比到他的世界生活更令人期待喔!

  交給她就行了?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教人不禁要忐忑起來,不知道她會不會把歷史搞得更混亂了?

  「我有義務要警告你,如果你成為我的搭檔,同時也會成為馮偉的狙擊對像喔!」亞克理智地提醒她。

  「怕他啊?」水伶豪爽地猛拍胸脯。「來就來,誰怕誰呀!」

  亞克凝視她片刻。

  「你真的都瞭解了?」

  水伶瞥視著他,「老實說……」眨了眨眼。「不是完全瞭解!」她轉眸眺望已然攀升至山頂的暖陽。

  「就整體而言,我並不能完全融會貫通啦!,但是……」她用食指鑽鑽太陽穴。「你們已經用那種方法讓我『知道』了,而且是從頭到尾詳詳細細的『知道』了,現在就算我想否決,都不曉得該如何否決法,因為,我已經確確實實的『知道』了嘛!然而,『知道』是一回事,接受又是另一回事了,所以……」她聳聳肩。「我想,可能還需要一點時間才能慢慢接受這一切吧!」

  「但是你並不排拒它?」

  「我為什麼要排拒?」水伶奇怪地問。「事實就是事實嘛!難道我排拒它的話,它就會消失了嗎?再說,在亂軍裡生活的那段日子,我唯一的樂趣就是聽那些遠地商旅談論一些稀奇古怪的事兒,而且,越奇怪越新鮮的事,我就越好奇、越有興趣。或許很多人都不相信他們所說的,認為他們是在臭屁,但我寧願相信那是真的,這樣才能為殘酷無望的日子增添一點色彩與希望,我是這麼覺得的。」

  她停頓了一下,又補充道:「而事實也證明我的想法沒錯,不是嗎?我原本可能要在這個山裡躲一輩子的,但因為我相信了那些商旅的話,相信除了漢族之外,還有其他種族的人,所以,當我碰上你時,才不會像一般人一樣因為你的眼睛不同而把你當成妖怪,因此,現在我才有機會離開這兒啊!」

  「沒錯,無論是什麼種族,就算外表有什麼不同,同樣都是人。」亞克拍拍她的肩膀,一副很滿意她這個新搭檔的樣子。「好了,趕快去準備一下,黑白也得交託給某個人吧?希恩隨時都可能會有通知過來,我們必須預先準備好,以便隨時都可以離開才行。」

  「哦!好。」水伶立刻興奮地跳起來轉身要走,隨即又停下腳步回過頭來。「啊!對了,你曾經說過,我已經有基本的條件可以去你那個未來的世界,你說的是什麼條件呢?」

  「什麼條件啊?」亞克慢條斯理地起身轉向她。「條件就是,你必須是個對歷史完全無關緊要的人,這個世界多你一個不算多,少你一個也不會有任何影響。簡而言之,你啊!比一顆細沙還不如,細沙刺到眼裡會痛,而你對任何人、任何事、任何歷史都無關痛癢,也就是說,你什麼也不是!」

  水伶聽得都傻了。半晌後,她才一臉大便地回身進山洞,邊咕噥著,「早知道就不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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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改變


  雲一媧,玉一梭,
  譫譫衫兒薄薄羅,
  輕顰雙黛螺,
  秋風多,雨相合,
  廉外芭蕉三兩窠,
  夜長人奈何?
  ——李煜.長相思


  西元一八八二年嚴冬一月二十九日,哈德遜河的河面因結冰而呈現一片灰白,沿岸的樹葉也都凋落了,在一輛從波福克西出發的馬車車廂裡,一對男女正兩顆腦袋湊成一堆地喝喝低語著。

  「……絕對絕對不能出錯,懂嗎?雖然貝爾它那邊在出現警訊後!會立刻設法控制住這個世紀的時空,暫時不會讓被惡意改變的歷史真正影響到後世,但頂多也只能維持九天而已。所以,這種錯誤狀況如果不在九天內糾正過來的話!歷史便會真正改變過來了,屆時將會有什麼結果誰也不得而知!」

  男的神情嚴肅,女的也很配合地猛點頭。

  「瞭解、瞭解!」

  「幸好這次的任務非常簡單,我相信,就算你是生手也應該沒問題才對。」

  「很高興你對我有信心。」

  「剛剛希恩已經把你該知道的資料都傳輸給你了,包括你所要替代對象的生平、個性!還有她的生活習慣、語言,甚至口音等等,我想,你應該知道該怎麼做了吧?」

  女的臉上立刻浮現出「沒問題,包在我身上」的傲然神情。

  「知道、知道。」

  「記住,在這兒要使用這兒的語言,明白嗎?」

  「明白、明白。」無論他說什麼,她都點頭稱是就對了。

  「還有……」男的抓起女的的左手來,指著銀盒子的左上方。「記住,當你按下這個按鈕之後,除了我們彼此能看見對方的真面目之外,在其他人眼中,我們就是各自扮演的角色。至於右邊這個!就需要用到我告訴你的密碼了,但無論如何,你絕對不要去碰它,因為它是你的生命控制器,只要你依然穿梭在時空中,無論是十年、二十年,甚至是一百年,它都能讓你維持在你此刻的十七歲而不會有所變化。」

  他往下指。「這個是和希恩的通訊格!旁邊這個是和我的通訊格,中間這個你已經知道了,是時空變換鈕,最底邊這兩個則是武器開掣。」接著,他視線移到女的手上抱著的黑皮袋裡,裡頭藏有兩個銀色目鏡。「至於目鏡,則有傳輸功能,也有紫外線、X光和一千公尺的遠視功能;同時它也是你的個人專用電腦,只適用於你的腦波,其他人的腦波完全無法使用。當你戴著時,只要你一想,它就會自動隨著你的意念操作,讓你能看至遙遠的那一頭,透視任何物質,或者將你所要的資料傳輸進你的腦海裡,再來是……」

  「停!」神情越來越不對的女孩突然低吼一聲。「拜託!雖然你說的我都知道,但是……但是我還聽不習慣那種名詞啊!你這樣一口氣告訴我,我——我根本來不及適應嘛!」

  男的蹙眉,旋即又展開。「好,那我只再說一件事,這個通訊器一日戴在你的手上之後,除了你自己外,就沒有任何人能拿下來了。但是同樣的,你也絕對不能拿下來,就算是暫時的也不可以,因為我剛剛說過,它也是你的生命控制器,所以——」他的神情更顯嚴肅。

  「如果沒有事先設定好就取下來,你的生命週期會立刻亂掉,屆時,你可能會在瞬間變成一尊木乃伊,也可能在剎時間縮成一顆細胞,甚至是化為虛無!而且,絕對來不及挽會,這點一定要切記。」

  「這樣啊……」水伶也皺眉瞪著左手腕上的通訊器。「可是,當我在扮演別人的時候,我總不能讓人家看見這個吧?否則我怎麼解釋啊?」

  亞克把她的手翻過來,指著帶子上中間的紅點,細細小小的,不仔細看還真看不出來。

  「按一下,通訊器便會隱形,除了你自己之外,沒有其他人看得到,按兩下,你整個人都會隱形了。」

  「隱形?哦!你是說看不見了?」水伶驚訝地看看通訊器!再指指自己身上的衣服和目鏡。「這個也……」

  「只要是穿戴在你身上的東西,全都會隨著你的人而隱形,但是……」亞克指指自己的眼睛。「我還是看得到。」

  「咦?為什麼?」水伶瞪著他的眼睛。「那你隱形的時候呢?我也看得到你羅?」

  亞克搖搖頭。「只有擁有星人這種眼睛的人才看得到隱形的人事物。」

  水伶愣了一下,隨即大叫,「不公平!怎麼……唔!」

  亞克沉著臉摀住她的嘴。「你想幹什麼?別忘了前面的馬車伕並不是我們一夥的,你想讓他懷疑嗎?」

  水伶立即一臉懺悔的猛搖頭,亞克這才放開手。

  「小心一點!」亞克低叱。「好了,準備一下,就快到了,有什麼問題趕快發問。」

  水伶很認真的想了一下。

  「啊!對了,你那個時代也是男人接生的嗎?」

  「不是。」

  水伶立時鬆了一大口氣。

  「還好,是女人。」

  「也不是。」

  水伶愣了愣。

  「呃?」

  「自己生。」

  水伶頓時傻住了。

  呃?不……不會吧?

  在那楝從西面窗戶可以俯視綿延到河邊山丘的大房子裡,來來往往的傭僕和主人一家子,神色興奮又緊張地穿梭低語、相互走告,沒有人對窗外這季節的景觀有任何欣賞的興致。

  二樓的主臥室裡,二十七歲的莎拉滿頭大汗地揪住床單,勇敢地咬緊牙根不哼出半聲來。而她的丈夫,五十四歲的詹姆士正在門外措手徘徊,焦急地等待第二任妻子為他生下第二胎。

  至於床邊的醫生,則小心翼翼地計量著將要使用在產婦身上的哥羅芳麻醉藥,忙進忙出的女僕們則依次把乾淨的毛巾、熱水和煮沸過的器具端進來,一臉緊張的護士七手八腳地按照醫生的吩咐取出其他用具,驀地----

  鏗鏘!

  尖銳的一個聲響響起,所有的視線全朝同一個方向飛去,只見護士小姐扯著一臉尷尬的笑容連聲說sorry,並忙著把掉落在地上的東西撿起來。片刻後,莎拉開始忍不住呻吟,彷彿在配合她的節奏似的,又是……

  「專心一點!」

  「對不起!對不起!」

  又是好半晌過去,當醫生正在使用適當劑量的哥羅芳好減輕產婦的痛苦,以免她在尚未生產前就用盡力氣時……

  乒乒乓乓喱唧當當鏘!

  醫生的動作僵了僵,而後慢吞吞地轉回頭來,往下瞄了一眼,跟著若無其事地對女僕點了點頭。

  「麻煩你們再去消毒一次好嗎?而且要盡快,因為夫人快生了!」

  女僕得令,匆匆忙忙地把灑了一地的器具收拾好衝出去,醫生這才把視線移到護士困窘的臉上。

  「很困難嗎?」

  他的聲音很低沉,語調也很平靜,似乎頗能理解她的失態,但護士卻可以在醫生臉上看到兩個大字——忍耐!

  「也……也不是啦!」她囁嚅道。

  「那是有什麼問題嗎?」

  「問題喔?」護士搔搔腦袋,隨即歎了口氣。「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問題啦!只不過——只不過……」她不好意思地咧開嘴。

  「嘿嘿!我只是覺得不太習慣而已,雖然我的腦子裡早就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了,可一旦真的身處在這種跟我過去所處的環境完全不同的世界裡,周圍的人事物對我而言,還是會顯得那麼新奇,我……嘿嘿!實在是忍不住好奇、實在忍不住分心,所以……所以……」

  是喔!難怪她的兩隻手正事不做,總是這邊摸摸、那邊撫撫,而且,一雙眼珠子老是東張西望的,甚至還拚命往窗外探,就連床邊那個銀光閃閃、雕刻精緻的尿壺她都盯著看了好久,原來純粹是好奇心在作怪。

  「我瞭解,可是,你就不能等任務結束之後再來滿足你的好奇心嗎?」醫生忍耐地說。

  護士又抓了抓腦袋。「好嘛、好嘛!那從現在開始,我一定會心無旁騖!只專心在該做的事上!保證絕不會再失誤了,這樣總可以了吧?」

  醫生懷疑地斜睨著她。「真的?」

  護士猛點頭。「當然!」

  醫生似乎還不太放心。「你確定?」

  護士信心滿滿地用力捶了一下自己的胸脯。「安啦、安啦!包在我身上絕對沒有問題啦!」

  「很好。」

  醫生也學她用力地點了一下腦袋,而後轉回去專注在產婦身上,可不知道是否是護士的錯覺,她總覺得他最後那一眼似乎有些譏誚的味道。

  「那就麻煩你先注意一下,等那些女僕回來之後,絕對不能再講那該死的中文了!」

  護士陡地倒抽了一口氣,這才驚覺自己一直在說中文,即使醫生始終是以英文與她對話,她卻還是改不了口。幸好床上的產婦在使用過哥羅芳之後,意識已經不太清楚了,否則早就穿幫了。

  「啊!對不起、對不……呃!sorry、sorry!」

  醫生哼了哼當作回應,就在這時,那些女僕們也回來了,把那些重新煮沸消毒過的器具交給護士之後,又退回一旁靜待其他吩咐。而護士似乎也真的開始專心在她的工作上,不再出什麼岔子了。

  然而不久,當醫生正要掀開……

  「咦?啊!等等、等等!」護士小姐突然脫口叫了出來,甚至還猛一下扯住醫生的袖子。

  醫生立刻不悅地蹙起眉來。「幹什麼?」

  護士小姐不安地瞟了一下一旁的女僕,而後神經兮兮地把醫生拉開一邊去咬耳朵。

  「那個你——你真的要……呃……要替她接生嗎?」

  「不是我,難道是你?」

  護士立時驚喘一聲。「開……開玩笑,我又不會!」

  醫生終於開始出現不耐煩的神情了。「既然你不會,那麼,當然就只好由我來接生了,這樣你還有什麼意見?」

  護士愣了一下!隨即漲紅了臉,更壓低聲音說:「可……可是她又不是你老婆!你……你怎麼可以又……又看又……又摸她……呃!呃……她那邊呢?她……她是個大肚婆耶!你這麼慾求不滿嗎?」

  這是什麼歪理?為什麼男人替女人接生就是慾求不滿?

  她到底在想什麼呀?無論她是要搞鬼或搗蛋,抑或是真的不懂,也得先看看場合、瞧瞧時機對不對再來搞笑吧?

  「那麼——」醫生的唇角突然勾起一彎嘲諷的角度。「你是建議要由她丈夫來幫她接生羅?」

  護士呆了呆,脫口道:「當然不是!雖然只差了一個字,但是,丈夫和大夫根本就搭不上邊,怎麼可能知道該怎麼幫她接生嘛?」

  醫生點點頭,似乎終於瞭解她的意思了。「我明白了,你是要她自己生?」

  護士立刻「理直氣壯」地白了他一眼。「你又在胡說了,她已經痛得連她自己是男的還是女的都已經搞不太清楚了,怎麼可能幫自己接生嘛!」

  「哦!那……」醫生更誇張的猛點頭。「我想,我現在真的瞭解你的意思了。」

  「嗄?」

  「你是要她現在先暫停,等你找到適和替她接生的產婆之後,再請她繼續進行下一步,對吧?」

  「呃?」護士傻住了,這時她才發現醫生的嘲諷神情。「你……你在說什麼啊?我不是……」

  「我才想問你到底在想什麼呢?」醫生驀地低吼。「現在是什麼時候了,產婦都已經快生了,而這兒除了我之外,沒有人能替她接生,你卻在這兒嘰嘰歪歪的說這個不行、那個不可以的,你忘了我們的任務嗎?你想讓她們母子倆一起完蛋嗎?」

  護士輕啊一聲,而後無助地看看床上的產婦,再瞄瞄那兩個滿臉狐疑的女僕,「可是……可是……」卻還是緊揪著醫生的衣袖意圖絕地反攻。「她——她不是你老婆啊!」

  醫生倏地掀高了雙眉,並用一種很怪異的表情瞪著她,死死的瞪著她,瞪得護士開始懷疑自己剛剛是不是說擰了什麼?譬如,她是不是建議他唱支搖籃曲哄騙娃娃自己爬出來算了?或者,她不會是叫他乾脆剖開床上那個大肚婆的肚子來煉取紫河車!省得還要接生太麻煩了吧?

  好吧!無論她剛剛說了些什麼,對方的表情很明顯的正在警告她,她絕對是犯了罪大惡極的口業!最好是趕緊自動畫押認罪,免得大刑伺候,皮肉受苦!於是——

  「好嘛、好嘛!」護士終於不情不願地放開了醫生的衣袖。「你愛怎麼看就怎麼看,愛怎麼摸就怎麼模,反正你才是老大,我反對也沒用,對吧?慾求不滿的大色狼!」

  最後八個字她是嘀咕在嘴裡的,可是這樣居然也能被醫生聽到,只見他不但神情倏地變得很僵硬,而且!那雙宛如太陽般金光燦爛的瞳孔竟在剎那間驀地放大至幾乎佔據了整顆眼珠子!並迸放出一粒粒太陽黑子。

  當然,這些都只有護士才看得見,一旁的女僕只能看到臉色難看的醫生用一雙看似死魚眼的瞳眸瞪住護士而已。

  「沒有錯,我就是老大,所以……」醫生咬牙切齒地低語。「你一切都不可以違逆我,最好還是乖乖聽話吧你!」

  哇、哇!他生氣了,他真的生氣了耶!

  護士吃驚地張大嘴,呆呆地看著醫生硬聲說完後!就縮回瞳孔,同時轉回去狠狠地一把掀開產婦的裙子開始設法滿足他的欲……呃!不是、不是!應該是開始進行他的工作才對。

  實在沒想到一向冷靜、冷淡、冷漠,甚至有點冷酷的人居然也會發飆叫他不是說他全身上下有百分之九十三的理智細胞嗎?現在全跑到哪裡去了?假日公休嗎?

  之後,護士始終用不可思議的眼光偷齦著醫生,一邊乖乖聽著「老大」的吩咐做協助的工作。

  一切似乎都很順利了,產婦很盡職的齜牙咧嘴哼哼唉唉,並遵照醫生的命令用刀「嗯便便」,「嗯」到滿頭大汗,差點沒氣;而醫生也很盡職的柔聲指導產婦深呼吸、用力……放輕鬆!深呼吸、用力……放輕鬆……再深呼吸、再用力……再放輕鬆…!

  真想叫他閉嘴!

  當然,護士更是盡職的……掉了下巴?!

  「天……天哪!」護士驚恐地指著血淋淋的「罪惡之地」。「太……太恐怖了,生……生孩子都……都得這樣嗎?哇呀——你……你拿剪刀幹什麼?」

  這個女人!胎兒都快蹦出來了,她還要他開臨時班傳授接生課程嗎?

  「你是故意的是不是?」醫生不耐煩地說。「明知道這胎兒太大,如果我不事先剪開陰道口,待會兒嬰兒出來的時候,就會被撕裂得一塌糊塗了,不是嗎?你的護理常識呢?希恩沒有傳輸給你嗎?」

  「有啊!可是……」就像即使學了一身好武功,可真的端上檯面與人對打時,也是不可能一下子就能使用得多流利吧?甚至可能一開始就傻了眼,結果連一招都使不出來也說不定吧?

  所以,護士依舊不敢置信地瞪著醫生。「我還是覺得你好殘忍喔!她生孩子已經夠痛的了,你居然還要傷害她!」

  「她不會有感覺的!」醫生忿忿道。

  「怎麼可能?」護士不服氣的反駁。「她又不是死人!」

  醫生咬著牙。「因為子宮收縮的痛比剪開陰道口的痛更厲害!」

  「你又沒生過小孩,你怎麼會知道?」

  護士還是不認輸,但醫生已經懶得再理會她,因為那顆血淋淋的小腦袋瓜子已經開始冒出來了。

  「用力推!」醫生沉聲命令。

  「天哪,天哪!」護士配合著低呼。

  「好!休息一下。」

  「老……老天,這樣卡在那裡……也能休息?」

  「來,繼續,最後一次,我們一口氣就把它完成!」

  「你們?明明只有她在用力的嘛!」

  「你閉嘴!」

  其實也不必醫生再多說什麼,護士就自動噤聲了。她張口結舌地盯著一個血淋淋的娃兒咻的一下滑落到醫生等待的手中,幾秒鐘過後,嘹亮的嬰兒啼哭聲便成了這楝大宅裡最美妙的噪音了。

  美國第三十二任總統法蘭克林·德蘭諾·羅斯福終於得以順利的誕生了!

  「現在我們要到哪裡去?」

  下了舞台後的水伶,在整裝時順口這麼問亞克,很正常的問題,但是一逕陰沉著臉色的亞克根本就懶得理會她,逕自打開通訊器。

  「任務over!」

  「嘿嘿!如何,還算順利吧!你們兩個搭檔?」

  「順利?」亞克瞥一眼一臉無辜的水伶。「才怪!」

  「怎麼?有什麼不對嗎?」關心的詞語,卻是挪榆的聲調。

  「別問!」

  銀盒子裡立刻傳出一陣笑聲。「好、好,我不問。那現在呢?你們要到哪兒去休息?」

  「休息?」亞克板著臉。「不,我必須好好訓練她一下,免得下次的任務就真的給我砸鍋了!」

  「哇——這麼糟糕啊?」

  「不只!」

  又是另一陣笑聲毫不客氣的傳來。「ok,ok!隨便你們,反正到下次任務之前,時間都是屬於你們的,你們愛怎麼搞都請隨意!」

  亞克哼了哼,就把通訊器關掉了,而後瞪著水伶,他無語,她也無聲,水伶有點心虛地晃著腦袋那邊瞧瞧、這邊看看,可就是不看他,但依然感覺得到他尖銳的視線刺在她的臉上。片刻後!她終於忍不住了。

  「好嘛、好嘛!我承認這次的表現不是很好,可是人家是第一次咩!總該有點優待吧?何況,任務還不是順利完成了,不是嗎?」

  「那是因為這次的任務主角不是你!」亞克立刻駁回去。「如果這次的醫生讓你來擔任,恐怕到現在你還在那裡探頭看風景,根本忘了你是到那邊去幹什麼的了。」

  水伶正想反駁,亞克馬上又接著說:「就算你記得好了,搞不好你到現在還在猶豫到底要不要掀開她的裙子,或者一看到娃娃的頭就嚇得立刻忙著把它塞回去了也說不定。」

  「哪……哪有那麼誇張啦!」水伶大聲抗議。「只是……只是,無論你們傳輸再多的東西到我腦子裡,讓我知道再多的事,也比不上親眼所見來得真實呀!」

  「人家早就說過了嘛!知道是一回事,接受又是另一回事,就算我現在想著,我應該可以接受你們讓我知道的任何事,可一日面臨真實狀況時,在那一剎那間所受到的衝擊!一樣可能會讓我在短時間內有那種不可思議,甚至無法接受的感覺呀!」她聳聳肩。「不過,一日滿足我的好奇心之後,我還不是照單全收,接受這一切的事實了。」

  亞克凝視她片刻。

  「你不夠冷靜,也不夠沉穩!這是你的本性,大概一時之間是很難糾正過來了,所以,我想現在只有一個辦法了……」

  水伶好奇地睜大眸子。「什麼辦法?」

  亞克拉過她的左手來,打開銀盒子的蓋子開始在上面設定時間。

  「先滿足你的好奇心。」

  「嗄?」

  「以後,在每次任務結束後及下次任務之前,我會帶你到其他時空習慣一下,盡快讓你適應在各個時空中移轉的感覺,也稍微瞭解一下各個時空中大概會有什麼樣的不同,免得你每次出任務時都得先來一場驚魂記,那我可受不了。」

  「真的?真的?」水伶一聽,就忍不住興奮地直跳腳。「那我們要先到哪裡?」

  亞克那金黃色的瞳孔驀地睜大,又倏地縮小,突然現出一抹詭譎的神情。

  「侏羅紀。」

  水伶愣了愣。「哈?」

  「嘿嘿!先帶你去看看恐龍羅!」

  「恐龍?」水伶一臉茫然,「那是什麼——」她突然頓住,隨即像想到什麼似的驀地瞠大了眼。「咦?咦?壽等、等等,你……你說的不會是……是那個…那個……」嚥了一口唾沫,她滿臉驚恐地說不下去了。

  「嘿嘿!沒錯,就是那個!」

  話落,兩人便已消失在寒風中的海德公園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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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7 23:00:25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好奇心


  花褪殘紅青杏小,
  燕子飛時,
  綠水人家繞,
  枝上柳棉吹又少,
  天涯何處無芳草。
  ——蘇軾.蝶戀花


  「你這個笨蛋!」亞克怒吼。「跟你說過多少次了,無論到什麼時空去,你都不能任意改變任何事,你還是搞不懂嗎?」

  水伶縮著脖子,一聲都不敢吭。

  「告訴我,你這是第幾次好意救人了?嗯?說啊!」亞克嘲諷地問,「你到底明不明白啊?如果你救了某人而讓貝爾它那邊出現警示訊號的話,就表示你必須回過頭來殺死他,難道你寧願自己去殺死那個人嗎?」

  「才不要呢!」水伶脫口道,隨即又在亞克凶狠的目光下更畏縮了。「人家……人家又不是故意的,是……是反射動作嘛!」

  「反射……」亞克噎住,差點被一口氣嗆死自己。「下次給我做木頭人,木頭人不會有反射性動作!」

  「可是……」

  「否則,你就別想再讓我帶你到任何一個地方去滿足你那見鬼的好奇心了!」亞克威脅道。

  「好嘛、好嘛!以後我會眼睜睜的看著人家去死,乖乖的什麼都不做,這樣總可以了吧?」水伶立刻舉雙手雙腳投降。「無論是大肚子的女人,或者是可愛的小男生,抑或是無辜的老人家,甚至是一家十幾口,我統統都不管了!反正那是你不准我救人的,所以,是你害死他們的!不是我!」

  天哪!真是快被她給氣到沒力了!

  但是,他更驚詫的是,自己竟然會越來越無法控制自己勃發的怒氣了。

  怎麼會這樣?他那百分之九十三的理性呢?跑到哪裡去了?不過是相處短短不到半年的時間,一起出過兩次任務而已,他那百分之九十三的理性就已經被嚇到再也不敢出現了嗎?還是已經全體陣亡了?

  真是搞不懂,怎麼會變成這樣的呢?

  然而,他苦思許久之後,卻只得到一個令人很不滿意的結論。「過去」的他的確是一個「完美無瑕」的貝爾塔莎人,冷靜謹慎、機智理性,有高超的智力、絕佳的判斷力、一流的反應和超凡的運動神經,雖然擁有地球人的外表,卻比地球人冷酷無情。

  因為他們天生缺乏感情,屬於感情稀少且不容易啟動的種族;甚至有百分之八十的貝爾塔莎人雖然知道感情是怎麼一回事,卻一輩子都未曾經歷過情感波動到底是什麼樣的感覺。

  他也是貝爾塔莎人,而且是A級貝爾塔莎人,也就是感情部分不到百分之十的高智慧人種,這也是他會被選中為歷史修正者的原因之了

  所以,他一直以為自己也會是那百分之八十中的一員,直到他發現在危急之際救了他的古代東方女孩子,不但不以過去十年來,時而在其他人眼中見到的那種畏懼怪物的眼神來看待他,甚至用相當情緒化的態度那麼自在的與他相處時,他才生平頭一次產生一種類似情感波動的感覺。

  而且,那種感覺也隨著時日逝去而逐漸從隱約不清化為清晰明顯,甚至在與她面對面相處時,在她的嗔怒、堅強、直爽、開朗與俏皮之間,悄悄的出現微妙的變化。

  之後那感覺開始明顯得讓他無從否認,清晰得教他詫異不已,變化的產生更令他感到不知所措。於是,他趕緊使用最擅長的邏輯觀念來分析這種陌生衝動的感覺到底是什麼?結果竟然是……

  完全分析不出來!

  他只能理解到,當初就是那種情感上的波動迫使他不顧一切要讓水伶脫離死亡的威脅,教他毫不考慮地違反了最重要的「規則」,把她帶離開她的世界,甚至讓她成為他的搭檔。

  回想起自己竟然有那麼多不理性的行為,實在是教他感到不安!

  不安?!

  是的,不安,這又是一種情感上的表現。

  一直以來,始終乖乖地被他那百分之九十三的理智牢牢壓制住的百分之七的感情,從碰上她的那一天,就開始蠢蠢欲動了。

  憤怒、焦急、無奈、嘲諷、不安,在過去不到半年的時間裡,水伶彷彿隨身攜帶了一把專用鑰匙似的,一一啟動了他的情感開關,任由主宰七情六慾的野獸一舉衝破牢籠,堂而皇之地跑出來作祟,讓他成為一個衝動的地球人。

  這種事在過去來講,打死他也不會相信自己竟然會有這麼難看的一面,如今卻成為事實了。

  而最最可怕的是,從剛開始的偶爾偷跑,到如今三不五時就竄出來溜躂一下,很明顯的,那些情感的野獸有越來越不受控制的趨勢了。

  而這一切全都「歸功」於那個固執又少根筋的女人,她最大的樂趣似乎就是與他作對、挑戰他的耐心,她的思想邏輯單純得只適合做只草履蟲,偏偏在不對的時刻!又很喜歡異想天開一下,以扯下他的理性外衣為樂。這種女人真是……

  可怕呀!

  「亞克……」

  正在怨歎間,忽間可怕女人的低喚聲,亞克立刻瞠眼瞪過來,「幹嘛?」他低吼。

  水伶縮了縮脖子,然後委屈地指指他的通訊器。「希恩在叫你啦!」

  亞克眼一低,通訊器上果然正規律的閃著銀光,他仍是一肚子火的打開來。

  「有什麼事快說!」

  那邊安靜了片刻後,才傳來希恩小心翼翼的聲音。

  「哇——亞克,你的更年期到了嗎?」

  「我不是純種的地球人,不會有更年期!」亞克冷冷地說。

  「你確定嗎?」希恩調侃地低喃。「我怎麼覺得你比純種的地球人越來越像純種的地球人了?」

  亞克瞪著通訊器,好像很想「掐死它」的樣子。「少廢話,有屁快放!」

  「嘖嘖!亞克啊!」希恩卻仍不知死活的調侃。「最近你是怎麼搞的呀?每次和你通話,你是一次比一次兇惡,太累了嗎?需要休假嗎?」

  「沒錯,我的確需要休假!」亞克依然瞪著通訊器,現在是很想「咬死它」的神情。「你趕快派人來接替我吧!」

  「抱歉,你也知道的,沒有暫代人選。」

  亞克的眼神幾乎要結冰了。「那你還囉唆什麼?」

  「唉——無聊嘛!你也知道這邊永遠都只有一個人輪班,我……」

  亞克倏地瞇起雙眼。「希恩!」

  「好、好、好,不說了、不說了!」總算知道適可而止。「這回是G2區出了問題。」

  「G2區?」亞克略一沉吟。「法國嗎?什麼年代?」

  「嘿嘿,十五世紀……」

  ###

  西元一四一一九年四月某日深夜

  在法國錫南城中一個叫做胡楝的建築物裡,熟睡的少女貞德突然從床上消失不見,在同一時刻裡,床邊倏地出現一對同樣身著銀身緊身衣、頭帶銀色目鏡的男女。

  女的低問:「喂、喂!我一直忘了問你,在我們進行任務期間,那些被我們頂替的人都跑到哪裡去了?」

  「暫時被送到亞四空間去睡覺了。」男的也壓低了聲音回答。

  「哦!那……這次我們要糾正的是什麼呢?」

  「貞德拯救法國使命的第一步是必須得到查理王子的支持,但是,馮偉和黛拉曾經來這兒取代貞德和騎士梅茲,並且就在這個房間裡,在這張床上,他們有了親密關係,因而在九天之後的檢查裡,因為黛拉不再是處女而被王子拒絕,黛拉立刻打道回府,直接回到康雷密村之後,才讓真正的貞德回來,因此……」

  男的瞄了一下剛剛還有人睡著的床。

  「如果我們不來重複一次真正的歷史的話,就在明天,真正的貞德和真正的騎士梅茲也會在這個房間、這張床上進行錯誤的歷史,結果,聖女不再是聖女,王子會拒絕支持貞德,法國也會落入英國手裡,歷史便會有驚人的大幅度變化了。」

  女的點點頭。「明白了!」

  「同上次一樣,待會兒希恩會把貞德的一切資料傳輸給你。」

  「哦!」

  「還有……」男的突然凶狠地板起臉來。「千萬不要再給我搞出類似上次任務的那種飛機了!」

  女的嘴一噘。「人家又不是故意的。」

  男的一臉的不相信。「這是正經的任務!不是遊戲,不要想吊兒郎當的矇混過去,懂嗎?」

  「又來了,」女的咕噥。「每次都這樣囉囉唆唆的,煩不煩啊?」

  「反正你給我好好記住就是了!」亞克嚴肅的命令道。「ok!趕快準備好,希恩要把資料傳過來給我們了。記住,在這兒要使用貞德的語言,別老是秀中文出來,知道嗎?」

  水伶不敢再開口了,她只是拚命點頭,於是,亞克打開通訊器。「好,希恩,可以了,傳過來吧!」

  ###

  要不要接見貞德呢?

  一個鄉下女孩,她真的能得到神的眷顧嗎?

  毫無權勢,境遇又非常艱苦的查理王子在混亂的宮廷鬥爭中,養成了不輕易相信他人的性格。再加上他身邊的人也不是真心擁護王子,而只是想獲得一點私利而已。他們見不到法國淒慘的處境,只要他們自己能吃得飽、穿得暖,沒有災難降臨就行了。所以,在出現真正的問題時,查理王子似乎也只能自己傷腦筋了。

  見嗎?

  見她幹什麼?

  要是她有什麼不良居心,譬如是伊莎貝兒王后派來暗殺他的,一見她,不就等於自找死路嗎?

  煩死了!那就不見好了!

  可也不行啊!雖然掌權者是他們,但支撐他們的卻是百姓,而百姓們是如此熱烈的歡迎貞德,他們能當作沒看見嗎?要是百姓反彈怎麼辦?

  那就見吧!

  見?

  誰敢保證貞德那個少女一定沒問題?

  那——不見?

  百姓抗議的時候有誰能去鎮壓?

  那……

  結果,王子和隨從們經過一再的調查,又在那邊討論了很久、很久……肚子餓了,口水也乾了,眼皮子差不多也快掉下來了之後,卻始終無法做出一個決定來。

  最後,王妃的母親尤蘭特實在不太滿意王子因為那種「無聊」的問題而冷落了王妃!於是,丟下最「權威性」的「建議」

  「你們男人真笨哪!不會設兩道關卡去考驗她嗎?」

  咦?對喔!他們怎麼沒有想到呢?

  所以,在讓貞德等候了好一段時間後,王子終於決定接見她了,條件是,貞德必須先通過兩道關卡:身體檢查和道德檢查。

  既然貞德自稱是神的女兒,是受到神告示的使者,所以,她必定是處女。如果她不是處女!又偽裝成處女,還假稱是神的女兒的話,那麼,她就是被惡魔附身了!而被惡魔附身的傢伙,當然是……嘿嘿嘿……

  剛經過王妃和尤蘭特檢查的貞德,面無表情地從宮廷裡出來,在經過等候在宮廷外的騎士梅茲面前時,她咬牙切齒地咕噥了一句。

  「這件任務結束之後,我可以親手殺了她們嗎?」

  梅茲瞇著眼射去警告意味濃厚的一眼,貞德立刻蹶著嘴瞪回去。

  「不行就不行嘛!這麼凶幹嘛?」

  而第二關的道德檢查顯然比第一關更麻煩、更費時,因為,內容主要是要瞭解貞德的信仰和她對教會的態度。

  護送貞德到宮廷的梅茲,一路走來,不知道為什麼,竟突然開始不安起來,也許是預感!雖然以他這種十足理性的人而言,實在不該承認這兩個字的存在,也可能是對搭檔的不放心,因為,即使他事先警告再三!那個女孩子依然老是搞不清楚狀況,似乎不凸點槌她就不爽,更別提她沒事老是喜歡耍個寶娛樂一下自己,也不管時機場合對不對。

  見鬼,這種歷史任務隨時都有可能會演變成一場歷史鬧劇!

  平常時候裡,或許他可以當作什麼都不知道地隨她去作怪,可是現在……該死!任務當中可是絕對不能出錯的呀!

  一想到前兩次任務的情形,梅茲不禁開始冒出心慌慌的感覺,這種感覺很忠實的表現在他的眼眸裡!那彩色漩渦的旋轉速度開始有此混亂了。他忍了又忍,最後還是忍不住在貞德進入宮廷晉見之前,先抓住她來慎重地警告威脅一番。

  「該說什麼你都知道了,千萬別亂開口,知道嗎?」

  「知道了、知道了,他們不問,我就不開口,他們一問,我就亂開口——呃!不是,是謹慎開口。」

  梅茲的神情好像不太好看。

  「水伶,你……」

  他一開始就該考慮到她的個性實在不太適合這種需要絕對冷靜與謹慎的任務才對!特別是經歷了前兩次差點搞砸的狀況後,他不知道考慮過多少次要把她直接扔回她的世界去算了,可每次都在動手的前一刻打消了那種念頭!為什麼他自己也搞不太清楚,不過——

  現在後悔好像已經來不及了吧?

  「!@#$——」偏偏貞德這時又不知死活地刻意抓住梅茲的語病,手指頭還很不客氣地點在梅茲的鼻尖上。「嘿嘿,你完了,是你先叫錯的喔!居然還敢說我?」

  梅茲的臉色頓時呈現烏黑之色。「我警告你,要是出了什麼錯,你就別想再繼續跟我搭檔下去了!」事實上,他現在就第N想跟她拆夥了!

  手指頭馬上縮了回去,貞德可憐兮兮地斜睨他半晌。

  「不要這樣嘛!大男人老羞成怒很難看的耶!」

  梅茲突然合上眼,猛吸了好幾口氣之後,他才慢慢睜開眼,很冷靜地說:「你去吧!記住小心一點就是了。」

  「哦!」

  望著貞德緩步進入……不!是半跑半跳的,該死!堂堂聖女貞德怎麼能那樣跑呢?

  然而下一秒,他再次為自己的沉不住氣而驚詫不已。

  過去十年來,在無數次的任務裡,無論碰上任何狀況,他都不曾感情用事過,更不曾失去自制力,以最冷靜的態度去作最理智的思考與判斷。事實上,長久以來,他都有越來越冷酷的自覺了。

  可是,從與她搭檔的第一次任務開始,她就輕輕鬆鬆地毀了他良好的紀錄,讓他在執行任務當中失去了自制力。而現在,甚至任務才剛開始而已,他居然就已經差點失控了!

  這未免太誇張了吧?百分之九十三的理智真的會輸給百分之七的感情?

  不!不行!他得冷靜下來,百分之九十三的理性絕對不能輸給百分之七的感情,至少在任務當中絕對不行!

  無論如何,他絕對不能做出像黛拉那種荒謬的事來的!梅茲很用力的這麼告訴自己。

  而正當梅茲在宮廷外很努力地說服自己是宇宙第一冷靜無情人時,宮廷內的貞德也好奇地打量著坐在面前一整排的祭司、神學者和宗教裁判所的判事們。就是這些大鬍子、大肚子要來審訊她嗎?

  相對的,那些祭司判事們也暗自思忖著:就是這個小女孩得到神的思寵嗎?為什麼是她?為什麼不是他們?

  於是,有好一會兒的工夫,兩邊「人馬」都只是相互看過來、望過去!有點類似先用眼神打前鋒似的。

  「你就是貞德?」終於,正對面的大把鬍子率先發問了。

  廢話!「是,我就是貞德。」的替身。

  「聽說你蒙神思寵召示了,是嗎?」

  「是的。」嫉妒吧?

  「是在天國中為對抗黑暗而戰鬥的聖尚達奉嗎?」

  耶?想套她?

  沒那麼容易!

  「不,是聖米迦勒,翡翠之翼、番紅色之發、右手劍、左手秤、一身甲冑,在世界陷入亂世時必會出現引導世人的大天使聖米迦勒。」貞德說著,還在胸前畫著十字,再把雙手交叉放在胸前,微俯著腦袋。

  「他告訴我:『貞德,你必須改變現在的生活方式,你必須做偉大的事,因為,天上的神選中你,要你擔當解放法蘭西王國的重任。你必須扮成男裝,拿著武器,站在戰場的最前線!』」話落,她抬起嚴肅的雙眼。「這就是她告訴我的。」嗯!沒說錯哪裡吧?

  那排人馬上湊攏了腦袋嘰嘰喳喳說了好片刻,大鬍子又發問了。

  「就這麼一次嗎?」

  「不!好多次,而且,之後都是聖女卡特琳和瑪格麗特陪在聖米迦勒後面!她們總是對我露出溫柔的微笑。而聖米迦勒也告訴我,在實行主的命令之前,必須先鍛煉自己,使自己具有足夠的條件。」

  「要勇敢,要大膽!」雖然貞德非常努力的想擺出一副「純潔的笑容」,不過,好像不太成功,她自己都覺得有點奸奸的感覺。「聖米迦勒用古法語對我這麼說,她還說,我必須對淒慘的法國付出最大的同情心!」

  大鬍子上下打量她,眼神中除了懷疑之外,還帶了點兒嫉妒。

  「那麼,第一次是什麼時候呢?」

  「是我十三歲的時候,之後,聖米迦勒就常常出現,直到我度過十六歲生日時,偉大的聖米迦勒才對我說,『咱到勃庫魯去吧!去找羅奧爾羅波多的摩爾,請求他保護你去解救奧爾良吧!』。」嘔!真噁心!貞德嘴咧得連牙齒都露出來了。「所以,我就來啦!」

  那群人又湊在一起嘰哩咕嚕了。

  貞德忍不住咕噥了一句:「怎麼?真有那麼嫉妒嗎?」

  聲音實在不大,但是,大鬍子還是聽見了,他立刻轉過頭來瞇眼瞪著她,貞德聳聳肩。

  「我是說!我的鄉親們都很嫉妒我能蒙神眷顧。」

  大鬍子狐疑地哼了哼。「是嗎?」

  「是、是,沒騙你,真的!」貞德忙道。千萬不能搞砸了,否則,亞克肯定要跟她一刀切兩半了。

  大鬍子又哼了哼。「這麼說,你做男裝打扮是神的指示羅?」

  在中古世紀時代,女人穿男人服裝是一種不尊敬神的表現!她的人格和宗教信仰都會受到虔疑!就如同眼前的貞德一樣。

  「沒錯、沒錯!是神的指示、是神的指示,否則……」貞德拉拉自己的褲子。

  「誰願意穿這麼難看的衣服啊!」這話可是一點也沒騙人。不過,這個大鬍子要是知道未來女人的服飾有多暴露,恐怕會立刻嚇暈了吧?

  不,是看呆了!順便滴上滿地口水!

  大鬍子點點頭。

  「好,那麼,你對教會的……」

  當貞德終於走出宮廷時,差不多也是梅茲準備衝進宮廷裡「救人」的時候了。可一看見貞德,雖然一肚子火,他這個「可憐」的護衛卻還是得「恭恭敬敬」地尾隨在貞德身後。

  「你沒有搞砸吧,」他咬牙切齒地低聲問。如果依照正確歷史的話,她根本不應該這麼久才出來的!

  嘿嘿!是差那麼一點點就砸鍋了啦!

  不過,貞德當然不敢老實說。「沒有、沒有,當然沒有,一切都很順利!你放心吧!有我就搞定啦!」反正最後她還是通過了,這樣就行了吧?

  有她就搞定了?

  是死定了吧?

  聽她那種心虛的語氣,梅茲不由得開始很認真的思考有什麼辦法可以說服上級,讓貞德在完成這次任務之後就到貝爾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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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7 23:00:42 |只看該作者
  無數的臘燭在錫南宮中點燃,高高的天花板都被陣陣燻煙籠罩得朦朦朧朧、模模糊糊的,許許多多的武士和宮廷內的人都跑來參觀貞德謁見王子這具有歷史性的一幕,使得大廳內的氣氛顯得非常緊張又沉悶。

  這是很嚴肅的一刻。

  穿著黑色胸衣、褲子及長襪!還有寬鬆的灰黑色短上衣、黑髮、黑帽子的貞德也很嚴肅地走入大廳。

  更嚴肅的梅茲護行在後。

  一走入大廳後,貞德便筆直地朝人群中那個穿著最樸素的人走去!在一堆華麗高貴的孔雀群中,那個人簡直是寒酸到了極點,待待的僕從們穿的都還比他講究呢!

  但是,貞德很有信心的往他面前一站。

  「王子,神會賜你長命百歲!」

  那個狡詐的傢伙眼神一閃,「我不是王子!請別認錯了。」他否認了。

  不是才有鬼呢!

  貞德更大聲地說:「我以神的名字!斷定您就是王子,絕對不是王子以外的任何人!」

  「我不是!」那傢伙還是否認。

  貞德眼珠子一轉,「好吧!既然王子今天不想承認,那麼,就等改天王子想承認的時候,我再來謁見您好了。」說罷,她轉身就走。

  梅茲的臉色驟變,手握劍柄,差點拔劍砍了他的護衛對象!

  幸好王子及時承認了。

  「回來!」

  梅茲的手離開了劍柄,沒想到貞德卻只是半轉回頭,連身子都還保持著往外走的姿勢。

  「叫我嗎?」

  梅茲的手又扶上劍柄了。

  王子頷首。「你就是貞德是嗎?」

  「是啊!」貞德不耐煩地承認了。「叫我幹嘛?」

  梅茲的手倏地握緊!

  「回來,我有話跟你說。」王子招手道。

  「可是,我沒話跟你說,你又不是王子!」貞德說完又要走人。

  梅茲的手握得更緊,連青筋都暴突了出來!

  「你沒有錯,我就是王子!」王子叫道。

  貞德停住腳步,不情不願地側過頭來。「你是王子?」

  梅茲重重的喘氣。

  「我是王子。」

  「你確定你是王子?」

  梅茲瀕臨發狂邊緣。

  「我的確是王子。」

  貞德一臉懷疑地斜睨著王子半晌,「好吧!算你是王子好了。」她這才轉回身來。

  梅茲決定任務一結束後,就把她丟到貝爾它去發爛。

  大概是警覺到梅茲的臉色很不對勁兒了,貞德趕緊回到王子面前,恭恭敬敬地施了個禮,然後把她的台詞念出來。

  「親愛的王子,」真是有夠噁心的!「我叫做貞德,神派我到這裡來協助您到理姆斯舉行加冕典禮,到那個時候,您就是法國的國王,也是天主的代理人了!」話落,她得意地朝梅茲瞥去一眼,卻發現對方拚命向她使眼色。

  呃?幹嘛?

  啊!對了,還有一句……

  「我必須解救奧爾良!」

  梅茲吁出一口氣。

  跟著,依照貞德的希望,王子把貞德叫到一旁和他單獨談話!很「自然」的,梅茲梅也跟了過去,而貞德的頭一句話就是——

  「王子,外面謠傳說您不是查理王六世陛下的親生兒子。」

  王子聞言一驚。

  伊莎貝兒王后曾經公開宣稱王子不是查理王的兒子,雖然她沒有提出任何證據來,但是,王子也沒有任何有力的證明可以確認自己的正統地位,這是他最大的困擾。

  「可是,王子您不用懷疑,也毋需沮喪,您確實是查理國王的兒子,神這樣告訴我的。」貞德又說。

  由於這句話,王子似乎終於開始相信貞德了,因為,他對自己身世所感到的痛苦,除了他本身以外,別人是無法瞭解的。

  「神真的這麼跟你說嗎?」

  天知道!

  「沒錯,王子。」

  於是,已經有好長一段日子抑鬱不樂,少有笑容的王子!臉上漸漸開朗了起來。貞德看了,也不由得得意地笑起來,直到梅茲用手肘狠狠地撞了她一下,她才想起還有最重要的幾句台詞沒說完呢!

  「王子,我再請問您一件事,萬聖節那天,您是不是獨自一個人在祈禱室中祈禱了很久?當時,王子向神祈禱了些什麼?是不是說奧爾良如果被攻陷的話!希望神能保護您安全逃到蘇格蘭或西班牙?」

  王子驚駭地瞪視著貞德,心中卻逐漸生出一股壓抑不住的喜悅。因為,貞德剛剛說出的話,除了他本人之外,是絕對不可能有第二個人知道的!但是!貞德卻說出來了,所以……必定是神告訴她的!

  終於,王子對貞德亳不懷疑地付出他百分之百的信任了!

  貞德和梅茲互覦一眼。

  任務達成!

  ###

  遠遠的山丘上,一雙銀衣人眺望著從托魯城門出發的隊伍,十七歲的貞德穿著王子賞賜的白銀甲冑走在最前面,從王子面前遊行而過。

  隨風飄揚的軍旗!一面繪有神端坐在雲上的圖,另一面則繪了代表法藍西王國的百合花.貞德還另外攜了一面畫了瑪莉亞和基督升天圖的小旗。這一個小隊伍將到布爾瓦城和主力軍會合,然後朝奧爾良進軍。

  「真不值得,」水伶喃喃道。「她這麼拚老命的苦幹,結果,最後還不是被活活燒死了!」

  亞克瞄她一眼,隨即走到一邊去打開通訊器。

  「希恩,任務完成!」

  「我知道,這邊的警示訊號已經消失了。」

  「接下來呢?」

  「還不知道。」

  「不知道?他們現在絕不可能閒閒沒事翹腳喝茶吧?」亞克煩躁地說。

  「亞克,怎麼搞的?你應該比我清楚吧?怎麼還這麼說呢?就算他們現在正忙著搞什麼勾當,可除非他們做到會改變歷史的程度,否則,我們這邊是不會出現警示訊號的,而若是警示訊號不出現,我們就不知道是哪裡出問題了呀!」

  「shit!」

  「shit?」希恩很意外地失聲笑了出來。「亞克,這可是我第一次聽你說髒話喔!」

  「你管我!」

  希恩沉默了一下,再開口時,嗓音裡似乎蘊含著濃濃的笑意。

  「亞克,你和水伶現在應該可以合作無間了吧?」

  亞克的臉色臭臭的,聲音更臭。「狗屎,希恩!替我向上級要求一下,請他們准許讓水伶立刻到貝爾它去,完成三次任務應該夠資格了!」

  「那是不可能的,亞克,」希思想也不想就打了回票。「上級已經決定了,在還沒有找到另外一個合適的人選之前,就由水伶全程擔任你的搭檔,這已經是定局了。」

  「shit!」亞克低咒。「那你就盡快把人選挑出來。」

  「還是很抱歉,亞克,這回可能會更慢了。」說抱歉,聲音裡卻反而帶著濃濃的幸災樂禍意味。

  「為什麼?」亞克忍不住提高了聲調.

  「你自己想想就知道了嘛!當初你和黛拉都是經過最嚴酷的條件挑選才出線的,結果呢?黛拉還不是出問題了。所以,上級表示,這一次必須更仔細的選擇才行,免得沒多久又出現另一個破壞者就更慘了!」

  「難道他們就不擔心水伶?」亞克抗議道。

  「不擔心。」希恩不假思索地說。

  「為什麼?」

  「因為我們在她的通訊器上加裝了一樣小小的裝置,如果她變節的話,我們可以從這邊遙控,讓她直接回到她的時空去應驗她的命運,而她身上所有的裝備也會自動毀滅!」

  聞言,亞克心頭一驚,忙轉過頭去,卻發現水伶早已蜷曲在樹下的草地上睡著了,他這才鬆了一口氣。

  「你們不要隨便亂來啊!」

  「我知道,亞克,我們會先經過你的正式確認及同意之下,才會那麼做的。」

  亞克歎了口氣。「好吧!既然暫時沒事,那我還是趁這個機會帶水伶到她想去的時空逛逛好了,免得她沒事就來煩我。」

  希恩忍不住又笑了。「亞克,記得你的個性分析報告裡,理性佔了百分之九十三,對吧?」

  亞克奇怪地盯著通訊器。「那又怎麼樣?」

  「嗯哼!」希恩的笑聲更明顯了。「我在想,是不是報告裡的數據有誤。」

  「什麼意思?」語調不太客氣了。

  「我是說……」希恩恣意地笑道:「是不是應該反過來才對?」笑得越來越誇張了。「就是說,也許是感情佔百分之九十三,而理性只有百分之……」

  他沒能說完,因為,亞克關掉通訊器了。

  那個混蛋,

  而更混蛋的是他!

  他發誓,無論如何,這是他最後一次失去冷靜了!

  「啊──」

  一聲刮破玻璃般的可怕尖叫聲讓沉睡中的亞克驚得一翻身從床上摔到地上,再慌慌張張的爬起來衝向客廳。

  戰士來了嗎?戰士來了嗎?

  可一衝出房門,他卻發現啥也沒有,別說是戰士了,就連隻蚊子也沒有!而那種殺豬般叫聲的罪魁禍首水伶,居然好整以暇地端坐在電視前面目瞪口呆。

  他不禁脫口便罵。「三更半夜不睡覺,該死的妳到底在鬼叫些什麼?」

  水伶卻彷彿沒有感覺到他的怒意似的伸直手臂指著電視螢幕。「哪、哪!亞克,他們……他們在……在幹什麼呀?」

  「什麼?」亞克只瞄那麼一眼,彩色漩渦便停頓了足足有三秒鐘,隨即搶來遙控器關掉電視,而後轉身回房。「別看了,睡覺吧!」

  水伶錯愕地愣了一下,「咦?怎麼……」隨即跳起來追在他後面。「可是,你還沒告訴我他們在幹什麼啊!」

  亞克不理會她,逕自躺回床上,可才剛閉上眼,被單便被水伶一把掀開。

  「亞克,先告訴我他們在幹什麼再睡啦!」

  亞克拉回被單,轉個身,背對著她再閤上眼,卻沒想到,水伶硬是不死心地又把他扳回來。

  「亞克,告訴人家啦!」

  亞克卻依然緊閉嘴巴,並不耐煩地推開她的手又背過身去,擺明了「打死不說」的態度。

  水伶不覺瞇了瞇眼,隨即跳到床上去,再次硬扳正他的身子,而後及時跪坐在他身上,不讓他再有機會翻身。

  「告訴人家啦!否則……啊?唔……」

  話才說一半,亞克驀地一把抓住水伶雙肩並拉向他,水伶只來得及驚叫一聲,小嘴便被堵住了。

  被他的嘴堵住了!

  她的腦袋頓時化為一片空白,而且,全身的力氣也在同一時刻消失了,即使她想要掙扎反抗,大概也找不刻半絲力氣了。

  寂靜的室內,急促的呼吸聲越來越粗重,當第一聲嬌吟響起時,亞克就又猛然地拉開她,對著那雙既迷惘困惑又醺然欲醉的烏眸啞著嗓音說:「知道他們在做什麼了吧?」

  水伶卻有好一會兒都沒反應,只是回睇著他。

  片刻後,她才好輕好輕地說:「亞克,你的眼珠子變成圓的了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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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失控


  二十年如一夢,
  此生雖在堪驚。
  閒登小閣看新睛,
  漁唱起二更。
  ——陳與羲.臨江仙


  一般人都說「眼睛是靈魂之窗」,意味著,從眼神裡就可以看出別人到底在想些什麼,至少也能探知對方是高興或生氣,抑或悲傷吧?

  水伶偷覦著亞克的眼睛如此暗忖著。

  然而,這個人的眼眸似乎只適合純粹供人欣賞之用,挖出來、永久保存好像也不錯,哪天缺錢還可以拿出來拍賣,包準可以喊個高價。

  但這對值錢的眼珠子卻絕對不適宜提供揣測的參考,太多的色彩、太迅速的變換,美是夠美了,卻完全讓人看不出其中到底蘊藏著什麼秘密,感覺上有點類似保護色的味道。

  不過,很有趣的是,這個人的表情卻十分老實,總是很忠實的把他的思緒刻化在臉上的線條裡,讓人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些什麼。大概就算說謊,他也會在臉上硬標示出「我在說謊」這四個大字來吧!

  也許是因為他以前從沒有過太多的表情,所以,現在就不懂得要如何遮掩自己。不過!老實說,這個人剛開始真的沒有什麼表情,總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樣子,真的很像是活人偶,能動,卻無法改變臉上的樣子。

  然而,現在他臉上的神情用千變萬化來形容絕不為過,生氣、不耐煩、嘲弄,甚至想殺人……好像都是想殺她的樣子。剛開始,只要他臉上的肌肉一扭轉,她就當他是新奇的展覽品一樣盯著瞧個不停,可到現在,她都嘛已經看到麻痺了,甚至連他的怒罵都已經聽習慣了。

  但她真的很不明白,他為什麼老是「無緣無故」的發飆呢?

  她到底是犯下什麼滔天大罪了?

  呃……或許她「偶爾」是有點搞不清楚狀況啦!這點她不否認,但也沒必要氣成那樣吧?她只是還不太習慣而已咩!

  可話又說回來,雖然他是因為要報恩才接受她為搭檔,不過,她最好還是不要冒險太過激怒他,免得他哪天真的火大的扔下她不管就糟啦!

  嗯……或許還得討好他一下才行吧?法國那次任務他好像氣得不輕呢!

  想到這裡,水伶轉頭探出車窗外,邊望著迅速往後退的景物,邊漫不經心似地問道:「我們現在要去哪裡呀?」

  在馬車規律的嗒嗒聲中,亞克淡淡地回道:「維諾斯塔谷村,我在那兒租了一楝房子。」

  「那我們要待多久?」

  亞克奇怪地瞥她一眼。「不都是由你決定的嗎?無論是什麼時候要離開,或者是要換地方或換世紀,不都一直是你在決定的嗎?」

  水伶立刻回過頭來送上一臉討好的笑容。「沒關係、沒關係,如果你想決定的話,當然是聽你的羅!」

  亞克愣了一下,隨即警覺地瞇起了雙眼。「小姐,你又在想什麼奇奇怪怪的點子了是不是?」

  「哪有!」水伶又換上滿臉的「我無辜」。「你不是一直叫我聽話一點嗎?那人家現在就讓你多說一點話讓人家聽嘛!」

  亞克更是狐疑地上下打量她。「你吃錯藥啦?怎麼突然轉性了?」

  水伶立刻嬌嗔地白他一眼。「哪是!人家一直是這麼乖的咩!」

  才怪!

  亞克哼了哼,「是喔!」他嘲諷地挑高了眉。「真的要聽我的?」

  水伶猛點頭。「是啊、是啊!聽你的、聽你的!」

  「那就……」亞克斜瞄著她。「在這兒待到下次任務通知為止如何?」

  笑容立刻僵住了。「一直待在這兒?」

  亞克的心情似乎很愉快。「沒錯,一直待在這兒。」

  笑容倏地消失了。「一直待在這個世紀?」

  亞克看起來更開心了。「也沒錯,一直持在這個十五世紀。」

  水伶的臉突然垮了下去,「怎麼這樣?至少……至少可以換個地方吧?」她可憐兮兮地「建議」。

  亞克搖搖頭。「太麻煩了。」

  「那……」水伶哭喪地瞅著他。「換個世紀?」

  亞克還是搖頭。「太費事了。」

  水伶差不多要哭出來了。「換個年代?」

  亞克依然搖頭。「太囉唆了。」

  於是,水伶垂下腦袋無語了,而亞克逕自轉臉望著窗外偷笑。啊——笑,沒想到水伶也擁有這把啟動他「笑意」的鑰匙呢!

  可是,不過十天後,他就笑不出來了。

  在村落裡玩到沒得玩的水伶,居然溜進闊拉堡去玩他們的兵器,還跑到馬利亞山修道院的墓室裡去「開棺驗屍」,這樣她還嫌不過癮,竟然膽敢硬闖通往瑞士、奧地利的檢查站。

  「我們到弗羅倫斯去吧!」

  他認輸了!

  公元前33年春,年輕的馬其頓國王亞歷山大,率領五萬兵士入侵小亞細亞,直抵印度,征服波斯。

  他在短短的13年內征戰萬里,併吞了西方世界大半的領土,深入人跡未至的印度半島,摧毀了當時最強盛的波斯帝國,以勇氣和決心為馬其頓帝國寫下最輝煌燦爛的一頁!因而被讚頌為國王、皇帝,甚至是神,成為軍事史上首位名副其實的征服者。

  然而,若以文化思想方面而言,亞歷山大也是一位改變歷史的人物,是一個新時代的創造者,他為西方人打開了東方的大門,也為東方人打開了西方的大門!使人們的眼睛看到與自己生活習慣完全不同的另外一個世界,進而產生了新的思想——世界大同的新思想。

  但如果當初他沒能繼位為馬其頓國王的話呢?歷史又會如何改變呢?

  沒有人知道,也沒有人想知道……大概吧!

  在馬其頓宮廷後方的樹林裡,亞克和水伶對坐在草地上,好一會兒都沒動靜。突然,亞克略一閃身,避過天上「賜予」的「賞賜」。

  「好了嗎?」

  水伶取下目鏡。「好了。」

  「都瞭解了?」

  「瞭解了!」

  「沒問題嗎?」

  「沒問題!」

  「真的嗎?這次我們可是要分開行動的喔!」

  「安啦、安啦!包在我身上啦!」

  「我可是一點兒也安不下來。」亞克咕噥。「雖然這次應該很快就能結束了,但我還是不太敢相信你真的一點問題也沒有。」

  「呃——也許是有一點小小的技術問題啦!」———

  「什麼問題?」

  「為什麼要我做男人?」

  ###

  歐立斯得斯的貴族包捨尼亞斯小心翼翼地閃入亞歷山大居住的宮殿裡,在那兒,亞歷山大和他的母親前王后奧琳比亞絲正等候著他,以待共商大計。

  「王后、將軍。」包捨尼亞斯規規矩矩的施禮。

  奧琳比亞絲擺手道:「嗯!坐下吧!包捨尼亞斯,明天就要行動了!我們要商量到萬無一失才行。」

  包捨尼亞斯應聲,在一旁乖乖坐下!亞歷山大和奧琳比亞絲同時盯著他片刻。

  「你不會後悔吧?」亞歷山大突然這麼問。

  「當然不會,」包捨尼亞斯毫不猶豫地說。「腓力浦滅了我的領地,毀了我的家,這是我報仇最好的機會,我怎麼可能後悔?」

  「那就好。」奧琳比亞絲鬆了一口氣。「我一直擔心你會到最後一刻才反悔。」

  「我絕不會的!」包捨尼亞斯堅決地搖搖頭,繼而眼神微微一瞟。「我倒比較擔心你們會後悔,畢竟他是你丈夫……」他看著奧琳比亞絲說,然後瞄向亞歷山大。「也是你父親,最有可能後悔的應該是你們吧?」

  那對母子互覦一眼,奧琳比亞絲哼了哼。

  「可是,他有把我當成是他的妻子嗎?為了另娶克麗歐佩克拉,他竟然捏造我與人通姦的罪名,然後強行和我離婚,他已經不是我的丈夫了!」

  包捨己亞斯輕哦了一聲,隨即轉向亞歷山大,以詢問的眼神望著他,亞歷山大微微一笑——冷美。

  「在我父親和克麗歐佩克拉的婚禮上你沒聽見嗎?阿塔拉斯得意的說,希望國王能夠早日得到一個嫡子。嫡子?我才是嫡子啊!可是,他硬是和我母親離婚了,結果我成了庶子,那個女人將來生的孩子便會爬到我的頭上來,我必須稱他為王,而我依然只是個將軍而已,這是他先對不起我,不能怪我對不起他!」

  悄悄的,包捨尼亞斯用很奇怪的眼光覦著亞歷山大好一會兒,再瞥一眼奧琳比亞絲。

  「我懂了,那就這樣吧!明天該做的事我會去做!不過,你們這邊記得也要先安排好我的退路喔!」

  「當然、當然!」

  晚一些時分,包捨尼亞斯回到自己的寓所裡,他躺在床上靜靜思索著。

  人性真的這麼可怕嗎?

  一個男人如果連妻兒都不能相信,有再多的權勢與財富又有什麼用呢?這到底是誰造成的?

  是男人自己?

  還是妻子、兒子的錯?

  不過,追根究柢,終歸還是男人自找的吧?

  伊比魯斯國王和馬其頓公主的政治聯姻是在馬其頓的舊都舉行的,在初夏的早晨,極盡奢華之能事的婚禮,在腓力浦二世的主持下圓滿完成。在各國使節爭相參與、賓客雲集的婚禮後,還有競技和戲劇表演作為婚禮的餘興節目。

  為了表示對民眾的信賴和親民的作風,腓力浦二世把所有的衛兵撤除,但沒有人注意到,有一個衛兵打扮的人並沒有遵守命令退開,他依然站在那裡。而當亞力山大伴著新郎伊比魯國王通過他面前時,在亞歷山大的掩護下,他悄悄地拔出短劍,對準後面的腓力浦二世……

  他倏地僵住了!

  當他與腓力浦二世眼對眼撞上時!他準備刺向腓力浦二世的短劍不由自主地緊急煞住,就在那一刻,他練習了一整晚的動作,凝聚了大半天的豪氣,肯定不會錯手的自信,都在那一剎那全都消弭無蹤了!

  嗚嗚,怎麼會這樣?他……他下不了手啊!

  腓力浦二世皺眉往他這兒靠過來,甚至貼著他面前走過去,但他依然僵窒著一動也不動。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應該怎麼做,也準備要那麼做了,可是……可是人家就是下不了手嘛!

  「搞什麼鬼?!」腓力浦二世低咒著走過去。

  衛兵不知所措地收超短劍,同時悄然退向宮殿後。不久,腓力浦二世也找了個藉口離開來到宮殿後無人處。

  「你這個笨蛋,到底在搞什麼鬼啊?」

  一見到包捨尼亞斯假扮的衛兵!腓力浦二世就忍不住破口大罵。

  包捨尼亞斯怯怯地瞅著他。

  「人家……人家下不了手嘛!」

  「下不了手?」腓力浦二世怒吼。「什麼叫下不了手?叫你殺的是腓力浦二世,又不是我,有什麼好下不了手的?」

  「可是……可是……」包捨尼亞斯委屈地吸起了嘴。「人家看見的明明就是你嘛!」

  「就算是我又怎麼樣?」腓力浦二世吼得更大聲了。「我早就設定好了,在你的短劍刺進我胸口的前一剎那,我和真正的腓力浦二世就會調換回來,死的那個會是真正的腓力浦二世而不是我,你懂不懂啊?」

  「我懂啦!可是……」包捨尼亞斯哭兮兮地低下了腦袋。「要是設定出錯怎麼辦?你……你會死的呀!」

  「天哪!」腓力浦二世猛翻白眼,「如果可以,我寧願被你殺死算了!」

  包捨尼亞斯的嘴噘得更高了。「人家又不是故意的。」

  腓力浦二世死瞪著他片刻,而後闔上眼拚命深呼吸,努力想找曰那百分之九十三的理智……不!只要能找回百分之一,大概就夠用了!

  好半晌後!腓力浦二世才緩緩睜開眼,非常理性的……他自認……問包含尼亞斯:「請問你是哪根筋不對了?前兩天你還嚷嚷著說要拿我來當試驗品,老是把你的雷射光對準了我,說要試試看你的武器靈不靈光,怎麼現在卻又這麼龜龜毛毛的了?」

  包捨尼亞斯瞅著腓力浦二世好一會兒!又蹙眉低下腦袋去苦思大半天!而後抬眼說出他深入研究後的結論。

  「我也不知道耶!」

  腓力浦二世再次闔上了眼!同時又按鍵開始搜尋遺失的檔案五量那百分之九十三的理智。又是一大段的時間過去後,他才又睜開眼,還是非常冷靜----依然是他自認……地解剖整樁任務的關鍵問題所在。

  「好,我們先不管原因了,那個不重要;現在最重要的是……」他驀地停住,而後突然控制不住地狂吼,「腓力浦二世今天一定要死,你懂了沒有啊?」

  包含尼亞斯頓時駭得咚咚咚咚倒退了至少有四、五步之多,同時捂著胸口,驚嚇的雙眼宛如受虐的小貓咪一樣,惶恐地瞪著怒喘著氣的腓力浦二世。片刻過後,他才忽然哇的一聲大哭起來了。

  「人家知道嘛!可是,人家就是下不了手,那怎麼辦嘛?人家又不是故意的,人家只是……只是……看著你就下不了手了嘛!」

  他一哭,腓力浦二世就呆住了,繼而開始有點手足無措。

  「呃……你……你不要哭啦!這個……」他左右張望了一下。「要是被別人看到會起疑的,別哭了!」

  包捨尼亞斯聞言,立刻把一張涕泗縱橫的臉仰給腓力浦二世看。

  「你好凶喔!」

  他好凶?!

  腓力浦二世又忍不住想大吼,可是,最後他還是苦笑著低語,「拜託,我著急啊!腓力浦二世今天一定要死的,你也知道的,不是嗎?」

  沉默了一下,包捨尼亞斯才收起淚水囁嚅道:「我知道,可是……人家是真的下不了手嘛!」

  腓力浦二世直歎氣。「你又不是沒殺過人。」

  包捨尼亞斯點點頭。「我是殺過人沒錯,而且還不少呢!不過,那也是沒辦法的,是亂軍說人不夠,硬要拉我去湊數的嘛!我又不想那麼早就死,再說,那都是他們先砍過來的!我當然不可能呆呆的站著讓人家砍啊!我又不是白癡。」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既然你殺過人,應該不會不敢再殺人了,對吧?」

  「對啊!」

  「那你為什麼會下不了手?」

  包捨尼亞斯又沉默了,好半天後,他才一臉困惑地對自己搖了搖頭。

  「我不知道,真的,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明明已經準備好了的說,可是一看見你,我……我就下不了手了嘛!」

  腓力浦二世盯著包含尼亞斯看了半晌,而後搖搖頭!再重重地吁了一口氣。

  「好吧!那現在只好這樣了,雖然有點冒險……」

  早上的競技表演結束後,戲劇壓軸表演在下午也跟著開鑼了。

  劇場門口,包捨尼亞斯依然是一身衛兵的打扮,他看著亞歷山大和伊比魯斯國王一起走過來,再次在亞歷山大的掩護下,他又悄悄的拔出了短劍。

  在熱鬧喜慶的場合裡、在群眾的歡呼聲中,除了包捨尼亞斯,沒有人發現尾隨在後面的腓力浦二世突然停住了腳步,高大的身影彷彿朦朧了一下,隨即滿臉疑惑地東張西望,似乎一時之間搞不太清楚自己身在何處似的。就在那一瞬間,包捨尼亞斯的短劍毫不猶豫地朝腓力浦二世的胸口刺進去!

  所有的賓客和群眾一時之間全都嚇呆了,包含尼亞斯乘機從容逃走。過了好一會兒後,眾人才如大夢初醒般開始去追捕兇手,最後還是在宮殿後逮到了,並且當場處死。

  新後克麗歐佩特拉的寢宮殿口,隱形的亞克和水伶並肩佇立,默默地望著奧琳比亞絲把克麗歐佩特拉新生的兒子,也就是腓力浦二世的王位繼承人強行奪過來,並且當場絞死。

  亞克一把抓住正想衝過去的水伶,水伶猛然轉過臉來,卻什麼也看不見,只好咬牙切齒地瞪著應該是亞克站立的方向;他更用力的抓住水伶的手,她不死心地繼續瞪眼,他還是不放手——當她終於無奈地放鬆了身體轉回頭去時,亞歷山大的繼弟已經斷氣了。

  亞克牽著一臉沮喪哀傷的水伶默默地往外走,走出宮殿,走出城外,走向郊區,在無人的蜿蜒河流處,他們才停下來,並解除隱形裝置。

  「歷史上,不是說他是個偉大的理想主義者嗎?」水伶開始責難。「難道他的偉大名聲就是從弒父殺弟中得到的?」

  亞克靜靜地凝視著她。「所以,星人才不想讓地球人掌握回地球,並不是他們想獨佔,而是他們明白,一日又讓地球人掌握住地球之後,不管是要經過多久,地球早晚還會落入同樣的災劫中。」

  水伶仰視亞克半晌。

  「嗯!我現在終於真正瞭解你們要這麼做的原因了,地球人的心,真的是太可怕、太骯髒、太齷齪、太卑鄙、太無恥、太——」

  首次!亞克溫柔地將水伶攬進懷裡,撫慰地拍拍她的背,並轉開話題。

  「好了、好了,任務又結束了,你不是說,過去的世界看煩了,想到機械化的未來世界去看看嗎?來,二十八世紀之前的任一個世紀都可以,你挑個年代,我帶你去看看。」

  水伶難得溫馴地偎在亞克的懷裡,似乎舒服得不想動了。

  「唔——我們去過十八世紀了,那就……能不能不要按照順序?直接跳過幾個世紀到二十世紀後去看看?」

  「哪裡?」

  「隨便,能自在一點就行了。」

  亞克微一思索。

  「那就二十一世紀的亞洲吧!」

  「好——哦!對了,我一直想問你……」

  「什麼?」

  「你和黛拉在等待新任務時,」水伶趴在他的胸前,兩顆大眼珠子卻直往上瞟。「也是像我們現在這樣到各個世紀年代去閒逛嗎?」

  「當然不是。」

  「那你們都在幹嘛?」

  亞克聳聳肩。「沒幹嘛,」

  「嗄?」

  「應該說,我不知道她在幹嘛,兩個太過於理性自主的人,可能很適合在一起工作,卻不太適合生活在一起,除非有一方比較弱勢。但我們雙方幾乎是同等程度的自信狂傲!所以,我們都是在任務一結束就分開了,直到希恩分別呼叫我們,我們才會再見面。」

  「哦……」水伶聽了似乎很開心。「那你都在幹嘛?」

  「也沒幹嘛呀!就在二十七世紀裡隨便找個年代去待著,大部分都待在圖書館裡作研究吧!」

  「為什麼是二十七世紀?」

  「因為我想仔細研究一下地球人究竟是如何毀掉地球,也毀掉他們自己的。」亞克淡淡地道。「那是很嚴重的教訓,只要清楚瞭解之後,我們就可以避免同樣的情形出現了。」

  水伶皺皺鼻子。「是我我才不去那種世紀、那種年代呢!感覺好像明天就要結束了,好詭異喔!」

  「所以,我說去二十一世紀啊!」亞克放開她。二十二世紀算是個分界點吧!二十二世紀之前的歷史若是改變了,就極有可能會大幅度改變之後的歷史,是好是壞誰也不知道。但若是改變二十二世紀之後的歷史,頂多也只是提前或延緩地球被毀滅的時間而已,就像人類一樣,若是成長到了某個程度,想真正改變他就很難了。」

  他無意識地撫掌著她長及腰的黑髮。「因此,我建議到二十一世紀去,不但不會有那種即將毀滅的不舒服感,也可以讓你瞭解一下未來世界究竟可以進步到什麼樣子。之後,我相信你就可以完全瞭解,並接受希恩所傳輸給你的所有知識和歷史了。」水伶頷首。「好,那我們就到二十一世紀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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