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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埋怨
多少恨?
昨夜夢魂中,
還以舊時游上苑,
車如流水馬如龍,
花月正春風。
——李煜.憶江南
真是長眼睛沒見過那麼厚臉皮的人!
背著弓箭、拎著兔子,水伶匆匆來到小溪旁,忿忿地扔下兔子、丟開弓箭,活像要宰人似的一把抽出短劍朝天飛舞幾下,還搭配上幾句一般只有粗俗男人才會脫口的咒罵,而後猛然蹲下去抓起兔子開始剝皮剖腹;手上忙著,心裡頭可也沒閒著,嘴裡更是忙著嘰哩咕嚕地埋怨不已。
「什麼跟什麼嘛!明明傷都已經好了,幹嘛還要我打獵回去孝敬大爺他的五臟廟?救他老命不夠,還得當孝女賢孫的伺候他,他到底把我當成什麼了呀?真是他媽的!」
罵到這裡,水伶突然一劍高高舉起,繼而狠狠落下,喀一下剁下兔腳,嘴裡還發出殘忍的嘿嘿冷笑聲,彷彿剛剛斬落的正是亞克大爺的腦袋。跟著,手起劍落,又連續斬下其他三顆「腦袋」。
「每天都一大早就出去,還以為他什麼時候良心發現了,想換個手去打幾隻野味來回報我一下的說,結果每次吃飯時間一到,他大爺就兩手空空的回來張大嘴等吃,他把我那裡當成什麼了?救濟院嗎?」
啪的一下,她順手把血淋淋的短劍甩在一旁的朽木段上,然後開始動手挖除那只可憐祭品的內臟。
「真是不可理喻的人,明明是我救了他,還拿他當大爺一樣伺候得周周到到的,不是嗎?毫無轉回餘地的拒絕我的要求就算了,幹嘛還老是拿那種輕忽的眼光看我呢?好像我是笨蛋白癡一樣,真是太過分了!」
對於滿手的血跡,她卻視若無睹,只是噙著冷酷的笑意,滿腦子想像著現在是在挖某某人的內臟,在扯某某人的腸子!
「問他的衣服是什麼質料的,他就給我說是我沒聽過的質料;問他那是怎麼縫製的!為什麼看不出來針線的痕跡,他就給我回答是用我所沒聽過的縫製技術,再問他眼睛上戴的!還有手上的那個是什麼,他也給我回答什麼他講了我也聽不懂。簡直是在鬼扯一堆廢話嘛!他都不講,我當然是什麼都不知道啊!可是,他一講我不就聽過了嗎?」
她嘟嚷著伸了伸腰,而後把清除好的兔肉放進水裡清洗。
「而最最超級可惡的是,那個混蛋傢伙居然敢用那種若無其事的神情,不但嫌我每天都弄同樣的東西給他吃,而且還大剌剌地點菜說下一餐換隻兔子來!真是他媽的,他到底有沒有搞清楚現在是什麼狀況啊?那兒是山洞,又不是飯館,我也不是搭毛巾、哈腰奉茶的店小二,幹嘛他吃喝兩聲我就得乖乖照辦?下回他是不是要我幫他叫個女人來給他刷背兼上床了?」
用力的洗呀洗、死命的刷刷刷,邊還嘀嘀咕咕個沒完,而後突然間,她停下所有的動作,只是死瞪著手上的免肉。
「最可惡的是……是——」她猛然跳起來仰天大吼,「我為什麼就這麼聽他的話啊?」吼完,她喘了幾口氣,再咳兩聲清清喉嚨,然後蹲下去繼續洗呀洗、刷呀——
「算了,也沒差啦!反正這是最後一次了,等他吃飽後,我就要趕他上路,管他是要往東,還是往西,或是要上天堂、下地獄,那都不關我的事了!既然不讓我去他的家鄉分點好日子來過過,甚至連瞧一下也不行,那就沒什麼好說的了!」
在他養傷的這段日子裡,為了這件事,她也不知道忍了多少氣、吞了多少火,跟他磨了多少次、浪費了上多少口水.但是,每一圓他都是反過來間她要不要找個好丈夫?或者要不要做個大富翁?抑或是要不要這個、要不要那個的,可就是不理會她真正的願望。一次又一次、一回又一回,就算他不煩,她也煩了!所以……
她放棄了!
她什麼也不要了,不再奢望淨天福地,更不希望那位祖宗再留下來讓她伺候了,就按照過去那一年一樣繼續生活下去又有何不好?
嗯!就是這樣吧!
只要讓那個自私狂妄、霸道任性,又令人越來越不安的傢伙快快消失在她眼前,一切就可以恢復正常了!不過,說也奇怪,那傢伙明明已經沒事了,早就可以走人了,不是嗎?幹嘛還死賴在她這兒不走呢?都一個多月了,就算有什麼看不見的內傷也早該痊癒了吧?
難不成是因為這兒有個大白癡不但供他白吃、供他白住,閒來無事還可以白白讓他使喚著玩玩兒……就像現在!所以,他忍不住想白白多「享受」幾天再離開?
不管了!不管了!反正他要吃兔肉,她也幫他抓隻兔子來了,待會兒就讓他吃到撐死,然後就可以一腳把他踢得遠遠的了!
對,就這麼辦!
水伶拎著濕淋淋的兔子起身,正準備打道回「洞」,很不巧的竟讓她瞥見了溪裡那些大過悠哉的魚兒,大概是太平日子過太多了,每條都是肥肥嫩嫩的樣子,而且,嘴巴還拚命一開一合的,彷彿在嘲笑她似的。
敢笑我?!
水伶冷笑著把兔子放到溪石上,再拔起短劍……
半個時辰後,又是兔肉、又是鮮魚地滿載而歸的水伶,興匆匆的穿過山谷直向山洞而去!但就在山谷生局處,她突然停下腳步,疑惑地豎起耳朵聆聽。
什麼聲音?
不!不是聲音,是----呃!也不對、應該是說,那不是真正的聲音,而是一種聽不見的聲音,一種耳嗚的感覺!
那是什麼?打哪兒來的?
咦?沒有了,是她聽錯了嗎——啊!又來了!
憑藉著天生野性的本能,她迅速奔向某個方向,穿過一大片灌木叢,來到一片白巖磷石,想也不想地扔開魚兔、弓箭,趴向巖崖邊往山谷探去……
呀!是亞克耶!
但是……水伶狐疑地使盡目力望去----他在幹什麼呀?他……耶?還有其他人嗎?
她忙把身軀更往外探出去,整個人幾乎是半吊在崖邊朝崖下望去的……耶?耶?耶?另外兩個和亞克一模一樣穿著打扮的人,同樣在眼睛上戴著那個奇怪的東西、同樣一身銀色,而且……而且其中之一還是個紅頭髮的女人呢!
原來真的有紅頭髮的人啊!那……不曉得是不是也有藍色或綠色的頭髮?甚至紫色的?
不過,話說回來,他們既然是一樣的裝扮,應該是同一國的才對吧?那……他們為什麼分兩邊隔得遠遠的,而且,還大聲對吼著一些她聽不懂的話?然後……然後……他們到底在幹嘛呀?
水伶的疑問在片刻後就得到答案了。
崖下那對男女其中之一的男人在吼完之後,突然伸出左手,瞬間,從他手腕上的銀盒子裡突然射出一道光芒,遠遠的朝亞克頭上的岩石擊去!水伶還在詫異那道光芒到底是啥東東時,驀地聽到轟的一聲,亞克上方的破巖迸裂,四下墜落,幾乎是在同一時刻,亞克隱在叢叢樹後的身軀如飛也似的竄出,避向另一邊。
然而,就在他即將安全地躲入一塊足足有一人高的大岩石後面時!早就伺機而動的另一個銀盒子也射出一道光芒,在剎那間穿過亞克的右大腿,水伶可以清楚的看見亞克是摔到岩石後的。
雖然這種驚人的武器,還有這種作戰方法水伶都沒見過,但至少兩軍對戰的場面她都嘛已經看到麻痺了,所以,她不但一點也不慌張,甚至反射性的一躍而起,迅速回頭取來弓箭拉開,對準了……
咦?不對,他們的衣服既然連刀劍都割不開,弓箭大概也沒啥路用吧?那……略一思索,她倏地移動箭矢方向,一箭射出,旋即退身躲開。
如她所預料的,一聲男人的慘叫先傳來,繼而是女人的悲呼,但奇怪的是,只不過一忽而,兩人的聲音便驀地消失了。
當狐疑不已的水伶再探出頭去看時,那對男女早已遁形無蹤了!
當她正猶豫著要不要現身時,亞克卻先拖著腳轉出大岩石後!並高聲問:「水伶,是你嗎?」
水伶這才多探了一點身子出去,極目在崖下東尋西找!「他們走了嗎?」她也提高聲音叫了回去。
「走了!」
「你確定?」
「很確定!」
「哦!那……我下去了。」
瞧見亞克的右腿已經被紫血浸透了,甚至還淌了一地,水伶不再遲疑,她迅速抓起魚兔匆匆跑下山崖奔向亞克。看樣子,他傷得不輕,血又流了那麼多,肯定又要發高燒了,但是……
她幹嘛又救他呀?她是白癡嗎?這下子,她還能在餵飽他一頓之後,一腳踢他滾蛋嗎?結果又莫名其妙的讓這個傢伙有藉口名正言順的留下來囂張了,這就叫自討苦吃、自找罪受!
唉——不曉得下一餐他會要求吃什麼?
是要她攀崖摘燕窩?
還是抓隻猴腦來補補他的腦?
不會是要她去宰只熊來燉熊掌給他吃吧?
當亞克再一次從高燒中清醒過來時,水伶第一句就問他,「他們不是跟你同一國的嗎?」
亞克慢吞吞地坐了起來。「是。」
是?
回答得可真簡潔啊!
「那他們幹嘛要殺你?」水伶捺著性子問:「你不是說你們那兒都沒有戰爭的嗎?」同時內心也打定主意,這傢伙要是再敢給她用兩言絕句搪塞過去,她就立刻把他五花大綁的扔出去餵狼!
亞克莫測高深地瞟她一眼,隨即垂下眼瞼盯住自己的大腿,似乎正在專心研究那兒為什麼會包裡著厚厚的繃帶。
「沒錯,但我也說過有些小小的抗爭。」
「什麼抗爭?」
「我說了你也不懂。」
「廢話!你不說我當然不懂,你說了我說不定就懂了。來,快說!」
抬眸盯著水伶固執的眼神好半晌,正當水伶以為他要鬆口時,亞克卻轉個身又躺了回去。
「我想再睡一下!請你別吵我。」這就是他對這個問題的最後「解答」!
別吵他?!
別吵他???!!
太囂張了吧他?他以為他是誰啊?
水伶恨恨地盯著亞克受傷的大腿,開始慎重的考慮要不要趁他睡著時切斷他的腿!免得將來傷口發炎、腳發爛,像他個性這麼臭的人,老命說不定也會跟著發爛發臭。所以說,嘿嘿!她這就叫未雨先綢繆,絕對不是想整他,絕對不是喔!
可天人交戰許久之後,水伶還是決定讓他的老命跟著傷口發爛算了,這種人不值得她替他操心太多!
而後,只要水伶就同樣的問題開啟話端,亞克不是立刻轉開話題,就是說要睡覺,要不就開始點餐說他要吃狸肉或鹿肉什麼的。當她自動換個問題問他用的是什麼樣的武器時,他居然還給她說要喝牛奶!
天哪!真是令人不敢相信,一個大男人居然說要喝牛奶?!
去喝馬尿、吃狗屎吧!
水伶恨得牙癢癢的,卻拿他無可奈何。最後,她還是死心了,決定等他好了之後,就立刻把他扔出去,而且,要親自把他扔得遠遠的,最好是丟到山的那一邊……或是鄰縣……
乾脆扔進海裡去吧!
山裡的夜晚總是特別陰森,再加上遠遠傳來的狼嚎是如此的淒厲,枝頭上貓頭鷹轉動著腦袋咕嚕咕嚕地叫個不停,兩粒圓滾滾的眼睛彷彿惡魔的影子似的如影隨形地追著人,更是教人滿心顫抖。
這時候若是有人悄悄拍一下夜行人的肩膀,恐怕就會有人違抗議都沒來得及抗議一聲就活活地被嚇死了事,然後立刻回過頭來替自己報仇了!
但亞克偏偏就愛選在這種時候溜出山洞。
狼嚎?
那是貓叫吧!
惡魔的影子?
兩道冷冽的彩虹光芒一射,不要說惡魔的影子了,就連月影兒都立時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漆黑的山林裡,戴著傳輸目鏡的亞克卻依然能迅捷地在密林間穿梭,在離開山洞好一段距離之後,亞克才選了個隱蔽的山巖暗影,把自己修長的身軀藏了進去,然後右手在左腕的扁平小盒子上摸了一下,小盒子居然自動彈開上面薄薄的一層——原來它還有蓋子啊!跟著,他又按了一下,從小盒子裡立刻傳出聲音來。
水伶要是在場,肯定又要開始嘰哩呱啦的追問那是哪裡的語言了,有點像是北方的語言,卻又不完全是,口音聽起來很圓潤,若是講慢點的話,甚至有種在吟唱的感覺……
不,她會先責問他把誰藏在小盒子裡了!
「亞克?該死的,你怎麼又這麼久才聯絡?」
「馮偉和黛拉追蹤到我了。」亞克倚著巖壁淡淡地道。
一聲驚呼傳來。「他們找到你了?你不會那麼遜的又掛綵了吧?」
亞克面無表情地仰望著暗無星月的天空。
「是又怎麼樣?」
那頭的人似乎偷笑了一下。「咳咳……呃!也不怎麼樣啦!那——結果呢?」
「我又被水伶救了。」
盒子裡立刻爆出大笑聲。「又一次?哇哈哈,你的運氣裡好耶!」
亞克冷著臉沒說話,盒子裡繼續笑個不停,直到好半晌後,笑聲才稍稍收斂。
「我想,亞克,你最好趕快弄清楚她到底要的是什麼比較好吧?你該明白的,沒有回報她的救命之恩,你就走不掉,這是咱們的習俗、規矩,無論你走到哪兒都要遵守。更何況、你欠她的還是雙重的救命之恩,你非得完成她的兩項要求之後才能離開!」
「我當然知道,也一直在設法要回報她的恩情,但是——」
「但是什麼?」
「她的願望只有一個……」
「什麼?」
「她想到我們那兒去。」
「亞克,」拒絕的口氣傳來。「你該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除了這個外,她什麼也不要!」
「啊……」又是好片刻的靜默後。「唔——既然是這樣嘛……你等等,我查一下資料,看看還有沒有什麼其他的辦法沒有……唔……唔…咦?嗯——亞克,有件事很有趣,你或許會想知道……」
「什麼事?」亞克依然是一臉的無動於衷。
「燕水伶今年十七歲,對吧?」
「那又如何?」
「嘿嘿!那麼我最好先告訴你,資料上顯示,燕水伶在十七歲那年的冬天,將會被流寇姦殺死在山上,而且,屍體也會被野獸分而食之。」
亞克仍是面無表情,但他卻陡地屏住呼吸。
「姦殺?」
「沒錯。」
「屍體……被野獸分食?」
「也沒錯。」
「今年冬天?」
「還是沒錯。」
亞克頓時沒了聲音,事實上,他全身都凍結住了!
「亞克?亞克……亞克……」
對方連喚了好幾聲之後,亞克才吁出一大口氣。
「希恩……」
「天哪!亞克,你幹嘛呀?怎麼忽然間就沒聲音了?我還以為你又被他們逮到了呢!」
亞克沒理他,兀自問:「既然水伶今年冬天就要死了,那麼!她應該可以離開這兒了吧?」
希恩立刻笑了。「呵呵呵!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沒錯,她的基本條件是足夠了,但是,亞克,她還是沒有資格到我們這兒來喔!」
「那就暫時不要讓她去,等到她有資格了之後再讓她去。」亞克毫不猶豫地這麼提議,似乎是早已成竹在胸了。
「什麼意思?」
「希恩,我的搭檔黛拉變節了。」亞克提醒他。
「這我知道,你上一次受傷就是被她暗算的嘛!還好你夠機警,才能及時逃離那個時空。所以呢?」
「那你也該知道我的任務沒有搭檔是很吃力的,特別是還要應付馮偉和黛拉的追擊。」
「是、是,我當然知道,所以,我正在很努力的幫你尋找適合的新搭檔呀!」
「不需要了,希恩,就讓水伶做我的搭檔吧!」亞克毅然道。
希恩似乎呆了兩秒,而後驚呼,「你瘋了?亞克,那是不可能的!」
「為什麼?」
「這還用問嗎?她什麼都不知道啊!」
「那就讓她瞭解一切。」
「為什麼不可能?」
希恩安靜了一下,繼而以很不贊同的口吻問:「亞克,你不會是想要讓她使用那種方法吧?」似乎還帶了點兒警告的意味。
「為什麼不可以?」亞克很鎮定地反間。
「為什麼不可以?」希恩不敢置信地重複。「亞克,你應該知道的啊!除了星人之外,根本沒有多少人能夠承受得起那種傳輸方式呀!好一點的不過是呆了、傻了,糟糕一點的話就崩潰了、瘋了,最怕的就是當場腦血管破裂暴斃,特別是純種的地球人,到現在為止,純種地球人能夠接受的機率只有十萬分之一呀!」
亞克似乎有一瞬間的猶豫,隨即又想到水伶那頑固倔強的個性!還有那單純的觀念想法和直線型的思考模式,也許她那種人才是最適合那種光速傳輸的對象也說不定。因為!即使再不合理的事,她也不會畏懼逃避,或許會有困惑!但她總會自行用最簡單,甚至有點少根筋的想法去做出「最合理」的解釋,然後愉快地接受它。
最好的證明就是當她第一次見到他時,她非但不像其他地球人一樣,被他的怪異之處驚嚇到,甚至還表現出理所當然的好奇。很怪胎,卻令人有種難以言喻的感動。
感動……他實在不應該會有這種感覺產生的。
因為他和黛拉的性向分析報告裡都只有百分之七的情感成分,其他的全都是理性的邏輯觀念。而且,兩個同樣寡情的搭檔在陌生世界裡穿梭了將近十年,這期間,為了確實而不拖泥帶水的達成任務,他們都用那百分之九十三的理性完全壓抑住那百分之七的感情,久而久之,他們不但越來越無情,甚至變得冷酷了。
然而,微少並不等於沒有,被強制壓抑住也不代表消失了。所以前不久,黛拉為了馮偉而背叛了貝爾它、背叛了他這將近十年的搭檔時,他竟連半絲憤怒的感覺都沒有,只覺得非常訝異。
感覺上甚至恍他更冷酷無情的黛拉竟然愛上了對手,居然教百分之七的感倩凌駕於百分之九十三的理智之上,背叛了他,更背叛了貝爾它!
為什麼?為什麼僅僅百分之七的情感成分,就足以讓她推翻那百分之九十三的理性呢?
或者……是理智已經轉變為感情了?
人類真的那麼容易失去理智嗎?
他不懂!
然而,此刻他懂不懂這種問題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在這種無法回報救命之恩的情況下,他必須設法先讓水伶脫離死亡的威脅,這才是重點!所以……
「她承受得了的!」他斷然道。
「你是在冒險!」希恩不以為然地說。
「或許是吧!但是……」亞克嗓音低沉的說:「十萬分之一的希望總比完全沒有希望好吧?反正再過幾個月她還是得死,那麼,就算提前幾個月又如何呢?」
「可是,亞克,」希恩的聲音突然變得十分輕柔,輕柔得有些詭異,「你不該說出這種不確定的話來的,不是嗎?」
的確是,但是——
「如果她真的不合適,我知道你也能夠在出問題之前停止一切動作的,不是嗎?」
「是可以沒錯,但這樣她就絕對沒有資格擔任你的拍檔了!到時候又該怎麼辦?」
亞克無語的沉默片刻。
「到時候再說吧!你什麼時候可以準備好?」
「真的要干啊?」希恩的聲音中帶著淡淡的笑意。「好吧!三天後來拿吧!我會替你向上級報備,而且;想個最好的理由讓他們絕對無法反對,ok?」
「謝謝。」
「不必說謝,這是為我自己打算的,誰教我欠了你七個人情那麼多呢?不過現在!我只欠你六個……呃!五個人情了喔!」希恩頓了一下。「不過,拋開還人情不講,其實,我也希望你能成功,你知道,執行這種任務想找個合適的人選還真不容易,每次都要一再篩選測試,反反覆覆的至少要花上半年的時間,而且……」他輕笑。「我想,你最好祈禱能成功,否則……」
亞克覺得希恩的語氣似乎有點詭異,不覺蹙起了眉宇。
「否則如何?」
「笨,自己想想就知道了呀!既然黛拉倒向那邊去了,那麼……嘿嘿!如果沒有水伶加入的話,遲早你都得去嘗嘗做女人的滋味羅!」
水伶踏出山洞!抬頭一看……很好,天氣很好!陽光普照、萬里無雲,非常適宜上路的日子。
她側過臉去睨視著跟隨在她身後走出來的亞克。
「你今天想吃什麼?」
「魚。」
水伶點點頭。「好,我會抓幾條大肥魚來讓你吃到飽,然後……」她冷哼。「你就得給我滾蛋了!」這就是所謂的最後的一餐!
亞克默默地望著她的背影消失在林間,隨即打開腕上的銀盒子。
「希恩,準備好了嗎?」
「好了,你過來拿吧!」
於是,亞克又摸了一下盒子,剎那間,他憑空消失了,可不到片刻,他又平空出現在原地,彷彿他從未離開過似的,只不過,他手上多了一副較小型的傳輸目鏡和同他手腕上一模一樣的銀盒子,還有一套銀色服飾和靴子。
抬眼瞄了一下樹上那只目瞪口呆地盯著他的猴子,他聳聳肩後便轉身進入山洞內了。
午後——
「吃飽了?」
「吃飽了。」
水伶誇張地點點頭。「太好了,那——」她擺了一個送客的手勢。「大爺,您可以滾蛋了吧?」
亞克卻沒有動,依然坐在原處若有所思地注視著水伶,水伶不由得猛翻白眼。
「拜託,你不會是還想賴著不走吧?」
亞克垂下眼看著手腕上的通訊器。「你真的沒有其他的願望?除了想去我來的地方之外?」
「是又如何?」不提還好,一提起這個,水伶心中不覺又升起一把火來。「反正你是死也不給我去,現在又提它幹嘛?」是希望她先揍他一頓才讓他離開嗎?嗯!這樣還算有點良心,知道要先讓她出出氣,等他離開後,她才不會繼續郁卒下去。
亞克抬起眼眸,眸中的彩虹漩渦從未轉換得如此快速過。
「我可以帶你去!但是……」
水伶愣了一下,隨即驚喜地叫道:「你願意帶我去了?!」
亞克轉望洞口,盯在斜射進來的日影上。
「但是,我來的地方並不是隨便任何人都可以去的。」
水伶的喜容稍斂。「什麼意思?」
「你不是那兒的人,如果你一定要去的話,就必須要有一定的條件和足夠的資格。」亞克慢條斯理地說。「你的條件是可以了,但是資格上嘛……」
水伶狐疑地挑挑眉。「什麼條件?什麼資格?我需要什麼資格才可以去?」
亞克瞟她一眼。「你必須和我去進行任務,為了維護那兒的和平安寧所必須進行的任務,直到那邊的人覺得你對那兒已經有足夠的貢獻之後,他們才會允許你過去。」
他說的簡單,水伶卻更是滿頭霧水了。「任務?什麼樣的任務?不會是暗殺或竊取機密之類的吧?」聽起來好像很嚴重的樣子,不會是國與國之間的明爭暗鬥吧?
「不!我的任務是還原!而不是破壞。」
「還原?破壞?」水伶茫然地望著他。「什麼意思?麻煩你解釋清楚一點好不好?」
亞克輕輕搖頭。「你想要瞭解一切,就必須先答應我,你願意和我成為搭檔一起去完成任務,並且,除了我以外,你必須對所有你即將碰到的任何人保守秘密,直到你夠資格被我那邊的人接受為止。」
「哪有這種事的!」水伶立刻高聲抗議。「什麼都還不清楚,就教人家答應這個、答應那個的,這樣根本……」
「你必須信任我!」亞克堅決地打斷她的抗議。「完全信任我,否則,我們就不可能成為搭檔,而你也不會有機會去任何你所想去的地方了。」
水伶窒住了。
相信他?
就這樣相信他?
拜託,憑什麼?他憑什麼叫她就這樣相信他?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在她的下意識裡、直覺上!她知道自己是信任他的,
如果他會說謊,一開始就可以隨便說說來應付她一大堆的問題吧?
可是他沒有,儘管知道他那樣的回答會惹她生氣,可他就是沒有隨便說些好聽的話來哄哄她。他是用很認真的態度在對待她的,儘管那種態度實在有夠讓人火大,所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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