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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 古靈 ]【鐵漢追密碼 (上下兩集)】[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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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7 23:02:05 |只看該作者
 
  西元2001年對台灣而言實在不是個好年,政治不穩定、經濟不景氣、失業率急遽上升、社會案件層出不窮,結夥搶劫、偷盜拐騙!自殺他殺、姦殺仇殺、兇殺情殺……算了!再怎麼糟糕,總是會過去的吧?

  忠孝東路某間高級公寓頂樓,水伶一身輕便的襯衫長褲……她還沒有勇氣穿上短裙、短褲露出大腿給人家看,她盤膝坐在地毯上,一手洋芋片、一手可樂,遙控器就在膝蓋上,一臉著迷地盯著三十七寸的大電視!她已經待在那兒整整一天……不!不只一天!是……天哪!整整好幾天了呢!

  亞克從房裡出來,看看電視、再看看水伶,後者對他的出現一點感覺也沒有。亞克搖搖頭,逕自戴上太陽眼鏡出門去了。

  半個鐘頭後,他抱著一包紙袋回來,然後把洋芋片拿開,換了一個漢堡塞進她手裡。

  「小姐,請問一下,你打算在電視前面待多久呢?」

  連看他一眼也不曾,「待到我爽!」水伶喃喃道。

  亞克的視線也拉到了電視上。「怎麼你都看不膩的嗎?」

  「膩?」水伶不可思議地瞟他一眼。「怎麼可能會膩?我看這麼久都沒看到有同樣的節目耶!」

  「當然有,只是……」亞克歎道。「大概是你看得還不夠久吧!」

  水伶沒說話,逕自放下可樂,打開漢堡咬下一大口,兩眼還是盯在電視上。

  「你真的不想到外面看看嗎?」亞克忍不住問。這是她頭一次來到其他時空中,只出去過一趟之後,就再也不肯出去了。

  「才不要!」水伶含糊不清地說:「外面實在是太可怕了,雖然我早就知道。有那什麼汽車、摩托車之類的東西,但直到身歷其境地處在它們之中後,我才感受到那種東西的可怕,簡直是——比妖怪還恐怖!」話落,她又追加了一句,「我寧願騎馬!」

  真是的!古代人就是古代人!

  亞克搖搖頭坐下來!望著水伶專注的側臉,感覺有點不可思議。

  一個十世紀前的女孩子,和一個三十世紀之後的外星混血兒,卻能「機緣湊巧」地攪和在一起成了工作搭檔,還能「和平共處」在這二十一世紀裡。

  這算巧合?

  還是機緣?

  其實,就算是在他自己的世界裡,他也不曾如此悠然自在地過。星人的生活是很嚴謹無趣的,因為他們天生就沒有感情,只有義務;而貝爾塔莎人的生活更嚴謹,因為他們是被星人所養育,而且,被寄望能在未來掌握地球掌理權之後,繼續維護地球的和平與安詳。

  依照星人的習慣,每個貝爾塔莎人都是在一出生時,就被定位在某種職務上了。事實上,他原來的職務也不是歷史修正者,只因為在所有的測試當中,他是最適合擔任這種職務的人,所以才被調派過來的。

  黛拉也是一樣,可沒想到,在如此嚴格的挑選下,她還是變節了。幸好當初沒有太隨便就派一大堆人過來,否則,情況可能不僅僅是這樣了。

  而地球塔莎人之所以只派一個人出來,大概是因為他們找不出幾個能承受得了光速傳輸的人,再加上地球塔莎人自己也明白他們也跟地球人一樣,擁有太過旺盛的七情六慾,所以他們非常有可能受不了誘惑而忘了自己的身份、忘了自己的任務,進而留在某個時空中享受了。

  兩邊都很謹慎的選派人員出來,卻只有他這邊的人變節了!若是那邊再找出人手派過來的話,他應付得了嗎?

  望著水伶,亞克濃眉微蹙。

  不!應該說他們兩個應付得了嗎?

  尤其水伶是這麼一個完全沒有自覺的人,就好像一個剛學會走路的小娃娃,什麼都還沒搞清楚,就急著到處去亂撞,以為自己已經「會」了,其實,一切都才只是剛起步而已。跟她出任務不但得擔心她應不應付得來,還得忍耐她靜不下來的頑皮心性,簡直像是在測驗他的耐心似的。

  真累!

  但是……

  「亞克?」

  一聲猶豫的呼喚,亞克淬然回神,這才發現自己仍然盯著水伶,而水伶則似乎被他盯得有些不安的樣子。

  「什麼事?」

  水伶歪著腦袋小心翼翼地打量著他,看起來就像是很怕挨罵的小狗狗正在觀察主人的神情那般謹慎。

  「你希望我出去熟悉一下是不是?」

  亞克怔了怔。「呃……是也不是。」

  水伶困惑地皺了皺眉。「什麼呀?」

  「我不想勉強你,但是……」亞克遲疑了一下。「又希望你能早點瞭解希恩傳輸給你的那些東西,這樣對你比較好。到現在,我想你也應該明白了,出任務時,你自己的心要是不夠紮實、不夠穩定,就很容易出問題的。」

  「哦!」

  水伶看他一下,又轉回去盯著電視,一直到她啃完漢堡之後,她才一口氣喝光可樂,然後一躍而起。

  「好,我吃飽了,我們走吧!」

  「咦?去哪裡?」

  「到外面去逛逛啊!」水伶展開一臉期待的笑容。「其實,我剛來的時候,還真是有點怕怕的,這個世紀好像跟以前我們去的都不太一樣,好像……好像很緊張,又好像很閒散,一眼看過去,除了人是同樣的外表之外,其他全都是那麼的不一樣……」

  她轉眼望向電視裡的汽車廣告。「不但住的房子不一樣,也沒有馬,大家都坐著大大小小的箱子出門,還有各種以前不曾見過,只在我腦海裡存在的東西,反正啊!無論是環境,或是感覺都一樣的令人心慌。」

  她不好意思地笑笑。「所以,我才想先從電視裡開始去熟悉,和我所『知道』的相互配合一下,這樣應該比較容易去接受外面的一切吧!」

  啊!亞克恍然地睜大眼。

  對啊!他怎麼會忘了這點呢?這段日子以來,雖然曾經帶她到二十幾個世紀去瞭解過,但最多就是到十八世紀而已,因為即使她已經「知道」所有該知道的歷史,可他還是會擔心,生長在五世紀的水伶,一時之間無法接受太大的變化,所以,才決定按照順序來的。

  現在一下子跳到二十一世紀,即使該知道的她都「知道」了,可親眼見到時的衝擊性還是相當大的。但她依然沒有抗拒,甚至沒有半句怨言,只是,自己想辦法調適!讓自己在最輕鬆的狀況下接受這一切。

  突然間,他覺得自己有些佩服這個女孩子了,儘管有點脫線,卻又那麼堅強獨立又單純善良,雖然常常選在不對的時刻固執到底,卻是那麼開朗活潑又坦率樂觀;即使有時候表現得實在是單純得有點可笑,卻也從不抗拒命運的挑戰,更不會屈服於逆境的折磨,只是盡己之力去應戰,還能讓自己活得更快樂。

  或許,他早就隱約察覺到她是這樣的女孩了!所以,下意識裡,他堅持要把她帶離開她生長的時代,帶離開死亡的威脅,卻藉口說是要回報她的救命恩情,藉口說這樣的女孩實在不該以那麼悲慘的方式結束在那種混亂的時代裡,而事實上,卻是他被她的鮮艷色彩所迷惑、所吸引了吧?

  咦?咦?吸引?

  他被她吸引了嗎?

  呃……也許吧!

  她的眼睛是黑白的,她的內心卻隱藏著不可思議的豐富色彩;而他的眼睛雖是炫耀的五彩繽紛,可他的內心反而是黑白分明的。

  他們是那麼強烈的對比,所以,他才會被她吸引的吧?

  或許他早已領會到她生命中燦爛的色彩,只是一直都抓不住那種實際的感受而已,直到現在,他才真正理解到她迷人的個性,但實際上,他是早就被她吸引了吧?

  可是……亞克困惑地娣視著水伶,後者又被電視上的一出古裝連續劇吸引了去。

  他不應該有如此強烈的感覺吧?他只有百分之七的感情啊!而且……而且,就算他被她吸引了又如何?也不過就是……就是被她吸引了嘛!

  就像他初次欣賞到米開朗基羅的作品時,他不也被吸引了?他不也是一見到米開朗基羅的作品,就被其中那種悲劇精神的巨大力量,那種與命運搏鬥的頑強,和搏鬥之後的那種沉重的悲愴所吸引了?

  因為那是在他過去的生命中所不曾見識過的澎湃情感,也因為那是他所缺乏的感受,更因為那是他所不曾理解過的層面。

  對,就是這樣,他只不過是被水伶的某些特質所吸引了,因為,那是他所缺乏的。但其實,那並不重要不是嗎?他只需要有足夠的理性就行了,而那種會毀滅秩序的感情,事實證明,他是一點也不需要的。

  所以,現在最重要的,是要在這段休息的時間裡!趕緊把他的百分之九十三的理性完完全全的找回來,同時把那些脫困的情感野獸鎖回牢閘裡去。否則,總有那麼一天,當任務再度指派過來時,會因為一對沒有理性,加上失去理性的傢伙而砸了鍋,屆時可就難看了!

  嗯!對,就是這麼回事,先找回他的理性冷靜再說,然後……呃!或者,他也應該教教她什麼叫做理性吧?

  啥!那還不如對牛彈琴還有效果一點!


  水伶應該是那種很容易適應環境的人吧?

  至少,能夠在短時間之內就適應,並融入一個與過去完全不同,甚至曾經畏懼過的生活環境中,這已經是一件很值得稱讚的事了。

  「亞克、亞克!」甩著一條粗粗的麻花辮,穿著合身的牛仔褲和短袖襯衫,水伶一路叫進亞克的房裡來。「今天天氣這麼好,我們不要窩在屋裡了啦!走啦、走啦!我們去看電影、去吃匹薩,然後去逛夜市,好不好啦?」

  倚在床頭看書的亞克慵懶的瞥她一眼。「天天出去你不嫌煩嗎?」

  水伶一聽,不覺猛翻白眼。「拜託喔!人家在家裡看電視,你就問說膩不膩啊?那好,我出去逛總可以了吧?可逛多了,你又問說煩不煩?那你到底要人家怎麼樣嘛!」

  亞克放下書。「你不想換地方,或者換個世紀嗎?」

  「才不要哩!」水伶不假思索地斷然道:「跑過那麼多世紀,那麼多地方,就這兒最舒適自在,我才不想離開呢!」轉個眼她又說:「我甚至還想過要在這兒住下來呢!」

  「住下來嗎?」彩虹般的六角漩渦緩緩轉動著,「你想住在這兒嗎?」亞克慢吞吞地問。「你不想到貝爾它去了嗎?」

  「誰說的?」水伶立刻否認。「這個世紀也還算可啦!但依然不怎麼美好,不但到處烏煙瘴氣的,連口新鮮空氣都吸不到,而且,出門買個東西就可能永遠回不來了,就算待在家裡也不怎麼安全。不過,至少這兒比你帶我去過的其他世紀都要來的便利,而且有趣多了。」

  她邊說邊點頭附和自己的說法。「所以呢!在我們任務之間的空檔裡,或許都可以待在這兒,甚至我還可以找個工作什麼的。叫我每天這樣無所事事地浪費糧食,短時間還好,時間再長一點的話,一定會抓狂的啦!」

  水伶誇張的說著,同時跳到床上去面對亞克盤膝坐著。

  「搞不好還可以把黑白帶過來也說不定,雖然把它留在山下村戶那兒也沒問題,那家子人都很喜歡它,可是,它會想我,我也會想它!所以……」

  「那你工作的時候它怎麼辦?」亞克突然插進來一句。

  「嗄?啊!對喔……」水伶立刻垮下了臉。「那就……沒辦法了。」有點洩氣地望著自己腳上的運動鞋,「唔……這鞋子還滿好穿的呢!」她無意識地說。

  「以前我要是能穿這種鞋子,說不定就不會跑輸黑白,當然,打獵也不會輸它了,不過……這時代好像也沒有機會讓我們像那樣滿山遍野地跑,或者去打獵的吧?嗯……這樣也好啦!我想,黑白大概也不會喜歡到這兒來吧!」

  亞克凝視她片刻,而後突然雙腳挪下了床。

  「走吧!」

  「呃?走?走到哪兒去?」

  「你不是說想去看電影嗎?那就走啊!順便可以去找一下這公寓的屋主,看看他願不願意把這公寓賣給我們,這樣一來,以後我們就可以想來就來了。」

  「耶?」水伶聞言!驚喜地跳了起來,「真的?亞克,你真的要把這公寓買下來?」

  亞克淡淡地瞟她一眼,隨即轉身走出房外,水伶忙隨後追上。

  「或許你也可以找個短期打工的工作做做。」

  「耶?耶?耶?我……我也可以工作?」

  「短期打工可以。」

  「啊——好棒喔!」水伶不由得興奮地叫了起來。「哪、哪!亞克,我可不可以選自己喜歡的工作?」

  「什麼工作?」

  「什麼工作啊……呃!譬如,我能不能先做做看這邊那個叫什麼總統的,他看起來好威風,聽說薪水也很高喔!或者是那個什麼警察局長也可以,殺人我都敢了,抓壞人一定沒問題的啦!呃……雖然我不會開車。還有——」

  「……」

  「小姐,請問你這是換第幾個工作了?」

  水伶還懂得先堆起一臉無辜的傻笑,再低下頭去扳著手指頭數數兒。

  「呃……1、2、3、4……呃!5還有6……」

  「行了!」亞克面無表情地看著她的手指頭。「不用再說下去了,我只想知道,你是真的想工作嗎?」

  「當然呀!」

  「那你為什麼每次都做不了三天就被人家趕出來了?」

  水伶的小嘴立刻嘟起半天高。「那怎能怪我嘛!誰教他們要偷摸我的屁股?還有啊!有個傢伙居然問我要不要陪他上旅館。剛開始我是聽不懂啦!還以為他要帶我到哪裡去玩呢!後來,是同事告訴我,那是……」

  夠了,那種話他不想聽!

  「所以,你就回過頭去把人家揍個半死?」

  「他欠扁嘛!人家也只不過是小小踹那個小子兩腳而已,沒有K得他滿地找牙他就該偷笑啦!」

  好極了,工作沒做好,這些二十一世紀的專用名詞卻全都學會了!恐怕再過幾天,光聽她講話就不會有人懷疑她是不是在台灣土生土長的了!

  「那泡沫紅茶那個呢?」

  「他掐我的胸部!」

  嗯……她胸部的形狀的確很迷人、很誘人、很動人……咦?咦?咦?他想到哪裡去了呀?

  回來!回來,回來!

  「那7.11那個呢?」

  「他偷了一堆東西要走,店長看見了就叫他付帳,要不就把東西留下來,沒想到他居然還敢打店長!」

  「可以請店長叫警察啊!」

  「哎呀!不用了啦!人家花錢請我,就是要我做事啊!那種小事我應付就可以了啦!」

  人家是請你做店員,又不是請你做保全,

  「那昨天那個呢?」

  「昨天啊?昨天那個最機車了啦!人家正趕著要回家的說,他突然冒出來擋住我,我還以為他要問路呢!結果竟然是要強暴我。」

  所以!她才踢爆對方的**!折了對方的XX,再踩扁對方的AA……反正,她把對方橫著送進醫院裡去了就是。幸好她沒有隨身攜帶短劍,否則,現在她早已因殺人罪被抓去關起來了,不過……

  這也是對方自找的吧?

  可是,也因為這件事,從來沒有注意過女人外表的他,這才第一次正視水伶的外表。

  怎麼會有那麼多的男人覬覦她呢?

  於是!首次,他以美學的角度來端詳打量水伶。

  嗯——憑良心說,她長得還真是……不賴!

  個子雖然矮了些,但身材曲線玲瓏,鵝蛋型的臉蛋可愛迷人!渾身散發出野性、奔放的魅力。或許在她生長的年代裡,她是一個提劍拿刀,跟著男人上戰場殺敵,沒人敢要的男人婆,但在這種時代的人眼裡!她卻是一個極為活潑迷人的青春少女,她……

  真的很不賴!

  這是頭一回他對女人有除了是女人之外的其他看法。

  通常,在星人的習俗裡,因為他們天生沒有感情,因此,在二十歲時!便由父母替子女安排婚配;而貝爾塔莎人則因為血統裡增添了地球人的感情成分,所以,他們可以自由選擇自己的妻子,直到三十歲為止!若是仍找不到自己中意的配偶,才由父母替他們決定對象。

  過去,亞克一直以為自己會到了三十歲時,才由父母決定婚配對象的,然而,現在他的腦子裡,竟然莫名其妙地跑出來「或許他可以選她為配偶也未嘗不可」的想法,可是,這種想法剛一冒出來!就先把他自己嚇了一大跳。

  他是怎麼了?怎麼會有這麼奇怪的想法?

  唔……大概也不算太奇怪吧?也許是因為他從來沒有和另外一個「人」生活在一起這麼久過!所以,覺得既然已經「習慣」了,總比再跟另外一個「人」重新再來過「方便」吧?嗯!對,就是這樣……

  該死!這種想法也很奇怪啊!

  哦!見鬼了,他想這些做什麼呀?

  老天,他……他的思考步驟已經亂了,怎麼……怎麼會這樣?

  他無措地望著水伶,而水伶則奇怪地看著他。

  「你怎麼了?你……」她盯著他的眼睛,眼神驚異讚歎。「你的眼睛,我……我從來沒看過這樣,它……它好像要變成圓的了耶!」

  圓的?

  一聽,亞克差點嚇死了!塔莎人的六角眼珠會變成圓的只有在兩種狀況下:一種是死了,一種是——

  不可能!

  絕對不可能!

  「快點、快點!再差一點點!再差一點點就會變成圓的了!」水伶卻還癡癡地盯著他的眼睛直叫加油。「快點,讓我看看它們變成圓的時候到底是什麼樣子,快點、快點、快……哎呀!」

  眼睫毛突然下垂,遮住了那奇異的變化。

  「小氣!不要這樣,讓人家看嘛!人家要看看你的眼珠子變成圓的是什麼樣子嘛!讓人家看看嘛!」

  在水伶的大聲抗議中,亞克的左手驀地橫在他們之間,那通訊器正一閃一閃的發出訊號。

  「別吵,希恩要跟我們聯絡了!」

  「可是——」

  「閉嘴!」亞克打開通訊器。「希恩?」

  「任務來了!」

  亞克抬眸瞥向水伶,水伶也安靜了下來,失望地看著亞克又恢復正六角型的眼珠子,嘴裡不曉得嘟嚷了一句什麼。亞克沒理會她,逕自走開兩步。

  「說吧!希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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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7 23:02:45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公敵


  多情,行樂處,珠鈿翠蓋,玉轡紅纓
  酒空金瞌,花困蓮瀛
  豆蔻梢頭舊恨,十年夢,屈指堪驚
  憑廊久,疏煙淡日
  寂寞下無城
  ——秦觀.慢庭芳


  翻開歐洲的歷史,可以舉出不少的英雄名君,可是,能夠像拿破侖那樣在短短期間內就取得天下,揚名於世的卻不多見。拿破侖能夠擁有輝煌的一生,自然和他的天分有關,但時代背景的驅使,更是重大因素。

  十八世紀的法國大革命,是人民反抗專制的具體表現,當農民們手上拿著武器想要推翻長久以來令他們痛苦不堪的封建王朝時!國王卻還懵懵懂懂的搞不清楚歷史的動向。

  拿破侖就是趁此機會,高舉著「平等自由」的口號得以黃袍加身,成為一代皇帝的,這是歷史上一道重要的軌跡。

  「馮偉讓拿破侖在執掌政權前就死了,所以,我們要讓他活回來!」亞克很簡單的解釋。「這次的任務很快就可以結束了,大概用不到一個鐘頭吧!但是……」他嚴肅地盯住水伶。釁通次的任務也非常危險,所以,你要特別小心,一定要按照我所說的去做,絕對不能再自作主張搞什麼飛機了,明白嗎?」

  「哦!瞭解了,那……」水伶睜著大眼睛仰視著亞克。「誰是拿破侖?你?還是我?」

  「都不是。」

  水伶呆了呆。「咦?都不是?」

  「沒錯,都不是。」

  水伶搔搔腦袋。「那……我是誰?約瑟芬嗎?」

  亞克沒有回答,只是神情詭異地盯著她。

  水伶眨了眨眼,隨即不敢相信地愣住了。

  「耶?不……不會吧?難不成……難不成這次又要叫人家做男的了?」說著,她忍不住低頭猛打量自己,她有那麼像男人嗎?她的男性化動作已經改善很多了,不是嗎?

  亞克讚許地拍拍她的肩。「很好,有進步了!」

  「——騙人!」

  「我從不騙人。」

  「你這次就是騙人!」

  「我哪次都不會騙人。」

  水伶倏地嘴一扁。「不要,每次都叫人家做男的,你為什麼就不做一次女的?」

  亞克輕蔑地撒撇嘴。「沒機會。」

  「騙人!」

  亞克開始不耐煩了。「剛剛才告訴你我從不騙人的,不是嗎?」

  「騙人!騙人!騙人!你這次就是騙人的!」水伶扯著喉嚨尖叫。

  亞克眼一瞇。「好,那這次讓你來決定!拿破侖從埃及回到巴黎不久後,在聖科隆宮殿的議會暴動中被殺了,你自己想想看,我們需要扮演什麼角色?」

  「好!」

  水伶狠狠的應了一聲,一副石敢當的模樣扛下了責任,接著,就開始認真地在希恩傳輸給她的歷史資料中思索起來。可是,不消片刻,她的眉宇就開始打結;再過一會兒,她開始猛掐下巴,又過了半晌!她居然好似跟頭髮有仇似的扯起頭發來了,最後…!

  她沮喪地抬起眼來瞅著亞克,不情不願地嘟噥,「唔、唔、那……那我要做比較年輕的那一個喔!」

  亞克受不了的翻翻白眼。「廢話,我本來就是要讓你擔任那個角色的呀!」

  水伶不由得哩局了嘴,「總有一天,」她咕噥。「總有一天,我非看到你扮演女的不可!」

  亞克哼了哼。「恐怕很難喔!」

  是嗎?滿飯好吃,但滿話恐怕是不太好講的喲!

  高大的步兵指揮官南奴將軍緊隨在拿破侖身後走向聖科隆宮殿,在那兒,議會正進行當中,拿破侖準備到議會內去說服議員們讓他擁有巴黎內外軍隊的指揮權,而騎兵部隊指揮官米勒將軍則守在宮殿口,一副若有所待的神情。

  至於會場中,議員們卻為了政權即將被拿破侖奪走而憤慨不已。

  「拿破侖這該死的強盜!」

  「由法國國民所決定的政府,現在要被拿破侖用武力搶奪了,這裒是一個可怕的計畫呀!」

  「把他逮捕起來吧!」

  「送他上斷頭台!」

  「對、對!讓他死!」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的議論紛紛,同一時刻,正走在宮殿石階上的拿破侖額頭上也冒著冷汗。

  要奪取政權呢?

  或是要當叛亂者而受死刑?

  然而,兩邊都還沒有搞出一個結論來時,拿破侖就已來到議場門口了。

  「拿破侖到了!」

  會場內外同時靜默了下來,隨即,一陣歡呼聲出自於議曼口中,拿破侖聞聲,立時傲然挺著胸,迎向擁過來的議員們,可是……

  「打死他!」

  沒想到,不曉得從何處又突然冒出來這三個字,隨著這咆哮聲,原先的歡呼聲竟然又改為無數的拳頭向拿破侖揮舞過來,拿破侖卻毫不反抗的承受議員們的拳打腳踢。

  這是他聰明的地方,他知道,如果在這裡動用武力的話,自己就完蛋了,很快就會被認定為是法國人的公敵。另一方面,他也很篤定自己會得到英勇的南奴的保護,所以,毫不畏懼地等待著最好的時機。

  果然,在許多旁聽的法國民眾的注視下,南奴以他高大的身軀護衛著拿破侖!勇敢的抵抗那些呈現歇斯底里狀況的議員們,於是,女性聽眾們開始大聲尖叫加上配音。

  「將軍危險了……」

  「天哪!趕快救救將軍吧!」

  「嗚嗚!我的將軍啊!」

  彷彿是被那些女性哀嚎呼喚進來似的,米勒把時間抓得那麼恰到好處地在最佳時機裡帶領著龍騎兵闖入議場內,很快的就和那些瘋狂的議員們展開了扑打搏鬥。

  「回來!」南奴一把抓回正想衝入戰鬥圈中的米勒。「護衛將軍!」

  米勒興奮地看看打鬥中的部下,再看回南奴。

  「可是……」

  南奴警告地瞪著他。「保護將軍,這才是我們的任務!」

  米勒噘了噘嘴。「可是,這裡有你就夠了嘛!」

  「什麼有我就夠了!」南奴怒斥。「別忘了,這是有槍彈的時代,不是擋著不讓別人靠近他就可以了!」

  米勒瞄了一眼背對著他們昂然佇立的拿破侖。「叫他躲到桌子底下去嘛!」他「好心」的建議。

  「躲到桌子底下去?!」南奴不敢相信地拉高了嗓門。「你以為現在在幹嘛?玩躲貓貓嗎?」

  米勒倏地咧開嘴。「耶!你真的很聰明耶!」

  「你……你這個該死的幼稚白癡!」南奴忍不住低吼。「你又在搞不清楚狀況了是不是?告訴你多少次了,這不是遊戲!是任務,很重要的任務,拜託你不要在這種時候任性好不好?」

  看南奴生氣了!米勒這才委委屈屈地收回腳步。「每次都這樣,這樣一點也不好玩嘛!」

  南奴差點氣昏了。「好玩?你想好玩?你想好玩就不要跟我搭檔!」

  「好嘛、好嘛!」米勒趕緊獻上討好的笑容!一副認輸樣。「不玩了,人家不玩了就是嘛!」

  南奴原本還想再吼幾句,可是!該進行下一個行動的時機已經到了,顧不得碎碎念,他趕緊護著拿破侖到古邊,並把窗戶打開,讓拿破侖探出身子,露出全身血跡斑斑的模樣。

  「戰鬥準備!」他大聲下命令。

  嗜血的士兵們一看到這種壯烈的情況,立刻顯得很興奮的大叫起來了。

  「打倒英國的走狗!」

  「為了拿破侖將軍,把那些卑鄙的議員全殺掉!」

  所有的龍騎兵,以及各連隊的士兵們都帶著槍桿從門口衝進來了。

  「要將你們這些議員們統統殺掉!」

  「你們這些混蛋,我們要來消滅你們了!」

  「如果還想要命的話,就投降吧!」

  而剛剛還耀武揚威的議員們,終於瞭解到情況不利於他們!不但開始退縮,有的人甚至還從窗戶逃了出去。趕不上熱鬧而感到有些掃興的士兵們,則紛紛朝後追趕著到處逃竄的議員們……

  一七九九年十一月,巴黎選出了三位執政以代替原來各區的執政官,拿破侖被選為第一執政。

  ###

  這一日,亞克直到任務完成,回到了二十一世紀的公寓之後,才和希恩聯絡。

  「任務over!」

  「瞭解。」很奇怪的,希恩這回也失去了過去輕鬆戲誇的口吻。「我有另外兩件事必須先通知你一下。」

  直覺感到希恩所要說的事肯定不會是什麼天恩浩蕩的好事,亞克不禁先繃緊了臉。

  「什麼事?」

  「首先,我們得到消息,那邊又多派兩個人出去了。」

  「什麼?」亞克一聽不禁揚高了聲調。「那——」

  「先生!」希恩立刻打斷他的下文。「請稍安勿躁,先聽我講完好嗎?」

  亞克瞟一眼正好奇地偷覦著他的水伶。

  「你說吧!」

  「嗯!好,剛剛說那邊又多派了兩個人出去,所以,我們這邊也會盡快找一對出去。不過,依照過去的經驗,即使沒有人過去幫忙,我想,你也應該應付得過來才對吧?」

  亞克沒說話,只是在嘴裡低咒了兩句。

  「好,接著是另一件事,嗯……這件就比較討厭了……」

  一聽希恩拖拖拉拉的口氣,亞克頓覺不爽。「既然討厭,就早點解決不就是了,還這麼龜龜毛毛的幹什麼?」

  「咦?龜龜毛毛?那是什麼玩意兒?」

  「你管他是什麼!」亞克不耐煩地說。「先把事情講清楚再說!」

  「好吧!那……」希恩猶豫了一下。「這個……老實說,那邊不但又多派了兩個人出去扭曲歷史,還另外派了一位戰士出去。」

  「戰士?難道……」亞克驚訝地睜大了眼。「是要來追殺我們的?」

  「或者說是要破壞你們的工作也可以。」

  亞克聞言不由得沉下了臉,沉默片刻後,他才慢吞吞地說:「知道了,我們會小心的,還有其他事嗎?」

  「沒有了。」

  「好,那有事再聯絡吧!」一關上通訊器,亞克就看著水伶說:「你也聽見了吧?」

  水伶頷首。「聽見了,我也會小心一點的。」

  信她的話的人絕對是白癡笨蛋大傻瓜!

  但如果跟她碎碎念上三天三夜,會有什麼奇妙效用嗎?

  完全沒用!

  所以……算了吧!

  亞克聳聳肩走向自己的臥室,準備洗澡休息,沒想到水伶也跟了進來。

  「喂!亞克,我有一個地方不太明白耶!」

  亞克轉日身來。「什麼地方?」

  「呃!照道理說,如果那邊更積極一點工作的話,我們這邊也應該要更忙碌才對吧?那為什麼我們少則一個多月,多則三、四個月才接到一樁case呢?難道他們也跟我們一樣,任務完成之後也有特休?」

  亞克慢吞吞的在床沿坐下。「其實,他們一直沒有休息過。」

  「咦?真的?那為什麼會這樣?」

  「因為沒有人確實知道哪一個人或哪一樁歷史事件會影響到整個歷史,所以,雖然他們從不休息,卻往往是在浪費了許多時間!失敗過許多次之後,才成功的找到一件足以扭曲歷史的關鍵,也因此讓我們幸運的得到喘息的機會。」

  「這樣啊!可是……」水伶似乎更困惑了。「為什麼不索性派人把他們抓回去比較乾脆呢?」

  亞克瞟她一眼,而後舉起左手揚揚銀盒子。「因為這裡頭有逆追蹤儀,所以,我們這邊追蹤不到他們,他們那邊也追蹤不到我們,除非是偶然碰上。」

  「哦!原來如此。」水伶恍然,隨即又疑惑地抓抓頭髮。「可既然如此,他們就算派戰士來又有什麼用?」她不解地問。

  亞克翻翻白眼。「你是白癡啊?他們不會等在我們必定會去的地方埋伏嗎?」

  「耶?啊!對喔!」水伶右手握拳,在左手掌心中捶了一拳。「既然他們知道我們一定會去修正他們所搞出來的鬼,那就……咦?等等、等等,那……」她突然又歪著腦袋不解地抓抓脖子。「那他們過去為什麼不那麼做?」

  「馮偉試過。」亞克淡淡地說:「但是,一直以來,他只有一個人,而我們有兩個人,所以,只要他一出現,我們就會立刻改變方式,一個人繼續執行任務,另一個人對付他。我記得剛開始兩次,他還被我打傷了,之後他就不敢再嘗試了。」

  水伶領悟地哦了一聲。「後來雖然黛拉跳槽了,但我們這邊還是維持兩個人,所以,他們依然不敢等在那邊破壞我們,對吧?」

  沒想到亞克立刻應了一聲,「不對!」!而後以一種很奇怪的神情看著她,看得她渾身不對勁。

  「幹嘛?」她低頭瞧瞧自己!漫什麼不對啊!「我又幹嘛了?幹嘛這樣看著我?」

  「你……」亞克慢條斯理地開了口。「曾經傷過馮偉吧?」

  「是啊!那又怎麼樣?」

  「你傷了他哪裡?」

  水伶聳聳肩。「我本來是想射他身上的,可一想到那衣服連刀劍都傷不了,用弓箭去射大概也沒啥路用吧?所以,我只好瞄準他的……」

  「哪裡?」

  「腦袋!」

  「腦袋?」

  「是啊!可是到底射中了他哪裡我也不太確定,因為箭一出弓,我就立刻躲起來了。」

  亞克沉默片刻。

  「我想,或許你可能真的傷到他的腦部了。」

  「咦?」水伶驚呼。「那他不就嗝屁了?」

  「不!」亞克搖頭。「塔莎人除了直接傷到、心臟之外,其他任何傷勢都不會致命,即使是傷到腦部,也不過是會破壞到他某一部分的身體機能,但還不至於致命。」

  「哇!這個厲害!」水伶喃喃道。「就算剖開腦袋一半也不會死嗎?」

  亞克沒理她。「所以,我想你可能是真的傷到了他的腦部,以至於他現在無法正常行動。嗯……」他又沉吟了一下。「難怪他們那邊又急著派出人來!也許他們以為我們這邊又增派了什麼厲害的人手……」

  他忽然停住,奇怪地注視著兩眼發亮的水伶,她拚命眨著大眼睛巴巴地望著他!一臉期盼的神情。亞克挑了挑眉,隨即起身走向衣櫥。

  水伶愣了一下,立刻纏過去拉住他的手臂大聲抗議。

  「喂、喂!有沒有搞錯啊?吼人的時候比打雷的時候還要大聲,現在人家立了大功耶!居然連誇獎一句都沒有,你也太小氣了吧?」

  「立了大功?」亞克瞥過眼來俯視著她。「你還真敢說啊你,請問你立了什麼大功?」

  「耶?」水伶怪叫。「我替你們傷了一位對手不是嗎?」

  「是喔!」亞克冷嗤。「但對方因此立刻增派了兩個人出來,甚至還加上另一個戰士,現在我們不但要對付四個人,還要防備殺手的偷襲,請問,你是立了什麼大功了?」

  水伶頓時啞口無言。

  「偏偏你又那麼愛作怪,平常時候要寶還無所謂,任務當中你也要給我搗蛋,總有一天,我這條命會給你玩掉了!」

  水伶聽了,立刻怯怯地放開抓住他的手囁嚅道:「人家……人家以後不會了就是嘛!」

  亞克嘲諷地哈一聲。「我聽你在唱歌!你哪一次不是這麼說的?結果呢?」

  水伶瑟縮了一下。「那……那人家這次是說真的了嘛!而且……而且,希恩不是說也會再派人出來嗎?」

  亞克撇了撇嘴。「即使我們這邊說會增派人手過來,但也沒有那麼快,否則,他們早就派出來了。也就是說,會有一陣子要靠我們兩個單打獨鬥了,像這種情況啊!我實在不太敢抱多少希望喔!」

  水伶沮喪地垂下小腦袋,不知道為什麼,她那種頹喪的模樣竟然讓亞克的胸口出現一種苦悶的不適感,教他不由自主地脫口道:「算了,反正他們那邊緊急增派出來的人手可能都不太牢靠,我看,不是會被某個世紀裡的花花世界迷惑,就是會因為受不了太多次傳輸的衝擊而發瘋,早晚會自動終結掉的。」

  「耶?」水伶不覺一驚!旋即猛然抬起頭來緊張地瞅住他。「那……那我呢?我也會發瘋嗎?」

  「放心,」亞克安撫性地拍拍她的肩。「你不會的,第一次替你進行傳輸之後,希恩就替你偵測過了,無論是腦部或心理上,你都不會有什麼問題。但那些匆忙調派過來的地球塔莎人,很有可能只能承擔兩、三次的傳輸之後就承受不住而發瘋,甚至死亡了。」

  「哦!」

  水伶這才放下心來,奇怪的是,這麼重大的事,她竟然完全不懷疑亞克是否只是在哄騙她而已,事實上,她從來不曾懷疑過他,她很信任他,甚至比信任自己還要多。

  而若是她再深究下去的話,她應該可以再進一步發現,不知道從何時開始,她開始產生依賴他的傾向!甚至有時候還會出現撒嬌的姿態來,而這些都是在她生長的環境中不被允許的。

  在她的成長過程中,她必須比任何人都來得堅強獨立才能生存下去,但在他面前,在他那雙奇異的彩虹鑽石瞳眸的凝視下,她堅強的心就軟化了;只要在他身邊,她的獨立就會悄然地被收進口袋裡了

  但她沒有深究下去,所以,她也沒有發現自己的改變,只覺得她這輩子從來沒有這麼快樂過,她盡情的品嚐這種新奇冒險的新生活,恣意的享受亞克的陪伴。

  她真的真的從來沒有這麼幸福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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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7 23:04:28 |只看該作者
 
鐵漢追密碼(下)

   
真是受不了他!
不是說他是什麼A級超優品種,
腦袋瓜子裡的理智佔了97%,絕對不可能會被感情支配而意氣用事嗎?
可為什麼她只不過是在出任務時愛玩了一咪咪、脫線了一滴滴,
他就氣得頭頂冒煙、臉色發青的將她從頭數落到尾啊?
嘿!他可別忘了,雖然名義上她是他的搭檔,可她好歹也曾救過他一條命耶!
就算他不每天照三餐的伺候她,也該細聲細氣、軟言軟語的尊重她吧!
卻沒想到,他不但沒有好好的孝敬她這個恩人,
還動不動就跟她發飆,甚至想盡辦法不讓她跟出去出任務……
哼!是可忍,孰不可忍!
她決定要卯起來綁白布條抗議兼自立救濟了!
只是……面對她的叛逆舉動,
他不但臉色會變黑變青,連眼珠子的形狀跟顏色也會玩變來變去的遊戲耶!
不過,他還真是小氣耶!她不過是學好奇寶寶向他問一下「為什麼」,
他居然就惱羞成怒了耶!
真奇怪,他不是沒啥感情的外星人嗎?
怎麼才跟她這個惹禍精在一起沒多久,他就變得越來越像「人類」了?
照這種他只會對她「發飆」的行為看來,
是不是就是人家所謂的打是情、罵是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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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7 23:05:13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動心


  昨夜雨疏風驟,濃睡不消殘酒,
  試問卷簾人,卻道海棠依舊。
  知否?知否?
  應是綠肥紅瘦。
  ——李清照.如夢令


  他的眼珠子變成圓的了?!!

  不!不可能!那是不可能的事!那是絕絕對對不可能發生的事!

  就算地球爆炸了,太陽熄滅了,整個宇宙化成黑洞,他的眼珠子也不可能變成圓的。

  別的塔莎人或許會,但絕對不可能是他!

  不可能!

  他絕對不承認!

  除非他親眼見到,否則,打死他也不承認!

  所以……

  他以後絕對不照鏡子了!

  這是在那夜尖叫事件過後,亞克慎重思考再三所下的決定。

  他絕對不再照鏡子了!

  這樣應該可以了吧?

  可是……

  「亞克、亞克,再秀一次給人家看看好不好啦?把你的眼珠子變成圓的給人家看看啦!」

  「沒辦法!」亞克毫不猶豫地否決了。

  「為什麼?」

  亞克不理會水伶,逕自看自己的書。

  水伶嘟了嘟嘴,隨即眼珠子一轉,又咧出一個可愛的笑容來。「那告訴人家啦!你的眼珠子怎麼會變成圓的呢?」

  「不可能!」

  「誰說不可能?人家明明看到了說!」水伶反駁鼓著腮幫子道。

  「你看錯了。」

  「哪是啊!我又沒有那個什麼老花眼、近視、遠視什麼的,又靠得那麼近,哪會看錯啊!」

  「你眼花了。」

  「是喔——」水伶不滿的斜睨著他。「什麼花?喇叭花,還是龜殼花?」

  亞克連眼皮掀也不掀一下,依然專注在自己的書上。

  「圓仔花!」

  水伶愣了一下,旋即失笑,而後聳聳肩。「小氣,說了又不會少一塊肉!算了,不說就不說,有什麼了不起!」說罷!她哼了哼,若無其事地回到自己的房裡,可一進門,就立刻「喀啦!」一聲,把房門鎖上了,然後左手一抬,打開了通訊器。

  「希恩?」

  銀盒子裡立刻傳出希恩驚訝的聲音。「咦?水伶?怎麼……怎麼是你?出了什麼事嗎?」

  「沒有、沒有,別緊張嘛!」水伶忙道。「我只是有點問題想請教一下啦!」

  「我?」希恩狐疑地說。「幹嘛要問我?為什麼不去問亞克?」

  「他不告訴我嘛!」

  「呃?他不告訴你?為什麼?」

  「拜託!你問我!我還想問你呢!」她沒好氣的說。

  「這樣啊……」希恩遲疑了一會兒。「好吧!不過,先說好,能回答的我才會回答你喔!」

  「安啦、安啦!我問的問題你一定可以回答的啦!」

  「好,那你問吧!」

  水伶立刻眉開眼笑起來,繼而瞄了緊鎖的房門一眼,再壓低了聲音問道:「希恩,你們的六角眼珠子是不是在某種狀況下會變成圓的?」

  一聽,希恩脫口便是一聲驚咦。

  「你怎麼知道?」

  水伶聞言,猛彈了一下響指。「哈,我就知道!」她以勝利的口吻叫道,隨即以超興奮的口氣著急地問:「什麼時候,希恩?什麼時候會變成圓的?」

  希恩這會兒卻沉默了起來。

  「呃……那個……水伶,你……能不能先告訴我,你怎麼知道我們的眼珠子在某些狀況下可以變圓的呢?是亞克告訴你的嗎?」

  「才怪!」水伶低叫。「若是他告訴我的,我還用得著來問你嗎?」

  「那是……」

  「我看見的啦!」她理所當然的說。

  銀盒子那一頭的希恩突然靜默了足足有五秒之久,似乎是在確定他並沒有誤解自己所聽到的內容,而後才傳來錯愕的驚呼聲,聲音聽起來幾乎像是要窒息了似的。

  「你……你看見的?」

  「是啊!我看見的,有什麼不對嗎?」

  「亞克?」

  「廢話,不是他,難道是我啊?」

  「可是……不可能呀!」遲疑的兩個字後,卻立刻接了一個否定詞。

  水伶不由得開始有點火大了。「喂、喂!有沒有搞錯啊?我明明看到了,你還給我說不可能?你們聯合起來玩我啊?」明明都被她看到了說,為什麼兩個人都堅持說不可能呢?

  「但是……」希恩的聲音依然充滿了不敢置信。「水伶,你……你究竟是在什麼狀況下看見的?」不可能是……「那樣」吧?

  「啊?這個嘛……」

  就算她神經再大條,她也知道亞克對她做了什麼,雖然當時她的腦袋已經糊到根本不知道他們在做什麼了,即使進行式變成完成式之後,她也只注意到亞克的眼睛變成圓的而已,因為那實在是太令人意外了。

  直到亞克送她回房躺上床,足足過了十分鐘以上,她才逐漸意識到亞克幹了什麼勾當。然後,她只記得當時她心裡直大叫著:天哪!天哪!天哪……接著,心頭小鹿便開始亂亂撞了起來。

  一想起他那強硬的臂彎、溫暖的雙唇,她連呼吸都不太順暢了;再想到他那炙熱軟滑的舌頭、誘惑般的探索,她更是覺得全身無力……

  想到這裡,再一次的,她感覺全身的熱氣似乎又開始往上聚集到臉上了。「呃……那個啊……他……呃!他……嗯!咳咳……他……唔!嗯嗯,那個啊,他……他……」

  「你在說什麼跟什麼呀?」希恩終於不耐煩了。他急著想知道亞克是不是真「掛」了,水伶卻在那兒嗯嗯唉唉的,真是急死人了!「什麼他呀這個的,小姐,你到底在說什麼謎語呀?」

  水伶漲紅臉盯著銀盒子半晌,才像下定決心似的快速招供,「他……他親我的時候啦!」

  「耶?耶?他……他親你?那個……那個亞克?」希恩驚叫。

  「是啦、是啦!那個亞克……嗯……親我啦!」她不好意思的承認。

  這回希恩停頓了至少有二十幾秒之後,銀盒子那端才傳來他小心翼翼的聲音。

  「呃!那個……亞克,你確定是亞克他……那個傢伙他吻你的?」

  瞧他說的是什麼話?

  水伶盯著銀盒子的雙眸驀地一瞇。「嗯!仔細一想,我的確不太能肯定,也有可能是你喔!希恩。」

  「耶?我?」希恩怪叫道。「我哪有?」

  水伶嘲諷地哼了哼。「不是你是誰?」

  「當然是……呃!好吧!那他……他吻你的時候眼珠子真的……真的變圓了?」

  水伶真的火大了。「喂!你也給我幫幫忙好不好?我說過的事你幹嘛一再問個不停嘛!」

  「因為真的不太可能嘛!」希恩也給她嘛了回來。

  「怎麼不可能?你剛剛不也承認說會了?」水伶反駁道。

  「是沒錯,但是亞克他……」希恩低喃。「不可能的呀!」

  「為什麼?」

  「因為他……」希恩突然噤聲,而後改口問:「那你有沒有注意到他的瞳孔顏色是不是也……」

  「紫色,」水伶不假思索地打斷他的問話。「他的瞳孔變成紫色的了!」

  「紫色?」希恩的嗓音高昂到接近尖叫了。老實說,男人尖叫的聲音實在是不太好聽,他自己也這麼覺得,但又控制不住自己。「你確定是紫色?沒有看錯?確定是用你的眼睛看到的?」

  「拜託喔!當然是用我的眼睛看的,難不成是你的?而且,我又不是色盲,哪會搞混啊!」她發誓,如果他再重複問她一次,她就要不管三七二十一殺到他那一頭去了!

  「真的是紫色?!」希恩喃喃道,而後毫無預警的,他突然爆笑了出來。「老天!他……他真的……那個亞克居然……老天!真是教人不敢相信,那個亞克居然也會……老天!我不敢相信,真的不敢相信!」

  水伶瞇起眼瞪著銀盒子,聽希恩顛三倒四、破破爛爛的說一些她聽不懂的話,心裡正在考慮要不要到希恩那裡去練習她的雷射?

  好一會兒工夫,直到希恩稍微收斂一點他那誇張的笑聲後,她才慢條斯理地問:「喂!老兄,咱們是一國的對不對?」

  咦?這什麼奇怪的問題?有陷阱嗎?

  「嗄?咦?」希恩困惑地愣了一下。「啊……嗯……是啊!幹嘛?」

  「是喔?那我們是不是應該有難同當、有福同享、有樂同笑啊?」

  希恩又笑了,不過,這回沒那麼誇張,只是一種感到很有趣的笑聲而已。「是啊!沒錯。」其實,有他幫大家笑就夠了,不是嗎?

  「很好,」水伶對著銀盒子猛點頭。「那你是不是應該說說你到底在笑什麼,讓我也能開心一下呢?」

  「當然可以,我……」

  咦?不對!不對!他要是就這麼告訴水伶了……亞克會不會突然跑回來宰了他?

  嗯!依他的個性,肯定會!

  拜託!他都還沒娶老婆耶!怎麼可以現在就嗚呼哀哉尚饗呢!

  於是,他遲疑了片刻後,才慢吞吞地說:「那個……水伶啊!這件事最好還是讓亞克告訴你比較好,我……」

  水伶不敢相信地瞪著銀盒子,旋即對著它狂呼,「為什麼?你剛剛不是都已經要告訴我了嗎?為什麼才說幾個字就反悔了?」

  希恩不好意思地打了個哈哈。「不是故意的啦!我只是……嘿嘿!還不想死嘛!那個……水伶,我想,等過一陣子你再去問他,他應該就會告訴你了,我保證很有趣的喔!反正啊!這件事讓我來說真的……呃!真的不太方便,請你諒解一下嘛!」

  水伶本來還想再繼續抗辯下去,爭到地老天荒也沒問題,可希恩似乎感覺得到她的意圖,忙轉開話題好分散她的注意力。

  「啊!水伶,我差點忘了,麻煩你轉告亞克一下,這邊可能會先派個人出去,因為我們很擔心,如果兩個地方同時出現問題的話,就很麻煩了。」

  一說到這個,水伶馬上想到另一個問題,原先要出口的話就立刻改變了。

  「對了,希恩,我一直想問你,為什麼派個人出來會這麼困難呢?」

  「條件苛刻啊!」希恩說。「首先,意志一定要夠堅定,否則很容易在任務過程中受到誘惑而產生不應該有的想法,不過,這一點倒是比較容易應付,只要挑出A級塔莎人就行了,因為,越理性的人就越不容易動搖,這是最簡單的推論吧?」

  水伶想了想,而後頷首。

  「嗯!也對,然後呢?」

  「接著是要找那種有A級行動反應能力的人。」

  「哦!再來呢?」

  「A級思考歸納策畫能力。」

  「還有嗎?」或者下一個就是A錢能力了。

  「然後,還要接受一連串的測試,最後是模擬行動考驗。當初唯一能一次就通過所有條件考驗的人就只有亞克和黛拉,所以,我們就直接派他們出去了。跟著,我們再從剩下的人員裡挑選出問題比較輕微的人給予訓練,希望能達到我們所要求的程度。」

  「可是……」水伶不解地抓抓耳朵。「聽亞克說,已經有十年了不是嗎?難道這麼久還訓練不出另一個人出來嗎?你們的訓練員的有這麼超爛嗎?」

  希恩未語先歎。「其實,所有的人都已經準備得差不多了,可是,都卡在同一個關卡上……」

  「什麼關卡?」

  「一個很嚴重,而且不容易解決的關卡。」

  水伶不由得猛翻白眼。「拜託,你真的很喜歡說廢話耶!當然是很嚴重,而且不容易解決,否則,你們怎麼會拖到現在還克服不了,不是嗎?」

  「咦?你說得很有道理耶!」

  「少來!本小姐不吃馬虎眼!」水伶嗤之以鼻。「快說啦!到底是什麼問題嘛!」

  希恩忍不住又歎了一口氣。「說起來也很可笑,星人的腦袋雖然比地球人靈光,可是在地球上,地球人的身體還是比星人要適宜生存。而塔莎人雖然外表看起來和地球人幾乎是一模一樣,但事實上,在個別基因上還是有差別的。」

  水伶聽得直抓頭髮。「呃……啊……那個……嗯……唉!算了,你還是繼續說你的吧!」

  希恩不覺笑了出來,一聽就知道水伶聽攏憮。

  「好吧!我說簡單一點好了。也就是說,貝爾塔莎人雖然比地球塔莎人更具有智慧,但地球塔莎人卻比貝爾塔莎人更容易適應地球的環境。所以,我們在因應地球時空環境狀況下所製造出來的生命控制器,地球塔莎人也比貝爾塔莎人適用,當然,純地球人就更沒問題了。」

  感覺好像聽出點什麼端倪來了,「嗯、嗯!然後呢?然後呢?」水伶催促著。

  「因此,在我們的試驗當中,我們發現,所有的貝爾塔莎人即使戴上了生命控制器,在他們身上,時間依然會慢慢流逝掉,而且,只要一用腦力或體力,流逝的速度就會更快,只是,每個人流逝速度不同而已。事實上,越優秀的貝爾塔莎人,流逝的速度就越快。」

  水伶心下一驚。「耶?那……那亞克呢?」那亞克是不是很快就會出現「未老先衰」的情形了?

  「亞克和黛拉是唯一僅有的兩個特例,他們雖然都是A級塔莎人,但生命控制器卻能完全控制住他們的生命週期,且不會因為任何因素而流逝。不過,現在想起來嘛……」

  說到這裡,希恩突然自言自語起來了。「嗯……也許並不算奇怪吧?因為……唔……應該是這樣吧?這樣說起來就……對啊!難怪會變成這樣……嗯、嗯!這樣就合理了……」

  水伶聽得滿頭霧水,誰知道他嗯嗯唔唔的到底是在說什麼,他以為她有讀心術嗎?

  「喂、喂!你在幹嘛?吃舌頭嗎?」

  「不,是吃牙齒,沾點芥末醬還挺好吃的喔!」他胡扯著。

  水伶挑了挑眉。「老實說,希恩,我一直很好奇你跟亞克似乎差很多耶!感覺上,你好像比較……嘿嘿!白癡白癡的樣子,為什麼呢?你們不都同樣是貝爾塔莎人嗎?」

  希恩很誇張的哀嗚一聲。「水伶,你怎麼可以這麼講,你難道不怕傷了我脆弱的心靈嗎?」

  「脆弱的心靈?」水伶嘲諷地哈哈大笑。「得了吧你,希恩,你們塔莎人根本是感情缺乏的動物,哪有什麼心靈可言!」

  「你好毒喔!」

  「嘿嘿!普普而已啦!」

  「不過啊……」希恩慢條斯理地說:「你說的也是沒錯啦!有些塔莎人的確是無情的冷血動物!可那也只是A級塔莎人才是如此啊!」

  「哦?那你呢?你又是什麼級的?留級?」

  「嘿嘿!D級。」

  「D級?哇咧——怎麼差那麼多?」水伶忍不住驚呼。

  希恩不好意思地打著哈哈。

  「是差很多。」

  「你倒挺有自知之明的嘛!」

  希恩只是嘿嘿直笑。

  「那……再請問一下,到底是差在哪裡?」

  笑聲消失了,「咦?你……」希恩詫異地問。「你不知道?」

  「不知道!」水伶斷然道。

  「亞克沒提過?」

  「唔……這個嘛……」水伶抓著耳後。「好像是有提過啦!可是,當時我也沒怎麼注意,所以,也沒有想要去給他搞懂羅!」

  「你喔——真是有點給他糊塗的耶!這麼重要的問題居然沒有弄清楚。」

  「重要?」水伶不以為然地哼哼兩聲。「把人分等級是很重要的嗎?拜託!那根本就是變相的歧視嘛!」

  希恩沉默了一下。「其實那也沒什麼,只是把智力分等級,好方便分派任務而已,而因為塔莎人的智力又和理性百分比成正比,所以,又等於理性、感情的比例分級,基本上來說,最高級的是特級塔莎人,他們擁有百分之九十七以上的高度理性智慧,屬於最高領導階級。」

  「接下來就是A級的白分之九十到九十六,專門負責最困難複雜的研究或任務;至於百分之八十到八十九的B級則擔任高級幹部!以下類推,到D級為止,都是屬於貝爾塔莎人,這樣你明白了嗎?」

  「這樣啊!」水伶恍然大悟。「OK!明白了、明白了。」

  「那麼,還有什麼問題嗎?」

  「ㄝ~~你們的眼睛到底什麼時候才會變成圓的?」

  「掰掰!」

  「咦咦咦?怎麼這樣?我……」水伶頓住,隨即對著己切斷連結的對講器開罵,「討厭啦!這又不是什麼最高機密,幹嘛這麼神神秘秘的呢?」

  她不滿地歎了一口氣,而後又挺了挺胸。

  「算了!我自己想辦法來套他的話好了,哼!我就不信以我的聰明會問不出一個小小的問題來。」

  她的聰明?

  她有嗎?

  $$$

  人家說心裡有鬼大概就是這樣吧?自從「驚天動地」的親吻事件之後,水伶感覺得出來,亞克很明顯的在迴避她,甚至連目光的接觸都極力避免。兩個人碰面都只是轉開頭去,各自對著空氣點頭打招呼,連最簡單的招呼語都省略了。

  不過這樣也好,因為她自己心裡也有鬼。

  其實像那種事,她是「有權利」甩他兩個大巴掌,再臭他兩句的——這是她從電視上看來的,但不知道為什麼,她反而有種心虛的感覺。

  實在很詭異!

  再加上希恩那個白癡,不但不肯明白告訴她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甚至還用那種超級曖昧的口氣叫她去問亞克,明明已經告訴他亞克不肯告訴她的說。

  結果,後來當她再想去向亞克逼供時,總是會不由自主地想起希恩的曖昧態度,然後不曉得為什麼,竟然有點害怕知道真相,結果!這件「懸疑事件」就此成為二十一世紀最大懸案了。

  其實,親吻事件本身並沒有什麼,當時亞克不都表明了那是為了「提示」她,關於那天晚上她所提出問題的答案嗎?可是,因為兩個人心裡都躲了不少孤魂野鬼,最後,居然就演變成這種彼此對面「不相識」的局面了。

  甚至連沒有什麼的「那回事」她都不敢去回想,因為,只要一想到,心跳機能就會開始秀逗,跟著又會出現幾乎要窒息的感覺,那真的很痛苦,笨蛋才會去「自找苦吃」吧?

  所以,她每次一想到那件事,腦袋裡的回路就會自動改道,根本不想去搞清楚到底是為什麼會導致那種結果,也不想去思考為什麼亞克要那麼做,更不想去深思她為什麼會有那種反應。

  機能簡單的人也只會用這種最簡單的方式來「應付」困難了。

  於是,兩個人就在微妙的氣氛中度過了兩個多月,亞克老是窩在房裡看書,相對的,水伶就老往外跑。但即使他們幾乎沒什麼交談,亞克依然感覺得出來水伶越來越能適應這裡的生活了。

  不知為什麼,他開始有點擔心,她會不會不想到貝爾它去,而寧願留在這兒了呢?

  ※※※

  「亞克!亞克!快來呀!亞克!」

  好久沒聽過水伶這種大驚小怪的叫聲了。

  當亞克衝出臥房時,心裡不由自主地這麼想著。跟著,他就瞧見在客廳正中央,水伶如臨大敵般地把手腕上的銀盒子對準對面的人,一副隨時準備撂倒對方,來個獵物大豐收的模樣。

  而對面的人,一看就知道是貝爾它來的人!亞克毫不猶豫地走過去壓下水伶的手,並向對面的人頷首示意。

  「只有你一個人來?」

  對面那個頭髮跟衣服一樣銀光閃亮的人面無表情、冷漠嚴肅,就跟水伶初見到亞克時一模一樣,事實上,此刻的亞克也同樣回復到當初的模樣了。

  「是的,只有我。不過,若是這邊出現同時要進行兩樁任務的狀況時,那邊會立刻加派一個臨時人員過來支援。」

  「你大概能待多久?」

  「記錄器一滿35歲就得回去了。」

  「會不會太晚了?」

  「不會。」

  「你結婚了嗎?」

  「還沒有。」

  「太晚了。」

  「我自願。」

  「你有兄弟姊妹嗎?」

  「沒有,我是獨生子。」

  「30歲就回去吧!」

  「不需要。」

  「你有對象了嗎?」

  「沒有。」

  「你父母會幫你決定嗎?」

  「不會。」

  「為什麼?」

  「因為不知道我能不能活著回去。」

  夠了!

  來回看著兩個同樣面無表情的人講一些她有聽沒有懂的話,搞得她滿頭霧水,水伶的忍耐力已經到極限了。

  因此,她一個虎躍就跳到兩人中間,然後雙手擦腰,仰起不滿的臉蛋對準了亞克,「喂、喂!你們也給我差不多一點好不好?只顧著講一些人家聽不懂的話,這樣是很不禮貌的行為你們懂不懂啊?」她大聲抗議。

  連瞄她一眼也沒有,「你不需要懂。」亞克淡淡地道。

  「誰說的?」

  「我說的。」

  「那是機密大事嗎?」

  「不是。」

  「那為什麼我不能知道?」

  「我沒有說你不能知道,我只說你不需要知道。」

  「可是我想知道。」

  「不需要。」

  「不管需不需要,你告訴我就對了啦!」

  「不要!」

  「為什麼?」

  「因為我不要。」

  因為他不要?!

  水伶的雙眼倏地瞇起,當下決定該給他瞧瞧當她抓狂時是什麼模樣了!主意既定,她立刻伸出右手,一把攫住亞克的前襟並往下扯,讓他彎下腰來與她眼對眼,可她一不小心扯得太用力,連鼻尖都差點撞歪了。

  「我警告你,亞克,你要是不說的話,哼哼!我會……」

  不等她說完,只和她對了一下眼,亞克便轉開雙眸,並拉下她的手站直身軀招供了。

  「塔莎人雖然擁有地球人的血統,但依然無法擁有與地球人同樣旺盛的生育力。我們的受孕力只有地球人的一半,流產率也非常高,而且,雖然能保有一輩子的性能力,但生育力一滿四十歲就終止了,所以……」

  「啊!我懂了、我懂了!」水伶突然打斷他的解釋。「所以,三十五歲再結婚生育似乎有點太慢了,對吧?」

  「對。」

  水伶忍不住翻了個大白眼。「拜託!有的人就是不喜歡太早結婚,甚至不想結婚,你逼他也沒用啊!」

  「不行!」亞克斷然道:「塔莎人需要提高生育力!怎麼可以任由……」

  「哇咧——就為了提高生育力?」水伶不敢相信地叫道。「你還真敢說耶!人又不是動物,怎麼可以只為了……」

  「是!」

  「呃?是?什麼是?」水伶呆了呆!隨即明白他應那個字是什麼意思了。

  對啦,是沒錯啦!依那什麼進化論來講,人類的確是由動物進化演變而來的,但嚴格說起來,人跟動物還是不一樣的吧?

  「好吧!就算是好了,但無論如何,人還是有感情的動物吧?如果是我,如果不是喜歡的人,我寧願一輩子都不結婚,無論你用什麼手段來逼我都一樣,不是喜歡的人我就不要!」

  她一說完,立刻就覺得亞克的神情有些怪異,但也只是一剎那便恢復原狀了,然後,他不再看她,只是順手將她拉到一旁。

  「卓和,在有任務之前,你先住下來,需要的話,就自己出去逛逛,有問題再來問我。」

  「好。」

  銀髮塔莎人卓和只應了那麼一聲,便轉身離開了,而亞克也逕自回房,獨留水伶在客廳中間呆了半晌。

  「喂、喂、喂!這……你們有沒有搞錯啊?怎麼……怎麼連幫我介紹一下都沒有哇?那個……那個混蛋傢伙!到底有沒有當我是夥伴啊?」

  當然,沒人理會她的哭夭,因為他們都「沒聽見」!

  「好、好、好,你們給我記著,總有一天啊!哼哼哼……」

  很奇怪的,自從卓和出現之後,亞克就不再躲著水伶了,但他卻完全回到了初見面時的態度,非常冷淡,而且理性得過了頭,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幾乎到達無聊可笑的地步。

  譬如,她問他御飯團好不好吃?

  他就分解出御飯團的營養成分給她聽。

  她問他某部影片好不好看?

  他就開始分析各個主角的演技如何。

  她找他一起出門逛街。

  他就先來上一段氣象報告和旅遊報導。

  她想去瞧瞧鬧區的夜生活。

  他就開始默念睡眠健康研究報告。

  她……

  他就……

  真是夠了!

  這樣他哪像個人呀?根本是個機器嘛!

  唔……或許她應該去試試看,若是把他的腦袋多轉兩圈,他的腦袋是不是就能夠拆下來?

  但是,即使那雙活寶都是同樣的德行,好像他們本來就應該是那個樣的,然而,她知道不是!初識時她不敢講,但現在她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在他那理性的硬殼下,包裹的是強而有力的感情,看他曾經表現過的暴躁易怒就知道了。

  只有百分之七的感情嗎?

  或許是吧!但如果那百分之七的感情都好像太陽火焰那般熾熱狂傲的話,那也就夠驚人了吧?無論如何,如果他們還要繼續搭檔下去,她寧願伴著一隻危險的獅子,總好過每天對著一面牆唱歌。

  所以,她發誓,她一定要再次摘下他的面具!

  他們喜歡耍白癡,她可不想跟他們一樣變成白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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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輝煌


  覺寒燈裡,漏聲斷月斜窗紙,自許封侯在萬里。
  有誰知,發雖殘,心未死。
  ——陸游.夜遊宮


  唐三世之後,女主武王,代有天下。

  武則天,是一個極富魅力的名字,姣嫵聰慧、多才多藝,簡直是古往今來絕頂能幹的美女,她是中國獨一無二的女皇帝,在權力至上的時代和國度裡、在男性壟斷政治舞台的傳統格局中,創下了輝煌的成就。

  武則天,也是一個恐怖可怕的名字,陰狠詭詐、專斷暴戾,簡直是古今第一毒婦。人說虎毒不食子,她卻親手扼殺了初生幼女,只為了爭奪後位。

  難怪古人會說「最毒婦人心」,一提到武則天,女人再怎麼辯解,再怎麼大喊冤枉也是白搭!

  最毒的,永遠是女人心……呃!至少歷史是這麼寫的。

  唐永微五年春天,唐高宗過氣的寵妃蕭淑妃匆匆來到王皇后宮中,摒退宮女太監後,兩人開始竊竊私語。

  「武昭儀生的這個女兒,聽說皇上喜愛得緊,這下子該怎麼辦?」蕭淑妃面露愁容,無奈地說。

  「不怎麼辦,」王皇后無所謂地聳聳肩。「無論我們想怎麼辦,現在時機都不對,我們就暫時觀望一下吧!」

  「觀望?」蕭淑妃不以為然地直搖頭。「皇后娘娘,現在沒時間讓我們觀望了,再望下去,恐怕什麼都望沒了!」

  「不,你別看皇上現在寵那個女人寵得緊,但是哀家知道,皇上現在並沒有離棄哀家的意思。」王皇后若無其事地端起茶來輕啜兩口。「你不要急,一急就容易誤事,你可不要自掘墳墓,到時候連哀家也救不了你。」

  是喔!皇上沒有意思要離棄你,那我呢?

  蕭淑妃強忍住心頭的不滿。「那皇后娘娘究竟有什麼打算?」

  王皇后似乎看得出來蕭淑妃在想什麼,她瞅著蕭淑妃,嘲諷地微微一笑。

  「你別急,有哀家的舅父在,皇上是動不了哀家的,而只要哀家沒事,你當然也不會有事,再說……」她又啜了一回茶,而後放下。「哀家的娘親正在替哀家想辦法,我們只要慢慢等就行了。」

  這會兒,蕭淑妃終於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了,她狐疑地覷視著王皇后,心中實在不解,僅僅是昨天,皇后還愁容滿面、憂心仲仲,怎麼這會兒不過才隔了一天而已,這個傲慢的皇后就一反常態,如此的悠哉從容了?

  「可是皇后……」

  「好了、好了,有什麼事哀家會擔待,你不用操心,就先回去休息吧!」王皇后不耐煩地揮揮手。「待會兒武昭儀也要來見哀家,哀家認為,你也不會想碰見她吧?」

  一聽武昭儀要來,蕭淑妃便不再多言,忙施禮告退,與來時一樣匆匆離去。她和武昭儀是死對頭,一見面非吵一頓不可,可是,現在若吵起來,只會對她不利而已,所以,她能避就避。

  這就叫做,識時務者為俊傑!

  王皇后一等蕭淑妃出殿而去,便不耐煩地甩甩袍袖,看看左右無人,更是雙手托腮,靠在桌上無聊地歎了口氣。

  「天哪!做個皇后這麼累,真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那麼多人搶著要?」她喃喃自語地道。

  真是個無聊的任務!

  她想著,又歎了一口氣,可沒一會兒,她突然笑了起來。

  難講喔!說不定這次的任務才是最好玩的呢!正在暗忖間,耳裡突然傳來太監的通報聲。

  「稟皇后娘娘,武昭儀求見!」

  來了!來了!

  王皇后竊笑著說:「宣!」

  「奴才謹遵懿旨。」

  當武昭儀進入殿中時,王皇后己正經八百的端坐在案後了。

  「臣妾叩見皇后娘娘千歲!」

  望著姿態妖嬈,盈盈下拜的武昭儀,王皇后突然嗆咳了一聲,臉上的肌肉也不由自主的抽動了一下,隨即又止住。

  「咳咳!武昭儀免禮,一旁坐下吧!」

  「謝皇后娘娘。」

  武昭儀神態高雅,緩緩行至一旁坐下。

  王皇后卻緊咬著下唇,頰邊更是抽搐不已。

  「呃……你們統統退下!」她突然下令。「沒有哀家的准許,不准任何人靠近左近!」

  「奴才遵旨!」

  於是,眾太監、宮女再次走得一個都不剩,甚至連殿門也關上了,王皇后這才猛然抱著肚子爆笑出來。

  「哦!天啊!天啊!我一直以為女人扮男人很滑稽,沒想到!」她拚命擦著眼淚。「哦——天哪!實在是沒想到男人裝女人樣更……更……哦、哦!天哪!真不是普通的可笑耶!」

  武昭儀的臉色實在是不怎麼好看,雖然她還是規規矩矩地端坐著,雙眸卻狠狠地白了王皇后一眼。

  「你有完沒完啊你?每次都要這樣笑一次,你不累嗎?」

  老實說,原本是夠了,可是抬眼一瞧見眼前的武大昭儀,明明是高頭大馬的大男人,硬是穿著女人衣裙,而且腰肢款擺,又是蓮花指、又是蓮花步的一副嬌滴滴的美人樣,王皇后就忍不住再次捧腹大笑,而且笑得比剛剛還誇張。

  「哦!不行了、不行了……肚子真的快……快笑爆了……」

  武昭儀驀地繃緊了下頜。「夠了吧你?你究竟要玩到什麼程度才肯正經起來呀?」但是,見王皇后依然故我地仍舊笑個不停,她不覺開始冒火了。「喂!你到底笑夠了沒啊?」

  就是這樣,從他們剛進入這個任務開始,每次王皇后一見到武昭儀,沒有該出現的暗潮洶湧、針鋒相對,反倒老是躲起來偷笑。起初武昭儀還忍得住,總是面無表情地等她笑完,之後才開始進行討論,中間還得繼續忍受王皇后三不五時突如其來的失笑。

  可是幾次之後,武昭儀的耐心就開始出現缺貨的狀況了;此刻,僅存的耐心終於宣告破產!他實在沒想到自己重新築堤出的理性竟然會如此地不堪一擊,A級塔莎人的稱號再次變為虛有其名了。

  這個女人,就是有辦法輕而易舉地挑起他的怒火!

  「皇后娘娘!」武昭儀咬牙切齒地用眼神警告那個肆無忌憚的笑個不停的女人。「請自重一點好嗎?」只可惜,他的眼神再怎麼兇惡,也讓人感覺到漂亮得很,實在沒什麼實質的嚇阻效用。

  不過,王皇后還是及時發現武昭儀的臉色開始發黑了,也明白那個被嘲笑的對象的忍耐力已經到達底線了!於是,她趕緊收拾殘餘的笑意,勉強繃出一個感覺起來還算正經的表情。

  「好嘛、好嘛!那麼……咳咳!嗯——有……咳咳!有什麼事就說吧!」

  武昭儀握緊了雙拳,忍耐著不讓它們飛出去。

  「明天是最重要的關鍵,記住你該做的事,也不要忘了不該插手的事絕對不要多事,懂嗎?」

  她這一提醒,王皇后僅存的笑意立刻僵住了,而後慢慢換上一副相當陰沉的臉色,同時,眼神怪異地凝視武昭儀半晌。

  「你……真下得了手?」她小心翼翼地問。

  武昭儀雙目低垂。「那是我的任務。」

  「可是……」王皇后咬了咬唇。「那是個嬰兒耶!」

  「她必須死!」

  「你好殘忍喔!」

  武昭儀毫不動容。「無論你有什麼感覺,或者有多麼不贊成,該死的人還是必須死,你心裡也明白的,不是嗎?」

  王皇后沉默片刻。

  「不管我再怎麼明白,我就是無法接受。」

  「所以,我沒讓你去動手。」

  「但是……」王皇后掙扎著說。「沒有其他辦法了嗎?」

  「讓正確的歷史重演,是唯一的辦法。」武昭儀斷然地道。

  王皇后緊攢眉宇。

  「或者……只要王皇后被廢就可以了,嬰兒不一定……」

  「皇后娘娘,」武昭儀冷冷地打斷她的建議。「如果因此而出了問題,你能負責嗎?」

  「啊!」王皇后窒住了,良久後,她才不滿地咕噥,「你真的好殘忍,或許哪一天,當任務有需要時,你也會毫不猶豫地把我給宰了!」

  武昭儀聞言,抬眼睇視她好半天,而王皇后也回視著她,兩人不約而同地回憶到亞歷山大的那樁任務。

  許久後,武昭儀的雙眸依然對著王皇后,她低聲,卻肯定地說——

  「如果任務果真需要如此,我會!」

  ※※※※

  翌日清晨,王皇后未帶任何侍從,獨自一人朝武則天的寢宮走去,但她神情陰鬱,毫無祝賀之意。

  當然,這與歷史好像不太相符合。在史實上,就算她真的很希望能得到親手掐死那個小公主的「榮耀」,更希望那個武昭儀趕快死死去最好,可她還是必須裝出堂堂一國之母的泱泱大度來才對,哪能像這樣一臉大便的通告大家她心裡的不爽。

  但是……也無妨啦!反正結果都嘛差不多!

  時值陽春三月,綿綿細雨時斷時續,後宮假山深處的梅花吐蕊綻放,嬪妃和宮女正三三兩兩地沿著御花園的幽僻小徑散心賞梅。相對的,武則天的寢房外就顯得相當空寂而冷清了。

  幾個奶媽和宮女見皇后駕到,遠遠的便出來相迎。

  「武昭儀在嗎?」王皇后問。

  「武昭儀到後園賞梅去了,」奶媽回道。「奴婢這就前去通報……」

  「不必了,」王皇后擺擺手。「我只是想來看看小公主。」

  王皇后穿過一排迴廊,單獨走進肓嬰室裡,小公主安臥在牆邊的一張搖床內,似乎正在熟睡。猶豫大半天後,她才走近床邊,把遲疑的目光移向小公主無辜的睡臉上。

  房中的爐火照亮了她那紅撲撲的小臉,王皇后喜愛地從搖床裡將小公主抱起來逗弄了一番。也許是房內木炭的氣味過於嗆鼻,王皇后突然感到一陣窒息般的暈眩。

  忙將小公主放回搖床,她退開兩步,天人交戰許久,終於毅然退開轉身大步走開。

  「公主正在熟睡,過兩天我再來看她。」她向門外的侍女和奶媽吩咐了一句後,就匆匆離去了。

  她的任務到此結束,但是……

  未幾,武昭儀悄然出現,佇立在嬰兒床邊,頭一次,她猶豫了。

  你好殘忍!

  腦海裡不斷迴響著這句斥責的話,她越來越遲疑了……突然,她轉臉朝向殿外。

  「卓和!」

  我知道,對方的人終於出現了,放心,交給我吧!!

  「對方是戰士,不必勉強一定要解決他,只要給我五分鐘就行了。」

  瞭解!

  五分鐘,是的,沒有時間再讓她猶豫了!

  於是,她不再遲疑!毅然決然的冷下臉來,同時伸出有力的手探向小公主纖弱的頸子……

  ※※※

  退朝之後的高宗帶著七、八名宦官朝武則天的住處走來,這時,武昭儀也「剛」從御花園散心回來,見高宗駕臨,趕忙率領內待前來恭迎。

  「皇上吉祥。」

  「免禮、免禮!」高宗哈哈笑道:「小公主現在怎麼樣啦?」

  「她正在熟睡呢!」武昭儀回道,隨即轉身對一名宮女吩咐,「還不快去將小公主抱出來讓皇上瞧瞧?」

  宮女應了一聲,便朝育嬰室急步走去。可過沒多久,宮女便和一名奶媽神色慌張地從育嬰室跑了出來,她們跑到高宗和武昭儀面前時,竟撲通一聲跪了下去。

  「啟稟皇上、武昭儀,小公主……小公主……」

  武昭儀皺起眉頭。「公主怎麼了?」

  「公主……公主手腳冰冷、臉色慘白,怎麼搖她也不醒,奴婢失職,罪該萬死!」

  武昭儀一聽,不禁慘呼一聲,隨即「暈倒」在高宗的懷裡。之後,高宗來到育嬰室看見小公主僵直地躺在搖床裡,雙目緊閉、臉色如灰,看起來應該是早已斷氣多時了。

  高宗用威嚴的目光掃視著身邊嚇得直打哆嗦的宮女和奶媽,怒聲問:「這是怎麼一回事?怎麼會這樣?」

  宮女和奶媽早已嚇得魂不附體了,哪能回答得出來。

  這時,武昭儀已經在幾名持女的攙扶下來到門口,她像是強忍著眼淚,臉色和語調似乎都已平靜了許多。

  「剛才是不是有什麼閒雜人等進來過?」

  宮女看看高宗,又看看武昭儀,猶豫不決的遲疑了一下。

  「剛才……剛才只有皇后娘娘來過……」

  「大膽!」武昭儀突然怒喝一聲。「皇后娘娘駕臨,我怎麼會不知道?」

  「皇后娘娘這次來並未事先通報,而且……」宮女硬著頭皮繼續說下去。「而且,她只是一個人前來……」

  三人隱身並立於哀嚎震天的小公主寢殿前,驀地,水伶轉身飛奔而去。

  「你太殘酷了!」

  只留下這麼一句忿忿不平的批判,一旁的卓和依舊面無表情,亞克的神情卻更陰鬱幾分。

  「你受傷了?」亞克看著他受傷的地方問。

  「小傷,兩個鐘頭後就會自動痊癒了。」

  「對方呢?」

  「抱歉,讓他跑了。」

  「算了,對方是戰士,你抵擋不住也是理所當然的,只要任務能夠順利完成就好了。」

  卓和遲疑了一下,才用下巴指了指水伶消失的方向。「她怎麼了?」

  「她?」亞克也望向同一個方向,片刻後,他才無奈地吁了一口氣。「她畢竟是純種的地球人,我們不可能要求她跟我們一樣吧?」

  「那為什麼要讓她加入我們?」卓和就事論事地問。

  亞克淡淡地瞥他一眼。「第一,我欠她兩次救命之恩,這是她的願望。」

  卓和點點頭,表示同意這個理由。

  「而且,當時我急需一個搭檔,總部無法及時給我援助,她又符合基本要求,所以,就暫時讓她做我的搭檔了。」

  「暫時?」

  「是的,暫時,等貝爾它那邊同意讓她過去為止。」

  「那麼,屆時我就是你的搭檔了?」

  「不一定,也許在那之前,你就會有自己的搭檔了。」

  「嗯!說的也對,一切都要看總部怎麼安排了,對吧?」

  「對。」

  不曉得為什麼,一想到必須和水伶分道揚鑣的那一天,亞克心裡就會出現一種很陌生的鬱悶感。他不喜歡這種感覺,不喜歡這種他分析不出究竟的感覺,於是,同這些日子來一樣,他故意將這種感覺忽略過去了。

  「好了,我們走吧!免得水伶心情不爽,又闖出什麼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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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又回到了二十一世紀。

  也許是無意,更有可能是有意,水伶總是對亞克視而不見,彷彿在這間公寓裡只有她和卓和存在似的,不但連招呼都省略了,到後來,連準備餐點時都會「忘」了亞克的一份。

  她這種行為在他人眼裡看起來實在幼稚可笑得很,但既然亞克都不說話,卓和也沒興趣多管閒事。

  然而,當水伶囂張到開始在亞克面前討論如何把亞克撇到一邊,然後她和卓和另行搭檔的話題時,同樣是A級塔莎人的卓和也不得不承認,這個純種地球女人實在是太厲害了,因為,連他也受不了水伶的「挑撥」了。

  「水伶,你是故意的吧?」他斜瞄著沉默無語的亞克問道。「為什麼呢?為什麼你要這樣對亞克?」

  水伶默默的注視著卓和,憑良、心講,卓和跟亞克一樣出色——真不知道他們那邊是不是專找俊男出任務的,但是,卓和就是沒有亞克那麼吸引人,或許是因為他們的氣質不同吧?

  卓和的氣質是相當純粹的冷漠,但亞克在冷漠中卻又隱藏著一股若有似無的矛盾,讓人覺得他似乎多了一股神秘感,而神秘的事物總是比較吸引人的,所以,她也無可避免的被吸引了。

  大概是這樣吧!她想,但是……

  水伶突然垂下目光,直盯著手上的遙控器。

  「他太殘忍了!」無論亞克多迷人,這個事實他是否認不掉的。

  「那是必須的,換作是我!我同樣會那麼做的。」卓和不以為然地說。「就算是你,你也必須那麼做,否則,你就沒資格和我們一起行動,這點你應該比誰都清楚吧?」

  水伶沉默了好一會兒。

  「我知道,可是……無論你怎麼說,如果是我,我是絕對下不了手的,那真的是太殘忍了呀!」

  「他並沒叫你下手吧?」

  水伶倏地捏緊了遙控器。「可是,我也忍受不了他竟然會下得了手嘛!」

  卓和望著她沉吟片刻。

  「如果是我呢?」

  「那就無所謂了。」她毫不思索地這麼說。

  「為什麼?」

  是啊!為什麼?

  不必卓和問,她也正在這麼問自己。

  因為她跟亞克比較熟嗎?

  去!鬼扯什麼呀?這跟那又有什麼關係呢?

  那是因為她救過他的命羅?

  拜託,這個理由也太牽強了吧?

  好吧!那就是因為……因為……因為他臉上沒有標明他是兇手?

  哇咧——她到底在想什麼呀?

  算了、算了,她實在很懶得想;,越想頭越大,這種麻煩的問題啊!正確的答案當然只有一個。

  「不知道!」

  哈哈,夠乾脆吧?

  她在心裡自我調侃地乾笑著,依然低垂著腦袋,當作沒意識到那兩雙苛責的目光。

  「那你要我怎麼樣?」亞克突然開口了。「任務一定要完成,在我們三個人之中,我的經驗最豐富,最困難的部分當然是要由我來完成,怎麼可以只因為你不喜歡,大家就得照著你的喜好來行事?」

  很好,A級塔莎人果然有A級智慧、A級口才!她這個愚蠢的地球人怎麼可能辯得過他嘛!水伶咬著下唇不出聲。

  「在這兒,發號施令的人是我才對吧?而我們會在這兒,也是因為要完成任務吧?無論你在想什麼,都只能先撇到一邊去,否則,就像卓和所說的,你就沒有資格和我們一起行動了!」

  「誰說我沒有資格的?」水伶突然跳起來怒吼。「我本來是想把小公主藏起來的,可是,我不是把那種想法撤到一邊去,讓任務能圓滿達成了嗎?你還有什麼好抱怨的?你問我要你怎麼樣,我還想問你到底要我怎麼樣呢?」

  卓和面不改色地仰望著怒氣沖沖的水伶。「可是,你在責怪亞克,不是嗎?你在怪罪他不應該完成任務,不是嗎?」

  「誰說的?」水伶脫口道。「我哪有那麼說?」

  「你的表現就是在這麼說。」卓和冷靜地道。「你怪罪亞克竟然殘忍的下毒手殺害一個嬰兒,也就是在怪罪他不應該完成任務,不是嗎?」

  水伶窒了窒。「呃……也不是那個意思啦!我是說……」

  「交給我來動手?」卓和平板地問。「那麼,如果我這個毫無半點經驗的人若是不小心出了差錯,誰負責?你嗎?」

  水伶張了張嘴,卻是說不出一個字來。

  「或者你要說,只要讓王皇后廢後即可,那個小公主毋需犧牲?」

  對嘛、對嘛!就是這樣!

  水伶忙點頭,卓和卻是搖搖頭。

  「難道你沒有考慮過,如果那個小公主沒有死掉,或許她將來就是繼承武則天帝位的下一任女皇帝?」

  「嗄?」水伶一聽!頓時錯愕得呆住了。「哪……哪可能會有這種事?」他的幻想力未免太豐富了吧?

  「為什麼不可能?」卓和反駁道。「她不能存在在這個世界上的最佳證據,就是當她死亡之後,貝爾它那邊的警訊立刻就消失了!」

  水伶再次愕然。「怎麼……怎麼會這樣?」

  「事實就是如此,但你卻要怪責亞克盡力去完成任務,」卓和譴責地看著她。

  「你不覺得自己太缺乏理智而導致不講道理了嗎?」

  水伶的雙眸驀地瞪大。

  誰說她不講道理了?她只是……只是……只是……

  「我知道亞克欠你救命之恩,大概是因為這樣,所以,他不好太過斥責你!可這樣卻造成你沒事老是無理取鬧的習性。」卓和越說臉色越嚴酷。「我沒有欠你救命之恩,所以,我可以老實的告訴你,你們地球人就是因為有這種衝動自私的個性,才會導致瀕臨滅亡的境地,如果再不肯反省的話,連我們塔莎人都會被你們給拖累了!」

  水伶站在那兒聽得直發愣。

  卓和說得沒錯,從希恩傳輸給她的那套地球簡史中,加上這幾次任務中所得到的感想,她可以深深的瞭解到,地球人就是因為擁有太過自私複雜的七情六慾,才會招惹來滅亡的瘟神。

  想想,此刻他們會來進行一次又一次的任務,不也是同樣地球人自私貪婪的慾望所導致的嗎?

  一想到這兒,她不覺深深地汗顏了。

  沒錯,她—直是以她自己的立場和想法來考慮事情,到現在為止,他們為挽救未來世界而必須完成的任務,在她的眼裡不過是一場場刺激的冒險遊戲而已。她並沒有很認真的以大方向去看待這些任務,所以,當她感覺到遊戲超脫出她所能接受的範圍時,便任性的苛責他們太殘忍無情,而事實上……

  錯的人根本就是她!

  然而……她無助的眼光突然和亞克的雙眸對上了。

  她瞭解了,她現在完全都能瞭解了,瞭解這一切都是不得已的,瞭解他必須去做那些噁心殘忍的事,但是……她就是不能接受……

  為什麼是他?

  任何人都可以……她回開視線。

  為什麼偏偏是他?

  其實,她自己也不能理解為什麼自己會有如此任性且固執的想法,只隱約瞭解,這是因為亞克在她心中是特別的!

  不是因為他是她救下來的人而特別,也不是因為他的身份特殊而特別,更不是因為他很吸引人而特別,完全只是因為他是他,所以,他很特別,因此……咦?等等、等等!現在……現在她又想到哪裡去了呀?

  哦!老天,真是超混亂的,連她自己都搞不太清楚自己在想什麼了!

  唯一明白的是,亞克是特別的,所以,她不能接受他是一個殘忍無情的冷血兇手!

  對,就是這樣……哦!拜託,這樣又如何?事情還不是沒有解決,他還是那個親手扼殺女嬰的兇手啊!

  ※※※

  仰望著朵朵流雲飄然而過,水伶合上眼,深深地吁了一口氣,而後倚在陽台欄杆上向下望。午後時分,街道上的車輛也減少了許多,懶洋洋的拖著有氣無力的喘息聲爬向看不到盡頭的那一邊。

  水伶不由自主的又歎了一口氣。

  搞什麼呀!就算她能夠永遠保留住時光,做個長生不死的老妖婆好了,可真讓她每天這麼混混沌沌的虛度,即使不憋死她,早晚也會無聊到起消的!

  她驀地轉過身望向屋裡空蕩蕩的客廳,隨風翻起飄飛的窗簾時而捲向一邊,時而輕拂過她的膝蓋,彷彿在嘲笑她的動彈不得。亞克和卓和的房門同樣緊閉著,這也似乎是在提醒她,只要她不能理解他們的作法,她永遠也無法真正融入他們的世界中。

  可是,這怎麼能怪她呢?

  即使她知道殺人有時候是不得已、是被逼的,甚至是對方活該得到報應的,但是,一個無知的幼兒,她會有什麼罪呢?

  她又不是殺人魔,這種隨意扼殺無辜生命的作法教她怎能理解?

  算了!船到橋頭自然直,即使生命再漫長,也不需要浪費在終日煩惱上吧?反正怎麼想也想不通,那就不要去想羅!

  想到這裡,她又回身將整個人掛在陽台上,兩條手臂在陽台外晃呀晃的。

  那現在她該怎麼辦?

  再去打工嗎?

  哈哈!每次打工到最後,總是會變成打架,還是算了吧!

  那就……上補習班去學點什麼?

  嗯……好像也沒什麼好學的,該會的希恩幾乎都已經傳輸到她的腦海裡了,好像除了開車之外,也沒什麼值得她特意去學習的了。

  或者……去旅行?

  她忍不住對自己翻了個白眼。

  拜託!就算她真的很白癡好了,在現在這種尷尬的狀況下,她也不好意思向亞克開口呀!

  而卓和……哦!那個傢伙,她真是很受不了他耶!雖然他和亞克同樣是A級塔莎人,但是感覺上,卓和似乎應該歸類於超級塔莎人才對吧?

  因為那個傢伙就真真正正讓她感受到何謂無情的理性了,無論她如何挑釁、無論她如何搗蛋,他總是有辦法保持一貫的面無表情,用最冷靜的態度讓她明白一件事實——

  她是笨蛋地球人,所以,他根本不屑理會她的胡鬧!

  可是!她一向不喜歡承認自己是笨蛋,也不太喜歡認輸,而且,既然他和亞克同樣是A級塔莎人,那麼,亞克會出現的變化,他也應該會有吧?

  因此,這一陣子來,既然她不知道該如何去面對亞克,那她就乾脆專心一意去「發掘」卓和的「潛力」,希望有一天也能看到卓和暴跳如雷的樣子。

  一想到此,她不覺失笑,隨即轉身進屋,跑到卓和的門前乒乒乓乓一陣亂敲,然後趴在卓和的門前大吼。

  「卓和、卓和,出來啦!陪人家玩電動啦!」

  「不要!」

  「不要這樣啦!人家好無聊耶!陪人家玩一下下啦!」

  「不要!」

  「拜託啦!卓和,人家真的很無聊啦!」

  「不要!」

  「玩一下下就好了咩!」

  「不要!」

  水伶眼一瞇,隨即舉起手來又開始在門上擂個不停了。

  「我不管!你要是不出來陪人家玩一下,我就敲到你出來為止。」

  「去找亞克陪你!」

  手上頓了一下,旋即又繼續敲。

  「我就是要找你。」

  「誰理你!」

  就這麼一句之後,卓和就再也沒有聲音了,任憑水伶敲得天翻地覆、吼得地動天驚,卓和就是毫無動靜。於是,水伶猜到卓和肯定是拿耳機塞住自己的耳朵了,她只好無趣地停下來,然後懶洋洋地到電視前坐下。

  可是,一台台看過去,不知道為什麼,她的心情竟是越看越煩躁、越看越冒火。終於,她彷彿被火燒到尾巴似的突然跳了起來衝到亞克的門前。

  「亞克、亞克!你睡著了嗎?」

  「沒有,什麼事?」

  「出來啦,陪人家玩電動啦!」

  沒有回音,但是,門很快就打開了,亞克扶著門驚訝地俯視她。

  「要我陪你玩電動?」

  他的口氣很意外,水伶當然知道為什麼,因為,她已經有好一段日子連話都不太跟他講了。

  「是啦、是啦!」不管三七二十一,水伶扯著亞克的手臂就走。「不准讓我喔!我已經練得很厲害了,這次我要光明正大的贏你!」

  接下來的兩個多鐘頭裡,水伶就專心在奪標大業上,不過,大概是她練得還不夠厲害,所以,始終無法「光明正大」的贏亞克,好勝心強的她!當然是不肯死心地繼續挑戰下去羅!

  「真是超肉腳的!」在第N次死得很難看之後,水伶忍不住咕噥了自己這麼一句。「我就不信邪,再來!」

  亞克也沒說什麼,只是捨命陪任性的小女孩,繼續玩那他絕對不可能輸的遊戲。

  直到好一會兒之後,水伶突然漫不經心似的喚了他一聲。

  「亞克……」

  「嗯?」

  「你在下手之前,有沒有猶豫?」

  不用問,亞克也知道她在說什麼。

  「有。」

  「但是,最後你還是下手了。」

  「是。」

  「為什麼?」

  「我不能不那麼做。」

  「可是,你不覺得自己太狠心了嗎?」

  亞克沉默了好半晌才開口,「你知道希特勒吧?」他突然問。

  「知道啊!他是二十世紀時的一個恐怖殺人狂,發動第二次世界大戰導致三千萬人死亡的獨裁者,屠殺了五百萬猶太人的納粹狂魔,對吧?」

  和水伶一樣,亞克的雙目依然停留在電視螢幕上。

  「如果改變歷史不會有任何後遺症的話,那麼,若是給你一個機會到希特勒的幼兒時代去,你會選擇下手除去他以挽救那些因他而無辜死亡的幾千萬人,或者無視那幾千萬人的生命,只因為他那時尚是個無辜的幼兒?」

  有好一會兒工夫,水伶都沒有回答,似乎只專注於遊戲的進行而沒有聽到他說了些什麼。然而,當遊戲進行到最高潮時,她卻突然停了下來,而且,轉眼若有所思地凝視著亞克,後者也跟著停下來,側過頭來回視她。

  「對喔!我從來沒這樣想過,如果……嗯、嗯!我想,應該這麼說吧!如果我們可以改變希特勒的人生的話,那麼,我會選擇留下來幫助他;但如果只要他活著,就注定會變成一個狂魔的話,那麼……」

  她沉思片刻又說:「是的!即使是太殘忍了,但為了那五千萬的無辜性命,我想,我會狠下心來想辦法除去他的……嗯!是的,我必須那麼做。」

  亞克無語地再將視線轉回到螢幕上,心中一團緊揪的大瘤驀地鬆了開來。

  「你又輸了!」

  「耶?」水伶忙轉回頭去,隨即慘呼一聲。「怎麼又這樣?不管、不管!重來、重來!」

  半晌後……

  「亞克……」

  「嗯?」

  「我好無聊喔!你帶我到哪兒去玩玩好不好?」

  亞克的胸口突然冒出一股很開心的感覺,因為,水伶又回復以往那種半撒嬌、半耍賴的口氣了。

  她終於能釋懷了吧?

  「你想去哪兒?」

  水伶歪著頭想了一下。

  「到美國去吧!聽說美國有個賭場很有名喔!」話落,她又很快地追加了另一句。「可是不要帶卓和去,他最討厭了,才不給他玩呢,」

  「他不會想去的。」

  「咦?難道他去過了嗎?」

  「不,他沒有去過,但是……」亞克淡淡地瞟她一眼。「在我們A級塔莎人的觀念裡,是沒有玩樂這種字眼的。」

  「耶?真的?」水伶驚訝地猛眨眼。「難不成……難不成你們從小就沒有玩過?任何小遊戲都沒有?」

  「完全沒有!」

  「哇塞!那生命不是很無趣嗎?」水伶不以為然地猛搖頭。「難怪你們一個比一個木頭,根本就是理性過頭了嘛!我覺得啊!你們實在應該……」

  「你又輸了!」

  「咦?嗄?嗄?怎麼又……不行、不行,你賴皮!這一局不算,怎麼可以趁人家不注意的時候……」她大小聲的抗議著,厚著臉皮拚命要賴,做賊的喊抓賊,一副吃定亞克的態勢,就好像那件尷尬事件發生之前那樣。

  然而,很奇妙的,水伶一恢復以往那種頑皮模樣,亞克鬱結在心中許久的苦悶感竟然就全數不翼而飛了。即使知道很可能不久之後,她又會三言兩語就搞得他理智盡失、情緒失控,但他卻寧願這樣。

  至於為什麼……算了,反正再怎麼分析也分析不出來,還是別浪費時間了,先想想要帶水伶上哪兒去玩比較實在,他好久沒看到她開心的笑容了……呃!等等、等等,她剛剛說……

  賭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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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迷惘


  群芳過後西湖好,狼藉殘紅,飛絮濛濛,垂柳欄杆盡日風。
  笙歌散盡遊人去,始覺春空,垂下簾櫳,雙燕歸來細雨中。
  ——採桑子.歐陽修


  這是個春光明媚、悠然和諧的溫暖季節,但是,屋內的氣氛卻是怎麼掰也掰不出悠然或和諧這種詞來。

  水伶詫異地來回看著對坐互視的亞克和卓和。

  「你們到底是怎麼了啦?怎麼這麼奇怪啊?」

  沒有人理會她。

  冷靜依舊的卓和逕自問:「我來?」

  神情從未如此嚴肅的亞克沉思片刻後,回道:「不,還是我來。」

  「你……」卓和覷了水伶一眼。「可以嗎?」

  如果是在碰見水伶以前,卓和絕對不會對亞克有這種懷疑的態度,但就他這些日子以來的觀察,誠如希恩所言,亞克變了!

  一般時候,他依然是個優秀的A級塔莎人,但有時候,他又會表現得比地球塔莎人還蠢!

  特別是他和水伶在一起的時候。

  這種情況當然令人有點不太安心,但至少到目前為止,貝爾它交代下來的任務,亞克都能順利的達成,從沒出過任何問題,所以,也沒有人擔心過,可是眼前這樁任務……就真的很難講了!

  不只是希恩和卓和,就連亞克自己也明白,這次很可能不會像往常那般輕鬆了,除了正在一旁跳腳的水伶外,因為她到現在還不知道任務的內容。

  「喂、喂!你們這算什麼嘛!怎麼到現在都不跟人家講到底是什麼任務,光顧著你們自己在那邊講過來講過去的,人家根本就聽不懂!」

  還是沒人理會她。

  「不可以也得可以!」亞克毅然道。

  卓和注視他片刻。「或者可以由我們兩個來……」

  「不,上次他們出現過,這次就一定會再出現,所以,我們之中必須有一個擔任防衛的工作。」

  「那好吧,如果到時候真的不行,我們再臨時換手好了。」

  亞克垂下眼瞼,堅定的說:「不會有那種事發生的!」

  $$$

  西元1945年4月,蘇聯紅軍突破柏林防線,希特勒指揮部內一片混亂。

  4月24日,希特勒緊急召見警衛隊長沙烏布,商談軍事文件處理問題。

  4月25日,希特勒把貼身侍衛林格叫到屋裡,私下宣佈一件他生平最重大的決定。

  「如果柏林不幸失守的話,我將和愛娃一起自殺。但是,我不想讓屍體落入蘇聯軍隊手上,所以,在我死後,你必須把我和愛娃的屍體,連同我所居住的防空洞全部焚燬!」

  一旁的愛娃雖意外的聽到希特勒的死亡決定,卻仍顯得相當鎮定。

  「我願意與你共赴黃泉,但是,我有一個小小的要求。」

  「什麼要求?」

  「我希望能舉行一場婚禮,讓我正式成為你的妻子。」

  蘇聯軍隊己接近希特勒的總指揮部,德軍高級將領紛紛落跑,於是,格林在暗中準備好兩箱汽油放在防空洞的人口處,準備隨時可用。

  4月29日,希特勒與愛娃的婚禮在簡陋的防空洞中舉行,柏林街上隆隆的炮聲為這悲愴淒涼的婚禮增添了幾分肅穆感。德軍宣傳部的一名高級官員作為證婚人主持儀式,正式宣佈他們成為夫妻。

  之後不久,希特勒派遣一名軍官費格良去外面偵察情況,誰知道,費格良竟然一去不復返,滿肚子火的希特勒立刻親自下令在柏林全城搜索,結果,費格良被逮捕後,老實招供是因為懼怕自己會落入蘇聯軍手裡,所以準備逃離柏林。

  這個怕死的「叛徒」馬上被當場處死。

  4月30日,希特勒開始實施自己的「死亡計畫」。清晨一早醒來後不久,保鏢便把希特勒最喜愛的一條狗帶進臥室裡,因為希特勒說要檢查一下毒藥的「性能」。

  狗吞食毒藥後,馬上就死去了!

  下午,看起來似乎早已失去往日叱吒風雲風采的希特勒告訴屬下,希望他們能向西突圍,請求德國盟軍的支援,之後,他就單獨回到自己的辦公室,而他新婚一日的妻子愛娃正等候在那兒。

  然而不久,林格也匆匆地帶著另一個人遮遮掩掩的溜進希特勒的辦公室裡了,沙烏布看了不覺詫異不已。那不是希特勒的三位替身之一的布齊嗎?林格在這種時候帶他來做什麼?難不成……

  辦公室內——

  希特勒瞥向右邊,服毒後已停止呼吸的愛娃身著一身薄如蟬翼的紗裙,可憐兮兮地蜷曲在沙發上,他再望向門前——

  只見專心地警戒著門外動靜的布齊突然雙眉一皺,「該死,真的又來了!」隨即伸手拉開一條門縫,「你們快動手啊!」迅速說完後,他就閃身出去了。

  希特勒這才拉回視線,斜眼瞄著側方的林格,後者正緊握著一把手槍抵在他的右太陽穴上。

  「喂!聽到沒有?快動手啊!卓和在催了。」希特勒不耐煩地說,同時右手按在左腕上,準備一聲令下,就換人來死死看。

  是啊!是該動手了,早就該動手了,事實上,剛剛一轉換過來時就該動手了,可是……

  林格突然發現他的手心在冒汗、緊握的手心在冒汗、抓著手槍的手心也在冒汗,甚至連他的額頭也在冒汗、他的心臟也在冒汗,他盯著「他」的眼睛更是冷汗涔涔!

  老天!他從來沒有這麼緊張過,他到底是怎麼了?

  他忙放下手槍換手,在衣服上用力擦了又擦,而後再拿回手槍抓穩,並再次抵在希特勒的腦袋上。

  「準備好了嗎?」

  「好了、好了,早就好了!你呀!真不曉得你在幹嘛!剛剛進來後,我們一轉換過來時就該動手了,不是嗎?你……耶?你……你的眼睛怎麼又……」希特勒錯愕地轉過來盯著林格的雙眼。「又變成圓的了?」不同的是,這次他的瞳孔是橙色的。

  「胡說!」林格脫口道。「你看錯了!」

  這真是最糟糕的反駁了!

  希特勒神情怪異地盯緊了林格。「你……不會是在緊張吧?」

  「怎麼可能!」林格立刻否認!可是他的聲音卻和說詞好像搭不太上,好像被掐緊了脖子的女人似的。

  「不是嗎?」希特勒困惑地挑了挑眉。「可是你的眼珠子不但變成圓的了,而且!上次你的瞳孔是紫色的,這次卻是橙色……耶?耶?耶?怎麼又變成黑色的了?」

  「你少囉唆!」林格低吼著把希特勒的鼻尖挪開槍口。「你到底準備好了沒有?」

  希特勒又瞄他一眼,感覺林格似乎有點抓狂的樣子。「好了、好了!」瀕臨崩潰的人最好少惹他,因為槍在他的手裡。

  林格又把槍換手,狠狠的擦了擦,然後再次抓回手槍放回希特勒的太陽穴上,深吸了一口氣……

  「OK!」

  話剛落,希特勒便接下控制器,瞬間,他的影像彷彿在水中蕩漾了一下,隨即又清晰了。而林格卻花了整整五秒鐘來確定眼前的人確實是那個超級該死的大魔頭之後,在那個大魔頭驚覺自己的處境,正想反抗的前半秒,他才及時扣下了扳機……

  「你……」

  砰!

  槍響過後,一大堆人立刻闖進辦公室裡,淒慘的景象頓時出現在他們的眼前:身著白襯衫、灰西服、黑長褲的希特勒歪倒在愛娃身邊,周圍牆壁和愛娃的紗裙上濺滿了血跡,地上躺著希特勒「使用」過的手槍,呆立一旁的林格一臉茫然,而躲在眾人背後的布齊則鬆了一大口氣,隨即轉身落跑了。

  撿回一條命了!

  大家遵照希特勒的遺言,把兩具屍體平放在地面上,再淋上汽油焚燒。幾個小時之後,幾名保鏢把兩人的屍骸合葬在附近。

  5月5日,蘇聯紅軍從地下挖出了希特勒和愛娃的屍體……

  ※※※

  他不能不承認了!

  亞克躲在浴室裡,望著鏡子中的自己濕淋淋的臉上那圓滾滾的眼珠子、那純黑色的瞳孔、那深深苦惱的神情。

  他不能不承認了!

  星人的眼珠子永遠是六角鑽石,但擁有地球人血統的塔莎人,眼珠子卻會在特定時刻裡變成圓的。

  一個是當他們死亡的時候。

  另一個則是當他們的感情豐沛到超越理智,無法用理智去控制的時候,也就是當他們的感情就像地球人那麼氾濫的時候。

  而且……

  天哪!紫色的也!居然出現紫色的了,那代表深情愛戀的紫色!

  沒想到那種令人痛苦困擾到極點的感覺竟然就是地球人所謂的「愛」,這真是毫無天理,他怎麼會去愛上那個老是讓他氣得半死的瘋女人呢?!

  還有,在這十年多以來他們所解決的眾多任務,哪一次不是像喝口水那樣輕鬆簡單就順利達成任務的,可偏偏一和那個不知死活的傢伙搭檔之後,每次一踏入任務時空,他就得戰戰兢兢的直到最後一秒。

  就算他們離開那個時空了,也不算是安然結束,他還是得絞盡腦汁地回頭拚命想:整個任務過程是不是有任何疏失的地方,或者那個傢伙是不是背著他偷偷搗了什麼蛋?

  而這次……老天!這次居然還讓他差點使任務砸了鍋!

  憶起當時他拿手槍抵著她的腦袋時那種心慌恐懼的感覺,這才讓他瞭解到,當初水伶為什麼無法痛快下手地宰了亞歷山大了。

  眼中看著的人明明是她,他怎麼下得了手呢?

  就算明知道她會先行轉換過來,可自己仍會不由自主地擔心,若是轉換時出了問題,或者程序上有絲毫差錯,甚至是他一不小心失了手怎麼辦?

  這種澎湃到無法抑止的感情真是令人不知所措……不!他一點也不喜歡這種感情,他不想……啊、啊!原來黛拉就是因為這種感情才失足的嗎?真是教人同情……唉——也順便同情一下自己吧!

  沒想到兩個人都同樣毀在錯誤的對象手裡,一個是敵手、一個卻是不可理喻的女孩子,而且,也都同樣不可自拔地墜入無底的深淵中。

  總而言之,那個瘋女人對他而言簡直是個大災難,就算他如何抗拒,無論他再怎麼抑制,她就像是一根又長又利的針一樣狠狠地刺在他心頭上拔不去、忽略不了,更無法否認。

  可是不管他對她的感覺如何,或者她對他是什麼樣的觀感,現在最重要的是不能破壞此刻的合作狀況,否則……

  是的,無論如何,他必須維持目前的搭檔身份,否則他們很快就會被拆夥了,而在他的預想中,一旦她和別人搭檔的話,只要一次任務,新搭檔就會據實回報總部,評判她是個不適任的歷史糾正者,說她隨時都有可能把任務搞砸,甚至是把歷史扭曲得更糟糕,然後,總部唯一可能的決定就是把她送回原來的時代去等死——至少他們給過她機會了。

  不,他絕不能讓這種事發生!

  不管是為了他欠她的救命之恩也好,或者是他被私人感情所左右也好,反正他現在唯一的認定是——

  他絕對不能讓她回去等死!

  所以,他必須離她遠一點,免得被卓和發現到他的不對勁。那個人跟以前的他一樣,凡事一板一眼的,一點兒也不能通融,只要一覺得有什麼不對勁,卓和立刻會「盡忠職守」地往上報,到時候怎麼辯解都沒用了!

  是的,絕對不能讓卓和看出來!

  嘖嘖!陷入戀愛的男人果然是傻的、是遲鈍的,他就沒考慮到,也許打一開始,卓和就看出來了?

  而且,嘿嘿!如果上報的對象是希恩的話,那他就毋需擔心了,不是嗎?

  那個唯恐天下不亂的陰謀分子,這輩子最大的心願大概就是渴望能看到好友為情愛變成白癡,所以,只要在不妨礙任務的前提下,他當然會盡量為好友護航掩護,甚至……嘿嘿!找同夥幫他加點油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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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7 23:08:30 |只看該作者
  這是一個初秋的夜晚,這年的秋老虎肆虐得比往常還要厲害,暑氣久久難以散盡,讓人在煩躁之餘,還有些莫名其妙的怒意。特別是在如今這種狀況下,更是教人想不顧一切的發洩。

  「亞克,出來啦!陪人家玩電動、出去走走、看電視,什麼都可以啦!」

  「我要睡了。」

  「你要睡了?」水伶不相信地又捶了兩記門。「你騙誰啊你,現在就要睡了?拜託!現在才九點都不到也!」

  「我要睡了。」

  這個王八蛋!

  她已經和他隔門喊話十幾分鐘了,他居然敢都用這同樣一句回答來應付她,就跟過去一個多月來一樣,真不曉得是該佩服他的超級毅力,還是該詛咒他的霹靂死心眼?

  「喂、喂!有沒有搞錯啊?每次都這樣說,亞克!你這一個多月來到底是怎麼搞的嘛!好像把人家當成二十一世紀黑死病一樣躲得遠遠的,我究竟是哪裡又惹到你了?你也說清楚一下,讓我死得明白一點嘛!」

  「沒有,我只是想睡了。」

  「是喔!這麼早就想睡了,請問你是更年期到了,還是什麼?」水伶嘲諷道。

  「要不要我幫你準備成人紙尿布啊?」

  沒有回聲。

  水伶不由得羅高了嘴。「臭亞克,你是不是還在記恨我前兩個月對你的態度,所以,現在特地回報給我的?去!你也拜託一點好不好?哪有男人像你這麼小氣的,人家那時候只是一時想不通而已嘛!你也要給我記這麼多仇,幹嘛?存多了還可以拿出來賣嗎?」

  「不是。」裡面還給她正經八百地回了這兩個字。

  不是?

  不是幹嘛對她這個樣子?躲瘟疫也沒他躲得這麼徹底了!所以說,男人有時候也是很幼稚的!

  她歎了一口氣。「好嘛、好嘛!我跟你正式道歉一下好了,哪!對不起羅!是我笨、是我白癡,所以一時想不通那麼高深的道理!因此錯待了你,你大人有大量,就原諒人家一次咩!」

  「你怎麼這麼囉唆?不就跟你說不是了嗎?」

  水伶一聽見門裡那種不耐煩的語氣,不禁也跟著不爽起來了。

  「不是的話,你至少打開門和我面對面說話嘛!哪有人老是這樣隔門喊過來喊過去的,又不是兩岸對話!」

  又沒聲音了。

  這個傢伙!

  水伶再也忍不住了。「混蛋亞克,我警告你喔!你要是不打開門的話,我……」

  喀察!

  呃?喀察?

  水伶瞪著仍然貼在她鼻尖上的門。

  可是……門沒開呀!

  咦?她倏地轉首向左,果然,卓和正施施然的踏出房門往廚房走去。水伶想了一下,隨即衝過去。

  「卓和!」

  卓和停下腳步回過頭來。

  「什麼事?」

  「呃、呃……你要幹嘛?」

  卓和轉正腦袋繼續往前走。

  「餓了?」水伶立刻衝到他前面。「好,你要吃什麼?我幫你煮。」

  卓和挑了挑眉。「你有什麼陰謀?」

  「什麼嘛!」水伶大聲抗議——還滿理直氣壯的。「人家只是太無聊了,所以好心要幫你的說,你這樣講太沒良心了吧。」

  「是嗎?」卓和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而後在餐桌旁坐下,「我要吃火腿蛋炒飯,不用太多,四碗份量就夠了。」

  哇咧~~四碗?這叫不用太多?他為什麼不乾脆說整鍋算了?

  「好,沒問題,再幫你多加一點火腿和蛋,不過……」水伶邊說邊打開冰箱拿配料。「我一個人這樣做很無聊,你陪我聊聊天吧!」

  「隨便。」

  趁她開冰箱時,卓和也順便去把牛奶拿出來,再拿個杯子後,又回到餐桌旁坐下。水伶把配菜放到調理台上,同時好奇地瞥他一眼。

  「喂!卓和,為什麼我都只看到你們喝牛奶或白開水,卻從來沒見過你們喝可樂汽水或啤酒什麼的?」

  「牛奶對身體好,糖類飲料只會發胖,酒精類的更傷身,對身體根本沒益處,傻瓜才會去喝它們。」卓和淡淡地道。「我勸你也別去喝。」

  是沒錯啦!可她就是傻瓜,怎麼樣?有本事來咬她啊!

  水伶哼了哼,迅速打蛋、切火腿、蔥末,一邊又問:「喂!卓和,你知不知道亞克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

  端起牛奶喝下大半杯後,卓和才慢條斯理地說:「他沒有生你的氣。」

  「咦?沒有嗎?」

  「沒有。」

  「真的沒有?」

  「沒有。」

  「你確定?」

  這個女人的確是惹惱人的高手!

  「我確定。」

  「騙人,那他為什麼會對我那樣?」

  卓和聳聳肩。「他心虛吧!」

  「耶?心虛?」水伶詫異地睜大眼。「為什麼?他做了什麼虧心事,或者偷抽菸被抓到了?」

  卓和緩緩轉動著玻璃杯。

  「這種事、你應該去問他才對吧?」

  「問他?哈!」水伶一面開火熱油鍋,一面不屑地撤了撤嘴。「我連見他一面、說上兩句話都不容易了,教我怎麼問他?溜進他夢裡去對他催眠,還是乾脆綁架他算了?」

  卓和默默地看著她炒飯的動作片刻後,他突然問:「你很討厭他嗎?」問這種事、干涉這種問題實在不是他的專長,事實上,如果不是希恩「逼」他,連話他都懶得跟她說,因為跟她說話實在很累。

  「討厭他?」水伶似乎很驚訝,隨即反問:「我為什麼要討厭他?你很討厭他嗎?」

  「我不特別喜歡什麼人,也不特別討厭什麼人。」卓和淡淡地道。「但跟你講話很累,所以,我不太喜歡跟你講話。」

  水伶斜睨著他那雙同樣不停的流轉著的六角彩虹眼,總覺得他的眼睛雖然跟亞克一樣,卻又似乎少了點生氣與光彩。

  「為什麼跟我講話會很累?」

  「因為我們的思想邏輯不同,而且,你很容易感情用事、任性不講道理、頑固不認輸,又自私霸道,甚至……」

  「喂、喂、喂!」水伶越聽越不爽,忍不住打斷他「中肯」的評論。「我又是哪裡惹到你了呀?幹嘛講話這麼不客氣?我們連話都沒講過幾句,你就那麼瞭解我了嗎?哼哼!請別忘了,我現在炒的飯是要給誰吃的喔!小心我多加點料給你!」說著,她彷彿要證明自己的威脅似的,拿起胡椒粉罐就拚命往炒飯上盡情的揮灑下去。

  「我有眼睛、有耳朵,」卓和滿不在乎地說。「你跟亞克相處的情況我看得一清二楚,也聽得明明白白,就算你死不認輸,或再怎麼否認,你也騙不了自己,我剛剛說的人的確就是你,不是嗎?」

  不是嗎?

  見鬼啦!就因為是,所以才令人火大呀!

  水伶想否認,可在他那副了然一切的神情下,卻是什麼也說不出口了,只好把氣出在炒飯上,乒乒乓乓、匡匡噹噹的亂炒一通,恨不得把炒鍋炒出一個洞來似的。

  直到她把一大盤香噴噴的火腿蛋炒飯放到卓和面前,再回到炒鍋前瞪著鍋底發愣。

  搞啥呀?怎麼會剩下這麼多ㄋㄟ?簡直是昏頭了才會炒那麼多,就算她自己也要吃,也吃不了這麼多吧?何況,她根本沒想到要吃,當然更不可能想到要給某某人吃……

  算了!反正是「多餘」的,不吃也會被倒掉,太浪費了,人家老人家也說過:討債(台語)會被雷親,所以,就分點給那個傢伙,算是銷點貨底吧!想到這兒,她立刻拿盤子裝了更大一盤,然後,直接往卓和眼前一挪。

  「喂!幫個忙吧!拿去給那個人吃吧!」

  卓和嚼著食物看看那像小山也似的炒飯,再抬眼瞄著水伶,等嘴裡的食物吞下去後,他才問:「那個人?」

  「廢話,亞克嘛!」水伶不由得瞪了瞪眼。「你是故意的是不是?這屋裡除了你跟我和亞克之外還有誰?難道你以為除了餵飽你們以外,我還得負責飼養這屋裡所有的蟑螂和老鼠嗎?或者,你覺得我太無所事事了,所以,樓下賣檳榔的老阿媽、公園裡獨身的老阿公也要……」

  嗄——

  卓和突然放下湯匙,同時用力的把椅子往後推出一道長長的刺耳摩擦聲,這才成功的止住水伶的滔滔不絕。

  真是長眼睛沒見過這麼聒噪長舌的女人!

  卓和慢吞吞的起身、慢吞吞地接過盤子、慢吞吞的轉身走向亞克的房門口,慢吞吞的用力敲了兩下門差點把門捶出兩個洞洞來。

  「亞克,」他慢吞吞的沉聲道。「不管你吃不吃,你最好趕緊開門把這盤炒飯拿去,否則,我一定會被她碎碎念到煩死,而為了自衛,我也會在被她念死前先停止她的呼吸……」

  喀啦察!

  喀啦察?拜託,還上鎖呢!

  亞克冷漠的臉出現在門後,手一伸就想把盤子接進去,沒想到卓和卻手一縮地閃開了。

  「出來吃吧!我吃飯喜歡安安靜靜的吃,可是,那個女人偏偏喜歡加上一些七嘴八舌的配料,如果你不來負責把那些配料給消化掉,為了我的生命著想,我還是會在她妨礙到我的健康之前先……」

  不等他說完,亞克就出來了,兩人一起來到餐廳坐下默默地吃著,而原本想見亞克想得要死,而且,有一大籮筐的話想開講的水伶,沒想到亞克真的出現在她面前時,她卻口一張,說不出話來了。

  ㄝ~~她要說什麼?

  默立片刻後,她才把剩下的炒飯弄了一小碗也坐在他們對面靜靜的吃,心裡想著:好奇怪喔!不是有好多話要跟他說的嗎?怎麼現在全忘掉了?

  她偷覷著正對面的亞克,後者連瞄她一下也沒有,兀自大口地吞著炒飯,好像恨不得能噎死自己似的。

  她立刻明白他是急著吃完好躲回房間,心中因為見不到他的郁卒感不由得更加氾濫起來,而通常人類的心情要是太過郁卒的話,火氣就很容易被點起來,搞不好說個三言兩語就爆炸了也說不定。

  就像此刻的水伶,空氣中的氧氣似乎太過充足了,所以,她心中的火氣也越來越旺盛。看她比亞克還要大口地吞著炒飯,彷彿嘴裡咬的正是對面那個王八蛋的腦袋似的。

  於是,只有一小碗的她自然比亞克更快解決完,然後碗一推,雙手往胸前一抱,亞克彷彿感覺到她的怒氣般渾身一僵,果然……

  「我警告你,亞克,你盡量躲我沒關係,我也不會再去煩你了,但是……」水伶冷然地嘿嘿兩聲。「以後我會去找卓和,我會煩他煩到他起消為止,然後等他發飆時,我就可以涼涼的在一旁看熱鬧了!」

  這個女人似乎還不算太白癡嘛!

  卓和默然地嚼著炒飯,順便覷了亞克一眼,果然,臉色已經很難看的亞克頓時繃緊了下顎。

  只不過,剛剛那兩段「對話」,就讓水伶抓到亞克的死穴了。姑且不論她到底明不明白這代表什麼意義,至少她懂得利用這種機會,勉強可以拿到三十分,其他的分數就要看她以後的表現羅!

  片刻後,當水伶把碗啊盤啊的放進洗滌槽裡時,背對著那兩個正想落跑的膽小鬼,她若無其事地淡淡道:「亞克,待會兒陪我打電動!」

  亞克的腳步稍微停頓了一下,隨即繼續往前走。

  十分鐘後,水伶回到客廳裡,很滿意的看到亞克坐在電視機前,比較令她意外的是,卓和居然也在一旁作陪。然而,最讓她忍不住失笑的是,那兩人竟然都沒有在看電視,而是大小眼的互相瞪來瞪去,看起來實在滑稽得很。

  「你們……」水伶極力的憋著笑意。「不會也有心電感應什麼的吧?」

  卓和若無其事地移開眼,而亞克則瞥她一眼後,就把視線拉到螢幕上。

  「你不是要打電動嗎?還不快點!」

  「哦!是、是,馬上來!」

  水伶一邊準備遊戲機、一邊拉長耳朵,順便偷瞄著那兩個傢伙。

  「快滾回你房裡去!」亞克低語。

  「不要。」卓和很乾脆地拒絕了。

  「那你陪她玩。」

  「不要。」

  「那你想幹嘛?」

  「看你們玩。」

  這傢伙是故意的嗎?

  「你很無聊。」

  「有一點吧!」

  亞克雙眼一瞇。

  「你究竟想幹嘛?」

  卓和聳聳肩,找著一個最舒適的坐姿,而後雙眼望向螢幕。

  「剛剛不都說了嗎?我要看你們玩啊!」

  「你……」

  「好了、好了,我們可以開始了!」水伶突然插了進來,她覺得聽了那種沒營養的對話才真的很無聊呢!

  亞克只好放棄叫卓和避開的企圖,決心不管多久時間,他都要克制住自己的感情,絕不讓卓和看出蛛絲馬跡來。

  但是,基於兩人智力上的差別太大,所以,每當輪到水伶時,她總是要花很多時間來對抗亞克的進攻。剛開始,亞克還能漠然地盯住螢幕,暗自估計打敗她還需要多久?跟著卻又想到,如果太快讓她完蛋,這個瘋女人肯定會發飆,所以,他必須精算好時間過程,讓她能心甘情願的服輸……

  卓和驚訝不已地注視著亞克的雙眼中那渾圓的彩色漩渦和紫色瞳孔,心中感到十分不可思議。雖然希恩早就在猜測亞克早晚會出現這種狀況,但他就是無法相信,A級塔莎人竟然會出現這種情形,這是過去從沒有過的紀錄。

  —級塔莎人,有可能。

  但A級塔莎人,絕不可能!

  直到如今,他相信自己的眼睛,所以,他不得不信了!

  不過,他等得也實在夠久了,總有兩個多鐘頭了吧?他知道亞克一直在提防他,但那個女人只要不去計較她那蝗蟲一樣多的缺點,倒也是一個滿有趣的女孩子。

  光是看她輸場時的咬牙切齒、怒氣勃勃,或者偶爾出現贏面就樂得哈哈大笑,還有皺眉苦思時的擠眉弄眼,真是個性豐富得不得了。所以,慢慢的,亞克的眼光逐漸被她吸引了去,最後專注凝視著她的眼睛,結果就變成如今這般模樣了。

  忍耐這麼久總算有點收穫了。

  於是,他輕咳兩聲,亞克驀然回神,轉向卓和的雙眸瞳孔剎那間轉為純然的黑色。

  卓和起身,而水伶則渾然不覺亞克正沉鬱地望著他。

  「希恩要我告訴你,」卓和看著水伶,並用力的拍拍亞克的肩頭低語。「你父母打算要幫你找對象了!所以,如果你決定好了,請盡快通知他一聲,他會先幫你登記,免得你父母多事。」

  亞克頓時愕然。

  「還有……」卓和冷漠地收回視線與他互視。「雖然我覺得你的眼光實在不怎麼好,但希恩認為,你們應該是很搭配的一對,所以,如果你需要我幫忙時,請不用客氣。」語畢,他點點頭就轉身回房了。

  而亞克始終驚愕、不敢置信地瞪著雙眼。

  怎麼可能?他們都……都知道了?

  而且竟然都……支持他?

  怎麼會這樣?

  「亞克,快,換你了、換你了,嘿嘿!你最好小心一點喔!這次說不定我能贏你喔!」

  沒時間讓亞克多想,他忙著遮掩自己的雙眸、忙著應付興奮不已的水伶,只能等水伶願意放了他之後,再來好好分析一下現在到底是什麼狀況……唔!或者他可以……

  直接去問希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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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7 23:09:12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人性


  沙上並禽池上瞑,
  雲破月來花弄影,
  重重簾幕密遮燈,
  風不定,人初靜,
  明日落紅應滿徑。
  ——張先.天仙子


  十五世紀在英格蘭中部的博斯沃爾特,一場激烈的戰爭已經進行到最後階段了,被背叛那方的兵士們一個個開始邊戰邊往後落跑。

  遠遠的樹林裡,水伶指著戰場那方向對卓和怒氣沖沖的抱怨著什麼,而亞克則在離開他們有十多步遠的後方,背靠著足足需三人才可環抱住的粗樹幹上,雙眼凝視著水伶的背影按下通訊器。

  「希恩,任務over了。」

  「亨利贏了?」

  「贏了。」

  是嗎?既然贏了,幹嘛用那種輸到脫褲子的口氣說「贏了」?

  「OK!這次有什麼麻煩嗎?」

  亞克眼神陰鬱地垂眼看著手腕上的通訊器。

  「前兩次他們都只留下一個人來破壞我們,可是,這次他們留下了兩個人,我們沒有預料到……」

  希恩驚呼一聲。

  「真的?結果呢?」

  「雖然任務還是完成了,但水伶差點受傷。」

  希恩沉默了一會兒。

  「我想,這比你自己受傷還要更令你火大吧?」他小心翼翼地問。

  亞克沒有回答他,只是又把眼光移回原處——水伶的側影。

  「希恩……」

  「什麼?」

  「你……」亞克遲疑了一下。「知道了?」

  「知道什麼?」

  亞克瞪著通訊器沒有說話,希恩卻笑了。

  「如果你是說關於你對水伶的感覺那件事,那麼答案是:早就知道了!」

  「那麼……」亞克說了兩個字就消音了。

  雖然見不到面,但是,希恩似乎察覺得到亞克的想法。

  「我很高興你也有如此人性化的一面,我想,你要聽的是這個吧?」

  「為什麼?」亞克很直接的問出心裡的疑惑。

  「因為你是我的好朋友啊!」希恩理所當然地說。「雖然我沒你那麼聰明,但我的日子卻過得很快活,而你雖然擁有天才般的智力,卻太過理性了,理性得讓你連自己失去了多少快樂也不知道。

  「既然我是你的好朋友,當然也希望你能品嚐一些快樂的滋味,雖然也會附帶一些痛苦、煩惱,卻會使你的生命更加豐富。所以,當我感覺到你開始有所改變的時候,我心裡的歡喜是大過於驚訝的。」

  亞克瞭解了,也覺得很感動,但是……

  「可是卓和……」

  「別忘了你們是由我負責的,」希恩提醒他。「當初就是因為你們在地球人的世界中活動,必定會碰到一些地球人的問題,而太過理性的人是無法理解地球人的想法,也無法適切的處理與他們有關的問題,所以,才會由我這個擁有較多地球人感情和想法的人來負責你們的行動,同時在有問題的時候,建議你們該如何處理比較妥當。

  「卓和的確一開始就向我報告關於水伶的問題,而我就很直接的告訴他,那是我允許的。或許以他的眼光看起來,實在很不恰當,但在我眼裡,卻是再適合不過了,因此,我要他不但不能阻擾,還要盡量撮合你們。」

  說到這裡,希恩不禁得意地笑了起來。

  「嘿嘿!既然我是負責人,那他當然是毫無疑問的聽從我的命令羅!所以啊!你根本不必擔心,你只要負責讓任務不會搞砸就好,其他的任何問題都由我來處理就行了!」

  亞克默然半晌,才輕聲地說:「謝謝。」

  「先別謝,」希恩忙道:「我這邊是沒問題了,可是水伶那邊呢?以我目前對她的認識來看,她可是一個很大的麻煩喔!雖然她不笨,個性也很爽快,行動又積極,但是在感情這方面,卻似乎有些遲鈍……嗯……」

  他沉吟了一下。「或者,該說是她太年輕了,而且,她過去的環境裡也沒有讓她接觸,並體會這種事的機會,因此,就算她心裡有什麼感覺,大概連她自己也不瞭解吧?所以說,你現在還高興得太早了,她什麼時候開竅,才是你現在該擔心的大問題喔!」

  亞克緩緩的收回視線,現在的他,理性指數是在正常的數值範圍。

  「不,你錯了,她那方面還可以慢慢來,現在最重要的是……」他突然停住了。

  幹嘛?吊人胃口啊?

  「什麼?」

  亞克很少見的歎了一口氣。「在某些時候,我似乎很難控制得住自己,這點才真的令我很困擾。」

  希恩又笑了。「那是當然的嘛!別說是一般地球人了,他們大概從初生那一刻起,就飽嘗七情六慾的折磨,而且,越大感情越豐富,就越容易被感情所左右,可以說是地球上最容易失控的生物了,更何況,是你這種過去對感情這種名詞都陌生得很的人種,頭一次遇到這種感情上的變化和衝擊,用屁股想也知道,你當然會比那些身經百戰的地球人更加不知所措,不知如何處理才好羅!」

  「那……你的建議呢?」

  「你問我啊?」希恩笑得更大聲了,而且是很得意的聲音。「很簡單啊!首先,你不但不能逃避你的感情,還必須積極的去面對它、理解它、接受它,當你能坦然的接受它是完全屬於你的感覺、屬於你的一部分,而不再否定它之後,我想,你自己就會知道該怎麼辦了。」

  亞克懷疑地挑起眉頭。

  「真的?」

  「當然是真的,我是過來人嘛!」

  亞克驚訝地咦了一聲。

  「你?」

  「是啊!就是本人我!我只是沒告訴你而已,因為,我想就算我告訴你,你大概也無法分享我的快樂吧?」希恩喜孜孜地說道:「不過,現在就不一樣了,我想,現在的你應該能瞭解我的快樂了,所以,現在我可以很得意的告訴你,有個很可愛的女人已經答應要嫁給我了!」

  「真的?恭喜了!什麼時候結婚?」

  亞克自己或許仍不自覺,但是,希恩卻可以聽得出來亞克聲音中的羨慕意味。

  「再過兩個月,而且,上面也同意讓她來協助我的工作喔!」嘿嘿!再多羨慕一點吧,再多羨慕一點吧,這樣他才會更積極去處理自己的感倩問題。

  「是嗎?那真不錯。」亞克若有所思地說。

  「當然不錯,就跟你一樣嘛!無論何時何地!都可以相守在一起,只不過嘛!嘿嘿!我們是相親相愛,而你卻是……嘿嘿嘿……」

  亞克無語地陷入沉思中。

  「亞克……」

  「嗯?」

  「你終於比較像個人了。」

  亞克哼了哼,不與置評。

  「亞克……」

  「幹嘛?」

  「加油啊!」

  亞克望著正朝他走過來的水伶,後者臉上寫滿了某種不耐煩的厭惡感。

  又來找麻煩了!

  亞克不覺暗歎一聲。

  「我盡量。」

  $&$

  雖然不必迴避卓和了,但是,光是要躲著水伶的注意就夠亞克累的了,因為,即使水伶並不知道塔莎人眼睛變化上的意義,可就因為如此,所以,她特別好奇、特別想搞清楚這個「神秘事件」。

  所以,每次亞克不小心讓她抓到他的眼睛又出現變化時,她就會像只火雞母一樣追著他問個不停,就算他有百分之兩百的超級理性,也用不著幾分鐘就被她消磨殆盡了!

  可怕的女人!

  每當卓和冷眼旁觀亞克即將被逼瘋的景象時,他的眼神就會這麼表示著。當然,只有塔莎人和星人彼此才能從對方的彩虹旋轉速度、亮度和瞳孔的變化,瞭解到對方的眼神所代表的含義,而就地球人來講,再怎麼看,也只不過是一對極為生動迷人的彩虹鑽石而已。

  然而此刻,水伶卻只是用一種很奇怪的眼光打量著他。雖然剛剛曾有那麼一剎那,她似乎想問他什麼,但她終究沒有問出來,之後就一直用這種奇異的眼光望定他了。

  「你在看什麼?我臉上長花了嗎?」亞克忍不住問。

  水伶眨了眨眼,隨即聳聳肩把注意力轉回電視螢幕上。

  「沒什麼。」

  沒什麼?

  亞克狐疑地把詢問的眼光朝卓和望過去,卻沒想到卓和也聳聳肩,然後伸出食指點點他,再點點自己的眼睛。

  我?他?什麼呀?到底在……咦咦?不會吧?

  亞克愕然地轉頭望向水伶。

  可是怎麼……怎麼這次她沒有追著他嘰哩呱啦的喳呼了?

  卓和突然起身,亞克和水伶下意識地朝他看過去。

  「你們整天窩在屋裡不嫌煩嗎?」說著,卓和轉身回房。「我洗個澡後要去圖書館借幾本書來看看,順便去買些日用品回來。建議你們也出去走走,免得在屋裡待太久會發霉的。」

  亞克聞言,想了想,而後問水伶:「你想出去走走嗎?」

  卓和一進門,水伶又轉回來盯著亞克的眼睛看個不停。

  「去溜冰?」她心不在焉地說。

  亞克皺眉瞄了一下電視,裡面正在播放世界溜冰大賽的紀錄片。

  「你不會溜。」

  水伶無意識地去撫平亞克緊攢的眉宇。

  「那去賽車好了。」

  賽車?溜冰大賽之前的節目?

  「台灣沒有賽車。」

  俯著眉宇的手慢慢移到又濃又長的睫毛上輕觸。

  「那……踢足球?」

  再之前的節目?那個當場被她評定為幼稚的運動?

  「你不是真的想踢足球吧?」

  水伶輕歎,「說的也是……」她似乎有點困惑的凝住他的雙眼。「好奇怪,以前看到你的眼珠子變成圓的時,我真的覺得好驚訝、好有趣喔!所以,我一直想知道,為什麼會有那種變化,可是現在,我就……有點搞不太清楚了耶……」

  她看起來更迷惘了。「剛剛……剛剛我本來也想問的,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我卻沒有問出來……」

  「哦?你不想知道了?」亞克輕聲問。

  「也不是不想知道啦!只是……只是……」水伶攢眉苦思。「唔……大概是每一次我一問,你的眼睛就會很快的恢復原狀,但這一次,我突然想到,如果我不問,是不是就能維持久一點呢?」

  「你想知道可以維持多久?」

  「呃?呃……」水伶搔搔腦袋。「也不是啦!而是……我希望能看久一點,所以,知不知道原因就變得不那麼重要了。」

  「為什麼?」

  「為什麼啊?」

  水伶又盯住他的雙眸,那彩虹漩渦閃耀著比往常更燦爛的色彩,中間的紫色瞳孔似乎在傾訴著某種不可知的言語。

  「因為……因為你的眼珠子是圓的的時候特別好看、特別生動,而且……而且,你知道中國人都是很喜歡看眼神來判斷對方的,可是平常時候,你的眼睛除了漂亮之外!我根本看不出什麼東東來,然而,當你的眼珠子變成圓的的時候,我似乎就可以感覺到它們正在說些什麼,只是我不懂而已。」

  「哦?」

  水伶專心一意地研究著他的眼神,逕自喃喃道:「而我越想搞懂它們在說什麼,就越著迷於它們的美麗與神秘……奇怪,我以前好像不會這樣的說……」

  「是不會。」

  「但是,以前你的眼珠子也不會變成圓的吧?」

  「也不會。」

  「你不會哪天又變成三角形或四方形的吧?」

  「當然不會。」

  「也許變成跟地球人一樣純黑或純藍、純綠什麼的?」

  「聽說不會。」

  「或者眼白不見了?」

  「那更不會。」

  「眼睛跑到後腦勺去了?」

  「你在開玩笑!」

  「那你的眼珠子究竟為什麼會變成圓的呢?」

  「那當然是……」

  亞克猛然收回差點脫口而出的答案,又氣又好笑地回瞪那雙閃著狡詐光芒的烏眸。

  「你很聰明。」

  「不,」水伶得意洋洋地搖搖食指,「這叫奸詐。」隨即歎了一口氣。「可惜功虧一簣。」

  亞克無奈地搖搖頭。「你到底想不想出去?」

  「當然想!」

  「那趕快決定要去哪吧!」

  「去哪兒啊……」水伶沉吟片刻,而後突然彈了一下手指。「對了,去打籃球!」

  「打籃球?」亞克懷疑地瞥著她。「你會嗎?」

  「你呢?」水伶反問。

  「會啊!」

  「那你就可以教我了嘛!」

  亞克又狐疑地審視她半晌。

  「你為什麼突然想要打籃球?」

  水伶的雙眉倏地一揚,「為什麼?」隨即拉著他一起站了起來,然後,高高地仰起腦袋望著他。「這就是為什麼。」說著,她再把他按回沙發上,換她居高臨下的俯視他。

  「打籃球可以長高嘛!」

  $$$

  亞克沒有告訴水伶,在她戴著生命控制器期間,無論她做任何努力,她的身材和體型都不會有任何改變的。因為,他知道她有多痛恨自己矮小的身材,所以,他說不出口,這在以前是絕對不會發生的情況。

  以前的他只會做理性的判斷,從不會把人性感情的因素列入考慮範圍內,任何事物對他而言,都只有黑白兩面,是就是、不是就不是,絕對不會有因為、所以、最好……

  然而現在,事情一旦牽扯到水伶的時候,他就會不由自主地先從水伶的感覺方面考慮起,然後才依自己的想法做「最理性」的決定。當然,他的理性總是會不斷警告他這是錯誤的作法,但問題是,只要面對水伶,他就無法維持一貫水準的理性!

  所以,即使他不太喜歡出去,因為他出門都需要戴太陽眼鏡好遮掩他異於常人的眼睛,更別提戴太陽眼鏡打籃球有多不方便了,但每次水伶拉他出來打籃球時,他還是會毫無抗拒的被拉著走。

  不過,他們從來沒有想找卓和一起出來的念頭,因為他們都知道,以卓和的狀況,並不適宜做任何花費體力的運動,那只會白白消耗他的生命而已。

  這一天,一開始時,亞克覺得水伶似乎提不起勁來似的懶洋洋的,他正想探問她是不是身體哪裡不舒服,她卻搶先說肚子餓了。於是!他默默地跟著她離開公園籃球場,來到公園旁的小吃店裡,點完各人的麵點後,亞克就若有所待的看著她。

  以她的個性,密秘是不存在的名詞。

  果然,麵點才剛送來,水伶就忍不住抱怨了起來。

  「喂!我打籃球也有兩個多月了吧?為什麼連長高一滴滴都沒有?請你解釋清楚!」虧她早也打、晚也打,還天天量身高做記錄,結果,肌肉好像是結實一點了,身高卻毫無動靜,真是沒有道理!

  叫他解釋清楚?

  拜託!「打籃球會長高」這種不負責任的話又不是他說的,為什麼要由他來解釋?

  但是,他不能這麼回答,也不能把實話告訴她,所以,他只能婉轉地說:「我想,那種說法並不適用於所有的人吧?」

  水伶雙眼一瞇。「你的意思應該是不適合我吧?」

  瞧,果然不高興了!

  亞克暗歎著略一思索,決定把一半的實話告訴她。

  「我想是吧!如果每個打籃球的人都能靠打籃球長高,那籃球隊就不會有所謂的矮將了吧?」

  水伶蹙起眉,隨即又放開。「說的也是,那就只好算了!」

  咦?怎麼這麼快就屈服了?她是吃錯藥了?還是身體真的不舒服到這種地步?

  已經準備好跟她來一場小小接觸戰的亞克不覺詫異地開始用眼睛檢查她的身體,水伶卻只忙著抓筷子夾餃子。

  「喂!還不快吃?快冷了耶!」

  ㄝ~~能吃應該就表示不是身體方面的問題吧?

  兩人默默地吃到一半,水伶突然停下筷子,若有所思地瞄著亞克直瞧,瞧得亞克渾身不對勁,忍不住問:「你又想問我什麼了是不是?」

  水伶沒有說話,只是又吃了一粒餃子,而後才慢吞吞地說:「你要回去結婚了嗎?」

  亞克愣了一下。「誰說的?」

  水伶沉默了一下。

  「早上我剛起床時,經過卓和的房間外,正好聽見他和希恩在做例行聯絡,我聽到他和希恩提到你父母好像要替你找對象了,是不是真的?」

  「當然不是!」亞克立刻否認。「我想,你大概沒有聽完全吧?」正確完整的內容,應該是要希恩代他去告訴他父母,毋需做那種多餘的事才對吧?

  「沒有,」水伶嘟了嘟嘴。「卓和一看到我在聽,他就把門關上了。」

  「哦!」

  亞克突然發覺,水伶的神情很陌生又彆扭不自在,有困惑、有怒意、有怨懟、有不滿,還有近似痛苦之類的情緒。

  很複雜而明顯的情緒表現,可惜他不懂。

  直到最近,他才能釐清自己的感覺而已,怎麼可能現在就能知道地球人那麼豐富多變的表情究竟各自代表什麼意思哩?

  不過,如果他願意相信直覺這種名詞的話,這個問題的答案應該對他們之間是有很重要的意義的,所以,他很謹慎地挑撿著適當的用詞,小心翼翼地說出他的回答。

  「我記得曾經告訴過你,貝爾塔莎人在三十歲時如果還未有自己中意的對象的話,就要由父母為他挑選對像結婚,這是兼顧到塔莎人仍是有感情成分存在和種族延續的因素。」

  水伶邊又夾了一粒水餃,邊點著頭。「是啊!你是說過,然後呢?」

  「雖然因為生命控制器的關係,我始終維持在二十四歲的年紀,但在我父母眼裡,我早就超過三十歲了,可因為我為了工作而遠離貝爾它,所以,他們當然以工作為重,不過……」

  「不過什麼?」

  「今年我弟弟也滿三十歲了,所以,我父母……」

  水伶不由得愕然。「耶?你還有弟弟?我怎麼不知道?」

  「因為我沒說。」

  「你為什麼不說?」水伶不滿地抱怨。

  「因為你沒問。」

  水伶忍不住翻了翻白眼。「拜託!這種事還用得著特別問嗎?好了、好了,你有個弟弟,其他還有嗎?」

  「沒有了,塔莎人雖然從不節育,但生育率還是不夠高,最多也只有兩、三個孩子而己。」

  「是喔!或許該叫塔莎人搬來二十一世紀才對,這邊正在鬧人口爆炸呢!」水伶喃喃道。「好吧!那然後呢?」

  「我弟弟滿三十了,因為他沒有特別中意的對象,所以!我父母正準備替他找對象,連帶著想到我好像也應該結婚了才對,因此……」

  「因此想順便也幫你找個對象,是吧?」水伶接下去說。「那你的工作怎麼辦?換人嗎?」

  「不,人員已經不夠了,怎麼可能換人呢?」

  「那怎麼辦?」

  亞克放下筷子,挪過來酸辣湯的碗。

  「也不特別怎麼辦,我要希恩轉告我父母,我不可能丟下工作回去結婚,請他們放棄為我找對象的念頭,就這樣。」語畢,他開始喝湯。

  「咦?就這樣?」水伶也學他移過酸辣湯來喝。「他們肯就這樣放過你?」

  「為什麼不肯?」亞克反問。「我父母都是B級塔莎人,個性上的理性成分也很重,自然會以整體為重來考量。我是為了工作,犧牲個人是理所當然的事,他們不會,也不敢反對。」

  「哦……」一湯匙酸辣湯停在嘴前,水伶悄悄地偷覷視著亞克。「那如果那邊的人不放棄,我們也消滅不了他們,難道你就永遠不結婚了嗎?」

  亞克沒有即刻回答,反而深深地凝視著水伶,直到彩虹漩渦逐漸轉化為圓形,但是,水伶看不到,因為中間隔著太陽眼鏡的暗黑鏡片。

  「那你呢?如果你能夠到貝爾它去,你是不是會立刻找個理想的對象安定下來呢?」

  水伶先是輕蔑地哈了一聲,「那怎麼可能!」而後慢條斯理地攪著酸辣湯。「基本上,我是不太願意結婚的,就算真的要結婚,我的原則是,必須是我真心喜歡對方,而對方也真心喜歡我才行,我說的不是適合的對象喔!而是真心喜歡的對象!」她強調。

  「所以,如果你能理解感情的話,你就會明白,想找一個那樣的對象是不太容易的,基於以上兩點因素,所以,我是不會特意去尋找這麼一個人如果能碰上是最好,碰不上也無所謂,順其自然羅!」

  「可是……」亞克遲疑了一下。「如果你決心要到貝爾它去定居,那麼,你就必須遵守我們的規矩……」

  「什麼規矩?」水伶不在意地問。

  「我剛剛不是才提過的嗎?在你滿三十歲的時候,無論你有沒有中意的對象,你都必須要結婚,以負起延續種族的責任。」

  「耶?」水伶的不在意瞬間消失了。「我也要?」

  「是的,如果你想被接受,就必須遵守規則。」

  「啊!」

  水伶愕然地傻了半晌,而後又突然恢復正常,甚至還一臉的自信得意。

  「好吧!那我跟你一樣好了,為了工作,就算可以,我也暫時不去了,反正你不是說缺人嗎?我想,你們那邊的人應該會很高興我有這種決定吧?」

  「那要是我們可以回去了呢?」

  水伶呆了呆,隨即又聳聳肩。「那也無所謂,如果到時候我們都找不到中意的對象,我看,我們就湊合一下吧!至少我們的交情夠,比和被指定的某某甲乙丙丁在一起要來得好吧?」

  「嗯!很有道理。」亞克很正經地點點頭,實則內心快壓抑不住狂喜的感覺了。

  如果她有這種想法,那就表示她不排斥和他永遠在一起的感覺羅?這樣應該算是一個很好的開始了吧?

  「好了,你吃飽了嗎?如果吃飽了,我們可以去下一ㄊㄨㄚ了!」

  不曉得為什麼,從聽到卓和跟希恩的聯絡之後,便突然冒出來堵在她胸口的鬱結,在他們的談話還未結束之前,就已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了。此刻的她,異常興奮得有點莫名其妙。

  「咦?下一ㄊㄨㄚ?」

  「沒錯,下一ㄊㄨㄚ!」水伶躍躍欲試地恍了個手勢。「咱們跳迪斯可去也!」

  「迪……迪斯可?」亞克差點吞了自己的舌頭。「不,我不去!」

  「為什麼?」

  「我不會!」

  「那個不必會啦!都嘛是隨便跳一跳、扭一扭而已的咩!」

  「我也不要!」

  「為什麼?」

  「太丟臉了!」

  「哪會啊!」

  「就會!」

  兩人互不相讓地瞪眼片刻後,水伶突然轉身就走。

  「好吧!那我在路上隨便抓個人陪我去好了。」

  亞克一驚,忙抓住她,「等等!」然後扯著她一起到櫃抬付帳。

  怎麼甩也甩不開亞克的手,水伶不滿地叫道:「幹嘛啦你!既然不陪人家去,還抓著人家幹什麼啦!」

  亞克仍然緊抓住她,也不做任何回答,直到付完帳走出小吃店後,他才無奈地放開她。

  「我陪你去。」

  只要隨便跳一跳、扭一扭是吧?

  好吧!就陪她去隨便跳一跳、扭一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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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7 23:09:52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變節


  水調數聲持酒聽,
  午醉醒來愁未醒。
  送春春去幾時回?
  臨晚鏡,傷流景,
  往事後期空記省。
  ——張先.天仙子


  公元七世紀,阿拉伯半島正處在社會激烈動盪和變革時期,奴隸主與奴隸之間、各氏族部落之間、民族之間的矛盾錯綜複雜,特別是拜占庭、波斯和阿比西尼亞等帝國長達幾個世紀的侵略戰爭,給阿拉伯半島的人民帶來深重且難以負荷的災難。

  在內外矛盾交織、社會危機四伏的情況下,只有把分裂的阿拉伯半島統一起來,才能抵禦外族的入侵,促進社會政治、經濟的發展。伊斯蘭教正是在這樣的社會歷史背景下產生的,它點燃了統一阿拉伯半島的第一場聖戰。

  公元630年1月,伊斯蘭教創始人穆罕默德率軍一萬餘人向麥加進軍。穆斯林將士鬥志昂揚、聲威大震,麥加貴族聞風喪膽、潰不成軍,麥加頓時變成一座空城,穆斯林軍得以和平進入麥加城。

  進城後,穆罕默德首先處理少數極端仇視,並殘害穆斯林的頑固分子,準備處決這些人之後,再對廣大的市民進行安撫動作。

  突然,佇立在穆罕默德身後的護衛之一的雙眸驀地睜大,驚訝的視線定在遠處城牆的一角,隨即,他朝右邊的護衛低語了幾句後,便悄悄離去了。左邊的護衛很機警的朝右邊的護衛靠過去,以免有人發現少了一個人,同時,他面不改色、不落痕跡地跟右邊的護衛咬耳朵。

  「亞克怎麼跑掉了?」

  「黛拉來了!」

  「啊咧——黛拉?」

  「是的,如果是黛拉親自來的話,大概只有亞克對付得了她。」

  「亞克有把握嗎?」

  「據我所知,亞克和黛拉幾乎不分上下,但若是硬要分出高低的話,還是亞克略勝半籌。」

  左護衛悄然地吁了一口氣。

  「只有黛拉一個人來嗎?」

  「到目前為止只看到她,但是,亞克說絕對不只,甚至可能他們全部的人都留在這兒了,所以,我們要非常非常的小心,在穆罕默德對人民的安撫演講結束之前,絕對不能有絲毫大意。」

  左護衛神情嚴肅地點點頭。

  「好,我瞭解了!」

  「如果戰士出現了,就由我去對付,但是……」右護衛遲疑了一下。「你一個人對付得了三個人嗎?」

  「對付不了也要對付得了,」左護衛毅然道。「至少我有豐富的對戰經驗,而對手沒有,不是嗎?」

  右護衛讚許地頷首。「好,千萬不能有任何疏忽啊!」

  左護衛昂了昂下巴,非常有自信的說:「包在我身上!」

  猶豫了會兒,右護衛還是說出亞克最後一個,也是最重要的交代。

  「亞克還要我告訴你,你要盡全力,但是,要以保住性命為原則,任務失敗了,我們還有時間再試一次,但如果你……」

  「我知道了!」

  雖然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突然這麼開心,但左護衛就是情不自禁地漾起一抹喜悅的笑容。

  「我最怕死了,所以,我一定會努力地保住老命的。但我也絕對不會讓這次任務失敗的,我不想再重來一次,更不想讓他失望!」

  $$$

  城外山丘樹林間,同樣冷峻的一對男女緊張地對峙著。

  「你失策了,亞克,我想,你也該猜到,如果我在這兒,其他人也應該都在這兒才對。」黛拉冷酷地說。「難道你沒有想到我們會孤注一擲在這一次行動中嗎?」

  亞克的內心雖然焦慮萬分,但表面上依舊冷漠如昔地微微一撇唇角。

  「我一看到你,就猜到會是這樣了,然而,你也錯估了一件事,黛拉。」

  「是嗎?」黛拉輕蔑地哼了哼。「我倒不覺得,亞克,至少在人數上,我們這邊就幾乎多出你們一倍了,不是嗎?」

  「或許是,然而……」亞克平板地說。「人數多並不代表什麼,最主要的是戰力吧?」

  黛拉的臉色微微一變,旋即恢復原狀。

  「我相信我們這邊的情報,雖然你是戰士,但另一位並不是戰士,恐怕他連我們這邊的戰士都不一定應付得過來了,更別提那個你隨便撿來的世紀孤女,除了尖叫之外,她還會什麼?」

  「黛拉,難道你不知道嗎?」亞克慢吞吞地說。「就是她傷了馮偉的喔!」

  黛拉的神情瞬間大變。「是她?」

  「是的,就是她沒錯,所以,你千萬不要小看她喔!」亞克將雙手往後一背,一副悠然自在的模樣。「也許她還很年輕,可她的作戰經驗可能比我們還要多;雖然她是個女孩子,膽識卻比許多男人還要大,就跟你一樣;或許她只是個地球人,然而,她能將是非看得比你還要清楚。所以,如果你小看她,可能就是你們這次行動注定要失敗的主因了!」

  黛拉神情陰狠地注視他片刻。

  「你在唬我!」

  「或許是吧!」亞克狀似淡然地回答。「我想,你的本意也不是要跟我打,因為我們倆勢均力敵,恐怕不是短時間內可以分得出勝負來的.要不這樣吧,我們回到各自的崗位上,以不傷及其他無辜民眾為原則,彼此盡其所能的一次分個勝負,你認為如何?」

  黛拉默然,只是狐疑地瞪著他,好一會兒之後,她才又開了口。

  「你為什麼不問我?」

  「問你什麼?」

  「為什麼要變節。」

  「你要我問嗎?」亞克反問。

  黛拉沉默無語。

  亞克聳聳肩。「好吧!你為什麼要變節?」

  「因為我愛他。」黛拉不假思索地回答。

  「哦!」

  「哦?」黛拉驀然瞠大了眼。「就這樣,哦?」

  「那你要我怎麼樣?恭喜你嗎?」

  黛拉不解地搖搖頭。「我不懂!難道你都不覺得懷疑嗎?不覺得困惑不解嗎?A級塔莎人居然會動情,這種事不足以讓你震驚嗎?」

  亞克垂下眸子。「剛開始時的確會,但是後來……」

  「後來就不會了?為什麼?」

  亞克沉默半晌。

  「因為我能理解。」

  「你能理解?」黛拉幾乎是尖叫著說。「你怎麼可能理解?」

  看樣子,這位女性A級塔莎人也和他一樣,一旦動了情之後,就會無法自拔地傾注一切感情,而且,再也無法完全回到過去的冷靜理智,甚至比其他人更容易激動、更情緒化了。

  亞克抬眼,默默地凝注黛拉好半天。

  「你到底要我說什麼?告訴你我能理解你為什麼如此做還不夠嗎?難道還要我稱讚你,支持你嗎?」

  黛拉無聲地張了張嘴,臉頰微微地抽搐了一下。

  亞克輕歎。「黛拉,其實你自己也知道自己的變節是錯誤的吧?但在你的心裡,無論怎麼樣衡量都是馮偉最重要,所以,你很痛苦,對吧?因此,你才希望能有另一個貝爾塔莎人支持你,分擔你的痛苦,對吧?」

  黛拉倏地撇開頭,避開亞克犀利的視線。

  「黛拉,其實你可以有另一種作法的,不是嗎?如果你能說服馮偉放棄他現在的作為,我想,我們可以設法把他的刑責減輕到最低,這樣對你和對他都比較好,你不這麼認為嗎?」

  黛拉蠕動了一下嘴唇。「我……我勸過他了,可是他說……」

  「他說什麼?」

  「他說……」黛拉囁嚅道。「他說,如果我愛他,就應該要幫助他。」

  亞克點點頭。「好,那麼,他愛你嗎?」

  「他當然愛!」黛拉大聲地道。

  「既然他也愛你,為什麼他卻完全不為你著想?」亞克立刻尖銳地反駁。「居然還讓你來對付你過去的搭檔?」

  黛拉窒了窒。「他……他也是不得已的。」

  「他是這麼說的嗎?」

  黛拉咬了咬牙,默認了。

  「而你也完全相信他?」

  黛拉垂首無語。

  「你從來沒有想過,他可能是在利用你嗎?」

  一聽,黛拉頓時激動的大叫,「胡說,他是真的愛我的!」

  亞克又凝視她片刻。

  「我想……你大概是不可能回頭了吧?」

  黛拉再一次撇開瞼。

  「那你也沒有權利要求我為你做什麼,就算你再痛苦,我也不會同情你,因為那是你自己任性做的選擇,所以,你必須自己單獨去承受,說難聽一點,那是你活該!」

  「你怎麼可以那麼說?!」黛拉激動地大吼。「你根本不瞭解我的痛苦……不!你是根本不瞭解感情是什麼,你沒有權利那麼說我!」

  亞克怪異地注視她一會兒。

  「我不瞭解嗎?你難道不明白剛剛我為什麼說我能理解嗎?」

  黛拉愣了愣,隨即不敢置信地驚呼。

  「難道你也……」

  亞克慢條斯理地點了點頭。

  「所以,我才說我能理解。」

  黛拉震驚地呆望著他好半天後,才又突然激動地說:「那你應該能瞭解我的痛苦的,對吧?你應該能瞭解我是不得已的,對吧?」

  亞克搖搖頭。「我是能瞭解你的痛苦,但是,我不能接受你的作法。」

  「為什麼?我哪裡做錯了?」黛拉怒道。「換了是你,難道你就不會這麼做?如果你有跟我同樣深刻的感情的話,難道你不會這麼做?」

  「我不會!」亞克斷然地道。

  「那你會怎麼做?既不變節,又不背叛愛人,你能怎麼做?」黛拉不服氣地問。

  亞克神情非常平靜而堅決。「如果我無法勸我心愛的人回頭,那麼,我會親手殺了她,而後自殺!」

  黛拉一聽,立刻震懾住了。

  殺了他,然後自殺?

  「不能變節,所以,我必須殺了她;不想背叛她,所以,死也要陪著她。如果她也愛我,我相信她也會認為這是最好的作法了!」

  「可是……」

  「你下不了手?」

  「我……」黛拉痛苦地咬著下唇。「我不想死,我想跟他在一起,我想要過幸福的日子,我……我還不想死!」

  亞克喟歎一聲。「既然你這麼自私,只能想到自己的快樂,那我也沒辦法了。」

  「亞克……」

  「如果你也無法回頭,黛拉,我們就是敵人了,你還想向敵人要求什麼嗎?」

  「我……」

  「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不!」黛拉拚命搖頭。「我不能背叛他!」

  「那不叫背叛,那叫糾正他的錯誤!我只是希望你在還來得及時去勸勸他,如果還是不行的話,就……把他抓回去吧!在他無法反抗的情形下,你就可以慢慢說服他了。」

  「不!不!」黛拉還是搖頭。「我不能背叛他!」

  亞克終於歎息著放棄了。

  「那我們就沒有什麼話好說的了。」

  「但是,我真的很痛苦啊!」她激動的說。

  「我說了,那是你自找的!」

  「亞克……」她一臉懇求的望著他。

  「你只要少一點點自私的想法就行了。」

  「我……」

  就在此時,麥加城的方向突然傳來一陣歡呼聲,黛拉立即臉色一變,相反的,亞克卻鬆了一口氣。

  「你們輸了,我們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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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憐惜地注視著水伶略顯蒼白的臉蛋,亞克輕手輕腳地替她拉好被單,而後猶豫了一下,才悄悄地在她額頭上親了一下,然後,靜靜的離開房間來到客廳,卓和正好和希恩結束聯絡。

  「她睡了?」

  「嗯!」亞克倚在落地窗邊望著落日,神情有點陰鬱。

  「我想,那種傷對地球人來講,應該不算什麼嚴重的傷勢吧?」

  「是不算。」

  卓和審視著亞克的側面半晌。

  「可是,你就是會心疼,恨不得受傷的人是你,對吧?」

  亞克斜眼瞄過來。「你不會瞭解這種感受的,所以……是希恩告訴你的?」

  卓和沒有回答,只是挪動一個姿勢,好讓自己坐得更舒適。

  「你和黛拉談過了?」

  「嗯!」

  「看你的神情,大概結果不太理想吧?」

  「我給過她機會了,但她就是無法回頭,下次見面……」亞克喟歎道。「我們就是真正的敵人了。」

  卓和點點頭,突然轉開了話題。「我告訴希恩了,這次任務能達成,功勞應該百分之百的屬於那個聒噪的小女孩,如果不是她,這個任務大概在黛拉出現的那一刻時,就注定要失敗了。」

  「同感。」亞克點點頭。

  「不過,我很好奇,你為什麼敢把這樁任務的成敗交到她手裡呢?」

  絢爛的彩霞終於歸於黑暗,亞克轉身來到另一張沙發上落坐。

  「因為我跟她相處的時間比較久,所以,我也比較瞭解她的個性及身手,雖然有點危險,但我相信她應付得過來的。」

  卓和頷首。「我想,我可以給她七十分了。」

  亞克笑了,可不過一剎那,笑容又消失了。

  「可是,我們以後的任務也許會更困難了。」他語氣沉重地說。「這次馮偉被水伶傷成殘廢,我猜想,在下次任務時,他們可能不只要破壞,而且,黛拉會急著想替馮偉報仇,這才是我最擔心的地方。」

  「這個問題我也考慮到,並告訴希恩了,希恩說,再過幾天會另外派一個人過來,是個女戰士。」

  「咦?女戰士?」

  「對,雖然她是D級塔莎人,但是,戰士似乎比較符合我們現在的需要,因此,希恩才決定要派她過來。不過,既然是戰士,相對的,生命的流逝率也會比較大,所以,她能協助任務的時間也會縮短許多。」

  「希望到時候希恩已經找到更多適合的人選了。」亞克喃喃道。

  「聽希恩的口氣,應該會吧!不過……」卓和頓了頓。「希恩要我先警告你一下……」

  亞克微微一愣。「警告?警告什麼?」

  「希恩說!那個女戰士蘿娜在你父母打算為你找對象時,曾經跑去向你父母自我推薦說要嫁給你。如果不是希恩先一步傳達了你以任務為重的意思,恐怕你父母就會替你答應下來了。」

  「嗄?」亞克頓時愕然了。「有這種事?蘿娜?我應該不認識她吧?」

  「是不認識,不過,你該知道吧?A級戰士訓練營裡,都是拿你和黛拉的紀錄片來當作教材,聽說她就是喜歡上紀錄片裡的你,甚至還到處揚言非要想辦法嫁給你不可。」

  亞克愣了半晌才開口,「這太誇張了吧?想要嫁給紀錄片裡的我?她在想什麼啊?」

  「而且,這次也是她自我推薦說要來協助你的任務的,」卓和事不關己的繼續往下說。「雖然以希恩的私心來說,他並不想派她來攪和,但是,在以任務為重的考量下,他不得不讓她來,因為,她是目前最適當的人選了。」

  亞克頭痛地捏捏太陽穴。「還有嗎?」

  「有,希恩還要我特別提醒你,撇開任務不談,對你來講,蘿娜的加入看起來似乎只有麻煩,然而,只要你肯用點心思的話,也不是沒有好處的喔!」

  「嗄?」亞克疑惑地看著卓和,「什麼意思?」他似乎期待卓和能詳細地解釋給他聽,一時之間忘了卓和比他更不可能瞭解這種事。

  卓和聳聳肩。「我也不懂,所以,我只能把希恩說的重複給你聽。他說,如果你不能確定水伶對你的感覺的話,蘿娜就是一個最好的測驗器了。」

  亞克挑了挑眉。「還是不懂。」

  「我也不懂。」卓和附和著。「不過,希恩說,女人最喜歡亂吃醋了,所以,如果水伶因為蘿娜的出現而表現出嫉妒或吃醋的情緒時,那就表示那個聒噪的小女孩也對你有意思了。」

  「哦……這樣啊……嗯……我大概能瞭解了,但是……」亞克又是一臉困擾。「什麼又是嫉妒和吃醋的表現呢?」

  「我怎麼知道?你不會自己去問希恩啊!好了,我要去休息了。」為了減少生命流逝率,所以,大部分的時間,卓和都讓自己處於休息狀態。「你就專心去照顧那個聒噪的小女人吧!或許你們可以乘機有所進展也說不定喔!」

  望著卓和消失在房門後,亞克蹙眉想了想,而後歎了口氣走向廚房。

  是啊,這是個好機會,但是……

  他不但不懂什麼是嫉妒和吃醋的表現,也不懂得如何討女人的歡心啊!

  $$$

  老天,只不過是手臂上一道不太深的灼傷,為什麼亞克硬是要把她當成斷手斷腳的殘廢人一樣伺候呢?

  他到底是吃錯了什麼藥?

  水伶受不了地喃喃咒罵著。

  他甚至還說三天不許她下床呢!

  真是不敢相信,那個男人是不是腦筋哪邊秀逗了?還是想要什麼陰謀?打算在去除掉她的戒心之後,給她什麼好看?

  不過,這樣說也沒道理啊!這次的任務她不是立了大功嗎?甚至可以算是她單獨完成任務的耶!幹嘛還要整她呢?

  哦!天哪!越想越糊塗,不想了啦!就當他喜歡當奴才好了!

  然後這天,亞克終於不再百般地管制她了,因為,她的傷口已經結出了硬痂,連繃帶都不需要包紮了。

  「亞克,拜託啦!」水伶可憐兮兮地瞅著亞克。「說我可以出去了啦!」

  其實,她自己也不太瞭解,明明那麼討厭他把她當成癌症末期的人一樣對待的說,可是,在怒氣之餘,卻又盡情地享受著他的照料,明明那麼痛恨人家管制她的說,卻又在咒罵之後,還是乖乖的聽從了他的命令。

  她真是很矛盾喔?

  是啊!是很矛盾,而且,怎麼想也想不明白,所以,照舊,不想了!

  亞克想了想。「你想到哪兒去?」

  「隨便、隨便,只要能出門就好了!」

  「那我們一起去買些日用品吧?」

  解放令一下,水伶差點樂昏了頭,她居然穿著睡衣就想衝出門,亞克及時一把抓住她。

  「等等!」

  「幹嘛啦!哪有人那麼快就後悔的?」

  亞克無奈地指指她的衣服。

  「你準備這樣出門?」

  「嗄?」水伶往下一看,旋即驚叫一聲往回衝。「等等我,五分鐘就夠了,你千萬別先溜喔!」

  卓和搖搖頭。

  「我實在不懂,你怎麼會看上那種女人呢?」

  亞克思索片刻。

  「我也不懂,只是,當我終於瞭解自己的感情的時候,一切都已經成定局,無可挽回了!」

  「那就算你倒楣碰上她了吧!」卓和說著,又回房去了。

  倒楣嗎?

  不!這種愛的感覺雖然真的教人很難受,他也不願放棄,因為,只有親自嘗受過的人,才能瞭解其中的酸甜苦辣滋味有多吸引人。如果不是遇見她,他永遠也不會知道種滋味的迷人處。

  倒楣嗎?

  不!一點也不倒楣!

  「好了,可以走啦!」

  水伶吼著衝出來,掠過他的身邊時,還不忘扯住他的手臂繼續往前進軍。

  許久未出門——其實也不過幾天而已——的水伶,像剛被放出鳥籠的小鳥般瘋狂的亂飛,急切又貪婪地享受失而復得的自由。

  「我要吃那個!」

  「我要買那個!」

  「我要玩那個!」

  「我要看那個!」

  而無論她要求什麼,亞克都毫不猶豫地應允她,他現在終於能瞭解到寵溺心愛的女人是多麼令人滿足快樂的事了。

  「啊!亞克,你究竟什麼時候才肯讓我開車呀?」

  呃……再仔細想一下,寵人也應該要有個限度的吧?譬如讓她開車這種事嘛!就……

  免了吧!

  晚餐過後,快樂的亞克和水伶才意猶未盡地帶著大包小包,外帶卓和的晚餐回到公寓裡,卻沒想到,一天的快樂在進門之後不到三分鐘,就像被鬼偷走似的消失殆盡了。不僅如此,一場既是預料中,又是始料所未及的激戰,也在同時開打了。

  「亞克!」

  亞克才剛進門,一道人影就像箭似的射過來纏住他的手臂,他還搞不清楚狀況,那個人就將雙手掛在他的脖子上,興奮地在他的胸前磨蹭。

  「是亞克,真的是亞克耶!天啊!我好興奮喔!我終於見到傳聞中的英雄人物了,天哪!我快瘋了。」

  亞克這才回過神來,隨即扒開她的手、扯開她的身體,順便把她推得遠遠的,當然,若是能把她直接扔到樓下去是最好,可惜不能,他只好一手伸得直直的擋著不讓她再纏過來。

  「搞什麼鬼?你究竟是誰?」

  「蘿娜,我是蘿娜啊!」那個高挑健美的女人忙道:「希恩沒有通知你嗎?我是來幫你的忙的。」

  「你就是蘿娜?」亞克怒瞪一眼一旁等著看好戲的卓和。「好,那麼,我就先鄭重地警告你一下,我最討厭人家這樣纏著我、貼著我、抱著我,如果你再做一次這種事,我會直接把你從陽台丟出去,而且,再也不許你進這公寓裡來了,明白了嗎?」

  「這樣啊……」蘿娜有些失望地歎了一口氣。「好吧,我明白了。」

  「還有,這兒是我負責的,所以,一切都要聽我的,如果有任何違抗的動作,甚至意圖,我就會立刻叫希恩把你收回去,懂了嗎?」

  「懂了、懂了!」蘿娜心悅誠服地連連點頭不已。

  「再來,日常家事是大家共同分擔的,你不要以為是來這裡做大小姐的,只會涼涼的等著吃閒飯。」

  「家事?」蘿娜終於有了抗議的表情,她不服氣的指著自己的鼻子。「叫我這個戰士做家事?」

  「我都能做,為什麼你不能做?」亞克嚴厲的怒斥道。

  「咦?你也做家事?」蘿娜更覺不可思議。

  「不做就回去!」亞克驀地拉高了聲音。

  「啊、啊!好嘛、好嘛!我做,我做嘛!」

  亞克這才滿意地頷首。「好,基於你身體的情況,我會分配給你輕鬆一點的工作。」

  「只要是亞克的命令,我都會服從的。」

  「很好!那你就住最外面這間房間吧,」

  蘿娜看看亞克手指的方向,再往甬道那邊瞄過去。

  「那亞克你住哪一間房?」

  「倒數第二間。」

  「哦!那這間誰住的?」蘿娜指著卓和的第三間房問。

  「卓和。」

  蘿娜眉一挑。「那最裡面那間又是誰住的?」

  「水伶。」

  蘿娜終於移過正眼來輕蔑地上下打量水伶一下下,隨即輕嗤一聲。

  「只不過是一個沒用的地球人而已,憑什麼她可以住在你的隔壁?我是被派來協助你的搭檔吧?我才有資格住那間房吧?」

  一旁的水伶從一開始的震驚,隨即恍然亞克早就告訴過她會有一位女戰士加入了,然後是等待等待亞克享受發飆的威風,跟著是狐疑那個女人打算作小偷嗎?幹嘛還得一間間房查問清楚?

  最後,是蘿娜的鄙夷眼神,她正努力告訴自己:要忍耐、要忍耐!沒想到對方居然爆出那段話來,這下子,火山岩漿立刻噴出來了,「有沒有搞錯啊你?我才是亞克的搭檔,請你先搞清楚好不好?想做亞克的搭檔?哼!下輩子再來吧你!」

  「你是亞克的搭檔?別笑死人了!」蘿娜馬上反諷回去。「你這種樣子活像還在舔糖果的小妹妹一樣,你是亞克的搭檔?是你在作夢吧?」

  水伶驀地睜大眼睛,倏地又瞇起來,而後慢慢揚起一抹詭譎的笑容來。

  「是啊!我是個只會舔棒棒糖的小妹妹沒錯,可是……」身子突然一轉,她也學蘿娜剛才的動作,一樣把雙手掛在亞克的脖子上、一樣把身子緊貼在亞克的身上。「亞克就是喜歡我這樣的搭檔,怎麼樣?」

  蘿娜一看,頓時滿臉嫉妒的大叫起來。

  「你……你……亞克,你不是說你討厭人家纏著你嗎?為什麼……為什麼你不推開她?」

  她話還沒說完,水伶立刻把雙手抓得更緊,嬌軀也更壓向亞克的身子,彷彿怕他真的會推開她似的。

  在這一刻,亞克不但感到驚喜,也似乎能瞭解希思所說的意思了,只不過,雖然他有預感,水伶和蘿娜彼此可能會不太對頭,卻沒料到居然會立刻開戰。

  「我是不喜歡人家纏著我,但是……」他雙手反抱住水伶。「只有她可以。」

  「為什麼?」

  「因為她是我的搭檔。」而且是一輩子的搭檔。

  「她是你的搭檔?」蘿娜驚呼。「可是希恩說我是……」

  「你是來協助我們這一組的任務,不是來擔任我的搭檔的,請你先搞清楚這一點。」亞克沉聲道。「或者,你可以自己先去問清楚,再決定要不要留下來,我不勉強你。」

  蘿娜咬著牙,看看亞克!再看看依然掛在他身上的水伶,後者滿臉得意之色的直向她眨眼,擺明了炫耀挑釁的意圖。她不由得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的掙扎了許久之後……

  「我留下來!」

  水伶立刻眉開眼笑的咧開了嘴,卻沒注意到自己的雙臂已經從亞克的脖子上移到他的腰間了,也沒有注意到抱著亞克,貼在他懷裡的感覺有多舒適!以至於她完全沒有想到「可以放開手了」這種事,當然更沒有注意到胸口那滿滿的幸福感,因為她只注意到……

  她剛剛才打贏一場這輩子最得意的勝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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