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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季柔】富豪的楣妻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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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8 12:26:21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1
她「梅幸蘊」真是人如其名,
不僅「沒幸運」,而且還一路衰到底,
所以她已經習以為常了,
只是,她不懂,這個一向不給她好臉色的男人,
為何每每聽她這麼說,
總會不高興,並且還不准她這麼悲觀?
她天生倒楣是事實啊……
此外,他為什麼要在乎她悲不悲觀呢?
他是高高在上的集團負責人,
而她只不過是個天生帶衰的小人物呀!
不……不會吧?原來他想娶她!?
她天生是有帶衰別人的本事,
卻沒有讓人發瘋的本領啊,
他……是不是搞錯了?


男主角:展煜
女主角:梅幸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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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8 12:26:37 |只看該作者
楔子

  老舊眷村尾巷的一戶人家,傳出一貫嘈雜的聲浪。

  不算寬敞的客廳中央擺了張麻將桌,三男一女,置身方城,廝殺方興。

  「單調紅中——我胡了!」張大媽嚷。

  「見底的牌也有事?真是他媽的背!」小李子罵。

  「喂喂,有風度一點啊,我昨天還不是輸得快脫褲子……」老王歎。

  「脫褲子就管用嗎?那還要問問梅珍要不要!」阿吉笑。

  此時,廚房裡頭傳出了一陣回應聲——

  「你們的褲子拿來屁用?當抹布我還嫌不能吸水呢。」屋子的主人梅珍,兩手叉腰瞪視眾人啐罵之後,轉回廚房嘀咕著:「真是,打牌就打牌,嘴巴淨說些五四三的。」

  「就是說嘛,你們這些男人就是嘴壞,也不想想人家梅珍一個人帶個孩子已經夠辛苦了。」張大媽表達支持女性同胞的立場。

  「我們就是知道,才常過來捧場啊!其實她不必這麼辛苦的吧,那個沒良心的男人是不會回來的,她要嫁就要趁年輕,將來也有人幫她養那個丫頭——」老王話才說一半,忽然努嘴道:「瞧,那丫頭回來了。」

  門口處,蹲著一抹小小身影,略嫌大的新制服罩著單薄的身子,她慢吞吞的脫著鞋子。

  一進門,一雙潔白的襪子併攏,小小的身子九十度的彎低,柔嫩的童聲逐一喚道:「張媽媽、李伯伯、王伯伯、阿吉叔叔好!」

  「好好好,還是丫頭最乖、最有禮貌。」

  「丫頭上學回來了?」

  「今天是丫頭的小學新生報到呢,第一天上學還習慣嗎?」

  「是啊,誰要是欺負你了,告訴阿吉叔叔,我去修理他!」阿吉也熱情回應著小人兒的招呼。

  「沒、沒有,沒有人欺負我,只是……」小小的頭顱愈來愈低了,不久,那纖細的肩膀開始微微抽動。

  「怎麼啦?丫頭,你哭什麼?」眾人皆詫異不已。

  「怎麼一回來就哭了?」聞聲從廚房裡跑出來的梅珍,忙不迭地挨著女兒問:「告訴媽媽,是誰欺負你?」

  「我……」小臉龐皺成一團,怯生生應:「媽,沒有人欺負我,只是他們在笑——」

  「笑什麼?」

  「他們聽見我的名字就一直笑……媽,我能不能改個名字?」

  「為什麼要改?你這個名字我可是特別請命仙取的,幸蘊、幸蘊,有什麼不好的?」

  「可是……那不然的話,改姓好不好?只要不叫梅幸蘊就好了。」

  「改什麼?你當然是跟著媽媽姓梅啊。」

  「我可以跟爸爸姓啊,媽,爸爸他姓什麼?他什麼時候才會回來看我?」

  「丫頭,你爸他……」梅珍皺眉扯掉扯住衣袖的那隻小手,不耐煩的應:「跟你說過別提你爸爸,你是聽不懂嗎!?」

  小幸蘊張嘴微訝,一下子被媽媽的情緒感染,她不要媽媽生氣,因為那樣子她也會跟著好難過好難過的。

  「好,我不提我不提,媽媽別生氣。」吸著鼻子,小小臉蛋淨是討好的說:「我知道蘇州很遠很遠的,爸爸在那邊賣鴨蛋,他的生意一定很忙很忙的。」

  霎時,桌面高築的牌城應聲翻倒——

  「要死了,牌都打翻了,還笑?」罵的人也在憋笑。

  梅珍揉著額頭,只想趕緊打發女兒,「你快去洗手吃飯。」

  「可是我的名字——」

  梅珍蹲下身,對著仍然一臉苦惱的女兒解釋:「你這個名字很好。梅幸蘊,算命仙說,這三個字是大吉大利的命格,代表你將來會嫁給一個很有錢很有錢的人,然後你也會很有錢很有錢,到時就可以買很多很多的東西——」

  「也可以把爸爸賣的鴨蛋全買下來嗎?」那爸爸就可以早點回來看她了?

  梅珍愣愣不語,半晌才點了頭。

  「好,那我不改名字了,我會乖乖等著當少奶奶!」小小臉蛋萬分興奮。

  從此以後,不管人家怎麼喊她的名字,從「沒幸運」到簡稱「霉女」,幸蘊都不介意了。

  小學一年級她代表班級參加作文比賽,題目是「我的志願」,身為模範生的梅幸蘊寫下的是——

  我長大以後一定要當個少奶奶,然後我就可以到蘇州去買鴨蛋了!

  那份文稿後來濕了,據說是被當時批卷老師嘴裡的茶噴濕的。

  那次的作文比賽,幸蘊沒得獎,倒是從此成了輔導室的常客。

  大家都在告訴她,這樣子是不對的。

  只是,幸蘊不懂,為什麼「少奶奶」不能拿來當志願?

  當少奶奶不好嗎?

  但不管好不好,媽媽說她將來是,那麼就一定會是。

  她長大了,會嫁給一個很有錢很有錢的人,然後她也會很有錢……然後她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分錢給麻將桌上的那些叔叔伯伯們,那他們就不用老是為了錢吵個不停。

  到時她也可以給媽媽很多很多的錢,媽媽自然就不用靠那張麻將桌來做生意,就不必害怕上門查戶口的警察叔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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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8 12:27:07 |只看該作者
第1章

  十五年後——

  天空飄著雨,在街燈照耀下紛飛如絲,不遠處檳榔攤「擱再來」閃爍的彩色字樣,甚是顯眼。

  一道冷風迎面撲來,梅幸蘊拉高衣領縮了縮脖子,加快腳步走過去。

  「小莉。」對著亭內的辣妹,幸蘊喚道。

  「幸蘊是你啊?你媽呢?」小莉一見是她,連忙走出亭外。

  「我媽她……她在忙。」

  「在桌上忙吧?哼,真是的,這麼冷的天還叫你出來買東西。」小莉嘀咕幾句就拉著她走入亭內,「進來裡面比較不會冷,我們好久沒聊天了呢。」

  「可是客人在等著……」

  「等一下又不會死,放心啦,賭鬼不怕等只怕趕。」

  幸蘊忍不住笑了。

  小莉是檳榔西施,因為時常來買檳榔的關係,幸蘊跟她也熟絡了。

  「小莉,你穿這樣子不會冷嗎?」幸蘊瞄了眼小莉身上的肚兜裝。

  「老闆規定的,沒辦法啊。」小莉撇撇嘴,手上利落的包著檳榔。

  幸蘊牽起了唇角擠出笑。是啊,這世上還真的有太多沒辦法的事,如同她自己也無法脫離那種搓牌聲浪。

  幾年前,梅幸蘊隨著母親搬離了眷村,憑著幾年來攢下的積蓄,買下一間小公寓四樓,只是住不到兩年,母親還是「重操舊業」。

  原本蒔花植草的頂樓加蓋了鐵皮屋,舊雨新知一番吆喝,就正式「開張營業」了。

  「幸蘊,你找到工作了嗎?」小莉的問話讓她回了神。

  「找了好幾天,本來是有著落了,可是……那家公司忽然說,原本要離職的那個會計決定不走了,所以工作又泡湯了。」幸蘊搖搖頭,無奈道。

  「怎會那麼倒霉啊?」

  小莉無意的歎語,讓幸蘊也苦笑了,「是倒霉。」

  想當初母親重開賭場,唯一的原因就是——倒霉。

  因為倒霉,所以母親被倒會;因為倒霉,所以股票投資失利;甚至也是因為倒霉,讓她簽彩注「扛龜」。

  母親嘴裡最常出現的,就是「倒霉」這兩個字。

  幸蘊聳肩抿嘴,「反正……習慣了就好,誰叫我是沒幸運呢。」

  「喔,那我叫常美莉,我就不相信到了七老八十,我還能常美麗……」小莉從一隻熱袋裡拿了顆熱騰騰的茶葉蛋。「喏,剛剛老闆送過來的,還熱的呢。」

  「那你自個兒留著吃啊。」

  「我在減肥,再吃下去就像蛋一樣圓了,你就幫忙我吃掉吧,你不是很喜歡吃蛋?」

  「其實我愛吃蛋,是有原因的。」幸蘊微笑接過手,剝開黑褐色的蛋殼。

  「喔?怎麼說?」

  「你知道蘇州賣鴨蛋的意思吧?」

  對著點頭的小莉,幸蘊幽幽接口說:「可是小時候我不知道……」

  將兒時往事說了一遍,她一口一口的吞下那顆蛋,也一併吞下兒時那個可笑的志願。

  「自從知道什麼是『蘇州賣鴨蛋』之後,我就再也不曾問過爸爸的事情;至於那個什麼少奶奶的志願……現在想想,真的很好笑。」

  小莉不以為然,「難說喔,說不定哪天你就真的嫁給富豪!」

  幸蘊卻急急擺手搖頭,「別說我不敢這樣子想,就算有機會……我想我也不要。」

  「為什麼?」

  「誰都會想過好日子,問題是……差距太大總不好吧?而且聽說那種富家公子哥兒的脾氣都很大,我才不要。」幸蘊皺皺鼻子,搖著頭。

  「可是算命師不是說,你那個名字的命格——」

  幸蘊咋舌綻笑,俏皮的口吻卻有種認命的豁達,「什麼大吉大利的?如果能夠,我只求不再是『沒幸運』,不再星哀運連連,只要平平安安就很幸運了。」

  接過小莉裝好檳榔、香煙的紙袋,幸蘊走出亭外,發現雨勢是愈下愈大了。

  「我這兒有傘,你先拿去用。」小莉說。

  「不用了,才一小段路而已——」幸蘊回應的話忽然告歇,街道上多出的那道身影讓她定睛不語。

  那是展奶奶。

  一頭銀白頭髮格外顯眼,此時的她正拿著皮包頂在頭擋雨裡頭疾走,那動作之利落實在很難讓人相信,她已經「芳齡」七十八。

  展奶奶堪居梅家最高齡的座上客,每次一來,總是丫頭長丫頭短的喊著幸蘊,然後淨拉著她問東問西的。

  「哇塞!」小莉也瞧見了,「這個阿婆還真的是風雨無阻唉!她有沒有家人啊?怎麼會讓她這樣子跑出來呢?

  你們可要小心點,她年紀這麼大了,我聽說有人因為胡牌興奮過度就掛——」

  「你別胡說了。」幸蘊啐了口,「傘呢?」

  小莉知道她要幹什麼,拿出傘來卻忍不住說了:「我要是你,就一個個的趕,趕到他們都不敢上門為止。」

  幸蘊沒理會,逕自撐著傘趨上前,喚道:「展奶奶——」

  「啊?是丫頭啊。」

  「在下雨唉,你怎麼還出來?」幸蘊把傘下大部分的空間挪過去。

  「你呢?要回家啊?」展奶奶反問道。

  「我出來幫忙買點東西。」

  「你那個老媽喔,早跟她說過了,別老是這樣子使喚你,等我過去一定唸唸她……」雨的滴答聲猶蓋不過老人家中氣十足的聲音。「把傘靠過去一點,瞧你都淋濕了。」

  「我沒關係。」幸蘊還是盡可能的讓傘護著老人家,「展奶奶,打牌也要看時候,身體要緊啊。這種天氣你就不要出來了,要是淋了雨很容易著涼的。」

  終於走到騎樓下,幸蘊抖去雨水收起傘,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展邱娥若有所思的望著眼前這個半身濕漉漉的女孩。首度有人拿「身體健康」為理由,勸阻她打牌。

  「是有人要我別出來,可是愈是這樣我就偏要出來,看誰能奈何得了我。」老人家動怒在一瞬間。

  好個老頑童。幸蘊笑笑說:「展奶奶,人家是關心你啊。」

  「他們關心的是名聲。」老奶奶眼光充滿感情,拍著幸蘊的手背,「不像你是真的為我的健康著想。所以,他們的話我當是屁,你的話,奶奶我聽進去了。」

  「真的?」

  「我展邱娥什麼時候騙過人了?好啦,你趕快去換衣服,要真的感冒了,我第一個不饒的人,就是你那個老媽。」

  幸蘊聞言笑了。一種受寵的感動讓她由衷道:「展奶奶,如果我是你的孫女就好了。」

  「不一定要當我的孫女啊。」老奶奶笑得怪神秘的。

  幸蘊不多想,帶著奶奶上頂樓,送過香煙、檳榔之後,就轉身下樓。

  那夜幸蘊睡夢迷糊之間,驀地,頂樓傳來驚天動地的騷動……

  幸蘊匆忙起身換裝,才走到樓梯處,她整個人馬上被震呆了。

  從頂樓敞開的門縫裡,她瞧見桌椅翻倒、麻將牌四處散落……還有一個人倒臥地面,動也不動。

  「警察!別動!」她的身後傳來攝魂的喝令。

  「這裡的事我負責,她還是個孩子,什麼都不知道。」梅珍一見女兒上樓,馬上擋在警察面前,急躁的推著幸蘊,「去去,下樓去!」

  「媽——」幸蘊輕喚了聲。

  「我叫你下去,沒聽見嗎?」梅珍吼了。

  幸蘊咬著唇瓣,含淚低頭,轉身下樓。

  寧靜的夜裡只聞不遠處的救護車鳴笛,由遠而近……

  由於現場查獲「抽頭」的證據,加上現場打鬥又有人受傷,屋子裡連同母親在內的十餘人,全被帶回警察局去了。

  幸蘊獨自留在家裡等消息,直到天將亮之際,死寂的屋內終於傳來刺耳電話響聲。

  幸蘊快速抓起話筒,「喂——」原以為是母親打來的,不料卻是派出所的警察先生,「我是,我是梅珍的女兒梅幸蘊。」

  這個名字讓那頭的警察稍作停頓,隱約中幸蘊聽見一陣模糊的笑意。

  現在的她沒空理會,只想探知母親的情況,「現在我媽的情形是……」

  「梅珍現在拘押在分局看守所,她沒打電話回來要你去保釋嗎?」

  幸蘊緊握著話筒,一個勁的搖著頭,半響才開口問:「那……交保費要多少?」

  「十萬。」

  幸蘊手裡的電話筒險些鬆掉。

  「梅小姐、梅小姐,你還在聽嗎?」

  「啊?我在……」心頭亂紛紛的幸蘊失神應答。

  「你現在可不可以過來警局一趟,因為……我們想請你幫個忙。」員警說出了目的。

  「喔,我馬上過去。」幸蘊聽了之後,毫不考慮的應允。

  當她趕抵警局時,正好瞧見那廂怪異的情況。

  一票員警正圍張桌子嘰嘰咕咕,桌面趴著的展奶奶,則旁若無人地呼呼大睡。

  幸蘊一出現,滿臉疲憊的警員們馬上掉頭轉向她。

  「梅小姐,你可來了,你看……這阿婆問她名字也不說,身上又沒帶證件,要通知她的家屬,她卻說家裡就剩她一個人,然後倒頭就睡。」

  「對啊,她賴著不走,又不肯讓我們派人送她回家,還說叫我們乾脆把她關起來算了。」

  「因為其他人做完筆錄都被保釋了,所以只好請你過來。梅小姐,你應該跟她很熟吧?」

  幸蘊能體諒警員們的顧忌,展奶奶一大把歲數了,要是有啥閃失,誰都擔待不起。可……問題是,母親的「客戶資料」她所知有限。

  「我曾聽說展奶奶她是我們隔壁李媽媽的遠親……」而且這一遠可到千里外了!好像是李媽媽表哥的大嫂的姑婆……

  未待幸蘊嘴裡的親戚關係「連線」完畢,員警忙不迭插嘴,「那就請那位李媽媽過來一趟。」

  」可是李媽媽一家人不久前去美國了。」

  員警聞言沮喪的垂下肩。

  幸蘊想了想,接口道:「很抱歉,我幫不上忙,我只知道她叫展邱娥,今年七十八歲,其餘的我真的不知道。」

  「展邱娥?好,這就好查了。」警員掉頭走人。

  幸蘊這才走近那個發出微微鼾聲的老人家。

  「展奶奶、展奶奶……」

  「啊?丫頭?你怎麼也……」揉揉惺忪睡眼,展奶奶醒來的第一個反應是對著警員破口大罵:「我說你們這些人是怎麼了?竟連這麼個小丫頭也不放過?」

  「展奶奶,不是的,我不是被抓來的,我是來……來接你的。」幸蘊慌地按下那具暴跳如雷的身軀。

  「接我?」

  「是啊,我聽說你還在這兒,所以趕快過來看看。奶奶,你在這兒睡會著涼的,我送你回家好嗎?」幸蘊脫下大衣往老奶奶身上披落。

  「那……****呢?她也回去了嗎?」展奶奶問。

  提及母親,幸蘊紅了眼,啞聲答:「沒有,她在等交保。」

  「那就交保啊。」

  「可是……」

  展奶奶瞄了眼,馬上問:「多少錢?」對著一臉迷惑的幸蘊,重複問道:「你就說說交保要多少錢嘛!」

  「十萬。」

  「十萬美金?」展奶奶問了句讓人噴飯的話來。

  問明結果的展奶奶,有了出人意料的動作。她不但自動走出派出所,而且還是超急迫。

  「丫頭,你先回奶奶那兒,奶奶有法子。」

  「展奶奶,你走慢點……」幸蘊追在後頭。

  就在她們踏出警局之後,一名警員興奮的衝出來嚷嚷道:「我找到那個阿婆的家人了……呃,人呢?」

  高級住宅區裡,展氏這棟豪宅格外顯眼。

  紅磚圍成的莊院幅員遼闊,氣勢奪人;獨樹一格的琉璃瓦在日月迭替間閃亮不墜;雕樑畫棟的樓台亭榭間,深幽雅致、林木蔥茂,古色古香。

  有句話說:富不過三代,然而對展氏來說,卻正好相反。

  本來是大地主的展氏,從展偉大這一代開始轉資商場,成立台龍集團。

  展偉大過世之後,由於獨子不幸早逝,龐大的產業自然落在唯一嫡孫——展煜身上。

  這個年輕的富豪,開始招引不少名門淑嬡的側目。

  今晚,這個富豪之家,氣氛似乎格外的詭異。

  凱迪拉克、朋馳、積架……一輛輛名貴轎車相繼駛入了停車場。

  大廳裡出現了不尋常的「大團圓」。

  最引人注目的是展偉大的唯一女兒——展秋香。

  父親展偉大一過世,她顧理成章獲得部分遺產之後,便資助原是在台龍擔任高層主管的丈夫於守義,另起爐灶。

  幾度因為商場上的競爭,而傳出與現任台龍董事長的侄子——展煜交惡。

  沒想到,今日夫婦倆卻也帶著兒子於志揚出現在大廳裡。

  全到齊了?

  高齡八十的大舅公專心捧著特愛的瓜子猛啃;慣塗鮮紅唇膏的三姑婆噘著嘴,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樣;而永遠嫌空調不好的展家大小姐展秋香,也不忘猛煽著那把鑲金絲扇……

  女主人劉淑嫻掃視席間每張臉之後,掉頭輕聲問著身邊的管家:「英嫂,少爺人呢?」

  英嫂欠身壓低嗓子,富態的臉滿是憂心,「太太放心,少爺應該不會那麼早回來,只是……太太真的不需要少爺在場嗎?」

  劉淑嫻揉著兩翼,搖了頭。「算了,還是不在的好。」省得又節外生枝。

  英嫂認同的點點頭,龐大的親族裡,也只有展煜能制伏得了于氏這一家老小。

  清清嗓子,劉淑嫻簡短的說出稍早警局的通知。

  「大嫂是說,媽她……混在賭場被警察捉去?天吶——」隨著展秋香快昏倒的表情,現場響起一片抽氣聲。

  「舅媽,奶奶人呢?」於志揚問。

  「派人過去時,她已經離開警局,不過警局給了個地址,我想應該是那個賭場——」

  「怎麼可以把媽丟在那種地方?快點去把人接回來啊!」於守義開口。

  「去了,我去了好幾趟,但是聽說那裡的女主人被收押了,沒人在家啊。」劉淑嫻忙不迭應話。

  火藥瞬間被引燃了!

  「大嫂,你平時不是說自己很孝順的嗎?現在居然把媽氣得離家出走?要是媽有個閃失的話,人家會怎麼說?」展秋香拔尖嗓子。

  於守義怪腔怪調的哼笑,「人家怎麼說,我想大嫂是不會太在意,反正再怎麼說,已經掉入口袋裡的東西,也不會跑掉。是媽自己想不開,也不想想現在展家是誰在作主。」

  於志揚搭腔,「爸,話怎麼能這樣子說?爺爺留了這麼大筆的財產下來,這舅媽跟表哥本來就要好好照顧奶奶的啊。」

  「照顧?我看哪,如果不是媽手頭上還有些土地,這會兒可能不知道要怎麼被虐待,搞不好早就被趕走了呢!」

  展秋香忿忿轉頭尋求支援,「現在家族裡的長輩都請來了,讓他們來主持公道。三姑,你說,這是不是很過分?」

  「啊?是啊是啊……」三姑婆猛然揮去瞌睡蟲,納悶望著秋香生氣的臉,到底是什麼事過分呢?

  嘴裡咬著瓜子的大舅公,被三姑婆的手肘撞了撞,失神的抬頭蠕動著唇瓣。

  秋香忙不迭地抬高聲音,「大舅,你現在有什麼不滿的,儘管說出來!」

  老人聽見了,瞪著掌心裡的瓜子,慢條斯理說了:「這瓜子香是香,可就是太脆了點。」

  聞言,展秋香兩隻眼珠子差點瞪掉。

  劉淑嫻歎了聲,「秋香,你有必要這樣子嗎?我是請你過來一起商量怎麼找回媽——」

  「你少假惺惺了,你心裡根本希望媽最好永遠不要回來,你才能夠當真正的女主人,對不對?現在你稱心如意了?你肯為大哥守寡這麼多年,等的不就是這個?」

  「秋香,你愈說愈過分了!我——」劉淑嫻激動得渾身發抖,一口氣還喘不過來,忽聞一道急促的喚聲。

  「太……太太,少爺回來了——」司機小王一路跌撞進來,結結巴巴指向門口處。

  瞬間,在場人臉色大變,嘴巴自動閉合,眼睛艱澀的移往門口……

  門口處出現了個英挺的男子,額前那綹褐色劉海襯著那雙黑眸更加搶眼,濃眉微微一皺,眸底綻射的銳光猶似鋒刃,讓人不寒而慄。

  「阿、阿煜,你回來啦?姑媽好久沒看見你了呢。」

  「是啊是啊,不管什麼時候看到表哥,都是這樣子神采飛揚,難怪讓女孩子著迷呢,呵呵……」

  「聽說台龍今年的業績突破好幾個百分比,不是還要辦個什麼慶功宴的嗎?姑丈還來不及去道賀呢,呵呵呵——」

  聽見從於家人嘴裡說出這樣子的話,劉淑嫻啼笑皆非。

  展煜昂然從容的步伐跨入了大廳。他的目光始終未在任何人身上多逗留,彷彿在場所有人都成了空氣似的。

  然而,所有人的注意力卻都圍著他。

  「英嫂!」隱怒的低咆劃破詭異的沉寂。

  「少爺,什麼事?」英嫂忙不迭地上前應話。

  展煜冷冷一瞟,坐定之後沉聲道:「空調要是壞了,就該送修。」

  「剛剛換新的,沒壞啊。」英嫂喊冤。

  「那麼……」掉頭一瞪,「就是小王!」

  「啊?」來不及開溜的司機小王,哭喪臉問道:「少爺,我、我什麼地方錯了嗎?」

  展煜端起茶杯,拿著杯蓋不失優雅的磨著杯緣,優美唇線傳來緩慢清晰的字句:「沒聞到臭味嗎?是誰准你可以在大廳放屁的?」

  「臭味?那屁不是我放——」小王的申冤驀然打住,英嫂忍不住的竊笑進出聲音之後,他頓悟什麼,咧嘴跟著大笑。「原來有人在大廳放屁,才會臭成這樣子啊!」

  展秋香咧著嘴乾笑,「難得阿煜這麼懂得幽默,還真會開玩笑呢。」

  「姑媽過獎了。」展煜擱著茶杯,冷淡應道:「不過我從不開玩笑。」

  於守義忙擠過身來,陪笑道:「是嘛是嘛,現在阿煜的身份怎麼能隨便開玩笑。呃……對了,上次姑丈跟你提過的合作案——」

  「難道姑丈不知道嗎?我從不在家談公事。」展煜漫不經心接口道:「有勞姑丈跟我的秘書約一下時間,她自會安排,等那時再說吧。」

  「是是……」去你的!於守義咬牙切齒。

  劉淑嫻將一切看在眼裡,不免搖頭。

  待眾人都離去時,她忍不住數落起兒子來,「你剛剛實在沒必要這樣,好歹他們也是你的長輩啊。」

  「人必自重而後人重之,這跟輩分沒關係。」展煜唇一抿,擺明不願再多談。

  劉淑嫻歎息,「算了,我現在也沒心情去管他們怎麼想,我只擔心找不回奶奶,我看她是故意躲起來不肯回家……」

  展煜突地起身跨步。

  「你上哪兒去?」劉淑嫻發現兒子駭人的表情了。

  「逮人。」

  逮人?猛然回神的展母,揚眼卻發現人早已跨向門外。

  「喂,你可別亂來啊——」

  從警局出來,幸蘊跟著展奶奶先回隔壁李媽媽家。

  到了晚上時,展奶奶突然拉著她出門,說是要辦「正事」。

  「做什麼?」幸蘊愣愣地問。

  「去拿錢啊。」停下腳步的展奶奶,煞是慎重的告誡著幸蘊,「等一下我帶你進去的時候,你可要小聲點,我們拿了錢就走人,千萬不要讓別人發現了。」

  嗄?去偷不成?

  「展奶奶,你是要帶我去什麼地方啊?」展奶奶這副鬼鬼祟祟的樣子,讓幸蘊也跟著緊張起來了。

  「不算好地方,不過有錢拿就是了。」

  「啊?」幸蘊眨眨眼,還來不及婉拒,前方的展奶奶忽然靜止不動,一個轉頭,便鑽往幸蘊的背後去了。

  「展奶——」

  「噓噓……不要叫。」這會兒已經躲進樹幹後面的展奶奶忙說:「擋住我,不要讓那個壞蛋發現了。」

  壞蛋!?幸蘊抬頭,發現前方正有一名男子迎面走來……展奶奶指的是這個人嗎?

  「是那個穿黑色風衣的男人嗎?」幸蘊挺身佇立樹前,盡可能的護著那團被大衣蓋住的身影。

  「是啊是啊。他看見我了嗎?」奶奶悄悄說。

  「呃?好像是……」幸蘊發現人家的確是往這兒直走過來了。

  她心裡不免也開始毛起來了。老奶奶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瞧她在警局裡都敢大呼小叫,到底是怎麼樣的壞蛋能讓老奶奶怕成這樣子?

  走、走過來了……

  是……頭獅子?

  不,是獅子頭!

  幸蘊的目光被那迎風高豎的褐色鬈發給吸引了……

  「看夠了沒?」那頭怒髮衝冠的「獅子」出聲了。

  幸蘊的眼珠一個失速下降,落往亂髮之外的半張臉、一隻眼睛——

  這是人的眼睛嗎?怎似刀鋒般犀利、火焰般灼人?純自衛的反射動作讓幸蘊低下頭。

  有怪獸、有怪獸,怪獸快走開……她在心裡禱告。

  半晌——

  「嗯?」

  她的頭頂上方傳來悶哼聲,驗證一切禱告無效,眼皮緩緩微揚,她快速向上看了下。

  幸蘊看見了他的食指,往旁那麼一勾。

  他,要她靠邊閃人。

《 本帖最後由 幻彤橙淨 於 2010-6-18 12:37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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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8 12:27:27 |只看該作者
第2章

  不……幸蘊在心裡虛弱的應著。

  這人看來好凶好凶,她怎麼能丟下展奶奶不管?嚥著口水,強忍內心的恐懼,她強自鎮靜的仰起頭來。

  風勢告歇,那頭「獅毛」經男人大手往後腦勺耙梳,露出完整的臉來了。

  幸蘊卻還是傻了眼。

  幾綹鬈發不馴地散落在飽滿的額頭,刀鑿般的五官線條優美,緊抿的唇隱含一股霸氣,兩道眸光彷彿具有穿透力一般……

  「讓開!」展煜的指頭定在她鼻樑前不耐煩地道。

  他到底想幹什麼?就算他是舉世無雙的美男子,也不能欺負老人家!

  幸蘊吸了口氣,在這一刻,她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了。

  兩臂一張,幸蘊鼓起勇氣,對上他的眼,用力的搖搖頭。

  盛怒的眼直盯在她臉上,半晌,展煜壓沉嗓子透著極大的忍耐,重複道:「讓開!」

  她一個勁的搖頭,卻不敵懼意的抖著字句:「你你你……你想幹什麼?」

  展煜雙手抱胸審視她,眼裡開始飄進某種怪異的元素。

  幸蘊驚愕的發現他竟然在笑,接著聽見更奇怪的語調。

  「那你你你……你又是在幹什麼?」

  幸蘊睜大眼。他在學她說話嗎?

  身後的展奶奶不知道何時掀起「蓋頭」來,石破驚天地吆喝道:「丫頭別怕!有我在,他不敢對你怎麼樣的!」

  是這樣嗎?幸蘊望向他,但見他眼縫精光一閃,倏地有股寒意自她腳底冒起,這一刻她只想拔腿就跑——

  「啊!?」來不及了!

  他兩臂往她腋下一架,然後她的腳跟已經離地。

  被高高拎起的幸蘊嚇得張口結舌,一句救命就是喊不出來。

  展奶奶跳出來了,破口大罵:「放開她!你這個兔崽子想幹什麼?我叫你放開丫頭,聽見了沒!?」

  「丫頭?挺適合她的。」撇著唇,展煜皮笑肉不笑。

  被人家舉起的幸蘊一個驚慌,掙扎的兩腿又踢又踹。

  「嗯?」腹部著實挨了一記的展煜,蹙起兩道濃眉,卻發現那小小的頭顱驀地湊過來……

  她的嘴巴湊向他的手臂,使勁一咬——

  該死!展煜鬆手,順手一甩。

  幸蘊踉蹌著身子,跌坐地面。

  好痛……幸蘊揉著屁股。

  那方卻似乎已陷人大戰。

  「你要死啦?對丫頭那麼凶幹什麼?」奶奶跳腳咆哮。

  「是她先踢人咬人的。」獅子面紅耳赤。

  「你活該討打!」

  「明明是她白目。」

  怪了?幸蘊眨眨眼,忽然覺得那兩頂怒發雖然顏色不一,但臉部張狂的線條卻有幾分神似?

  「獅子」忽然將矛頭指向幸蘊,不懷好意,「只要奶奶跟我走,我就不跟她計較。」

  「你這個不肖子孫,竟然敢威脅自個兒奶奶!?」

  「奶奶才是在威脅自個兒孫子!」

  「我威脅你什麼了?」

  「你這樣子離家出走,害我擔心得睡不好、吃不好,威脅了我的健康!」

  「你會擔心我?」奶奶的嘴角已經忍不住笑意了。

  呃?等等。奶奶離家出走?而這頭火獅是奶奶的「不肖子孫」?那她剛剛……算什麼?瞎攪和?

  幸蘊就那樣子呆坐地面,直到戰火告歇的那對祖孫想起她來。

  「丫頭,沒事吧?展煜,看你嚇著人家了。」展奶奶責備孫子的語氣已經明顯和緩,「還不快牽她起來。」

  一隻大手伸向幸蘊。

  算了,反正她也倒霉慣了,不差多這一樁,至少奶奶被家人找回是好事。幸蘊遲疑了幾秒,終於交出小手——

  奶奶冷不防地丟出一句話:「展煜,快跟你小姑姑道歉。」

  「什麼!?小姑姑?」隨著一記獅吼,那隻大手霎時松放,讓幸蘊的屁股離地只維持數秒。

  「我的乾女兒,當然就是你的小姑姑。」老奶奶理直氣壯的應著。

  展煜愣了愣,望著那個正從地面慢吞吞爬起的「小東西」,他偏著頭皺眉,「你?小姑姑?」

  「小姑姑?」狼狽地拍拍身上灰塵,幸蘊無辜的眨眨眼,她也在掉頭張望。人呢?在哪裡?

  「走吧,跟奶奶一起回家。」

  呃?幸蘊慶幸自個兒的腳步站得穩,沒因為展奶奶的話嚇得跌回原地。

  「不不不……不用了,展奶奶,你還是跟……他回家去吧。」幸蘊指頭朝他,卻不看他。

  「可是****不在家,放你一個女孩子……」展奶奶不放心。

  「不要緊的,我也常常一個人在家啊,奶奶,你就不用替我擔心了,趕快回家去。」

  展煜開始不耐煩地插嘴道:「大家現在都等奶奶回家。」他上前一步,害得幸蘊瞬間彈開的身軀差點又絆倒。

  她這是幹什麼?踩著地雷嗎?瞪著那張蒼白小臉蛋,一種不是很舒服的感覺竄過他心頭。

  「那明天讓展煜陪你跑一趟分局,去把****給保出來。」

  「奶奶——」展煜皺著眉。

  「怎麼?幫點忙就不情願?那還接我回去幹什麼?」

  「展奶奶,不用了。」幸蘊瞪大眼。

  「丫頭,你什麼也不用說,我不會求他幫忙,反正我早就知道他們全都是一些無情無義的傢伙,還好我有你,咱們這就走。」展奶奶拉著她作勢要走。

  幸蘊卻渾身僵硬,一步也動不了。

  滾滾的岩漿!炙紅的火焰!她看到了!她又看到了!來不及逃出那種駭人眸光的她,感覺自己隨時可能被燒成灰。

  「丫頭,你怎麼不走了?」展奶奶繃著臉問。

  「展奶奶,我……我想,你還是自個兒走——」可憐兮兮的幸蘊幾近懇求。

  「怎麼?連你也嫌棄奶奶,不肯收留奶奶?」

  「我——」誰來聽聽她的苦衷?

  眼中燃著兩簇火的展煜,寒著聲音道:「我就不相信誰敢在這時候窩藏奶奶。」

  展奶奶聞言,馬上跳腳,「什麼窩藏?當我是犯人嗎?我是你奶奶唉!」

  「我當然不敢把奶奶當犯人,但地底下老祖宗很快就會當奶奶是罪人了。」

  「什麼?你這臭小子敢說我是罪人!」

  「家裡鬧得不得安寧,所有的人因為擔心奶奶,都沒法子安心做自己的事,結果,奶奶卻在這兒罵這些人無情無義?

  要是媽的心臟病發作了,公司放著倒閉了,奶奶說說看老祖宗會怪誰?」

  老祖宗果然是鎮壓的法寶,老奶奶厲色一緩,支吾道:「那、那怎麼能夠全怪我?要是你聽話一點,我又沒說不回去……」

  「我哪裡不聽話了?」

  「你不幫丫頭的忙!」

  「我有說不幫嗎?」

  「可是你的態度很惡劣!」

  「是奶奶太霸道!」

  又吵起來了。

  一步、兩步……幸蘊的腳步悄悄後移。

  此時不逃更待何時?腳底抹油,溜啊——

  「站住!」

  「啊!」一記獅吼中,她兩條腿成了麻花卷。

  「明天早上九點,在家裡等我。」

  「丫頭,記得喔,明天就等展煜去接你喔!」展奶奶和孫子相偕離去,笑嘻嘻的向她揮揮手。

  明天……幸蘊終於恢復意識,身子一軟,倒了。

  跨上車的展煜回頭瞥著她再度跌坐地面的身影,忍不住勾起了唇角。

  他不知道自己在笑什麼,只是想到這丫頭方才拚命護衛奶奶的樣子,他就是想笑。

  「那丫頭叫什麼名字?」開車時,他問了奶奶。

  「梅幸蘊。」

  「呃?」兩秒鐘之後,他爆出笑聲,「哈哈哈……」

  「笑什麼?有我這個乾媽,以後她就是最幸運的!」

  「奶奶當真要認她當乾女兒?」

  「怎麼?你有意見?」

  「有意見的人不會是我吧?」

  「這是我的決定,誰敢出聲反對?」

  看來這個決定會讓家裡再度成為戰場。

  展煜聳肩,無所謂的笑笑。對他來說,只要奶奶能夠歸來就好。

  誠如展煜所料,奶奶回家後,一說出這個「決定」,頓時喧嘩四起、「討伐」聲浪不絕於耳。

  最後奶奶使出絕招——

  「從現在開始,誰要是敢反對,我就把我名下的財產,全部過繼給丫頭!」

  反對聲浪最猛的於守義夫婦,兩張嘴一下子被封堵了。

  直到奶奶離開飯桌,辟哩啪啦的噪音再次響起——

  「這算什麼?我看媽真的是老糊塗了!也不想想她多大歲數了?跟人家興什麼乾爹乾娘的?不成!我反對!」

  身為兒子的於志揚響應熱烈,「我也不贊成!就算奶奶要認養乾女兒,也不能隨隨便便找些來歷不明的人。她家開賭場唉,怎麼可以跟那種身份的人結親?!」

  於守義端出他那套邏輯,「那個姓梅的女人一定不簡單,準是知道展家的財力,這根本就是預謀!」

  「那怎麼辦?我們可要想想法子制止她的陰謀。」

  「對啊對啊,我們現在要更團結才是,一起想法子好好對付那個姓梅的女人!」

  「對,那個丫頭如果敢妄想展家的一分一毫,咱們就讓她死得很慘!」

  「阿煜,你看過那女孩子,你覺得怎麼樣?」劉淑嫻看場面吵得不可開交,頭疼的掉頭,問著大口扒飯的兒子。

  「什麼?」展煜眼皮不抬。

  「就是那個姓梅的女孩啊。」

  「不怎麼樣。」他一語帶過。比起這裡的「妖魔」來說,那個丫頭的道行根本不值一提。

  「那有關奶奶認養她的事,你覺得——」

  「奶奶高興就好。」展煜泰然自若,無所謂。

  「奶奶高興也不成啊!」於守義開始提醒事態的「嚴重性」。「雖然說媽手上的資產是爸留給她的老本,

  但總不能白白便宜了外人吧?單就那幾筆土地,就有上億的身價啊,最糟的是,恐怕還會因此引狼入室,從此展家不得安寧。」

  聞言,劉淑嫻不得不緊張了,「那你們有什麼好法子說服媽嗎?」

  一聽要說服老人,四下皆靜悄悄。

  顯然他們有了共識——與其為這種「不可能的任務」傷腦筋,不如另謀對策。

  緊接著,以靜制動、知已知彼、暗兵部署各種計謀都出籠了。

  展煜看著眼前這幾個密切研商對策的人,包括母親在內,都難能可貴的放下身段、共體時艱,該是拜奶奶所賜,這才能化解原先的不睦吧!

  勾著不屑的冷笑,展煜起了身,跨出了飯廳。

  穿過迴廊,他步向側院,手機乍響。

  「喂——你你……你是展先生嗎?」一道怯生生的聲音傳來。

  展煜蹙了眉。是梅家那丫頭,同時也是前廳正被眾人誓死討伐的「罪魁禍首」。

  「你怎麼知道我的電話?」

  「我……是奶奶她打電話過來,我問她的,因為我想找……找你——」

  太多停頓的語氣詞,實在不是展煜所能忍受的。他直接問一句話:「什麼事?」

  「因為奶奶她……她說,要你明天陪我去拘留所保釋我媽媽,那……」

  「那是明天的事,不是嗎?」她是來提醒他的?

  「不不不……不是的。」

  「你說話一向都這麼結結巴巴嗎?」展煜有點兒無奈的翻翻眼皮。

  「我——」沒下文了。

  怎麼?她乾脆不吭聲了?

  「喂?喂——」

  一秒、兩秒……開始十進位時,展煜開始冒火了,「喂喂喂!說話啊!」

  那頭幸蘊倏地挪開話筒,深吸口氣,一鼓作氣說完話:「我的意思是說,明天就不用麻煩你過來接我了。」

  「喔?可是我答應了奶奶。」他有點兒訝異。

  「要是奶奶問起,你就說你有陪我去,這樣子就……就行了。」

  「你是特別來教我怎麼欺騙奶奶的?不怕被奶奶知道嗎?」

  「我——」

  那頭的抽氣聲讓展煜微笑著搖了頭。這麼快就被唬倒?突然間,他想著前廳裡的張牙舞爪,她招架得住嗎?

  「明天見,就這樣子。」沒留任何置喙的餘地,展煜收了線。

  等明天見面時,也順便提醒一下她身邊的「危機」吧!當是回報她對奶奶的照顧,也算給奶奶一個情面。

  這丫頭真正幸運的,該是遇上他。

  第二天,展煜來到梅家的公寓前。

  第N次按下門鈴之後,終於有人出聲了。

  「梅小姐剛剛已經出門去了,沒人在家啦。」探頭出來的隔壁鄰居說道。

  展煜瞪著那文風不動的門板,在衝動地動手將它拆下大卸八塊前,他快速走人。

  她不在家……她居然敢放他鴿子!?

  這算什麼?拒絕?拒絕他的幫助?拒絕這天外飛來的福氣?

  回到車上,展煜正欲加速離去的同時,眼角掃射到一道纖細身影,咻地消失在前方巷道。

  展煜唇角冷撇。大白天的,也能見鬼?不,是她。

  他一眼認出了幸蘊。

  展煜再度下車,然後快速走入那條死巷……蹬蹬的腳步聲逼近那面水泥矮牆。

  他只是想弄清楚,她在躲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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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8 12:27:51 |只看該作者
第3章

  不……幸蘊在心裡虛弱的應著。

  這人看來好凶好凶,她怎麼能丟下展奶奶不管?嚥著口水,強忍內心的恐懼,她強自鎮靜的仰起頭來。

  風勢告歇,那頭「獅毛」經男人大手往後腦勺耙梳,露出完整的臉來了。

  幸蘊卻還是傻了眼。

  幾綹鬈發不馴地散落在飽滿的額頭,刀鑿般的五官線條優美,緊抿的唇隱含一股霸氣,兩道眸光彷彿具有穿透力一般……

  「讓開!」展煜的指頭定在她鼻樑前不耐煩地道。

  他到底想幹什麼?就算他是舉世無雙的美男子,也不能欺負老人家!

  幸蘊吸了口氣,在這一刻,她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了。

  兩臂一張,幸蘊鼓起勇氣,對上他的眼,用力的搖搖頭。

  盛怒的眼直盯在她臉上,半晌,展煜壓沉嗓子透著極大的忍耐,重複道:「讓開!」

  她一個勁的搖頭,卻不敵懼意的抖著字句:「你你你……你想幹什麼?」

  展煜雙手抱胸審視她,眼裡開始飄進某種怪異的元素。

  幸蘊驚愕的發現他竟然在笑,接著聽見更奇怪的語調。

  「那你你你……你又是在幹什麼?」

  幸蘊睜大眼。他在學她說話嗎?

  身後的展奶奶不知道何時掀起「蓋頭」來,石破驚天地吆喝道:「丫頭別怕!有我在,他不敢對你怎麼樣的!」

  是這樣嗎?幸蘊望向他,但見他眼縫精光一閃,倏地有股寒意自她腳底冒起,這一刻她只想拔腿就跑——

  「啊!?」來不及了!

  他兩臂往她腋下一架,然後她的腳跟已經離地。

  被高高拎起的幸蘊嚇得張口結舌,一句救命就是喊不出來。

  展奶奶跳出來了,破口大罵:「放開她!你這個兔崽子想幹什麼?我叫你放開丫頭,聽見了沒!?」

  「丫頭?挺適合她的。」撇著唇,展煜皮笑肉不笑。

  被人家舉起的幸蘊一個驚慌,掙扎的兩腿又踢又踹。

  「嗯?」腹部著實挨了一記的展煜,蹙起兩道濃眉,卻發現那小小的頭顱驀地湊過來……

  她的嘴巴湊向他的手臂,使勁一咬——

  該死!展煜鬆手,順手一甩。

  幸蘊踉蹌著身子,跌坐地面。

  好痛……幸蘊揉著屁股。

  那方卻似乎已陷人大戰。

  「你要死啦?對丫頭那麼凶幹什麼?」奶奶跳腳咆哮。

  「是她先踢人咬人的。」獅子面紅耳赤。

  「你活該討打!」

  「明明是她白目。」

  怪了?幸蘊眨眨眼,忽然覺得那兩頂怒發雖然顏色不一,但臉部張狂的線條卻有幾分神似?

  「獅子」忽然將矛頭指向幸蘊,不懷好意,「只要奶奶跟我走,我就不跟她計較。」

  「你這個不肖子孫,竟然敢威脅自個兒奶奶!?」

  「奶奶才是在威脅自個兒孫子!」

  「我威脅你什麼了?」

  「你這樣子離家出走,害我擔心得睡不好、吃不好,威脅了我的健康!」

  「你會擔心我?」奶奶的嘴角已經忍不住笑意了。

  呃?等等。奶奶離家出走?而這頭火獅是奶奶的「不肖子孫」?那她剛剛……算什麼?瞎攪和?

  幸蘊就那樣子呆坐地面,直到戰火告歇的那對祖孫想起她來。

  「丫頭,沒事吧?展煜,看你嚇著人家了。」展奶奶責備孫子的語氣已經明顯和緩,「還不快牽她起來。」

  一隻大手伸向幸蘊。

  算了,反正她也倒霉慣了,不差多這一樁,至少奶奶被家人找回是好事。幸蘊遲疑了幾秒,終於交出小手——

  奶奶冷不防地丟出一句話:「展煜,快跟你小姑姑道歉。」

  「什麼!?小姑姑?」隨著一記獅吼,那隻大手霎時松放,讓幸蘊的屁股離地只維持數秒。

  「我的乾女兒,當然就是你的小姑姑。」老奶奶理直氣壯的應著。

  展煜愣了愣,望著那個正從地面慢吞吞爬起的「小東西」,他偏著頭皺眉,「你?小姑姑?」

  「小姑姑?」狼狽地拍拍身上灰塵,幸蘊無辜的眨眨眼,她也在掉頭張望。人呢?在哪裡?

  「走吧,跟奶奶一起回家。」

  呃?幸蘊慶幸自個兒的腳步站得穩,沒因為展奶奶的話嚇得跌回原地。

  「不不不……不用了,展奶奶,你還是跟……他回家去吧。」幸蘊指頭朝他,卻不看他。

  「可是****不在家,放你一個女孩子……」展奶奶不放心。

  「不要緊的,我也常常一個人在家啊,奶奶,你就不用替我擔心了,趕快回家去。」

  展煜開始不耐煩地插嘴道:「大家現在都等奶奶回家。」他上前一步,害得幸蘊瞬間彈開的身軀差點又絆倒。

  她這是幹什麼?踩著地雷嗎?瞪著那張蒼白小臉蛋,一種不是很舒服的感覺竄過他心頭。

  「那明天讓展煜陪你跑一趟分局,去把****給保出來。」

  「奶奶——」展煜皺著眉。

  「怎麼?幫點忙就不情願?那還接我回去幹什麼?」

  「展奶奶,不用了。」幸蘊瞪大眼。

  「丫頭,你什麼也不用說,我不會求他幫忙,反正我早就知道他們全都是一些無情無義的傢伙,還好我有你,咱們這就走。」展奶奶拉著她作勢要走。

  幸蘊卻渾身僵硬,一步也動不了。

  滾滾的岩漿!炙紅的火焰!她看到了!她又看到了!來不及逃出那種駭人眸光的她,感覺自己隨時可能被燒成灰。

  「丫頭,你怎麼不走了?」展奶奶繃著臉問。

  「展奶奶,我……我想,你還是自個兒走——」可憐兮兮的幸蘊幾近懇求。

  「怎麼?連你也嫌棄奶奶,不肯收留奶奶?」

  「我——」誰來聽聽她的苦衷?

  眼中燃著兩簇火的展煜,寒著聲音道:「我就不相信誰敢在這時候窩藏奶奶。」

  展奶奶聞言,馬上跳腳,「什麼窩藏?當我是犯人嗎?我是你奶奶唉!」

  「我當然不敢把奶奶當犯人,但地底下老祖宗很快就會當奶奶是罪人了。」

  「什麼?你這臭小子敢說我是罪人!」

  「家裡鬧得不得安寧,所有的人因為擔心奶奶,都沒法子安心做自己的事,結果,奶奶卻在這兒罵這些人無情無義?要是媽的心臟病發作了,公司放著倒閉了,奶奶說說看老祖宗會怪誰?」

  老祖宗果然是鎮壓的法寶,老奶奶厲色一緩,支吾道:「那、那怎麼能夠全怪我?要是你聽話一點,我又沒說不回去……」

  「我哪裡不聽話了?」

  「你不幫丫頭的忙!」

  「我有說不幫嗎?」

  「可是你的態度很惡劣!」

  「是奶奶太霸道!」

  又吵起來了。

  一步、兩步……幸蘊的腳步悄悄後移。

  此時不逃更待何時?腳底抹油,溜啊——

  「站住!」

  「啊!」一記獅吼中,她兩條腿成了麻花卷。

  「明天早上九點,在家裡等我。」

  「丫頭,記得喔,明天就等展煜去接你喔!」展奶奶和孫子相偕離去,笑嘻嘻的向她揮揮手。

  明天……幸蘊終於恢復意識,身子一軟,倒了。

  跨上車的展煜回頭瞥著她再度跌坐地面的身影,忍不住勾起了唇角。

  他不知道自己在笑什麼,只是想到這丫頭方才拚命護衛奶奶的樣子,他就是想笑。

  「那丫頭叫什麼名字?」開車時,他問了奶奶。

  「梅幸蘊。」

  「呃?」兩秒鐘之後,他爆出笑聲,「哈哈哈……」

  「笑什麼?有我這個乾媽,以後她就是最幸運的!」

  「奶奶當真要認她當乾女兒?」

  「怎麼?你有意見?」

  「有意見的人不會是我吧?」

  「這是我的決定,誰敢出聲反對?」

  看來這個決定會讓家裡再度成為戰場。

  展煜聳肩,無所謂的笑笑。對他來說,只要奶奶能夠歸來就好。

  誠如展煜所料,奶奶回家後,一說出這個「決定」,頓時喧嘩四起、「討伐」聲浪不絕於耳。

  最後奶奶使出絕招——

  「從現在開始,誰要是敢反對,我就把我名下的財產,全部過繼給丫頭!」

  反對聲浪最猛的於守義夫婦,兩張嘴一下子被封堵了。

  直到奶奶離開飯桌,辟哩啪啦的噪音再次響起——

  「這算什麼?我看媽真的是老糊塗了!也不想想她多大歲數了?跟人家興什麼乾爹乾娘的?不成!我反對!」

  身為兒子的於志揚響應熱烈,「我也不贊成!就算奶奶要認養乾女兒,也不能隨隨便便找些來歷不明的人。她家開賭場唉,怎麼可以跟那種身份的人結親?!」

  於守義端出他那套邏輯,「那個姓梅的女人一定不簡單,準是知道展家的財力,這根本就是預謀!」

  「那怎麼辦?我們可要想想法子制止她的陰謀。」

  「對啊對啊,我們現在要更團結才是,一起想法子好好對付那個姓梅的女人!」

  「對,那個丫頭如果敢妄想展家的一分一毫,咱們就讓她死得很慘!」

  「阿煜,你看過那女孩子,你覺得怎麼樣?」劉淑嫻看場面吵得不可開交,頭疼的掉頭,問著大口扒飯的兒子。

  「什麼?」展煜眼皮不抬。

  「就是那個姓梅的女孩啊。」

  「不怎麼樣。」他一語帶過。比起這裡的「妖魔」來說,那個丫頭的道行根本不值一提。

  「那有關奶奶認養她的事,你覺得——」

  「奶奶高興就好。」展煜泰然自若,無所謂。

  「奶奶高興也不成啊!」於守義開始提醒事態的「嚴重性」。「雖然說媽手上的資產是爸留給她的老本,但總不能白白便宜了外人吧?單就那幾筆土地,就有上億的身價啊,最糟的是,恐怕還會因此引狼入室,從此展家不得安寧。」

  聞言,劉淑嫻不得不緊張了,「那你們有什麼好法子說服媽嗎?」

  一聽要說服老人,四下皆靜悄悄。

  顯然他們有了共識——與其為這種「不可能的任務」傷腦筋,不如另謀對策。

  緊接著,以靜制動、知已知彼、暗兵部署各種計謀都出籠了。

  展煜看著眼前這幾個密切研商對策的人,包括母親在內,都難能可貴的放下身段、共體時艱,該是拜奶奶所賜,這才能化解原先的不睦吧!

  勾著不屑的冷笑,展煜起了身,跨出了飯廳。

  穿過迴廊,他步向側院,手機乍響。

  「喂——你你……你是展先生嗎?」一道怯生生的聲音傳來。

  展煜蹙了眉。是梅家那丫頭,同時也是前廳正被眾人誓死討伐的「罪魁禍首」。

  「你怎麼知道我的電話?」

  「我……是奶奶她打電話過來,我問她的,因為我想找……找你——」

  太多停頓的語氣詞,實在不是展煜所能忍受的。他直接問一句話:「什麼事?」

  「因為奶奶她……她說,要你明天陪我去拘留所保釋我媽媽,那……」

  「那是明天的事,不是嗎?」她是來提醒他的?

  「不不不……不是的。」

  「你說話一向都這麼結結巴巴嗎?」展煜有點兒無奈的翻翻眼皮。

  「我——」沒下文了。

  怎麼?她乾脆不吭聲了?

  「喂?喂——」

  一秒、兩秒……開始十進位時,展煜開始冒火了,「喂喂喂!說話啊!」

  那頭幸蘊倏地挪開話筒,深吸口氣,一鼓作氣說完話:「我的意思是說,明天就不用麻煩你過來接我了。」

  「喔?可是我答應了奶奶。」他有點兒訝異。

  「要是奶奶問起,你就說你有陪我去,這樣子就……就行了。」

  「你是特別來教我怎麼欺騙奶奶的?不怕被奶奶知道嗎?」

  「我——」

  那頭的抽氣聲讓展煜微笑著搖了頭。這麼快就被唬倒?突然間,他想著前廳裡的張牙舞爪,她招架得住嗎?

  「明天見,就這樣子。」沒留任何置喙的餘地,展煜收了線。

  等明天見面時,也順便提醒一下她身邊的「危機」吧!當是回報她對奶奶的照顧,也算給奶奶一個情面。

  這丫頭真正幸運的,該是遇上他。

  第二天,展煜來到梅家的公寓前。

  第N次按下門鈴之後,終於有人出聲了。

  「梅小姐剛剛已經出門去了,沒人在家啦。」探頭出來的隔壁鄰居說道。

  展煜瞪著那文風不動的門板,在衝動地動手將它拆下大卸八塊前,他快速走人。

  她不在家……她居然敢放他鴿子!?

  這算什麼?拒絕?拒絕他的幫助?拒絕這天外飛來的福氣?

  回到車上,展煜正欲加速離去的同時,眼角掃射到一道纖細身影,咻地消失在前方巷道。

  展煜唇角冷撇。大白天的,也能見鬼?不,是她。

  他一眼認出了幸蘊。

  展煜再度下車,然後快速走入那條死巷……蹬蹬的腳步聲逼近那面水泥矮牆。

  他只是想弄清楚,她在躲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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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8 12:28:23 |只看該作者
第4章

  完了、完了……努力挪往牆面的幸蘊在心裡呻吟。

  他往這邊走過來了……他一定是發現了她……

  「你可以轉過來了吧?」背後傳來展煜的聲音。

  在她垂著頭轉過身體時,他繃緊的嗓音又說了:「你覺得這樣子很好玩嗎?」

  「我我我……」幸蘊的語言能力再度被他如炬的目光給燙壞了。

  「不許結巴,一次回答我的話。」他凶她了嗎?她有必要嚇成這樣子?

  幸蘊低垂著頭,微顫的聲音應道:「我沒有在玩,而且這一點兒也不好玩。」

  「你跟人說話都是不看對方的?把頭抬起來,看著我。」

  「你……我我……」

  又來了!展煜可以確定,她能十分流暢的表達字句,只要不著著他的話。

  這種驚恐的表情對他來說並不陌生。

  但她的緊張之外,還讓他感受到一種排拒——一種沒來

  由的排拒。

  「為什麼要這樣做?」皇天可鑒,打出娘胎以來,展煜還是頭一回這麼小心翼翼的控制語調。

  他要知道原因,可是她卻眨著迷濛的眸光代替語言。

  她終於肯「正眼」瞧人了,但就是不說話。

  「你可以不用看著我,只是你必須回答我的話。」這樣子的妥協讓他感覺可笑,「我跟你約好的時間,你忘了嗎?」

  「我……我沒忘。」

  「可是你卻出門去了,你上哪兒?」

  「我……我想去分局。」她很誠實回答:「因為忘了帶證件,所以才又回來,哪知道會遇上……」遇上他。

  解讀著她懊惱的表情,展煜忍住怒氣。「你覺得很倒霉是不是?」

  「唉,一直都是這樣……」

  她的輕歎惹火了展煜,他極力控制的嗓門終於節節飆升,「你打算一個人去分局?那我昨天說的全是屁話啊?你現在是耍著我好玩嗎?」

  幸蘊好害怕,她真的怕死了,可是……她不服啊。

  「我沒有耍你!」仰頭對著他,她衝口而出:「昨天都是你自己說好的,我又沒有答應。」

  展煜注意到她這難能可貴的「進步」——她望著他說話終於不再結巴。

  只是她所說的每個字句,卻讓展煜更加火大。

  「你的意思是說我一廂情願,你根本就不需要?」

  她捏著手指頭,咬著唇瓣。

  「說話啊!為什麼不說話?!」他出其不意的一吼,又讓她嚇了一大跳。

  「我、我……我能說什麼呢?該說的都被你說了啊。」她可憐兮兮。

  「你——」他指著她,跨進一步。

  她驚慌退後,「啊——」接著突兀的尖叫聲傳來。

  展煜還弄不清楚狀況之前,她的身體倏地一挺,然後直接撞上他,彼此的曲線一下子密切吻合。

  她散發淡淡花香的髮絲在他下顎搔弄,屬於女性的柔軟貼覆著他的堅實重地……

  懷裡的小人兒在掙扎起身。

  佇立不動的展煜袖手旁觀,就像真的成了一座山,挺身依偎和拚命逃脫都任由她去忙。

  「我、我……是那個……刺到了……」扶住他的兩臂,幸蘊漲紅著臉掙扎起身,然後指著身後那道牆,努力想解釋自己方才「投懷送抱」的行徑。

  他挑挑眉,理解的表情在說他看見牆面鐵絲了。

  捂著胸口,她還在調著氣息,卻聽見他說了——

  「可以走了吧?」

  「嗄?」

  「去分局。」然後他掏出了一疊鈔票,遞上前。

  幸蘊愣了愣,馬上搖搖頭。

  這樣子的動作再度激怒了展煜,「聽好!你不需要我幫忙,我更不想在這兒湊熱鬧!但既然是我答應的事,我就一定會去辦,這是我的原則!你懂了嗎?我不允許任何人來破壞我的原則,當然也包括你在內!」

  幸蘊眨眨眼,「你……你這人怎麼這樣子……霸道———」

  「我就是這樣子!」他在她耳畔咆哮,「我只是想讓奶奶安心,所以就算你不樂意、不情願,都請你忍耐配合一下,反正一交差,大家就各不相干,你跟我都算是解脫了,懂嗎?」他把錢塞入她手裡。

  幸蘊定定注視他,迷惑複雜的臉色終究澄清釋然。

  他說的對。她何必怕他?兩人很快就各不相干了。

  拉起展煜的手,將錢又塞回去,迎著他風雨欲作的臉色,她淡淡說了:「你陪我去就好,至於錢,我有。」

  「你有?」奶奶不是說她急缺這筆保釋金?「奶奶說這筆錢包在她身上——」

  她打斷他的話:「我很謝謝奶奶,可是昨晚我已經借到了。」

  她寧可借錢,也不肯接受奶奶的資助?

  展煜俯盯著她,第一次這麼專心的打量一個女人。

  潔淨的小小臉龐,細細長長的眉彎下,漾動的眸光總是羞澀無助,然而從那緊抿小嘴洩漏的倔強線條,卻讓人無法輕忽。

  打量她的同時,浮現在展煜腦海的是,飯廳那幫人對她的種種議論……忽然間,他萌生了惻隱之心。

  可憐的小東西,她知道自己已經惹禍上身了嗎?

  展煜相信奶奶的言出必行;相對的,「展於聯盟」那種不擇手段的「殺傷力」,這丫頭也將無法倖免。

  難道她真是人如其名——「沒幸運」?以至於奶奶對她的鍾愛,也算是橫禍的肇端?

  「隨便你。走吧。」他收回錢,掉頭帶領著她。

  她鬆了口氣,「謝謝你。」

  這句「謝」有些古怪。跨上駕駛座,展煜忍不住問了:「謝我什麼?」

  謝謝他在門口當傻瓜?謝謝他放下工作,跑來追著要她答應讓他插手幫忙?

  她說了:「謝謝你能夠不為難我。」

  展煜神色微微一變,沉凝著語氣,「我為難你了嗎?」

  「但是……你肯照著別人的意思去做,這點已經夠讓我感激了。」

  搞什麼?把他說得那麼專制跋扈!

  「我有那麼可怕嗎?」

  「如果我說是,你……會不會生氣?」躲在兩排睫毛下的眼珠子往他的方向瞄去……

  「不會。」他啟動引擎,重重踩下油門。

  「真的?」眼縫稍稍擴大中……

  「我說不生氣就不生氣,什麼蒸的煮的!」他粗聲應道。

  「喔……那、那我知道了。」她兩眼一直,點點頭。

  「你又知道什麼了?」

  她大膽的看著他,釋然的道:「那我現在比較不怕你了,你臭臭的臉原來是天生的。」

  「錯!是我娘生的!」他緊握方向盤的指頭已經泛白。

  這不知死活的丫頭居然還敢嫌他的臉臭?不,所有的人都怕他,都當他是瘟神,怎麼能夠讓這個丫頭片子不怕他?

  「你真的有把握不怕我了?」他那張臉真的好臭。

  「我不知道。」至少她已經不再結巴了啊!側望著他緊繃的臉色,幸蘊卻似乎發現了什麼,「我這樣說,是不是讓你不開心了?」

  「閉嘴。我說我不開心了嗎?不要自作聰明亂猜!」他開始不說話了。

  幸蘊愣了愣,真的閉上了嘴。

  誰說她不怕了?幸蘊發誓自己從來不曾遇過,像他這麼凶悍的男人……可是,卻也是最最英俊的一個。

  目光偷覷著他優美的側面線條,她突發奇想——他不說話的樣子似乎順眼多了,那麼,如果他能笑的話……

  還看?還看不夠嗎?她真的用行動來表示愈來愈不怕他了?展煜操控方向盤的專注,被身邊那道偷窺的眼光破壞了。

  行經路口,紅燈暫停的時候,他猛地掉頭,正好捕捉住她來不及逃竄的眼光。「既然想看就大方一點。」

  「沒什麼……你這樣子沒什麼好看的。」幸蘊低下頭,把玩著衣扣。

  她剛說了什麼?他的樣子沒什麼好看的!?

  「那你剛才在幹什麼?你難道不知道我要專心開車?」

  「我沒讓你不專心啊。」他的喉嚨是加裝了擴音器嗎?

  「你一直看著我,讓我怎麼專心?」

  「我……我只是偷看一下,怎麼知道被你發現了呢?」除了閉嘴,還要她閉眼嗎?

  「那你偷看什麼?剛剛你不是說我的樣子沒什麼好看的!?」

  「反正……跟你現在的樣子扯不上關係,那全是我自己的想像啊。」她輕聲應道。

  想像?「想像什麼?」

  她訝張著嘴,似乎想到什麼,一張臉瞬間翻紅,然後她拚命的搖頭。

  「你不說?」

  「那……只是我自己胡思亂想,你……你不用管,也沒必要知道。」存放在她自個兒腦袋瓜裡的「東東」,本來就不該是任由他挖掘的啊。

  展煜當然沒必要理會這些。他向來就不屑去在意任何眼光、議論。

  只是……這光景她莫名其妙的臉紅,他就是想知道!

  綠燈亮了,後頭的車子叭叭催促著。

  幸蘊卻發現他似乎無意開動車子。

  「你還沒回答我的話。」

  「你、你這人怎麼這樣子……」她急了起來,一口氣道完話:「我說就是了。我只是在想,如果你笑起來一定很好看,要是脾氣再改好一點,

  相信會有很多女孩子喜歡。這樣子可以了吧?」

  車裡開始了數秒鐘的安靜。

  展煜不自在的目光快速瞟開,隨即踩下油門衝出——

  靜默持續當中,直到他問了句:「如果我一直不改呢?是不是就會被女孩子討厭了?」

  「是。」幸蘊鼓著臉,直接一句話答畢,然後吸口氣——咦?沒等到預想中的「狂風暴雨」,她本能的側頭望去。

  若有所思的他緊蹙著眉尖,那表情竟有著幾分的憂鬱。

  她的話傷了他嗎?幸蘊開始有點兒不安。「如果我的話讓你難過,我……我跟你道歉——」

  他忽然揚聲大笑起來。

  雖然那樣子的笑容很快就隱沒,但這一刻,心裡的想像終獲證實,讓幸蘊一時傻眼。

  他築笑的臉龐,讓人倍感舒服,一如她想像,他的笑容真的好生動迷人……

  「我會為你的話難過?好笑!」斂笑的一刻,真臉再現。

  幸蘊擰著眉,只是低歎。

  一切「好看的」,畢竟只是想像。

  梅幸蘊很快就發現,想像力最豐富的人不是她,是她剛剛脫離牢獄的母親。

  「你背著媽交男朋友喔?說,你們交往多久了?他叫什麼名字?幾歲啦?住哪兒?幹什麼的?家裡還有什麼人……」

  從踏出拘留所開始,梅珍兩隻眼睛就黏在展煜身上,然後拉著女兒一路問個不停。

  幸蘊滿臉無奈,漫不經心的目光掠往前方那道頎長的身影。

  他寬闊的肩膀披散著褐髮,讓她想起了後山遍野的漾火丹楓……

  然而,他往前走的快速步伐,除了突顯那種強勁腳力之外,幸蘊感覺到的是一種不耐意味。

  展煜的確是不耐煩了。這個歐巴桑有夠吵的!

  刻意走在前頭的他,雖說拉開一段距離了,但還是清楚聽見背後那對母女的交談。

  「媽,你就不要問了,好不好?」幸蘊努力的壓低聲音。

  「怎麼能不問?我好幫你啊。」

  「幫我什麼?」

  「幫你打分數啊,這男人底子好不好,媽是不會看走眼的。」

  「是嗎?那……爸爸呢?」

  「你這死丫頭!什麼時候學會頂嘴的?噢,現在就開始護著他啊?這小子是長得不賴啦,可男人是不能只看外表的,

  像媽就是年輕不懂事,才會被那個混蛋騙了,我是怕你跟媽一樣吃虧——」

  「不會的,媽,你想太多了。」她跟他……怎麼可能?

  「喔?這麼相信他了?你跟他交往到什麼程度了?你跟他不會已經那個……不行,這一定要處理。」

  處理?處理什麼?幸蘊還來不及意會母親的誤解,卻發現母親已經上前喚住走在前頭的他。

  「喂——」

  展煜停下腳步,掏掏耳朵,然後——跨步走!

  「喂,你沒聽見我在叫你嗎?」不理人?派頭還挺大的!梅珍索性小跑步,擋到他前方去。

  展煜瞇瞇眼,傲然昂頭回答:「我不叫喂。」從來沒有人敢這麼叫他。

  「媽,你幹什麼——」上前想制止的幸蘊,卻被母親拉個正著。

  「都是你這丫頭,剛剛媽問了一大堆,結果你什麼都不說,瞧我現在連他叫什麼都還不知道。」

  「媽,他是展奶奶的孫子——」

  「原來是她的孫子啊。喔,我早說過我梅珍的女兒條件好,不怕將來沒好對象,就連展大媽也在肖想你當孫媳婦,呵呵呵……」梅珍打斷女兒的話,得意志形的笑著。

  「媽——你不要胡說了。」她看見他皺眉了……幸蘊感覺從時子一路燙了起來。「媽,我們先回家再說,好嗎?」

  孝蘊走到展煜面前,頭埋得好低好低。「你不用送了,我叫計程車就可以,謝謝。」

  「真的不用?」展煜有點兒好笑。他突然很想看看,她抬起的臉會是怎樣子的。

  「當然不是真的!」梅珍跳到他們之間,指著他責怪道:「她說不用送就真的不用送啊?你還真的讓我們自己搭計程車咧?」

  「媽,你……你這是幹什麼?不要這樣子啦!」幸蘊的頭開始暈了。

  「你懂什麼?還沒娶過門就這樣不懂體貼,將來真的嫁給他了,不是更糟糕?」梅珍可不是傻瓜,如果不挫挫這男孩子的傲氣,將來女兒不是注定要被吃得死死?

  「媽,你在胡說什麼?是展奶奶叫他來幫忙的——」

  「展大媽那邊我當然也會去說說,這要是讓我看不上眼,我還不見得要跟她結這門親事呢。」

  「媽,你是扯到哪兒去了?我跟他……根本沒有什麼關係,你別亂說啦!」

  「真的?」梅珍眼一瞟,半信半疑,「真的還沒發生關係?」

  幸蘊急忙拉走母親,欲哭的腔調道:「媽,我求你不要再說了,他……他會生氣的。」

  怎麼辦?他一定超火大的,幸蘊幾乎沒勇氣去瞧他一眼,她已經可以想像那頂獅子頭毛髮盡豎的樣子。

  「你啊就是不中用,看你怕成這樣子,肯定是他對你不好。放心啦,有媽替你出頭……咦?人呢?」

  展煜不知何時已丟下她們,逕自走往停車場。

  「喂——」

  「展奶奶的孫子——」

  站在車邊的展煜閉目吁口氣,張開眼的同時掉頭吼:「我叫展煜!」然後坐進車裡。

  將車子開至她們身邊,簡短一句:「上車。」

  「可是——」幸蘊想說的話被硬生生的打斷了。

  「我說上車!」煩不煩人吶!他只是想貫徹「任務」,送她們母女倆回家去,好對奶奶交差。

  「這樣子才對嘛,不過你說話不能小聲點嗎?你這樣子會把咱們家丫頭嚇著的,她從小就膽子小,等會兒到家時你先別走,

  我還有話跟你說……呃,展奶奶的孫子,你剛說你叫什麼來著?展玉是吧?

  「怎麼取了個女孩的名字呢?聽起來有點兒娘娘腔呢……我說展玉,你的頭髮也該剪一剪吧?不要留那麼長,還染得亂七八糟的……」

  展煜瞪著時速表——80……120……

  「啊——啊啊啊——」碎念的主人,嗓門真的破碎了。

  展煜卻從這時候開始笑了,而且一路笑著。

  終於到了!

  車子剛停妥,梅珍片刻不留的「跌」出車外,捂著胸口的她臉色慘白,一時說不上話來。

  嗯?展煜從後視鏡裡發現了一臉茫然的幸蘊。怎?她也嚇傻了?

  「你不下車嗎?」他問了一遍,但她毫無動靜。

  總算找回魂魄的梅珍,這時才慌亂的對著車門咆道:「下車啊,丫頭,你不下車在幹什麼?」這「雲霄飛車」就留給找死的人坐吧,她梅珍母女倆的命可貴氣呢。

  「啊?」接收到「等量」分貝的聲波,終於讓幸蘊有了反應。

  她哪有想幹什麼?天可憐見,這一路上挨著母親身旁坐著的她,耳膜嗡嗡作鳴,腦袋瓜也轟轟然,根本什麼也沒得想。

  「謝謝你送……」幸蘊一下車,就被母親拖著走。

  「不用謝了,沒什麼好謝的,你跟我走,媽有話跟你說。」

  「那我呢?」展煜探出車窗外。「伯母剛剛不是要我留下來嗎?」

  「你?沒事沒事,你走,走走走——」梅珍像在揮蒼蠅一樣,走了兩步又掉頭說:「還有,以後別再來找咱們家丫頭了,聽見了沒?從現在開始,我不許你們交往!」

  「媽——」幸蘊覺得自己還在暈車。

  「你閉嘴!聽媽的就錯不了!你看看他剛才是怎麼開車的?像他這種連性命都能拿來開玩笑的男人,不可靠啊!」

  掉頭走人之前,梅珍撂下話來:「就給你兩分鐘,讓你跟他把話說明白,叫他趁早死了心,別再來糾纏你,知道嗎?」

  幸蘊攤著兩隻手掌撫過發燙的臉……瞧他微翹的嘴角飽含譏諷,她好想掩面逃離!

  「兩分鐘很快就過去了。」他卻在提醒她開口。

  可是,叫她說什麼?

  「對不起,我媽她就是這樣子,不管她說些什麼,你、你就別理她。」

  「你的意思是要我別理她說的,然後繼續來找你、糾纏你?」展煜瞪著猛哈腰賠罪的她。

  「這……」幸蘊不料他會如此一問,窘迫的低著頭。

  驀地,頭頂忽然傳來喝聲——

  「抬頭。」

  呃?幸蘊怯怯的迎望聲音的主人。

  「挺胸!」

  他的肅容明明如此駭人,卻另有股懾人心魂的迷人氣魄,竟讓她不知不覺的順著他的話做。

  幸蘊吸了口氣,迷茫的望著展煜。

  他想幹什麼?

  「動不動就對人哈腰鞠躬是很窩囊的,你不知道嗎?」他皺著眉頭,很看不慣的樣子。

  「我……」她不知道,她只知道錯了就要賠禮。

  「你做錯了什麼?為什麼要跟我說對不起?」

  「但是我媽她——」

  「****是****,你是你。」他霸道地攔下她的話,然後嘴一抿,自嘲似的說:「而且****也沒錯,她不過是想保護你罷了。」

  「她根本不必這麼緊張,你又不會傷害我……」最後一句她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凝視著那張泛紅的小臉蛋,展煜撇唇,笑得怪邪氣,「你說不會就不會嗎?很多事都很難說的。」

  「啊?」他這話是什麼意思?幸蘊再度目瞪口呆。

  展煜抽回視線,純熟的操控方向盤倒車,雖然視線不再交集,他卻知道她還在傻傻望著自己。

  他這話是什麼意思?他不知道。為什麼這樣說?他更無從解釋。也許……就是一種本能的反駁吧。

  不論任何事,他展煜會不會、是不是、肯不肯,都該由著他自己說了才算數!

  這丫頭肯定被嚇傻了,所以目光才「膽敢」如此一路追隨著他……展煜的視線在後視鏡裡瞟呀瞟……忽然間,神色微微變了。

  他看見了自己的笑容。

  不自覺中,他竟然笑得這麼開心?

  展煜毅然撤去捕捉她身影的視線,往巷口駛去。

  這時,一串惡狠狠的字句襲入他耳裡——

  「在那兒!姓梅的那婆娘就在那裡!」

  「快!別讓她跑了——」

  「梅八珍,你有種別跑啊——」

  幾名大漢與展煜的座車擦身而過。

  忍不住再度望向後視鏡的展煜,車速愈來愈慢……

  他看著那群大漢和梅家那個歐巴桑拉拉扯扯。

  夾在其中的梅幸蘊,就像將被漩渦給捲去一般……展煜搜巡的目光幾度失去那道瘦小的身影。

  媽的!哪個礙眼混蛋擋著的?

  展煜狠狠咒罵,車身一個甩尾,掉轉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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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8 12:28:52 |只看該作者
第5章

  「你這八婆,你也不打聽看看這是誰的地盤,連彪老大你也敢動?」

  「我跟你們說了,阿彪不是我打的,當時大家拉拉扯扯,誰知道他怎麼去撞到牆的?」梅珍理直氣壯。

  「你還狡辯?人現在被撞得腦震盪還躺在醫院,你以為一句不知道就算了?」

  「不然你們想怎麼樣?」

  「一句話,五十萬!不然告都告死你!」

  梅珍破口大罵:「你們乾脆去搶銀行好了!別以為我梅珍好欺負!阿彪在我的地方詐賭,我都還沒跟他計較,現在他居然敢上門來敲詐?去告啊,老娘不是給人嚇唬大的!」

  「那這樣呢?」突然間,一名大漢往幸蘊的手腕一扣,「就不信你連女兒也不管了!」

  「啊!?你們這是幹什麼?再不放手,我叫救命了!」幸蘊又驚又怒。

  「你叫啊,誰敢出來吭個聲,老子我服了他!誰不知道這裡是我們的地盤?」漢子有恃無恐。

  幸蘊的手好痛好痛,可是她更害怕,害怕母親隨時會捉狂。

  「放開她!聽見了沒?你們不放開她,老娘就跟你們拚命!」梅珍果然奮不顧身撲去。

  「媽,不要……你們放手,不要這樣子,不要——」當幸蘊目睹母親被狼狽推倒地面時,哭喊的幸蘊張嘴咬了扣住她的手。

  「臭婆娘!」彪漢痛得鬆了手,在幸蘊逃脫的那一刻,他再度探出手臂想去捉她,「啊!唉唷喂——」

  飛奔投向母親的幸蘊,聽見背後男人的慘呼聲,轉頭一看,她整個人傻眼了。

  是展煜!?他不是已經走了?

  「我踩的也是你的地盤是不是?」展煜寒著臉,指著跨開兩腿間的地面,厲聲道:「有本事搶回去才算數。」

  「找死!」一群人蜂擁而上。

  展煜挺立原地,給來人迎頭痛擊……

  「好!打得好!打死這群王八羔子!」擊掌叫好的梅珍索性盤腿坐地,津津有味的觀戰,隨著展煜的動作她舞出拳腳,藉著假想動作洩憤。

  幸蘊的嘴巴久久合不攏。

  展煜出手招招凌厲,直取對方要害,幾個大漢開始一一倒下……不知怎麼地,幸蘊心頭就是有種不明朗的感覺,一種讓她很無法接受的感覺。

  她不喜歡他那般搏命的狠樣。

  結果很快出來,幾個大漢只能哀嚎竄逃。

  「小伙子很能打喔!真有你的!」梅珍幾乎是崇拜得五體投地。

  展煜的目光只是輕瞟著幸蘊……她正望著自己的手臂,不發一語的樣子看來有點兒憂愁。

  循著她的視線,這才發現自己手臂的傷口,展煜一個仰頭,再度掉往她憂鬱的眸底,整顆心失速墜往某個不知名的境地。

  「只是一點皮肉傷。」他說得很不自在,因為意圖不明。他在幹什麼?安慰她的擔心嗎?

  「啊?你受傷了!」梅珍這一發現,馬上拖著他要上樓去,「上樓去,伯母幫你擦藥。」

  「不用了。」展煜推卻,順著打鬥中扯破的襯衫衣角一撕,往臂上泛血的傷口一綁。

  梅珍見狀忙道:「這樣子不行啊,你還是上來包紮一下比較好,這傷口要是沒處理好,會發炎的,搞不好還會破傷風什麼的——」

  「我說不用了!」他的音量微微抬高了。婆婆媽媽的,讓他很不習慣唉!可是面對那兩張錯愕的臉,展煜心裡是另種不痛快……怎麼搞的?他怎麼覺得好像很對不起人家似的?

  「我是說沒關係,這一點傷真的不礙事。」一種類似「解釋」的輕緩口吻卻還是從他嘴裡溜了出來。

  冷不防地,幸蘊開了口:「當然沒關係,因為你已經是習慣了,這種場面對你來說,根本不算什麼,對不對?!」那種激烈的口吻讓人掉了下巴。

  「丫頭你——」梅珍在女兒面前,第一次沒能把話說完。

  幸蘊激動的截話道:「媽!你以為你找到了什麼?幫你打贏那些人的英雄嗎?接下來呢?這個英雄能幫你打幾次?還有,

  你最好希望這個英雄每次都能打贏,否則……否則傷口就不僅僅是發炎而已!」話落,她拔腿跑進樓梯間。

  展煜和梅珍兩人同時呆愣。

  半晌,梅珍打破沉默,訕訕地嘀咕道:「這個死丫頭是吃錯藥了嗎?居然對老娘也敢這樣子凶巴巴的?」

  「你本來就活該欠罵。」展煜懶懶的丟出話。

  「耶——你這小子怎麼這樣子說?」梅珍眼珠子往上一吊。

  「她在擔心什麼你心裡有數。這一切是誰造成的?是你這個開賭場的母親!」這明明是別人家的事,可展煜就是胸口一陣怪悶,不吐不快!

  「你知道什麼?你以為我願意嗎。要不是為了生活———」

  「狗屁!全天下不是只有你一個女人撫養孩子長大,不要拿那些狗屁借口來當理由,總歸一句話,你就是好賭!她會沒幸運,就是因為有你這麼一個賭鬼老媽,所以她注定要被連累!」

  是這樣子嗎?梅珍愣愣不語。

  她想到幸蘊絕望痛心的眼光,一時想得入神,連展煜什麼時候走的也不知道。

  回到樓上,梅珍發現桌上擱著女兒早早準備好的豬腳麵線。

  已經恢復「常態」的幸蘊,若無其事輕聲道:「媽,你吃吃看,我燉了好久,可是不知道這樣子豬腳夠不夠爛。」

  「不夠爛有什麼關係,媽還沒老得牙齒咬不動。」她揮揮手,略帶疲憊道:「你累了先去休息吧,待會兒媽吃完自個兒收。」

  點頭轉入房裡的幸蘊,想到什麼又轉回,蠕著唇瓣老半天,才問出口:「他人呢?」

  「他?喔,姓展的那小子啊?跟我吵了一架,走了。」梅珍懶懶應道。

  「媽,你怎麼又跟他吵?再怎麼說人家也救了我們啊!」

  「我哪有跟他吵,這次是他跟我吵,是他先罵人的。」梅珍好委屈。

  「他罵你什麼?」雖然幸蘊覺得展煜的脾氣是不怎麼好,可是,仔細一想,她發現他從不曾無故亂罵人啊。

  「他罵我——」擺擺手,梅珍歎口氣,「算了,也許他罵的對,我自個兒會好好想想。」

  想什麼?很少看見母親被罵得這般心服口服的,幸蘊心裡總覺得怪怪的。

  幾天之後——

  幸蘊正在家裡擔心著出門久久未歸的母親,展奶奶卻來了。

  「丫頭,你不用等你媽媽了,她不會回來了。」展奶奶手裡拿著一張字條。

  幸蘊驚地接過一看,上頭果然有著母親熟悉的字跡——

  丫頭:

  媽決定暫時離開一陣子,一來避避風頭,二來也避免連累到你。我已經拜託展奶奶照顧你,你要乖乖聽她的話,這樣子媽才會放心。我會照顧自己,有關官司問題我也會自己解決,你不用掛念媽。

  「怎麼會這樣子?媽為什麼不告訴我?她為什麼要這樣子做?她能去哪裡啊?」這就是母親「想出來」的結果嗎?幸蘊喃語垂淚。

  「別傷心了,還有奶奶在啊。瞧,奶奶就是來接你的。」

  「接我?」

  「是啊,你搬過去奶奶那兒,這樣子你媽媽才能放心去避風頭嘛。這司機已經在樓下等著,你稍微收拾一下咱們就走,不用帶太多東西,要是缺什麼,等回家再讓人去買。」

  搬去展家住?幸蘊唯一想起的人,是展煜。

  「我可不可以不要搬過去——」

  「可以。」展奶奶似乎早預料到什麼,氣定神閒應道:「當然是不能勉強你搬過去,不過為了對跟你媽媽交代,

  我是不可能放著你自個兒住這兒的,還好展煜已經答應搬過來保護你。」

  「他搬過來!?不……不要了。」花容失色的幸蘊,艱辛萬分的點頭,「那還是我搬過去好了。」

  幸蘊始終沒發現的是——展奶奶的竊笑。

  想不到展煜這渾小子這麼厲害,教了她這招果然管用!展邱娥不得不佩服起這個孫子來。

  上了車,一路上幸蘊如置夢中,神思恍惚。她惦著母親,也想著此去可能面對的人事物……

  展奶奶一言道出她最深切的疑慮:「丫頭,看你的樣子好像很怕展煜?」

  「我……」她不知如何描繪內心的感覺。

  展奶奶卻逕自開口:「有我在,你誰都不用怕!不過你慢慢接近他,就會瞭解他這個人……其實他不是像你想像的那麼壞啦。」

  接近他?噢不,她是絕對的不諳「獸性」啊。

  「丫頭,你覺得阿煜怎麼樣?」奶奶突然問了。

  「我?」幸蘊試圖努力擠出確切的答覆,只是最後她還是搖搖頭,「我不知道。」

  她不知道他是怎麼樣的一個人,真的不知道。

  她想著他狂狷的眼神、凌人的霸氣……但更多的時候,她想著的是在分局時的他。

  交保的繁複過程,他毫無微詞地陪著她等待,她焦躁不安的心,在他篤定的神色下寬解,然而她不認為他是那種有耐性的人。

  她更忘不了他手臂上的傷……

  他太驕傲了,不會為了博得稱讚而去充當「英雄救美」這出老戲的男主角,可是他為了她受傷是事實。

  而她當時卻連一句道謝都沒有,甚至還對著他大吼小叫……

  「奶奶——」幸蘊忍不住問道:「你剛說展煜他……他答應要過來陪我?」

  「是啊,當時我實在也擔心你這孩子死腦筋,不肯跟我回來。沒想到他說這很簡單,只要照這樣子告訴你,你就一定會跟我回來的。」

  幸蘊的表情一下子變得好奇怪。他教奶奶……嚇唬她?

  「為什麼?他為什麼要這樣做?」幸蘊不禁低喃。

  奶奶還在叨念:「你就不知道展煜這臭小子有多囂張,平時他簡直是目中無人,有時候就連對我也是愛理不理的,

  沒想到這次一聽說我要接你回來住,他居然會主動幫我呢,他也說不能放你一個人住這兒啊。」

  他只是想把她從這兒「嚇」跑?也就是說……他也希望她搬進展家?

  這算是他對她的關心嗎?幸蘊不自覺的揚起了嘴角。

  忽然間,她不再急著揮去腦袋裡盤旋的那張臉。

  這時她才驚覺,展煜那張臉的每個表情變化,竟是這般清晰存在她的腦海中!?

  從踏入展家開始,梅幸蘊就開始質疑自己心臟的功能。

  她像「劉姥姥進大觀園」一樣,不論是展家的富麗堂皇,還是各種「陣容」排場,都令她瞠眸結舌,持續昏眩中。

  「丫頭,我讓人先帶你回房間去看看,有什麼不滿意的,你跟奶奶說一聲。」

  隨著奶奶的吆喝,未幾,一名中年婦人疾步趕至。

  奶奶吩咐道:「阿英,大小姐剛來,有什麼地方不熟的,你要幫著她。」

  早知她是「何方神聖」的英嫂哪敢有絲毫怠慢,「是是!大小姐,我是這兒的管家阿英,以後有什麼需要我的地方,請儘管吩咐。」

  大小姐!?幸蘊瞪著眼,她怎麼也無法適應這種被人「鞠躬」的感覺。

  「我不是什麼大小姐,阿英阿姨,你也不要說什麼吩咐的……」說著說著,幸蘊的臉發燙了,因為她已經聽到一種奇怪的笑聲。

  她說錯了什麼嗎?

  眾家丁摀不住的笑聲已經從掌間爆了出來。

  而那個「阿英阿姨」還兀自呆愣中。

  「有什麼好笑的!?這是人家有禮貌,稱一聲阿姨的,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還不快帶路!」奶奶沒好氣的咆道。

  「喔,是是。」還魂的阿英連忙應腔。

  不能笑,老太太說不能笑,得找個清靜的地方再笑個夠,幾個家丁痛苦的憋著笑意開溜——

  奶奶追喚道:「對了,等會兒讓廚房把今晚的菜單先送來讓我看過,聽見了沒?阿英阿姨——」

  咚!

  幾雙腿在門口打結,而它們的主人顧不得疼痛,已經笑成一團。

  隨著晚餐的開始,幾雙眼睛的聚焦,將幸蘊的昏眩指數爆到極點。

  奶奶對她的熱情招呼自不在話下,除此,還有展煜的母親。

  望著展母那一絲不苟高束腦後的發臀,幸蘊由衷讚歎她那種雍容華貴的氣質,忽然間想起了自己的母親來。

  媽怕熱,也愛挽髮,但總是夾不住那堆沖天「稻草」。

  幸蘊知道整個晚上,展母都在悄悄打量她,而且是面帶微笑。

  早早習慣母親動輒仰天「長嘯」的幸蘊,無法想像展母是如何將唇角弧度拿捏得這般得宜?

  幸蘊小心翼翼的捧著框銀青瓷碗,低頭扒著飯……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好。這一刻,她心裡竟是強烈的想念起母親來。

  這一頓飯,雖然是幸蘊吃過最豐盛的菜餚,但她卻吃得拘謹、吃得提心吊膽。

  因為打量她的人,除了展母外,還有展煜的表弟——於志揚。

  他一派斯文的臉龐堪稱英俊,但和展煜比較,就稍嫌秀氣了。

  快速瞟過展煜,發現他正專心的盯著餐桌,彷彿這時候沒有比決定下筷方向更重要的事了。

  所有的人都注意著她,只除了他。

  受注意跟不受注意,怎麼都一樣讓她感覺不是滋味呢?

  隨著展母「親切」的問候,她開始有問必答,也每答必慌。

  「梅小姐——」

  「叫我幸蘊就好。」

  「喔好。幸蘊,你家裡還有些什麼人?有其他兄弟姐妹嗎?」

  「就我跟我媽兩個人,沒有其他人。」

  「你媽媽是不是奶奶常提起的梅珍啊?」

  「是。」

  「喔?那你不是從父姓?」

  「不是,我從母姓。」

  「這樣啊,那令尊可是原住民?聽說原住民有從母姓的習俗呢。」

  「我……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因為……」幸蘊喘口氣,「我沒見過我爸爸。」

  「喔——」曳長的尾音,似乎在表達某種意會。

  「淑嫻,你問夠了沒有?你是故意的是不是?」奶奶出聲責道。

  「是啊,舅媽,你今天話怎麼特別多?」於志揚也抿唇道。

  展母錯愕的望著於志揚,這……明明是照他的「草稿」說的啊!

  「不過就是想多瞭解一下幸蘊,如果早知道這個話題會讓幸蘊覺得難堪,那我就不問了。」她擰緊月眉,訕道。

  幸蘊感覺耳根在發熱,胸口也有股熱浪在沸騰。

  「不,不是難堪,是難過罷了。」她仰起頭,緩慢卻咬字清楚的回答:「我媽一個人撫養我長大是事實;我沒有爸爸甚至不知道他姓什麼,

  這也是事實,我不覺得要為這樣的事實難為情,因為……我們沒欠別人的,我沒有。我媽也沒有。」

  呼!胸口的硬塊終於消除了!幸蘊吸了口氣,迎著眾人的目光,然後她得到意外的目光交集——

  是展煜。

  他熠熠雙眸閃過驚訝,微微上揚的唇角在說明他的讚許,那張剛冷的臉部線條霎時顯得柔和迷人……忽然間,他對她眨了只眼,讓幸蘊的心差點跳出胸口。

  慌亂的幸蘊就像干了啥壞事,生恐被人「揭發」,她忙著低頭,卻聽見展煜對著他母親說話——

  「媽,喏,這個給你,你應該用得上。」

  「我要筆幹什麼?」

  「要不,我的PDA也行,你最好把搜集到的情報先記下來,要是忘記就無法對別人交代了。」展煜的目光堅定,一點兒也沒開玩笑的樣子。

  「你……」淑嫻解讀著兒子「警告」的眼神,一切盡在不言中。

  還沒老到眼花耳聾的奶奶,可有反應了,「守義跟秋香呢?他們知道今天丫頭要搬過來的事吧?」這「別人」很好猜的。

  「他們知道。」

  「爸媽還不知道——」

  展母和志揚在同一時間出口的答案,出現嚴重分裂。

  奶奶掃視面色如土的兩人,不再多問什麼,只是交代:「等會兒叫他們過來見我!」

  「是。」劉淑嫻心虛應著,卻忍不住瞥了展煜一眼,眼色微慍。

  展煜連頭也不抬,只是將叉子下的那塊小羊排往嘴裡塞,大口的、使勁的咬。

  幸蘊抬頭正好捕捉到這一幕,還在驚疑當中,展母的視線已來到她身上,那眼神之冷冽,讓她心頭一寒。

  幸蘊不知道這到底是怎麼樣的情況,但是,她卻隱約能感覺出一種怪異的氛圍。

  是跟她有關嗎?幸蘊很想問個明白……而她唯一想到的人,竟然還是只有展煜!?

  幸蘊開始覺得自己的可笑——她會卷包袱離家,不就是因為怕單獨面對他?可是這會兒,她卻只想找他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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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晚餐後,奶奶回房等著女兒、女婿的到來,而展母和於志揚也一起退出飯廳,似乎還有事情要忙。

  偌大的前廳,狀似悠哉的展煜坐在沙發裡蹺著二郎腿,盯著電視熒幕,卻不時皺著眉頭。

  雕花屏風那端嘈雜的聲浪,讓他有了無法忍受的表情。

  她居然跟幾個家僕圍著餐桌「搶」碗筷?

  「唉呀,大小姐,你放著就好,我自個兒收拾就行了,怎麼可以讓你做這種事呢?」

  「沒關係啦,反正我也閒著……」有所躊躇的幸蘊瞟呀瞟過那一端。

  「可是不行吶,老太太瞧見了會不高興的。」另外有人說了。

  「就是說啊,大小姐還是去休息好了。」更多的附議傳來。

  驀地,匡啷——傳來一道教人掉魂的碎裂聲。

  展煜引頸望去,但見一隻瓷碗在地面四分五裂。

  呆立的幾名家僕傳來陣陣的呻吟——

  「啊!?破了!」

  「完了死了慘了……怎麼這樣子不小心吶,這組碗很貴的,是太太從日本帶回來的啊。」

  「太太要是知道摔破了,會氣壞的啊。」

  幸蘊臉上的五官皺成一團。

  她不知道這碗是怎麼打破的,只是這哀嚎聲是這般熟悉,這般的叫人沮喪。

  「怎麼了?」冷不防地,展煜走近,惹起現場的再度慌亂。

  「少爺,這……這碗——」管家阿英已經結巴。

  「你不要怪她們,是我……是我不好。」幸蘊回神,忙道:「都是我害的……」是她帶霉!是她這個衰神總是將霉運帶給別人!

  展煜臉一沉,「不過就是打破個碗,有什麼好嚷嚷的?有事我負責!」莫名其妙!這丫頭是天生喜歡「受虐」是不是?他就是受不了她這副小媳婦的德性。

  對著她那顆還貼胸的頭顱,展煜隱忍滿肚子火氣,「說你害的也不為過,誰讓你雞婆的?」

  「我……只是想幫點忙啊。」幸蘊好委屈。

  「行!那你有的幫了,從警衛室、花園、廚房到這整棟屋子的雜務,你可以一項項去幫,不過我必須提醒你,他們都不會感激你幫忙的!」

  望過那些家僕們閃爍的神色,幸蘊更困惑了。為什麼?

  展煜一眼看懂她的心思,「你不明白是不是?因為,這是他們的職責。在這個屋子裡每個人都有自己應盡的本分,而你這個大小姐硬是搶著去做,只是破壞規矩,讓他們更為難罷了。」

  「可我不是什麼大小姐啊,而且……」幸蘊還是很不服氣,「只是舉手之勞的事,何必說得那麼嚴重呢?」

  「你——」他快被她氣死了!

  難道她就不能讓自己過得悠閒一些?想他親族裡那些表姐妹,連喝口水都得有人伺候著。

  「對不起,我不懂得這裡的規矩,也不習慣。」她蹲身打算去撿碎片。

  展煜霍地蹲下身去,一把揪住她的手臂。「笨蛋!你在幹什麼!?」

  「你……」幸蘊實在不知道他在生什麼氣,來自臂間的痛楚卻讓她皺眉抽氣,他的臂力好強……

  她痛楚的表情讓展煜瞬間鬆了手,隨即映現他臉上的是更深沉的懊惱。

  幸蘊卻為了另種發現而欣喜道:「你的臂傷已經全好了?」

  「嗯。」展煜放手哼聲應著,還是忍不住瞧了她一眼。她高興個什麼勁兒?

  「那我就放心了。」原本緊皺的小臉蛋舒眉展眼,霎時神采活現。

  可是,她高興的模樣還真是他媽的……漂亮。展煜的目光硬是多逗留了數秒鐘。

  「有什麼好不放心的?」嘴裡咕噥兩句,他轉身往沙發座椅快步走去,想超什麼又回頭對著其他家僕粗聲說了句:「把地面收拾一下,還有,不要笨到用手去撿。」

  幸蘊愣了愣。他是在說她嗎?

  他剛才那麼生氣是因為她笨得用手撿?不,應該說是他怕她被割著……這一刻,幸蘊心頭竟有著說不上的舒暢感。

  因為她發現了一個秘密,一個屬於噴火怪獸的秘密——是誰這麼告訴過她的?「會咬人的狗不吠」,相反的狀況就是像他這樣子……不咬人的!?

  幸蘊忍不住笑了。

  若他知道被這樣比擬,不知他的反應會如何?

  不論如何,不再害怕他的感覺,讓幸蘊心頭如釋重負。

  她不再害怕與他獨處,就像此刻,其他人都已離開,她站在沙發旁望向他,一種想望突地竄入她的腦袋瓜。

  她突然好想去順順他的頭髮——那頂警示「生人勿近」的衝冠怒發,順得平嗎?

  「你!」展煜重重甩掉手裡的晚報,從沙發跳起瞪視她。

  她到底還想幹什麼?他可是給了她機會的!不論是開口說話或是閃邊走人,都隨便她,可是……沒有!什麼也沒有!

  他忍氣憋聲忍耐的N分鐘裡,她居然只是瞠著兩隻眼珠子往他身上瞧,然後像白癡一樣傻笑!

  「不論你想幹什麼,至少也說句話啊!」接觸到她那雙清澈的眸子,轟隆的炮聲頓時被澆滅,重複這個問句時無奈已勝於怒氣。

  「謝謝你……我很抱歉。」她說了,還是兩句足夠讓人困惑至崩潰的話。

  大大舒口氣,展煜抱胸睨著她,明智決定要來個抽絲剝繭。

  「謝我什麼?」第一道題目。

  「謝謝你那天幫忙解圍。」

  展煜頷首,「那你抱歉什麼?」第二道繼續下去。

  「你為了我們才受傷,而我卻連一句謝謝也沒有,我不該那樣子說你,覺得很抱歉。」

  他了了,高舉的手勢示意「答題」完畢。「你只是把心裡的想法說出來,而事實上你也說對了,我就是那樣子的人。」

  「不,不是這樣子的,請你讓我把話說完!」她不顧他眼裡的訝異,堅定的說:「當時看你跟那些人打起來,我心裡真的好害怕,我怕、怕你……」

  「怕我會打輸?」展煜的眸光閃爍。

  「就算你打贏了又如何?這些麻煩原本是跟你毫不相干的,都是因為我……我天生就是個倒霉鬼、掃把星,誰沾了誰帶衰。我真的不想再連累任何人!尤其是你,我不能把自己的不幸也帶給你!

  但是,我卻又很清楚的知道,我們需要你的幫助,當時的我連阻止的勇氣也沒有!結果害你受傷……你流血了,我知道那一定很痛……」

  說到激動處,緊緊抓著椅把的她,最後趴枕在上,哽咽得說不出話來。

  展煜也不說話,只是靜默的望著她。

  她在哭。他想。

  她在哭,因為他受傷、因為他的疼痛……

  倏地,熱燥的空氣就像突遭薄冰罩封一樣,隨時有觸裂解凍的可能。

  她幽幽的字句彷彿還在空氣中迴盪……然後蕩入最底層,終至衝破了薄層,然後激濺沸騰。

  「如果我說我不怕帶衰呢?」熱潮帶動展煜的腳步,他步向她,輕攬著她。

  幸蘊仰頭,目光烙在他如火炬般的眸底。

  「你……」幸蘊感覺渾身輕飄飄,奇異的感覺讓她心跳加速。

  她瞧見了他最最「好看」的樣子了!而這一次不是想像,而是真實的。

  雖然不是笑容,但那凝聚情感的眼,卻更懾人心魄……

  幸蘊明明心裡是喜悅無比,可是淚水卻管不住的猛淌,怎麼擦也擦不淨。

  他就靠在她身旁,猶豫的手最後還是伸向她的兩頰,擦拭淚水的動作快速且紊亂。「哭什麼?你哭起來有夠醜的。」

  溫熱微癢的感覺自幸蘊兩頰傳來,也自心裡傳來。

  他出言一樣不善,「還有,從現在開始,不要讓我再聽見你說什麼倒霉的字眼,否則……」

  「否則怎麼樣?」她吸著鼻子,很認真的問。

  「否則你這個『小姑姑』我一樣照罰不誤。」他挑挑眉,刻意嚴厲的口吻聽來卻有另番俏皮。

  幸蘊破涕為笑,「什麼小姑姑,你別聽奶奶亂說。」

  「不,奶奶是那種會亂搞的人,但就是不會亂說。」他留意著她的表情,「看來,這句『小姑姑』我是不得不叫了。」

  「我我我——」她差點咬著舌頭。

  他乍聽瞪直眼,發出輕笑。「我還以為你結巴的毛病已經全好了。」

  「我才沒有結巴。」她忙著澄清:「我平時說話才不是這樣子的,那是我比較緊張的時候,尤其是你——」你在場的時候。

  再一次的「尤其是你」,讓展煜的眼眸再度加深了顏色。

  而幸蘊那張臉的色調,簡直就像是潑了整瓶的紅墨水。

  也在同時,兩具身軀才有所「覺醒」的拉開距離來。

  「如果……我真的不想當什麼大小姐、小姑姑的,奶奶會不會生氣?」心跳狂亂的幸蘊,嘗試轉移話題。

  展煜清清喉嚨,攤手說了:「這點你就不用太傷腦筋,你就算肯,也會有人跳出來擋的。」

  他的話讓幸蘊想起了展母。

  她神色黯然,「其實我看得出來,你媽媽她……」

  「你想說她不喜歡你?」展煜替她接下話,然後對著驚訝的她,平靜淡漠道:「基本上,她不喜歡的不是你這個人,而是任何可能破壞自身利益的人事物。」

  「破壞利益?我嗎?我……做了什麼?」幸蘊掉了下巴。

  他為她的單純而綻出笑靨。「你覺得莫名其妙,對不對?這不就結了,反正你什麼都沒有做,就更不用管別人怎麼想了,懂嗎?」

  她茫然的搖搖頭。「可她不是別人,她是這兒的主人,所以我想我還是回家比較好,我實在有點怕……」

  「只要問心無愧,就是皇帝老爺也不用怕。她不過就是這問古董屋的主人,而你,就是你自己的主人!不要讓任何人來影響自己,除非是你自個兒情願!」

  第一天,她就這麼不爭氣,打起退堂鼓?展煜整個人就像被點燃的炸彈,可他愈是如此就讓她愈恐懼,跟著他也愈惱火。「媽的!你在怕什麼?當我不存在啊?」

  唉,又來了。這男人簡直是座火藥庫,可是,這一回卻炸得幸蘊心花怒放。

  「嗯,有你在身邊保護,我就不怕了。」幸蘊解讀他的話意,感覺心頭甜滋滋。

  嗯?展煜眨眨眼,忽地冒起一陣雞皮疙瘩。

  他,剛剛是這麼說的嗎?這麼……肉麻兮兮的話?

  但是怪就怪在——他怎麼覺得這樣子的感覺也蠻好的!?尤其是她對自己信任的眼神,竟讓他一時為之神清氣爽。

  展煜陪著她笑,並未反駁什麼。

  jjwxcjjwxcjjwxc

  陽光普照大地,台龍企業辦公大樓,也在市區黃金地段交映生輝。

  深諳理財之道的展煜,將台龍經營的有聲有色,除了台龍資產暴增之外,也為自己在商場上奠定崇高的地位。

  「你看你看,T報財經版寫你是什麼……商界的寶石唉!」一大早,台龍的業務經理黃承業,同時也是展煜的同窗好友,拿著報紙衝進董事長辦公室哇哇嚷嚷。

  「黃經理,這是董事長辦公室,你是不是闖錯門了?」展煜那頭板著臉,然後對秘書下達指令:「余秘書,通知下去,下午那場業務會報,如果相關單位的資料提報不完整,一律議處。」

  呃?業務?黃承業識趣的趕緊掉頭走人,平時私底下怎麼鬧,可到了公司,這人就變得沒血沒淚的了。

  可,他似乎心有不甘,離去前,硬生生問了句:「你喜歡什麼顏色?」

  豁出去了!黃承業索性不去看他那張吃人的嘴臉,大聲重複問著:「只要董事長回答我,我馬上就走。」

  「血紅!」

  聞言,黃承業腳底抹油一溜煙跑了。

  接下來呢?展煜的辦公室裡很快就被一片「血紅」給淹沒。

  紅領帶、紅皮夾、紅圍巾……還有一簇簇的「火鶴」在飛舞。

  Shit!望著那簽留的芳名錄,展煜知道,他這個「好同學」又賺進不少外快了!

  就像上次,不知哪家雜誌,居然還重金採訪黃承業!話題是——好同學展煜心中的擇偶條件。

  「無聊!」當時的展煜只是啐了聲。

  賣友求榮的人可不服氣了,「這怎麼會無聊呢?對那些巴望著能嫁給你的女人來說,這可是千金難買的寶貴訊息呢。」

  展煜好笑的道:「我想要什麼樣的女人,你確定知道?」

  那傢伙答得臉不紅氣不喘:「鬼才知道呢。反正我看這輩子這個真命夫人是不會出現的,想被你這種人喜歡——難嘍。」

  展煜不應腔,心裡卻有著微微的抗議聲。

  收回思緒,步向落地窗,居高臨下的展煜,俯瞰腳底滾滾紅塵。

  隔壁街的路口,男的小心翼翼牽著身邊的女伴過馬路;不遠處的速食店門口,那個女孩是拿紙巾在幫男孩擦拭嘴角吧?

  雖然相隔這麼遠,但他好像瞧見了他們臉上的笑容……展煜猛地收回了心神,他幹嘛盯著這種肉麻超惡的動作?

  可是倏地竄入他心頭的,就有這麼張笑容——

  是幸蘊。

  她自然泛紅的笑靨,讓他情不自禁跟著勾起了唇角。這傻丫頭近來好像笑容特別多?

  有句話說「相由心生」,描繪幸蘊往後的日子是最貼切不過的了。

  或許是她覺得自己不必害怕什麼了,然後她也就自然感覺這一切都實在沒啥可怕的,甚至包括于氏那口子。

  於守義的深沉、展秋香的尖刻、還有於志揚的頤指氣使,起初展煜還怕她會招架不住,私底下迂迴的問起狀況來,她的回答卻讓人啼笑皆非——

  「我想他們一定有什麼說不出口的苦衷吧?」

  當然有苦衷,只有展煜知道他們的「苦衷」在哪兒——她這個眼中釘、肉中刺不除不快啊。

  或許是老天爺嫌這丫頭「死」得不夠徹底,針對奶奶認養幸蘊的話題平時倒是按捺下來,但只要是於家的人上門來,奶奶就一定翻出來「認證」一番。

  對于氏一家子來說,這無疑是火上加油。

  雖然展煜已經被「展於聯盟」正式除名,可是他卻不難猜出他們下一步的戰略——那就是如何讓梅幸蘊知難而退。

  「你為什麼認為他們有苦衷?」他忍不住問了。

  「因為每次看見他們都是一個樣子啊,雖然每當奶奶在場時,他們也會有笑容,但我感覺那是一種強顏歡笑,他們一定有啥難言的苦衷……真是可憐。」

  幸蘊的回答讓他很訝異。

  「可憐?他們可憐?」喔,展煜真的好想大笑一場。

  這幫人對她的百般刁難是可想而知,怎地?人家處心積慮想給她難堪,她不捧場來個哭哭啼啼也就算了,

  居然還露出那種大慈大悲的憐憫關懷?難怪幾位「大德」要關起門來捶胸頓足了。

  展煜能確定的是,再這樣子下去,「展於聯盟」那群人肯定一個個「吐血陣亡」。

  幸蘊傻氣十足的跟著他笑起來,「我也覺得很奇怪啊,現在我才知道這種苦瓜臉不是我老媽的正字標記,原來有錢不一定就能夠很快樂的。」

  「那當然。」

  「那你呢?你也很有錢啊。」她問得好快。

  展煜一時愣住了。「我不知道。」

  「哪有人連自己快不快樂都不知道的,怪胎——」

  她捂著嘴,連忙瞅著他望的樣子,逗笑了他。

  「你才是怪胎,人家沒給你好臉色看,你還可憐他們!」

  「大概是習慣了吧,反正……從小到大,我看到的臉都是一副認衰的樣子。」她吐著小粉舌,模樣煞是可愛。

  那幫人當然活該倒霉。只是,展煜卻因此想起她曾說過的話——

  我天生就是個倒霉鬼、掃把星,誰沾了誰帶衰……

  這麼靈驗?

  展煜勾唇泛笑。他從不信邪。

  什麼倒霉鬼、掃把星的?他就是看不慣她那副「對號入座」的樣子,就是不許她擺出那副「衰相」,讓人看了渾身不舒服。

  只是……他幹嘛啊?他有必要管這麼多嗎?她要哭要笑,都跟他不相關,雖說她笑起來的樣子還真是可愛……

  走回那張象徵權威的董事長座椅,展煜仰靠椅背,長長吁口氣,略感酸澀的眼皮一閉。

  然而,視覺可以輕易阻隔外界景觀,但腦門裡流連不去的影像卻是一直頑固盤踞。

  他想著幸蘊羞澀溫柔的笑靨,甚至是她一把鼻涕一把淚的「醜樣子」……

  他也想不通為何腦袋滿滿都是她的影像,但誰也不能強迫他想起她,除了他自己。

  不要讓任何人來影響自己,除非是你自個兒情願!

  這是他對她說過的話。

  重新張開眼,展煜氤氳的眸中逐漸清澈,一抹緩慢卻堅定的笑容浮現。

  他喜歡她笑,因為他希望她快樂。

  一切都是他的意願,那麼就沒什麼好彆扭的。

  就是這麼簡單。

  jjwxcjjwxcjjwxc

  這是個風和日麗的假日。

  展煜推掉所有應酬,留在家裡。

  從閣樓的窗口遠遠眺去,他果然瞥見於守義的座車駛入停車場。

  閣樓對講機十分有默契的響起。

  「少爺,于先生他們來了,而且也找了梅小姐過去。」善盡職守的英嫂依例「通報」。

  沒多作停頓,展煜放下工作,快速步出小閣樓。

  這已經是習慣了,他習慣迎接幸蘊無助搜尋的目光,然後解讀著她寬心的表情。

  只要是讓他覺得快樂的,他都不打算改變,包括適時出現她身邊的這個習慣。

  他來到前廳,馬上察覺狀況似乎不太尋常。

  「這個好好玩,哈哈……」

  他聽到的,是幸蘊開心的笑聲,還有陪在她身旁的志揚。

  他們並肩靠攏,翻著一本雜誌,有說有笑。

  這一次是真的不一樣。

  她沒抬頭,她的目光不再無助張望。

  展煜安靜地站在大廳口,她終究還是沒發現他。最後他頭一掉,安靜離開。

  他的習慣被改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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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幸蘊是真的感覺一切都在改變。

  身邊這幾個人怎麼全變臉似的?他們不再拿著鼻孔當眼睛瞪人,說話不再句句帶刺。突如其來的親切款待,讓幸蘊受寵若驚。

  難道是上天的垂憐?

  這一刻,滿腹欣喜的幸蘊只想找到展煜。

  她急著告訴他這些轉變,也急著跟他分享內心的喜悅和感動。

  只是,她卻很快發現——連展煜也變了!

  晚餐時,他的出現讓幸蘊亮了眼,然而她渴求交集的目光卻落了空。

  他掉開頭,根本不去看她。

  「你今天很忙嗎?本來我——」幸蘊沒機會把話說完。

  「英嫂,今天這道翡翠蝦看來很道地喔。」展煜對著餐桌上的食物,露出誇張的垂涎表情。

  英嫂受寵若驚的咧笑,不敢居功的她照實說了:「少爺真厲害,一眼就看出來了,這道菜是大小姐親自做的,她的手藝可厲害了呢。」

  有點不好意思的幸蘊,眼睛卻忍不住瞟向展煜。「阿英姨,你不要這樣子說啦,我只是學著做做看。」

  「喔。」展煜應聲一屁股落坐,未再多說什麼。

  倒是從來吝於好言相待的人,這會兒反應可熱情了。

  「真的呀?幸蘊還會下廚啊?那我們這次來可有口福了。」展秋香笑吟吟的道。

  「好吃好吃……」於守義附和,掉頭對兒子說:「瞧瞧人家幸蘊多賢慧。你將來要找的對象,就是要像她這樣子。」

  「那還不簡單,乾脆幸蘊來當咱們家媳婦就行了啊。」展秋香一句話,在考驗眾人的吞嚥功能。

  幸蘊絕對是那個可能被「噎死」的人。她塞著一口飯,瞪直了眼。

  「那也得看看人家丫頭,是不是看得上你們家志揚。」奶奶直截了當的話,在考驗眾人「變臉」的功力。

  「是、是啊,媽說的對極了。」於守義大口、狠狠的嘶咬著一大塊雞肉。

  飯桌上的各張表情豐富極了,但對幸蘊來說,卻視若無睹。

  她埋著頭吃飯,心情莫名地轉為沉重。

  為什麼?為什麼這樣子?她明明很高興的,她也應該要高興的,因為這些友善和肯定是得來多麼不易啊,早些時候她還感動得一塌糊塗呢。

  忍不住偷偷瞄了展煜一眼。

  就在為他的冷冽而揪心時,幸蘊明白了——

  一切就因為他。

  這個時候,幸蘊忽地傻傻想著:如果能夠,她願意拿所有人的讚美,去換回他一記支持的眼神。

  「對了,淑嫻呢?怎麼不見她下樓來吃飯?」奶奶問了。

  「是啊,我們來了老半天,就是不見大嫂人影,她應該是出門了吧?」展秋香努努嘴。

  「上哪兒去了?不吃飯也沒說一聲!」奶奶明顯的不悅。

  大夥兒開始望著展煜,似乎等著他交出答案。

  幸蘊這才忽然想起來,「噢,伯母出門時跟我交代了,說她臨時去辦點事,對不起,我一時忘了說。」

  展煜沉聲應道:「別人交代的事最好不要說忘就忘,不是每次的對不起都管用的。」

  「我……」幸蘊咬著唇,低下頭。他終於開口跟自己說話了,卻是這般的冷酷嚴厲。

  「忘了就忘了,誰不會忘事的?沒事沒事,吃飯吃飯。」奶奶揮著手。

  「就是說啊,表哥你也不要這麼凶,瞧幸蘊被你嚇得都不敢動筷子了呢。」志揚慇勤的替幸蘊夾菜。

  啪地一聲,展煜手裡的筷子擱往檜木桌面時發出脆響。

  「我只是提醒她謹慎一點,我有叫她不要吃嗎?她懶得動筷子,喜歡別人幫忙夾菜,關我屁事。」

  這話像是對幸蘊下咒般,她止下志揚夾菜的動作,開始勤快動起筷子。

  展煜無言望著她,繃緊著臉。她還是這麼畏懼自己……

  一旁的展秋香唯恐天下不亂。「現在是怎麼了?堂堂的一個企業家,說話嘛文雅一點好嗎?媽,你也說說阿煜,他這樣子領導那麼大的公司怎麼成啊。」

  「不成的話,公司早就倒了,哪還有現在的局面。我相信阿煜他有分寸的,這點你這個當姑姑的人,就不用操心那麼多了。」不吃挑撥這一套的奶奶,不理會女兒,掉頭轉向幸蘊。

  「我說丫頭,你來了這麼久,整天悶在家裡也不好,我看還是找人陪你出去走走,順便買些衣服什麼的。」

  「我不需要——」

  「這當然需要。」於志揚打斷幸蘊的回應,欣然道:「奶奶放心好了,等會兒我跟幸蘊出去走走時,就順便帶她去挑些較像樣的衣服。」

  像樣?敢情她穿得很不像樣?……呃不,不對。重整思緒,的車蘊馬上擰了秀眉——她什麼時候說要跟於志揚去走走,的?

  頭一抬,她很自然的望向展煜,卻發現他已經不聲不響的起身離席,那抹高大的身影正從大門消失。

  「這孩子真是的,來無影去無蹤,一點規矩也沒有……」奶奶可忍不住嘀咕了。

  是啊,他怎麼可以這樣子……

  此刻的她只想知道,他的轉變是為了什麼?

  稍晚,在前往小閣樓的迴廊,幸蘊終於遇見他了。

  幸蘊吸了口氣,盡可能的讓自己笑得輕鬆自在。「嗨!」

  展煜老遠就瞧見步伐躊躇的她。「嗨。」他漫不經心的回應著她,腳步並未停住。

  就在他從她身邊穿過時,幸蘊唇線遽然抿緊……

  就這樣?她在這兒苦等了這麼久,只等到他一句「嗨」?

  僵了片刻,掉頭望著那近乎絕情的快速腳步,一股狂浪在幸蘊的心口洶湧翻滾……

  「站住!」

  展煜掉頭,懷疑地望著聲音的主人。

  幸蘊捏著掌心,她也在懷疑——那出聲的人真是自己嗎?

  「你?」他挑挑眉,停頓的腳步意味著她必須補充說明。

  「你……走這麼急幹什麼?」

  「我有嗎?」

  「你有。」她嘟著嘴,萬般委屈的樣子,「你明知道我是來找你的。」

  「你沒說我怎麼知道?」展煜應得沒好氣。

  「那我現在說了啊,我是來找你的,我……」一直在找你啊。幸蘊幽幽在心裡喃道。

  「有事快說,我很忙。」他粗著嗓門。

  她眨眨眼,萬般柔情都在他這暴戾語氣中化為烏有。

  「你說話一定要這麼凶巴巴的嗎?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子會……會讓我開始怕你。」

  展煜深望了她一眼,俊容霎時扭曲,緊蹙的眉頭隱隱抖動,沉聲道:「你怕我那最好,我就省得心煩。」

  「原來你……一直認為我在煩你?」

  黯然神傷的她,兩眼已然泛潮……

  這使得他心頭大亂。

  他說錯了什麼嗎?

  他的確是心煩,也的的確確是為了她。

  不論是她被欺負,還是被眷顧,他都一樣為她煩心。

  雖然展煜不肯承認,但就是無法揮卻她和志揚並肩談笑的神態。

  她自然愉悅的樣子,讓他理所當然的安心,卻也讓他不合乎常情的煩心。

  到頭來,他真正煩的——是他自己的「心」。

  「你放心好了,我以後不會再來煩你了。」

  她轉身了,她就要離開了,這抹看了更煩的身影馬上就要消失……可是就在那瞬間,展煜才發現他煩到最高峰。

  「媽的!那你還來惹我幹什麼?這個時候你不去跟志揚出去,跑來這邊跟我擺苦瓜臉?是我對不起你了嗎?梅幸蘊,你給我聽好!從現在開始,就算天塌下來,我都會蹲下去,由你自個兒去擋!」吼聲中斷數秒,接繼的卻是一句咕噥:「或者是……志揚。」

  轉過身,他快速跨出步伐離去。

  幸蘊腳步停了下來,掉頭望著那道倔強的背影。

  她聽見了。

  從他扯開喉嚨的那一刻,她的淚水就開始拚命的掉,直到最後那一句,她唇角卻忍不住微微上揚。

  他這是在……吃醋嗎!?

  這個男人正像個大男孩一樣在鬧彆扭,而且是為了她……幸蘊抹去淚水,咧著嘴笑了。

  展煜的腳步愈走愈慢,在拐入閣樓前,他終於忍不住掉頭——

  「你——」他差點撞上了她。她居然一路跟著他!瞬間,似是喜悅的感覺直接貫穿他的知覺。

  「剛才你問的話,我還沒回答……」她羞澀的低頭道。

  「呃?」他剛剛是問了什麼?怎麼他也會頭昏腦脹?展煜有了前所未有的侷促。

  幸蘊自顧自的往裡頭走去,一邊瀏覽一邊道:「這就是他們說的『禁地』?」

  「他們是誰?」展煜跟著她前進後退,在她驚奇搜巡的目光下,一種領域被「侵入」的感覺,讓他皺起眉。

  「他們當然是住這兒的人,不過我不會告訴你,才不會害了他們。」她掉頭對他努嘴,甚是嬌俏。

  「看來,搬弄是非、說長道短的這功夫,你倒是學得很快。」

  「咦?」他的諷刺口吻惹來她急切的反駁:「我才沒有!而且他們也沒有。不過就是閒聊的時候,因為我常提起你,他們自然就會告訴我一些有關你的事情罷了,可是他們真的不是在說你的壞話,甚至他們還常誇你呢。

  像王叔叔他就很感激你,幫忙完成他兒子一直想要的木苓;還有黃大嬸也說,要不是你幫忙讓她能留職停薪,等她病好了,恐怕工作也早早就丟了——」

  「看來你還是把『他們』說出來了。」他似笑非笑。

  「我……」幸蘊嘟著嘴,眼珠轉了圈,「說了就說了,反正我知道你不會真的對他們怎麼樣,你一直很幫他們的啊。」

  「那不一樣。」展煜哪會瞧不出這小妮子的想法,他故意板著臉,「幫忙王叔做好木苓,是因為我自己想嘗試新的玩意兒;至於黃嬸,我也只是給她一個方便。但、是——不代表他們就可以隨便,甚至是在背後討論主子!」

  「沒有,他們沒有討論什麼,雖然大家都認為你脾氣是壞了些,但是那也不算是壞話,全是事實啊。」她大聲的肯定「事實絕非捏造」,那顆小小的頭顱搭著兩隻手,晃擺得讓人頭昏眼花。

  面對著她澄清的誇張表情,展煜是好笑又好氣。

  「行!他們說的全是事實,我就是脾氣壞。」他認了。

  「那你答應不找他們算賬?」她斜睇著他。

  「我什麼時候說過要去找他們算賬了?」她到底是怎麼看待他的?展煜繃緊一張臉。

  「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不是那種人。」她笑得好燦爛。

  哪種人?他不允許任何人加諸分類的「標籤」在他身上……然而,他想反駁什麼的字句,卻硬生生吞下。

  他無言的承受她肯定稱許的笑靨。

  半晌,他才生硬擠出話來,「你跟志揚約好出去的時間還沒到嗎?」

  「我沒跟他約好,是他自己說的。」

  「那有什麼差別嗎?你……總不會拒絕他吧?」這個膽小鬼敢嗎?

  「我為什麼不能拒絕?從頭到尾都是他一個人說好,我又沒有同意。」她應得理直氣壯。

  嗯?這番話有點兒耳熟……展煜看著她,突然笑出來。

  「你在笑什麼?」

  「沒什麼。只是突然想到那次接你去分局的時候,你也是這樣子對我說。」他點點頭,「想不到你這麼帶種,一口氣拒絕這裡兩個男人!」

  雖然是玩笑話,可卻也是展煜的心得。這看似柔弱的小女人,鉚起來還真的是固執得很。

  不過,他喜歡。甚至包括她拿來拒絕自己的這些話。

  幸蘊跟著靦腆陪笑,「誰讓你們兄弟倆都一個樣……」瞟了他一眼,壓低聲音說:「不過還是不太一樣。」

  「哪裡不一樣?」如果不是平時痛恨比較,他也就不用這般痛恨自己此刻問話的興致高昂。

  「嗯……很多地方啊。」至少感覺不一樣。

  幸蘊想到志揚乍聞她不願和他出去時,那瞬間轉變的陰沉表情,即使馬上被笑容掩過,還是讓她覺得心驚膽顫。

  「至少他的脾氣比我好。」展煜訕訕道。

  幸蘊點了頭。是啊,他是不會像展煜一樣當街跳腳……想到當時展煜的樣子,她進出笑聲來。

  展煜皺著眉。

  她在笑什麼?對他們兩人的比較?還是……正想著某一個?

  「現在你不生氣了吧?」她的問話拉回他的思緒。

  他什麼時候說自己在生氣了?「我有什麼好生氣的?」

  她蠕著唇瓣,最後眼神一個閃爍,只是直直瞅著他望,「你不生氣就好了。」

  該說的,她說了;不該她說的,就由不得她。

  一種奇妙的氛圍包圍著兩顆心。

  「這麼晚了,你不該留在這兒。」他該趕走她的,展煜心想。

  「你要趕我走嗎?」她眨著迷茫的大眼。

  「我……」舌頭頓時打住,展煜恨透了自己的失常。

  走向通往閣樓的扶梯,幸蘊轉移話題,「上面有些什麼?能上去嗎?」

  「很多,書桌、電腦、樣品……還有床。」他不懷好意的歪著頭,瞇眼道:「你還想上去嗎?」

  她回頭看著他。那種存心嚇唬的表情,她一點也不陌生。

  幸蘊轉回頭,輕咬唇瓣,然後一腳踩上樓梯……

  哇勒——展煜往上吊的兩隻眼珠子瞪得好大。

  她還真的上去了!這女人吃了熊心豹子膽不成?居然敢不「鳥」他的「恐嚇」!

  「哇——這裡好美!」上方傳來她的讚歎聲。

  後頭跟進的展煜,揚頭已經看見那個探在窗口低呼的背影,唇角漾著一絲笑意。

  她扶著窗架,遙指一片星辰。「從這兒能不能看到我住的房間呢……你看,是月亮唉,好美好圓的月亮……」

  一陣夜風吹了過來。

  還差一步就踩上閣樓的展煜,看見眼前的「美景」,讓他渾身一僵。

  她趴著的姿勢,使風兒吹得她的裙擺高高揚起,渾圓雪白的嬌臀也高高翹起,在那兩腿夾縫間,美麗的蕾絲忽隱忽現。

  沉浸在濃厚興致中的幸蘊,背後戛然靜止的腳步聲吸引她回眸了瞥。

  接著,她低呼一聲。「啊!」

  展煜看著她試圖壓住飛揚裙擺,偏偏風兒太強,害得她手忙腳亂。

  她十分明智地選擇了起身,手往旁邊的桌面支撐,動作的急迫讓她撥到桌上的一個東西,那物體跟著搖搖欲墜——

  展煜頓時神情大變,整個身子立即撲了過去……

  展煜及時接住了那座石膏雕像——那是他準備交付雕刻社的成品。

  他重重的吐了口氣,胸膛處卻傳來某種柔軟的擠迫。

  眼睛往下一瞟,他看見了身子底下那個張著嘴、看來隨時會窒息的女人。

  「你差點摔破它了。」

  她的眼睛瞪得好大,張著嘴,吸氣——

  「小心點,好嗎?」

  她的眼珠還是瞪得好大,張著嘴,吐氣——

  展煜皺著眉頭,還弄不懂她怪異的表情,卻感覺到她柔軟的胸脯抵著他的胸口。他感覺到她呼吸錯亂的頻率,還有他自己的。

  窗外的夜風依然冷冽,但他卻忽然感覺渾身燥熱。

  她的胸脯隨著呼吸劇烈起伏波動,她微張的小嘴在輕顫,無助的眼眸在乞求什麼……

  他該警告她不要亂動的,尤其是正被壓在一個男人身子底下時。

  貼合的肢體因她這般蠕動,摩擦出異樣火花……

  不,不只她在動,還有他急速膨脹的胯間也在動。

  「如果我們再不起來的話——」他情難自禁地湊向眼前那張充滿想望的紅唇……

  驀地,一道突如其來的力道衝向他。

  「呀——」手腳並用的幸蘊終於使出吃奶力氣推開他。

  她快死了……

  如果他們再不起來的話,她一定會窒息而死。

  捂著胸口拚命吸氣的幸蘊,貪婪地補充寶貴的氧氣,然後覷著因被推開而跌坐地面的展煜。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剛才他……想吻她嗎?幸蘊為這般聯想而心悸。

  蒼天有眼,她真的是很想忍住的,可是……不行啊,她快不能呼吸了。

  「有什麼好對不起的?」展煜一手耙梳過頭髮,拍拍身子沾上的灰塵站起來,臉上看不出啥表情,「剛才你的動作再慢一點,我就要吻上你了,問題是……那是我自己想吻你,你又沒有同意。」他重複她的招牌話。

  幸蘊被他直接的話震呆了。

  原來一切不只是她的想像,他是真的想吻她!

  幸蘊的血液再度沸騰,呼吸再度紊亂。

  其實她根本不想抽身的……唉!

  「如果不是你壓著人家,我怎麼會推你呢……很重唉。」她低低的聲音聽來無限懊惱。

  展煜眨眨眼,這才明白她方纔的蠢動掙扎,不過就是渴望「爭口氣」。

  也難怪,他這才領悟自己護著雕像而全盤放下的重心,她嬌小的身軀著實不堪負荷。

  忍著笑意,展煜對著那張漲紅的小臉蛋一本正經道:「你的建議我收到了,下次我會小心。」在一番慎重考量之後,他將那具模型放在高架上。

  幸蘊只是發愣,想著他嘴裡的「下次」而燒紅兩頰,同時持續加大那種昏眩。

  這就是小說裡寫的「天雷勾動地火」嗎?就像此刻一般,天在動地在搖,連屋子也跟著旋轉……

  「地震!」他的警示語瞬間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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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8 12:30:08 |只看該作者
第8章

  地震?地震……

  「啊——」

  她拔尖的嗓子和竄逃的動作,讓展煜面臨精神分裂的大考驗。

  「你別亂跑,給我坐好!」

  逮回衝往樓梯口的「捉狂」女人,他掉頭一望,他高架上的模型——破了。

  本來不會破的,他本來可以接到的,要不是這個女人,他絕對可以的……再回頭,咦?人呢?

  「停……了嗎?」屏風那端的床傳來顫音。

  走近床沿,展煜和被窩外兩隻圓溜溜的眼珠子對望著。

  「沒事了。」他的聲音聽來像歎息。

  「真的沒事了?」除了眼珠子之外的頭顱,終於完整呈現。

  展煜聳著肩。都沒事了,只除了他的寶貝模型。

  「喔。」她看來還有點兒失神,瞪著床單忽然想到什麼,才紅著臉匆忙下了床。「對不起,我是想坐好的,可是怕弄破你的東西,我沒敢過去那邊……啊!?」她看見地面的「模屍」了。

  「破了,它破了……還是有事的,怎麼還是逃不過啊!」她垮著肩蹲向地面、萬分沮喪的呻吟:「都是我害的。」

  背後傳來的是展煜無可忍受的克制沉吟,「誰害的?地震害的。」明明是天災,她一定要往自己身上攬嗎?

  「就因為我在場啊。每次有地震的時候,我在場的地方災情總是特別慘重,我更是免不了被幾樣東西砸中。」

  「幾……樣東西?」那麼慘?續聽她娓娓道來的事跡,他托住下巴的手稍稍往上挪,擋住了嘴角的笑意。

  展煜開始想像她所說的那種情景。

  天搖地動中,一個尖叫的女人,跑到陽台時花瓶裂了;跑到客廳,是吊燈掉了;想躲到飯桌下,卻正好接住從桌上傾落的那道「大雜燴」……

  「所以現在只要有地震,我只想躲到棉被下面,那麼被砸中時也比較不痛,雖然我媽說那沒用,她是怕到時候連樑柱都斷了。」她未脫稚氣的口吻道。

  展煜失笑,滿臉的不以為然,「那只能說是你家的東西不夠穩固,或者說是平時沒把東西放好罷了。」

  「是這樣子嗎?可是我媽說她明明都已經固定得很好,像上次砸中我的那只吊飾,還是用鐵絲綁的呢。」

  「那怎麼可能會掉下來?」沒這麼……倒霉吧?

  「反正只要是我在場,再怎麼倒霉的事都會發生。」幸蘊無限悔恨的喃道:「如果你剛才不要抓住我就好,它也許就不會破,都是我帶衰……」

  她忽然被一把拉起,並強迫面對那道力量的主人。

  展煜正視著她,含怒的眼裡有著譴責,「我說過了,不要再聽見你說任何倒霉的字眼,記得嗎?」

  他的聲音很平靜,但是黑瞳裡有著兩團火,彷彿會在瞬間將人給焚燒成灰。

  幸蘊記得,他還說過要罰自己的……她開始有點心慌意亂,「那你想怎麼樣?」

  很白癡的問題,但也問倒了展煜。

  「我不知道。」他能怎麼樣?凝視著她自怨自艾的容顏,滿腔怒火逐漸消弭,到後來剩下的只是心痛。「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做,才能讓你不再看衰自己,我喜歡你……的笑容,而且是充滿自信的笑。雖然這只是我個人的喜歡,還沒經過你同意。」

  他不是在開玩笑。迎視著他出奇溫柔的雙眸,幸蘊的心馬上漲得滿滿的。

  只要是他喜歡,不論是什麼,毋需她同意……不,是她都同意。幸蘊搖搖頭,又點點頭。

  展煜看著她又搖頭又點頭的模樣,忍不住發噱,笑聲多了無奈,「我真的快被你打敗了。」他忍不住伸手搓著她的頭髮,眼裡淌著暖流。

  幸蘊沒有跟著他笑。她對他親暱自然的舉動,似乎完全沒反應。

  唯一的反應,只是眼睛開始慢慢轉紅。

  她不能明白自己為何快掉淚,因為她一點兒也不想哭,相反的,她明明好高興、好感動的……

  「你不會又想哭了吧?先說好,不論你是不是同意,我可不喜歡愛哭鬼。」他銳利的目光鎖著她,低沉的嗓音在她耳畔低喃。

  「我也不喜歡這樣子……可眼淚就是不經我同意……」她努力試著微笑,極力拉開的唇線卻在顫抖,最後抖出一句話來,「謝謝你對我的好……」

  一行熱淚滑下她酡紅的臉頰,也燙過他的指端。

  他的手指不知何時來到她的臉龐,一切自然得讓人覺得理所當然。他只是想撫去她的淚水,只是想熨平她微顫的唇瓣。

  「你……真的覺得我對你好?」

  展煜說這話時,心裡竟有種從來未有的心虛。

  他對她好嗎?

  此刻在他腦子裡的,淨是他對著她咆哮的樣子……再迎接她含淚點頭的微笑,展煜心口被狠狠撞了一記。

  縱橫商場,他早習慣別人感謝和畏懼的眼神,因一切的「冀求」,都在他掌控之間定生死;而眼前這個小女人……

  在她眼裡,他找不著那種熟悉的「冀求」。第一次他在別人的感激中,得到真正欣喜;同樣的,也是首度有個人讓他否決了自己的作為。

  「謝什麼呢?」他輕撫著她的唇線,手指感受她的微顫,聲音變得特別沙啞,「我對你好,是不是也要先經過你的同意?」

  幸蘊一個勁兒的搖頭,瞳裡綻著奇異的光芒,「不、不是的,我要你……對我……」

  「好」字還卡在她喉頭,他忽然探手將她抓近自己。

  他沒有開口說話,只是火焰般熱情的眸光鎖在她臉上。

  幸蘊在他懷裡抽口氣,感覺摟著自己腰身的那道手勁,還有那來自彼此大腿親密的接觸,讓她的胃開始一陣抽動。

  他英俊絕倫的臉龐距離自己是這麼的近,近到她可以感覺到他飽滿唇線的溫度,近到她無法漠視來自體內某種危險的訊息。

  半依偎的身軀持續加溫、交濡氣息益顯濃濁……幸蘊不是白癡,她明白會有何事發生。

  她不是那麼勇敢,可偏偏有種羞於啟齒的期盼,讓她無視於所有警示,怯怯的仰頭去捕捉他眼裡的火焰。

  下一刻,他的手插入她絲緞般柔軟的頭髮,將她壓向自己,炙熱的唇瓣覆上她的……

  幸蘊渾身一顫,喉間發出低低沉吟的同時,微啟的嘴裡,滑入他的舌。

  交纏在彼此嘴裡的溫暖潮濕,掀起一股喜悅的狂潮,吞沒兩人……

  原始慾望如星火燎原,燃燒一室的空氣。

  在這一刻,兩具磁石般吸附的身軀,再也無法壓抑深蟄的渴求——被愛及想愛的渴望。

  男歡女愛對展煜來說,絕對只能是調劑品,然而他卻很清楚知道,懷裡生澀迎合的小女人,絕對不是那種洩慾的工具。

  她是這麼的緊張、這麼的認真……他討厭太認真的歡愛,可是感受她在懷裡的顫抖,卻讓他既驕傲又感動。

  她的反應緊緊繫住他每根神經,這般無助的顫慄叫人心疼,那般愉悅的嚶嚀卻令人激奮。

  感覺她嬌軀的虛軟,他抓過她的雙臂摟住自己的頸項,同時覆住她的臀,讓兩人的身軀更貼合著。

  他的舌在她嘴裡勾纏著她的,並貪婪含吮著她的芳津;兩手同時遊走在她身上,由頸背一路下滑到臀部,然後不耐的探入她的裙底,夾帶火焰的手掌覆上她的翹臀,揉捏輕撫。

  「唉……」幸蘊的雙膝癱軟,就像快被揉成一攤水。

  她發出像是痛楚的呻吟,然而那誘人的緋頰洩漏著動情的訊息。

  「幸蘊……」他的唇瓣稍離,俯低的額頭輕抵著她的,凝著她的眼,濁聲低語:「我想讓你知道我現在最想做的事,更想知道你的反應。」

  幸蘊仰頭望進他的眼,頓感喉頭一陣吃緊的乾澀。

  她舔著被吻得腫脹的嘴唇,卻捲入他殘留的男性氣味,那讓她血管再度沸騰,全身也像被火燒的一般。

  「我想要你。」他在她耳畔輕輕吐語,然字字句句卻有如千斤鼎,直接壓迫著她的每根神經,「你讓我快失控了。所以……我隨時可能會扒光你的衣服,甚至就在這地板上直接佔有你。」

  心跳狂亂的幸蘊,一時無法理清他說這些話的用意,他是在徵求她的同意嗎?

  他忽然放開她,退後一步。「或者,我給你一分鐘的時間,你可以馬上離開這裡。」

  「為……什麼?」她問了句讓自己嚇到的話。

  「因為……那只是我在想而已,還沒經過你同意。」他臉上帶著一種陌生的表情,刻意重複她的「名言」。

  此刻,那抹高大的身影依然俊偉迷人,不同的是他臉上的那抹小心翼翼。

  這是她心裡的那頭狂獅嗎?是的,只是溫柔的眼神,不再目中無人。幸蘊看著他眉梢的隱動,讀出了其中不屬於野獸該有的忍耐。

  幸蘊忍不住心頭不斷湧現的喜悅——那是感覺受尊重的喜悅。

  他給她一分鐘,短短的六十秒,然而在這同時,卻也正在流失他三十年歲月裡根植的狂妄傲慢……這個驕傲的男人正在丟盔棄甲……

  在解讀他為自己所努力經營的心意時,她發現自己想縱容他,不論是什麼。

  「煜……」釋出心底的聲音,她也放任心飛奔。

  緊繃的弦應聲斷裂。

  「『地震』來了。」展煜跨前一步,吻住她輕顫的小嘴,一把抱起她,往屏風那端的床而去。

  她的野獸再度甦醒。

  幸蘊甘之如飴的承受那種狂亂、火熱的掠奪。

  他讓她沿床站立,未曾緩和的親吻在持續,延著她的頸項、肩膀一路烙下火熱的吻,同時沿途「卸防」——褪去任何阻擋他碰觸的屏障。

  她的上衣、裙子一件件被脫去。

  僅著內衣褲的她,就那樣子無助的靠著床緣,接受他目光的洗禮。

  這讓幸蘊感覺羞澀,她的目光瞥著了鏡面,從裡頭她看見了自己被散的頭髮、燒紅的臉頰、還有那格外晶亮的眼。

  噢,她看起來好淫蕩……

  就在鏡裡出現另具裸體時,幸蘊兩腿本能的往床緣貼緊,生怕自己會站不穩。

  他光滑黝黑的肌膚在暗夜裡閃著迷人光彩,寬闊結實的胸膛、精壯無贅的腰身、呈現倒三角的胯間隆起……她羞怯地避開了視線。

  展煜讀出了她的心思,唇角的笑意愈濃。

  「你在怕什麼?」他攬近她的身子,讓她整個壓上自己。

  被迫感受他的硬挺,幸蘊呼吸急促起來。她怕的就是這個啊!那種炙熱、巨大、悸動……

  「別怕,交給我……」強忍著澎湃的慾望,他柔聲誘導,舌尖逗弄著她顫抖的唇角。

  「嗯……」分不清是應允還是吟哦。

  他拉下她一邊的胸罩,讓一隻渾圓彈抖而出,落入他溫熱的掌間。

  他揉捏著她的乳房,逗弄著迷人的乳尖。

  他低下頭,含住那顆尖挺的蓓蕾,盡情吸吮時,她情難自禁的低吟出聲。

  「嗯……」胸脯無法舒解的沉重讓她的頭往後仰,隨著他的狂野吸舔,她感覺乳房脹得幾近疼痛,他的舌尖每每劃過乳尖,都讓她的身子不自主地隨之顫慄……

  「不行……」扶著他光裸的肩頭,她因為顫抖而差點站不住腳。

  他扯去她的胸罩,攔腰抱著她柔弱虛軟的身子,順勢倒向床。

  「我說過會改進姿勢的。」他以手肘支撐,俯向她,笑得壞壞的。

  但他不再緊緊貼附的身子,卻無助於她呼吸窘迫的狀況……

  頭一低,他的舌尖劃過她雪白的頸側,堅實的胸肌一次次摩擦過她硬挺的乳尖,甚至從大腿處傳來更駭人的知覺。

  有如絲絨般的毛髮在她敏感腿際輕刷,還夾帶另種懸宕物在她腿間輕拂,儘管隔著薄絲內褲,她依然能夠感覺那堅硬火熱。

  「煜……」她無意識的喃著他的名,將他更用力的抓緊,卻還是忍不住顫抖。

  他似乎是感受到她的畏懼,拂開她額前汗濕的秀髮,舌尖一次次輕劃著她的唇,直到勾引出小小丁香迎合觸碰。

  「相信我,放輕鬆。」他溫柔的嗓音慰藉著她的不安。

  凝著身下輕嚶的小女人,展煜開始領略心裡那種陌生的知覺,然後發現那竟是一種滿足。

  他的生理明明渴望著釋放,他也恨不得馬上扳開她修長的大腿,將自己深深埋入她體內……可是,他卻無法這麼做。

  他在意著她的任何反應。

  他試圖用著潮濕的嘴、溫暖的手去化解她的緊繃。

  當他唇舌愛戀的滑過她的胸部、逗留在她平坦的小腹時,他的手往下移,將她身上僅存的那條內褲褪去,指頭伸入她的兩腿之間。

  「噢不……」他在愛撫她那裡。

  極度的歡愉讓幸蘊瀕臨潰堤,她無法不釋放喉間的吟哦,她的身體更忍不住想扭動。

  他的手指頭在她美麗的花苞裡製造蜜汁,那種緊窒潮濕的觸覺在他體內掀起渴望的風暴。

  「蘊……我需要你。」他的指頭撥弄著她的女性核心,「你也一樣需要我。」

  她迷亂的晃著頭,她不確知自己需要什麼,她只知道在體內盤旋的熱力在高昇,兩腿間因那種不可思議的喜悅在蔓延……

  撒開指頭,他堅挺的男性摩蹭著她的私處,刺激那汩出的蜜汁包裹自己,然後緩慢的推進……

  「煜?」她的指甲已經深深嵌入他碩壯的背肌。

  他回報以一記野蠻的親吻,封住她可能的尖銳呻吟的同時,他的男性突破那層障礙,充滿了她。

  「過去了……沒事的。」他盡可能的讓自己保持靜止,留予她適應的空間。

  怎麼會沒事?這個男人不僅僅是進入她體內,也走進她的生命。

  然而,她很清楚,自己是這般心甘情願。

  她貪戀著這個男人彌足珍貴的柔情,也貪戀著自己所能得到的喜悅;即使是為他掉淚時,她也明明白白知道自己的心是這般快樂。

  她環抱住他腰身的手向上移,輕撫著他被汗水浸濕的髮絲,指間滿足於那種柔細滑順的感覺。

  順了!呵,她終於撫順了那頂怒發……

  然而她卻不知道自己的觸碰,對展煜來說,無疑是種殘酷的考驗。

  「幸蘊……」他的臀部開始移動。

  他的蠢動讓她的兩腿本能地緊繃,然而意圖收縮的動作,卻只換來感官知覺更鮮明的衝擊。

  她以為自己就要承受不住了……隨著他的輕刺,卻帶來讓她大感不可思議的另種不安。

  不是因為疼痛,而是一種沁入骨頭裡的酥麻。

  展煜略微抬臀,似是抽離卻又流連摩蹭,在她身上譜出一次次讓人臉紅的潮聲。

  「啊!」幸蘊無法不去感覺他的進出,甚至不自覺的挺身迎合……

  肢體的許可暗示著他加遽動作,大手擠捏她的裸胸,炙熱如鐵的男性一次比一次更深人地衝撞著她。

  一波波熱浪正狂捲著她的隱私處,無可名狀的甜蜜讓她徹底失控。

  緊緊的攀附著他,幸蘊無助的叫喊著他的名字,在聽見他一樣熱烈喚著自己名字時,她潮濕泛紅的肢體狂亂律動著……

  當她感覺身體格外緊繃的那一刻,他終於低咆在她體內釋放種子。

  接受他溫存的烙吻和溫暖的擁抱,幸蘊蜷在他強壯的臂彎裡,輕輕閉上眼,緩緩吐口氣。

  呵!她的唇角浮現著心滿意足的笑花。

  在這一刻,天上人間彷彿只剩他們兩人……

  「阿煜啊——」驀地,一記嘶吼突兀地劃破此刻的寧靜。

  是奶奶!

  倏地驚起的幸蘊慌了起來。她想拿回衣服、想衝下樓……最後,她乾脆整個人往棉被裡塞。

  展煜眨眨眼,看著她火燒屁股的慌張樣兒,忽然間好想笑。雖然他知道接下來的狀況,不一定能笑出來。

  奶奶格外響亮的嗓門伴隨腳步,從樓梯一路逼過來。

  「你還躲在上面幹什麼?快下來幫忙找人啊,幸蘊那丫頭整個晚上不見人影,志揚說她根本沒跟他出去,也不知道她跑哪兒去了……」

  展煜蠕動嘴唇,想說的話在望過那一團被窩之後,心裡在輕歎,然後他揚著聲音,回應奶奶的話:「奶奶,你就不能先在樓下等等嗎?」

  老奶奶直接穿過屏風,走向那張床,「等什麼?」

  「等我穿好褲子,行不行?」展煜沒好氣的應,卻換來奶奶讓人欲哭無淚的辯詞。

  「啐,我是奶奶唉,從小拉拔你長大,你身上有什麼奶奶沒看過的……你現在什麼都別說了,還是快點幫忙去找找,要是丫頭出事了,那可怎麼——」

  「不用找了,她就在這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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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5-5-14 2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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