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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墨菲]惡整惡魔老闆[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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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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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8 23:59:23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1
惡整惡魔老闆 作者:墨菲

啥?公司因為營運不佳,賣給了外商公司!?
更可怕的是,聽說新來的老闆是個冷血惡魔,
準備要大開殺戒,叫一堆人回家吃自己!
ㄟ,不怕不怕!她已經在公司七八年了,
怎麼說也是只老鳥,
應該不會被裁員才對——
不會吧?她真的這麼衰被裁員了!?
那個新任老闆嚴家俊也太狠了吧!
咦?嚴家俊?
新老闆的名字竟然跟「他」一樣……
天!新老闆真的是她小時候的「青梅竹馬」!
這傢伙,該不會是因為她曾經惡整過他,
所以現在藉機報仇吧?
不行!她非得找他理論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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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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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9 00:11:01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這是一間明亮寬敞的辦公室,一整面牆全由玻璃打造,傍晚時分,由高處望下,即可輕易地欣賞到窗外美不勝收的燦爛燈火。燈紅酒綠的紐約,越夜越熱鬧。

  嚴家俊手執一隻水晶白蘭地杯,一手隨意叉在腰間,一襲黑色晚宴裝束,將身高將近一八0的他襯托得更加出色,微微敞開的領口與微卷的短髮,更讓他增添一股足以令任何女性傾倒的性感魅力。

  他以在沉思般,望著窗外燈火燦爛的景色,時而微微搖晃手中的酒杯。

  他少年時期便到美國求學,學成後便留在紐約這個大都會奮鬥,經過了十幾年的奮鬥打拚,憑著卓越的生意手腕與獨到的眼光,在十幾年後的今天,得到了高人一等的職位。

  太谷是個國際性的集團,旗下涉足電子科技產業、生化產業、金融產業,生意範圍不僅在歐美,觸角甚至達到亞洲與南非。

  今夜,是他人生另一場勝利的戰役。

  經過了多年的部署與商場上數不清的仗役,打敗了許多竟爭對手後、他終於獲得了公司亞太區執行長這個職位。

  這時,一名身材婀娜多姿且打扮入時的女子,手持一瓶香檳輕輕地推開了他的辦公室門扉。

  丹妮,從小便移民美國的華人,自五年前在一場會議見過出色非凡的嚴家俊之後,她的心便為他淪陷,尤其是他那雙鷹般的銳眸,簡直令她著迷不已。

  可惜的是,這五年來,無論她如何地邀約、示好,這名冷峻的男人就是不為她所動。

  嚴家俊注意到門口的動靜,雙眼隨意往門口瞟了一眼。「丹妮,是你。」

  丹妮緩緩地走向他,眼神中有著無比的傾慕。

  「怎麼一個人跑回來了辦公室?你三天後便要啟程到台灣,樓下的派對是為你而準備的,大家都在問咱們新任的亞太區執行長人呢?」

  「沒什麼,出來透透氣。」嚴家俊俊逸的臉上淺淺地勾起一抹笑意,他一手持著一隻酒杯,一手則置於胸前,那慵懶的模樣,讓他更添性感魅力。

  丹妮幾乎是失神地望著他。「家俊,我……」

  她得把握住眼前的機會表白,否則他三天後便要離開紐約的總公司,回到他生長的土地,台灣台北。

  「嗯?」嚴家俊瞥了眼丹妮那欲語還休的模樣,心裡大約瞭解她那些未說出口的話。

  丹妮突然軟軟地倒在他的懷裡,將紅透的小臉埋在他寬闊的胸膛上,輕聲道:「家俊,帶我走吧!我願意和你到台灣去。」

  嚴家俊沒有推開她,也沒有回抱住她,他向來沉穩的眼神因她突然的舉動而掠過一抹訝異,卻又很快地消逝。

  過了半晌,丹妮因他始終沒有回話,不禁放開他,抬頭望他一眼。

  他這才梢梢推開她,語氣平穩地說道:「丹妮,你喝多了。」

  「不,我沒有喝多,我只是不明白,為什麼這五年來,你始終對我不理不睬。」她低下頭,低低地歎了口氣。

  她擁有曼妙的身材與姣好的臉蛋,再加上長春籐名校的學歷,與如今職場上的傲人成就,可以說是美麗與智慧兼具的綜合體,外頭不知有多少人等著她青睞一眼,但偏偏這個男人就是不把她看在眼裡。

  「我沒有對你不理不睬。」他簡單扼要地答,他的台灣之行就在眼前,他不想節外生枝。「丹妮,你怎麼可能放棄這裡繁華的生活?你有高尚的職業與眾多的追求者,這裡才是你的舞台,台灣的生活並不適合你。」

  「為什麼台灣的生活不適合我?」她抿起唇。「我就是想和你回去看看你生長的環境,我相信你從小便很出色。」

  嚴家俊微微牽起一抹淺笑。「丹妮,相信我,如果你瞭解了我年少時期那段平凡無奇的歲月,你一定不會再對我感興趣。」

  他不禁回想起那青澀單純的歲月,以及他的初戀……

  「是嗎?我不相信,你這麼出色,從小一定就有很多的女生喜歡你。」她固執地道。

  她才不相信他所說的話。

  「丹妮,是真的,高中時期我只是一個理平頭的小男生,長相平凡,沒有女生……」他深吸口氣,突然覺得胸口有些悶窒。「沒有女生喜歡我。」

  「不!我不相信。」丹妮突地抓住他一隻大掌,然後撫上她的胸。

  「丹妮!」他喝斥了一聲,想將手抽回來,卻讓丹妮抓得死緊。

  丹妮望著他的迷濛雙眼燃燒著慾望,滿含酒氣的小嘴吐出誘人的話語:「家俊,你不想碰我嗎?我可以明白地告訴你,如果你想進一步進展,我……我非常願意。」

  「丹妮,你是真的喝醉了。」嚴家俊猛地一抽手,終於將手抽了回來,他微蹙著雙眉,眼神又瞥向窗外。

  丹妮見他連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內心羞憤交加,先前的柔情已慢慢地褪去,甚至含怨地道:「為什麼?難道你是Gay?」

  「什麼?」嚴家俊因她這驚人之語,又將視線重新轉回到了她的身上。

  「這幾年來大家都在私底下談論,你極可能是Gay,否則為何從未聽說你有過任何女伴?」

  就是因為如此,讓她始終認為自己是有希望的,他雖然身家豐厚,但卻不像其他的男人,身邊的女伴和車子一樣,一年四季都在更換。

  聞言,嚴家俊不覺莞爾,原本冷峻的外表柔了幾分,他笑出了聲。「誰說我是Gay?」

  「是不是?你老實告訴我。」丹妮執著地要一個答案。

  嚴家俊不置可否,淺笑著,神秘地挑高一道眉。

  「怎麼樣?你究竟是不是?」安妮忽然意識到自己過於激動的態度,語氣柔化了些。「你知道,就算你是Gay,公司也不會讓你辭職……」

  「不要談這個了。」他朝她搖搖手。

  「不行,你一定要告訴我,否則我不能死心……」

  「就算我是吧。」他不想去爭論,也不在乎他人如何看他。

  就算是做件善事吧!瞧丹妮那副鬆了口氣的模樣,他若不這麼說,恐怕她永遠也不會對他死心。

  「呃?」丹妮愣了愣,隨即回復心情。「原、原來如此,難怪你對女人一點意思也沒有。」

  她受了打擊的自信心終於回復許多,原來他是同性戀者,才會對她這種出色到極點的美女沒有興趣。

  「我先回派對上去了,你快點來。」她的酒意已經退了不少,臨到門邊時,她又回頭朝他淘氣地眨了一眼,語氣曖昧地說道:「放心,你的秘密我不會對人說的,下一次介紹你的親密愛人給我認識,嗯?」

  嚴家俊一時哭笑不得,沒有回話,只是啜了一口杯中的白蘭地。

  「等會見。」丹妮提著腳步朝派對而去。

  她的第一目標已經宣告死會,她得趕緊去物色下一個人選才行。

  又落了單的嚴家俊在這孤寂的夜裡,心裡感觸良多,不禁暗暗地歎了口氣。

  在異鄉的這十幾年,他是怎麼過的?

  自從高中畢業後,他便來到了紐約,十幾年不曾再踏入台灣國土一步,只有父母來美探望時,才有一家團聚的時候。

  對於女性,他始終抱持著敬而遠之的態度,也因此,他將所有的時間與精力全用在學業與事業上,這樣專注與積極的態度,也讓他為自己開創了一片天地。

  沒有人知道,他對女人會有這樣的態度,全是因為他高中畢業典禮那日下午所發生的事。

  對於女人,他算是怕了!

  舉起酒杯,他望著杯中搖晃的金色液體,思緒緩緩地飄回十幾年前的那個下午……

  寒流來襲,大台北都市籠罩在低溫且陰雨綿綿的氣候下,濕冷的空氣似也奪走了行色匆匆的路人臉上的笑容。

  貝巧巧雖然身著一身羊毛及膝大衣,領上繫了一條深咖啡色的圍巾,手上還戴上了手套,腳上套了一雙及膝高筒深色馬靴,但暴露在空氣之中的小臉,仍然抵擋不住冷空氣的侵襲,她不禁頻頻將圍巾拉高以抵擋寒氣。

  該死,看來又要下雨了。望著灰濛濛的天色,她在心裡暗自詛咒。

  她最討厭下雨天,討厭那濕漉漉的感覺,討厭那陰寒的氣候。她很不喜歡!

  她更不喜歡的是帶傘出門,連續帶十把傘出門,她有本事丟十一把……把朋友臨時借她的順便遺落在外頭某處。

  於是她索性不再帶傘了!

  下了擁擠的公車,她所任職的華星大樓已然在望。

  十五層樓的華星大樓本隸屬於國內一家生產電子零件的企業,但近來因營運不善,整個公司與建物轉賣給一家名喚太谷的美商公司。

  聽說新老闆很快就要派人從美國來台灣接手華星,更有人傳說新老闆上任後第一件事,便是要整頓內部,尤其是人事方面,即將要掀起一場腥風血雨的大變動……裁員百分之三十!

  這個消息令同事們最近個個神經緊繃,聽說已經有人悄悄在進行另謀他職的準備,整個辦公大樓表面上平靜無波,但私底下早已暗濤洶湧。

  貝巧巧輕歎了口氣,步過了旋轉大門,便看見已經有一群人僵著臉等在電梯門口。

  十二……十一……當……數字又停住了!

  上下班時間,電梯走得實在緩慢,貝巧巧瞪著慢如龜速的樓層指示燈,心裡一陣煩躁,轉身準備去爬樓梯。

  「巧巧!」一聲清脆的女聲喚住了她。

  「嘿,早啊,彩晶。」貝巧巧停住了腳步,回頭望她,抱怨道:「今天的電梯似乎特別慢。」

  連彩晶看了一眼等待電梯的人群,說道:「咱們爬樓梯去吧。」

  「好吧。」

  兩人一併走向安全梯,邊走邊聊,連彩晶先道:「今天的電梯特別慢,可能是因為美國那方面的人馬來報到的關係。」

  「什麼?太谷的人今天到了?」貝巧巧驚呼一聲。

  她還以為美國那邊不會那麼快派人來,她還能有一段安逸的日子可以過,沒想到今天就到了。

  「嗯,看起來個個西裝筆挺、殺氣騰騰的,活像美國情報局出來的,我看咱們未來的日子不好過了,聽說要裁員百分之三十耶!百分之三十,那就是說我們全公司本來有五百六十人,這下子要裁掉一百六十八人,聽說人事部至少要裁一半,公關部也要裁一半。」說完,連彩晶誇張地歎了口氣。

  「這麼多?」貝巧巧心頭涼了半截,這下子她真的前途無望了。

  她不禁開始擔心,裁員的名單裡若有她,屆時該怎麼辦?

  聽說外頭的情況也很不景氣,她的學經歷都平平,她真的沒有把握能在短期內找到工作。

  「恐怖喲,咱們這未來的大老闆,搞不好是個冷血動物……」

  兩人談著談著,已經來到八樓的採購部門。

  貝巧巧先到,於是推開了安全梯的大鐵門,她看見一群身著深色西裝的外國人正要進入電梯,其中還有一名華人,貝巧巧原先不以為意,只是好奇地打量著那群人,沒想到眼光不經意與人群中那名華人相交,心頭竟莫名的顫動了下。

  她微微定睛一看那人容貌,一張似曾熟悉的面孔映入她的眼簾,令她心頭匆地緊緊一揪,當場慘白了臉色。

  那眼神,那五官……像極了那張令她揪心數年的臉孔!

  會、會是他?

  「巧巧,巧巧,你怎麼了?臉色怎麼突然那麼難看?」

  在貝巧巧回過神的剎那,那名令她驟然心悸的男人已經進了電梯,而貝巧巧的心仍然劇烈的跳動著。

  她的身子微微顫抖,腦袋嗡嗡作響,那份驚愕的情緒令她胸口緊縮,甚至有些發疼。

  「沒、沒什麼。」她喉頭乾澀地道。

  待紛亂的思緒稍稍平靜下來後,她不免自嘲自己可能太神經過敏了,她不斷地告訴自己,絕對不可能是他,他已經離開台灣十幾年,兩人十幾年沒有見過面,她怎麼可能認出他如今的容貌?

  況且他長年身在國外,怎麼可能突然在台灣,況且還是在她的公司裡出現?她相信自己一定是認錯人了!

  「巧巧,你還好吧?」連彩晶擔心地問道。

  「我、我沒事。」貝巧巧語氣有些虛弱,方纔她真被嚇住了。「可能是方才爬樓梯的關係,有些氣喘。」

  貝巧巧心想,要是真再遇見他,她真不曉得該怎麼面對他。

  當年因為她,他毅然離開家鄉十幾年,為的就是逃開她,十幾年後的今天,他怎麼可能再重新回到這一塊令他傷心欲絕的土地?

  連彩晶不明所以,以為同事是被自己方纔那一番裁員的言論嚇住,才突然失神,於是道:「巧巧你也別太緊張,你在公司也有七、八年了,憑這些經歷,新老闆不會把你放到裁員的名單之列的。」

  「希望吧!」貝巧巧勉強一笑。「你快去上班了,新老闆來了,第一天上班可不要遲到才好。」

  連彩晶點點頭,「說的也是,那你好好照顧自己啊!我先去上班了。」

  「嗯。」

  連彩晶趕緊加快腳步離開,貝巧巧也慢慢地踱到自己的辦公位置上。

  她的心頭仍隱隱不安,為方纔那一剎那瞥見的陌生男子的容貌而心緒紊亂。

  她不禁嘲笑自己太過度反應了,那群人想必是美國方面派來接手華星的代表,怎麼可能是他?

  對,一定是她認錯人了!

  一定是這樣!

  這一天整個公司全籠罩在一股奇異的緊張氣氛中,雖然沒有什麼大事發生,卻比平常忙得多,新老闆新官上任的三把火,今天主要燒進了會計、財務兩大部門,聽說明天火勢即將蔓延到業務部,接著就是人事部了。

  大火燒過了人事部之後,想必裁員名單很快便會出爐。

  終於熬到了下班,貝巧巧如往常收拾好文件後,便拎起小包包準備坐公車回家。

  下了電梯,她發現外頭正下著毛毛細雨,心裡不禁暗咒。

  討厭,真下雨了!

  緊接著,她看見對面一輛她要搭的公車剛好駛到,也不管下雨天視線不佳,腳步一邁,便急急忙忙地推開旋轉玻璃門,往公車奔去。

  已經是黃燈了,貝巧巧沒有猶豫太久便決定冒雨衝過馬路,因此沒有注意到一旁正轉彎的車輛。

  突然,一陣尖銳的緊急煞車聲,伴隨著響徹雲霄的喇叭聲響起。

  叭——

  路人皆為眼前驚心動魄的一幕而屏住呼吸,人群中甚至有人尖叫出聲。

  緊接著,砰的一聲,貝巧巧因過度驚嚇,身子一軟,整個人趴到了對方的引擎蓋上,造成不小聲響。

  車內司機小陳眼看著一名小姐就這樣趴上了引擎蓋,幾乎嚇得魂飛魄散。「啊……我的媽呀!」

  相較於司機小陳的慌亂,車內後座的男人眼看著這一刻所快速發生的事,只是微皺起眉頭,依然沉著冷靜。

  司機小陳緊張地朝他身後的老闆道:「老闆,好像……呃,撞到人了。」

  「快下車看看。」沉穩的嗓音立刻下了命令。

  「呃,是。」

  司機很快地下了車,順手帶出一把傘,七手八腳忙扶起撲倒在引擎蓋上的女人。「小姐,小姐,你沒事吧?」

  「呃……嗚……」貝巧巧痛苦地緊皺雙眉,頭暈目眩,一時分不清楚東南西北,只覺得前額好疼,全身虛軟,像是有人用一把五百斤的大斧頭直接劈上了她的腦袋瓜子。

  司機急了。「小姐、小姐,已經紅燈了,是你自己衝出來的,大家都看到了,這麼多人可以做證……」

  定定神之後,貝巧巧撫著疼痛不已的腦袋,訥訥道:「我、我沒事。」

  「你確定?」司機忙追問。

  「我、我應該沒事吧?」她撫著頭,覺得頭好痛。

  貝巧巧站定之後,發現自己全身都濕透了,她趕緊低頭審視自己手腳,看看有沒有哪裡缺了一塊。

  司機小陳看這位冒失的小姐沒什麼大礙之後,忍不住歪嘴抱怨:「小姐,不是我說,你也未免太冒失了,已經紅燈了,還冒冒失失地衝過馬路,差點就因此丟了一條小命,你知不知道?」

  貝巧巧也知道是自己理虧,忙道歉道:「對、對不起……」

  要是讓她早年輕十幾歲,不管是不是自己的錯,她早就不顧形象的和對方開罵了,如今隨著年紀的增長,她漸漸學會了溫和的處事態度,尤其是經過了十三年前發生的那場事件之後……

  這時候,車內的男人也下了車,他神情鎮定沉著,舉手投足皆有領導者的風範。

  見狀,司機趕緊將傘栘過,罩在他的頭頂上。

  俊逸出色的男人由司機手上接過傘,往她頭上一遮,也為她擋去了些風雨,緊接著,他掏出一張名片給愧疚得不敢抬頭的冒失小姐。

  「小姐,這是我的名片,如果日後發現有什麼不妥,請再給我一通電話。」

  「嗯。」貝巧巧接過名片,低頭一看,上頭印著的三個大字,令她心臟登時緊緊一縮……

  嚴家俊?!

  「呃?」她驚愕地抬頭,迎上了一張有些熟悉卻又陌生的男人臉孔。

  時空頓時交錯,過去與現在交織成複雜的幻象,一張模糊的臉與眼前男人的臉孔瞬間重疊,她慘白著臉望著眼前的男人。

  真、真是……他?

  「家、家俊?」她喉頭乾澀地喚了一聲,望著他的眼光複雜,既驚駭又不可置信。

  嚴家俊因對方奇特的反應而心生警戒,雙眉微微一皺,沒有多久,一張俏麗的容顏在他心頭浮起,他胸口忽地一緊,望著她的眼神忽地深沉了幾分。

  很快地,年少時那一段不堪的回憶回到了他的腦海裡!

  「貝巧巧?」他的語氣壓抑,又含著些許驚訝。

  他不敢相信,真的不敢相信!

  原想,就算他再回到台灣的國土,因為搬家的關係,也不太可能再遇見她,沒想到他回國的第一天,便遇見他這命中的剋星!

  老天爺究竟和他什麼玩笑?

  「家俊,真、真的是你?」貝巧巧顫著聲道。

  她早已嚇白了一張小臉,更忍不住打量著他。

  這人有一雙陰鷙的眸子、高挺的鼻樑、成熟的氣質,與她記憶中那個青澀少年有著極大的出入。

  經過了十三年的歲月,此刻兩人在雨中重逢,均有一種恍如隔世的錯覺。

  「沒、沒想到……你回來了……呃……」

  不知是過度驚訝,亦是頭部先前撞到引擎蓋的緣故,貝巧巧突然眼前一黑,整個人軟倒。

  「巧巧!」嚴家俊不禁驚呼一聲。

  想也沒多想,長臂一伸,他動作敏捷地接住了她軟倒的身子。

  兩人之間的一切恩怨情仇,要從十三年前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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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9 00:11:24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一團巨大的黑影,朝著角落一抹不住發抖的身影欺近,那可憐的小東西一臉的驚恐,雙眸泛著水光。

  「親愛的別跑啊……」

  「不要……不要……不要親我……」

  「呵呵……你逃不掉了……」

  「啊啊……救命啊……」

  「嘿嘿……叫救命也沒有用,你再怎麼逃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哇哇……不要啊……不要過來……」

  「哇哈哈哈……你逃不掉了……」

  「嗚嗚……對我要溫柔一點……求求你……」

  「哼哼……要我對你溫柔一點也行,那麼你得求我……」

  「嗚嗚……」

  嚴家俊,你這回栽在我的手上,你、死、定、了!

  哇哈哈哈哈……

  黑影的魔爪緩緩地向小可憐前進,眼看就差一步,魔爪就要碰到小可憐,突然之間,一聲怒喝傳來,所有的影像化成了烏有——

  「貝巧巧,太陽都曬屁服了,你還不起床?」

  「啊?」貝巧巧掀開沉重的眼皮,迷濛中見到老媽拿著鍋鏟站在門口,氣呼呼地瞪著她。

  呃?原來只是一場夢啊?貝巧巧的心裡止不住地泛起了失望的泡泡。

  「啊?是老媽啊?」她撇撇嘴角,將棉被拉至頭頂,準備繼續回去作她的春秋大夢。

  真是的,老媽真是煞風景,在這時候叫她起床,害她的好夢全沒了!

  在夢裡,嚴家俊那傢伙正像個小可憐似的等待她的蹂躪呢!她的魔爪才伸到一半就醒了,真是討厭!

  「給我起床!」貝母索性踱到床邊,一把掀起女兒的被子,勒令道。

  「喔,老媽,會冷啦!」忽然失去了暖被,貝巧巧出聲抱怨。

  貝母將被子丟到一旁角落,嘴裡叼念起來:「你瞧瞧你,有沒有女孩子家的樣子?每天睡到日上三竿,上課天天遲到,成績更是慘不忍睹,還有,看看你這房間,衣服、書本到處亂丟,像個垃圾堆似的,要進到你房間還得為自己清出一條路,否則還不知道得站在哪裡……」

  貝母隨手從一件外套下抽出一本書。「你看看你,正經的書不念,就喜歡看這種雜七雜八的書……」貝母仔細看了一下書名。「什麼叫「初嘗愛情滋味」?」

  貝巧巧趕緊奪下母親手上的書。「唉喲,你別管啦!」

  貝巧巧忍不住翻了翻白眼,老媽這一套每天早上都要來一次,聽得她耳朵都要生繭了。

  這還只是上部分,下部分是——

  「怎麼不學學隔壁的家俊……」

  「怎麼不學學隔壁的家俊……」貝巧巧學著母親的語調和母親一同開口。

  「呃?」聞言,貝母愣了愣,鎖著眉瞪著女兒。

  貝巧巧則是垂頭喪氣地坐在床上,繼續學著母親的口吻念道:「人家家俊多乖,品學兼優,一點都不用讓他媽媽操心,還是個模範生……」貝巧巧歎口氣。「媽,你換點新辭好不好?這一套我都會背了!」

  貝母瞇著眼,雙臂環在胸前,嘴角冷冷一笑,「你知道就好!」

  貝巧巧又喪氣地呼出一口大氣。

  他們貝家與嚴家是多年的鄰居,那個嚴家俊真煩,沒事那麼優秀幹嘛?害她媽每天都拿他來和自己女兒比較!

  貝母不客氣地推推女兒的肩膀。「還不快點起床刷牙洗臉?家俊就要來接你上學了!」

  「唉喲!媽啊!」貝巧巧忍不住嘟嘴抗議。「我都高二了,又不是小孩子,幹嘛還要每天和嚴家俊一起上學?」

  其實她和嚴家俊並不是就讀同一間學校,他考上的是一所明星學校,而她念的只不過是一所三流職校,雖然學校的等級有別,但兩所學校位置卻相差不遠,只隔了一條街。

  貝母伸出食指戳戳女兒的腦袋。「你這麼野,交的朋友都是些狐群狗黨,我不讓家俊多替我看著你一點不行!」

  「媽……」貝巧巧又要抱怨些什麼,一陣燒焦的煙味卻突然傳來。

  「啊,我的魚!」貝母來不及細聽女兒的抱怨,趕緊提著鍋鏟奔回廚房,一路上還不住大聲吩咐:「快點起床,不准再睡回籠覺了!」

  貝巧巧翻翻白眼,受不了地又倒回床上。

  想想她的命運,真是忍不住要為自己掬上一把同情淚……嗚嗚……

  「我出門了!」

  砰的一聲,貝家大門讓貝巧巧大力甩上。

  嚴家俊高大的身影已經立在貝家門口,他一身卡其制服,氣質斯文,清秀的臉上掛著一副金框眼鏡。

  貝巧巧見著他沒有熱烈的打招呼,反而是冷冷地睨了他一眼。「我媽說,以後你不必每天送我去上學了。」

  「是嗎?」嚴家俊挑高一道眉,淡淡地應了一聲。

  貝巧巧見他似乎沒多大反應,忍不住嚷道:「喂,我說我媽說,你以後不必每天送我去上學了,你聽見了沒有?」

  「聽見了。」他提著書包往前走。

  「然後?」

  他回頭。「沒什麼然後。」他看看手上的表。「快遲到了,走吧。」

  貝巧巧望著他碩長的背影,又歎了口氣。看樣子,這傢伙是不會這麼容易相信她的說辭!

  於是,她快步跟上他。「喂,你走慢點,好吧,我承認是我說謊,我媽是沒這樣說。」

  嚴家俊沉默地往前行走,未置一辭。

  兩人默默地走了一段,貝巧巧又忍不住開口:「喂,你說話啊!這樣走路不說話挺悶的。」

  嚴家俊這才回道:「要說什麼?」

  「就聊聊天嘛!」

  就算再怎麼不爽他的優秀,畢竟也是認識多年的鄰居,也算是青梅竹馬的玩伴,貝巧巧的心裡對他還是有一定的情誼存在。

  「隨便。」他繼續往前走,臉上沒有太多表情。

  「喂,你這書呆子,話還真的很少耶!」貝巧巧不滿地抗議。

  「嗯。」嚴家俊隨意回應了一聲,似乎不太想搭理她。

  貝巧巧見對方如此漠視自己,她賭氣地跟了上去。「不是我說你,你這樣怎麼交得到女朋友?」

  嚴家俊停下來,定住腳步望著她。「那麼你想要聊些什麼?」

  「嘻嘻……」貝巧巧瞧他那副沒好氣的模樣,心裡更想作弄他,就像昨夜的夢境一樣,嘻嘻!

  真想瞧瞧他情緒崩潰地在她面前求饒的模樣!

  嘻嘻,回想起嚴家俊這傢伙,在她的夢境裡那副可憐兮兮的樣子,她的心裡便忍不住湧上一陣快意。

  她的腦海裡匆地形成一個念頭……

  呵呵,說不定她還能用這招逼走他,這麼一來,他便不會每天都像個密探似的,對她跟前跟後,當老媽的眼線,真是煩死人了!

  心念已定,她一改先前敵對的態度,熱情地貼上他,還大方地挽住他的手臂,臉上綻出一抹燦爛的微笑。

  嚴家俊欲推開她,但無奈她圈得死緊。「你幹什麼?」

  「沒幹什麼啊!」她一臉無辜,衝著他笑。

  「請放開手。」

  貝巧巧在他清秀的臉上發現那一閃即逝的失措,心中不禁大樂!

  嚴家俊用力掰開她圈得死緊的雙臂,冷冷地睨了她一眼,語氣中有淡淡的責怪之意。「女孩子家應該莊重一點。」

  「嘿嘿,我最近看了一本書,是一本有關男女之間的書,書上說青春期的男生荷爾蒙旺盛,你告訴我,這是不是真的?」貝巧巧朝他露出一抹天真無害的笑容,期盼地望著他。

  「無聊。」

  「談談有什麼關係?我好奇嘛!」

  嚴家俊不打算理會她,繼續往前走。「快點走吧,真要遲到了。」

  「等等,別走那麼快,遲一點沒什麼關係,我可是遲到大王,聽我的準沒錯!」貝巧巧拉住他,一臉「包在我身上」的表情。

  「你究竟想怎麼樣?」嚴家俊不禁皺起眉頭。

  「你只要回答我一個問題,我便乖乖地跟你去上學。」

  嚴家俊淡淡地歎了口氣,這位貝巧巧小姐的古靈精怪,他是自小便知道的,甚至是長年的受害者之一。

  他只有妥協的份。「好吧,快說。」

  貝巧巧一臉詭笑,親熱地湊到他的身邊。「你呀,老實告訴我,你有沒有嘗過初吻的滋味?」

  「咳!」嚴家俊倏地臉紅,像瞪著妖怪似地瞪著她。

  「怎麼樣?」貝巧巧瞧見他臉紅的模樣,心中再度大樂!

  嚴家俊尷尬地轉過身子,避開她的視線,語氣冷冷地道:「對不起,恕我不回答這種私人問題。」

  「是不想回答,還是沒什麼經驗好回答?」

  嚴家俊不搭理她,索性裝做沒聽見。

  「喂,你可是答應過我的!」貝巧巧不依地拉著他的書包,嘟著紅唇,頑固地不讓他離開。

  「我沒有答應過你什麼。」他尷尬地轉開頭,都怪自己方才太不小心,明明知道這位小姐一向古靈精怪,還大意地掉進了她的陷阱。

  貝巧巧詭異地睨著他,死命地拉著他。「你轉頭回來看我啊!為什麼不敢看我?瞧你臉這麼紅,不會是害羞吧?」

  她的死纏爛打令嚴家俊不禁頭皮發麻。「貝巧巧,別鬧了,快走吧,送你到你的學校之後,我還得到我的學校。」

  嚴家俊表面上雖然盡力維持鎮定,但精明的貝巧巧早就看出他在偽裝之下的驚慌失措,這層認知令她想要作弄他的念頭益發地強烈。

  「轉過來看我啊,轉過來看我啊……呵呵……」

  「別鬧了!」嚴家俊雙眉打了個死結。

  「咦,你還真的是害羞了耶,呵呵。」

  「貝、巧、巧!」嚴家俊口氣不悅地嚷道。

  「好吧、好吧,我猜你這個書獃子一定是沒有嘗過初吻的滋味,這樣吧,你想不想試試看?」

  嚴家俊睜大眼瞪住她,彷彿她說的是什麼外星語。「你、你、你究竟知不知道你在胡說什麼?」

  瞧他吃驚得跟什麼似的,貝巧巧心中更樂。

  其實她也只是逗逗他,她嘴上雖這樣說,她才不相信嚴家俊這傢伙有膽子試。

  貝巧巧瞇起眼,一副沒什麼大不了似的。「呿,你也未免太大驚小怪了,接個吻有什麼大不了?」

  「巧巧,你今天究竟是……」嚴家俊有些擔憂地望著她,心裡不太能接受她今天的古怪行徑。

  瞧他正經成那樣,貝巧巧肚子差點笑到打結,但表面上她仍一本正經,用一副世故的口吻道:「我同學早就有人交男朋友了,還有,我同學的同學早就有了那方面的經驗,還有,我同學的同學的同學都懷孕當媽了,還有,我同學的同學的同學的同學……」

  「夠了!」嚴家俊忽然大喝一聲,緊張地握住她的雙肩。「你……難道說你已經……」

  她刻意裝傻,一臉無辜地朝他猛眨眼。「已經什麼?」方才全是她瞎掰的。

  到目前為止,嚴家俊的反應令她十分滿意,貝巧巧撇撇唇角,閒閒地彈開他的手。「是誰說男女授受不親的?」

  「巧巧,你不會是……呃……這個……」嚴家俊緊緊地盯著她,話在嘴裡繞了半天,還是說不出口。

  「嗯?」貝巧巧在心裡偷笑。

  「巧巧……你……」嚴家俊深吸口氣,嚴肅地盯著她,過了半晌,才刻意以一副張老師的溫柔口氣道:「巧巧,你要知道,你還在唸書的年紀……」

  貝巧巧忽然摟住他的脖子,大方地靠近他,以感動到不行的口吻道:「家俊,沒想到你這麼關心我,不枉我和你青梅竹馬多年……」

  嚴家俊忽然像是被火燙著似地,整個人由她身邊彈開數步。「巧巧,你、你幹什麼?」

  他不禁懷疑她今天究竟是中了什麼邪,這麼溫柔對他說話?

  「別跑嘛,家俊。」她挪步向他靠近。

  嚴家俊臉紅似火,清秀的臉上染上紅潮,被她嚇得六神無主。

  見她步步靠近,他索性轉頭跑開。

  「我遲到了,再見!」

  「家俊、家俊,等等我啊!我媽不是要你每天送我去上學?」她故意在他身後大喊。

  貝巧巧望著他狼狽地跑開的背影,嘴角忍不住揚起一抹勝利的微笑。

  呵呵,她贏了,這可是多年來嚴家俊頭一次沒送她上學!

  嘻嘻,這可是一大勝利!

  她拾起書包,嘴裡哼著曲子,腳步輕鬆,心裡快樂得不得了。

  下了課,貝巧巧心情愉悅地回到家中,即見到母親面色難看地坐在沙發上,好似是特意在等她。

  「媽。」她笑咪咪地一邊打招呼,一面脫下鞋子,心裡有一股不祥的預感。

  貝母冷冷地睨了女兒一眼。「你給我過來!」

  「咦?怎麼了?」貝巧巧心中警鐘大響,腦海裡不住地想著最近有沒有做些混帳事沒收好尾,不小心給老媽逮到了?不然老媽的臉色怎麼那麼難看?

  難道是昨天偷偷買的那雙紅色馬靴?不、不,她應該藏得很好。

  嗯……電話費帳單又破萬?不對,才月中,還沒收到電話費帳單……

  哎呀,難道學期中的成績單已經寄到了?

  天哪!真是糟糕,晚了一步攔截!

  「你呀你,說!你今天究竟在外頭做了什麼好事?嗯?」貝母瞇著眼,瞪著自己女兒。

  「啊啊?今天?」貝巧巧冷汗直流,試圖解釋:「不、不就是和往常一樣……呵呵……上課而已……」

  「是、嗎?」貝母的聲音雖輕,但卻冷得令貝巧巧頭皮發麻。

  「呵呵,老媽、老媽,你聽我說,人家說女人上了年紀是不能發脾氣的,否則一不小心,皺紋會多一條……」

  貝母皺起眉,雙手叉腰,表情十分不悅。「我問你話呢,你給我亂七八糟地扯些什麼皺紋,胡亂回答什麼?」

  貝巧巧一雙眸子不安地轉了轉,「啊……這個……嗯……說來話長……對了……嗯……讓我想想……」

  貝母受不了女兒老是轉移話題,索性直接切入重點:「方才家俊來過,說從今以後不能再送你去上學了,說,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貝巧巧心裡陡地一驚,心想,嚴家俊總不會將今天早上她存心逗弄他的事情,原封不動地告訴她媽了吧?

  「嗯?」母親投射而來的視線殺氣騰騰。

  貝巧巧心虛地乾笑兩聲。「老媽,你、你別生氣,我真的沒做什麼,家俊他究竟是怎麼說的……呵呵……」

  「他說他已經高三了,功課繁重,以後要早點到學校,所以沒有辦法每天來接你上學,這是真的嗎?」

  貝巧巧一聽,心裡懸空的大石立刻落地。

  呼,好哩加在!

  嘖,害她嚇得冷汗直流,原來沒什麼事嘛!

  心裡一輕鬆,貝巧巧講話也順多了。「媽,人家他說的也沒錯啊,你看我每天遲到,還累得他每天也要陪我遲到,他今年都已經高三了,是要考大學的人了,學業重要啊!L

  「那你不會早點起床?」貝母冷冷地朝女兒橫去一眼。

  「哎呀、哎呀,不是我不肯早點起床,但是周公實在太喜歡我了,我、我也沒辦法啊。」貝巧巧一臉無辜。

  「書不好好念,一天到晚就只會嘻皮笑臉!」貝母斥責道,但語氣裡仍掩不住對女兒的寵愛。

  「嘻嘻,嘿嘿……」貝巧巧裝起傻來。

  貝母沉吟了片刻,輕歎口氣。「唉,時間過得真快,家俊都高三了,不久就要上大學了。」

  「是啊、是啊。」貝巧巧連忙點頭稱是,一想到再不久,嚴家俊便要離家上大學去,她的心裡便忍不住雀躍。

  貝母凌厲的視線匆地又朝女兒投射過去。「你小心你自己的皮,已經高二了,也沒多久可以混,考不上大學,我就送你到工廠裡當女工!」

  「是、是,會努力、會努力……」貝巧巧乖巧地連聲稱是,甚至還乖乖地立正站好。

  「巧巧。」

  「是,老媽。」

  貝母狐疑地睨著女兒。「你真的沒有欺負家俊?」

  「沒有、沒有。」貝巧巧連忙搖手否認。

  「真的?」貝母心裡還是有些懷疑,自己的女兒她自己心裡有數。

  見老媽一副不肯相信的模樣,貝巧巧忍不住抱怨:「媽,你這樣懷疑我真是太傷我的心了,你是我媽耶,胳臂怎麼老往外彎?家俊他都這麼大的人了,又不是小孩子,我怎麼能欺負他?」

  貝母聞言,不禁歎了口氣。「那好吧,晚上你帶盒巧克力到他家跟他道謝,要記得好好地謝謝人家這幾年來每天陪你上學,知道嗎?」

  「知道、知道,晚飯後就過去。」貝巧巧表面上點頭如搗蒜,心裡則為自己的計謀成功而大樂。

  太好了,終於擺脫嚴家俊的監控,以前老讓老媽派來的眼線跟著,害她都沒有蹺課的機會,明天她肯定要蹺課一天,嘻嘻!

  「你爸快下班了,還不快去洗澡吃飯,在那傻笑個什麼勁?」

  「是,老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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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9 00:11:51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喂,給你的。」貝巧巧一進嚴家俊的房間,便不客氣地將手裡的一盒金莎丟到他的書桌上。

  嚴家俊正坐在旋轉電腦椅上專心地溫習功課,回身一見是她,眉頭不禁皺了幾分。

  「你怎麼進來的?」

  「拜託,當然是你媽給我開門的,這有什麼好大驚小怪?」從小到大,她走他家像是走自家廚房,他問這話才奇怪。

  「這是什麼?」他拿起巧克力,疑惑地問道。

  「看不出來是金莎嗎?」她真懷疑他究竟是天才還是白癡,居然這麼蠢的問題都問得出口。

  對於貝巧巧不甚禮貌的言辭,嚴家俊一點也不以為意,只是淡淡地道:「我當然知道這是巧克力,只是……為什麼?」

  「我媽叫我拿來給你的,說是謝謝你這幾年來每天送我到學校去。」她嘴上雖這麼說,但語氣裡卻讓人感受不到一丁點道謝的意味。

  她的懶骨頭又開始犯病,她站不住,於是隨意躺到他的床上,為自己找了個最舒服的姿勢。

  她是屬於那種能夠坐就絕不站著,能躺著就絕不坐著的那種人!

  一股淡淡的清香因她靠近棉被而撲鼻而來,她輕易地認出這個味道,淡淡的,極乾爽清淨的味道,是屬於他的味道!

  貝巧巧一雙眸子骨溜溜地打量起他的房間。

  兩家鄰居多年,這不是她第一次到他的房間,說實話,他整齊的房間擺設,的確和她那紊亂的狗屋有天壤之別。

  有時她真懷疑老天爺是不是給錯了性別!

  這傢伙生得眉清目秀,骨架子又完美得可當模特兒,人又愛乾淨,又會唸書,外語能力特好,運動方面也拿手……上個月的校際運動會上,他才拿過一個兩百公尺短跑的冠軍,出盡了風頭!

  反觀她自己,才一百六十公分出頭,既不會唸書,又不會整理家務,還是太平公主一族,唉,真是太不公平了!

  唉,這傢伙果真是專門出生來讓她顏面掃地的!

  「你留著吃吧。」他將巧克力遞回給她。

  「咦?為什麼?特地買來給你的耶!」她半坐起身來,皺著眉瞪他。

  這傢伙真是不是好歹,這是她方才特地到巷口的7-ELEVEN,犧牲了她一百多元的零用金買來的,他沒有一臉感動到不行的模樣就算了,居然還說要還給她?

  他轉回身子繼續看他的書。「我不太愛吃甜的。」

  「你、你、你這是什麼話?」貝巧巧生氣了,一雙杏眼圓滾滾地瞪著他。「你這樣叫我……嗯嗯……叫我回去怎麼跟我媽交代?」

  一時情急,她找不出其他的話反駁,只得把老媽搬出來一用。

  他的態度仍是雲淡風清。「就說我謝謝她了,不過真的不用那麼客氣,巧克力還是你拿回去吃吧。」

  貝巧巧氣得咬牙切齒、小臉泛紅、手腳顫抖,不過因為在他的身後,嚴家俊並未發現。

  好啊、好啊,嚴家俊,你竟然這麼不給面子!

  她將金莎丟到床上,企圖讓自己即將失控的怒火降溫。

  這傢伙竟然這麼不在乎她的感受,又加上自己的老媽特別地偏愛這臭小子,這新仇又加上舊恨,他和她這個梁子結大了!

  哼哼!她暗中發誓,她一定要報這個仇!

  她一定要想辦法拐上他,讓他嘗嘗他重視她,多過於她重視他的滋味究竟如何!

  想到今天早上她的「色誘」之計挺成功的,把他嚇得落荒而逃,她對自己的報仇大計更加胸有成竹。

  哼哼,就這麼辦!

  心念已定,她立即壓下怒火,換上一副天真無害的笑容,「ㄟ,金莎很好吃的,不會太甜,你要不要試試?」

  她打開包裝盒,取出一粒金莎巧克力,甚至體貼地為他剝開金色鋁箔紙包裝,遞到他的面前,巧笑倩兮地說:「張口,啊……」

  貝巧巧這過分嬌柔的動作令嚴家俊全身發麻,他下意識地退了一步,與她拉開一些安全距離。

  「你幹什麼?」

  「沒幹什麼啊,只是——餵你吃金莎罷了。」她聳聳肩,一副沒什麼大不了的語氣。

  「我、我不用人喂!」他鐵青著臉,皺眉瞪住她。

  「家俊,你幹嘛臉色這麼難看?我跟你小時候還一起洗過澡呢,忘了嗎?」貝巧巧睜大一雙晶燦的眸子,笑咪咪地望著他。

  聞言,嚴家俊臉色頓紅,驚道:「什、什麼時候?」

  「就是嬰兒時期啊!」貝巧巧說得臉不紅、氣不喘,存心逗弄這書獃子。

  「啊?」嚴家俊愣了愣。「那、那也算?」

  貝巧巧故意擺起臉色,一臉受傷的表情。「當然算,這麼重要的事你怎麼可以忘了,難道你想不認帳?」

  「啊?」嚴家俊真的呆住了,眼前究竟是什麼情形?

  要他認帳?究竟是認什麼帳?

  「那、那是小時候的事,我、我、我忘了。」許久,他只能紅著臉,訥訥地吐出這句話。

  事實上他不是忘了,他是根本沒、印、象!

  「算了、算了。」貝巧巧一副很好商量似的。「忘了就算了,總之你要負責。」

  聞言,嚴家俊手腳發冷。「負、負什麼責?」

  天,他什麼都沒做啊!

  貝巧巧瞧他那副窘迫模樣,心裡很是得意。「你只要負責把這盒巧克力吃光,我就原諒你。」

  哼、哼,他不愛吃甜的,她就偏要使計讓他把這一盒巧克力給全數吞下!

  「啊?」嚴家俊臉色發青。「全、全部?」

  「對,全部。」貝巧巧笑得天直無害,一抹詭光滑過眼角。「而且還要我餵你吃完才行喔!」

  「為、為什麼?」嚴家俊困難地吞吞口水。

  「為了表達我的誠意嘛。」

  「不、不用了,真的不用了……」

  「不行!」貝巧巧將一顆剝了包裝紙的巧克力遞到他面前。「來,快點乖乖地張嘴把它吃掉。」

  隨著貝巧巧不斷朝自己靠近的動作,嚴家俊的心跳也隨著加速。

  他發現她今天和平常很不一樣,雖然還是一樣刁鑽,但是……呃……很女性化!

  她的眉眼似乎泛著不尋常的光彩,她的唇紅潤得如熟透的櫻桃,她的聲音嬌柔得像能掐出汁來似的,還有她那瞧他的眼神,著實令他心跳加速,面頰發燙。

  他不善人際關係,總是忙於課業、考試,她是他唯一一個接觸的女生,她不住地向他散發青春的氣息,這令他的呼吸更紊亂了。

  發愣中,他不知不覺地依言張開嘴,吞下了一顆巧克力,貝巧巧見計謀成功,眼睛發亮,那光彩也跟著炫惑了他的眼。

  「巧巧……」他有些靦腆地睨著她。

  「嗯?」她回以一記迷死人的笑容。

  她的笑容太過甜美,她燦亮的眸子不禁迷惑了他青澀的感情,嚴家俊只覺心中酸酸甜甜的,他自己也說不上來那是什麼樣的感覺。

  只是隨著巧克力含在嘴裡,巧巧這個名字也跟著悄悄地融化在心裡……

  「你、你今天究竟是怎麼了?」他問出了心中的疑問。

  她今天早上在大街上非常親密地摟住他的手臂,害他嚇得丟下她逃跑,現在又特地買巧克力來,說要答謝他多年來每日陪她上學,他忽然發覺她變得好陌生,完全不像是他記憶中的那個鄰家小妹妹。

  他匆然發現,那個小時候時常梳著兩條小辮子的鄰家小妹妹,呃,好像……長大了!

  她不再是隔壁那個穿著可愛卡通圖案的三歲小妹妹,如今的她,已是十六歲的青春少女,散發活力與熱力。

  貝巧巧在心裡冷笑,但表面上卻仍是平靜無風。「沒什麼啊。」

  嚴家俊深吸口氣,「你為什麼突然對我這麼……呃……好?」事實上,他想說的是「親熱」,但話到嘴邊又換了說辭。

  「沒什麼啊。」貝巧巧四兩撥千金,並未直接回答他的問題。

  「巧巧……」

  「唉喲,因為我知道你是好人啊。」

  「呃?」

  「我爸爸媽媽喜歡你,我也喜歡你,這還不夠?」

  她軟軟的語調在他的心裡掀起不小的波瀾。「巧巧……我……」

  貝巧巧打斷他:「張口,再把這一顆吃下去……」

  不知不覺之中,他臣服了,讓她餵下一顆又一顆的金莎……

  巧巧花了一些時間,才半威脅、半哄騙地,讓他把一盒金莎全數吃完,回到家裡,老媽已經等在客廳。

  「怎麼那麼久才回來?」

  貝巧巧聳聳肩,得意的笑容掛在小臉上。「沒什麼啊。」

  「那家俊怎麼說?喜不喜歡你買的巧克力?」

  「哼!」貝巧巧高傲地轉頭,頭髮也隨之飛揚。「我買的怎麼可能會不喜歡?他還當場全部吃完了呢!」

  「啊?」

  「好啦,我去洗澡睡覺了!」

  事實上,貝嚴兩家比鄰而居,中間只有一牆之隔,對襯的室內結構,因而讓貝巧巧的房間與嚴家俊的房間,也只有一牆之隔。

  回到房裡,貝巧巧第一件事就是爬到床上,將耳朵緊貼住牆,仔細地聆聽隔壁有沒有什麼異樣的聲響。

  嘻嘻,那傢伙真是生嫩得很,她只消對他拋拋媚眼,他就像個傻子一樣任她宰割,吃完整盒巧克力,他的胃現在一定在作怪吧?

  呵呵,真是個傻小子!

  貝巧巧沒有料到的是,此刻,嚴家俊正靜靜地躺在床上,睡意全無的想著她。

  儘管明日有重要的小考,但他心裡全是貝巧巧那愛笑的眼、愛笑的臉……

  他的腦海裡全是她!

  他疑惑著,為什麼她今天對他特別的不同?

  「唉喲,因為我知道你是好人啊。」

  「我爸爸媽媽喜歡你,我也喜歡你,這還不夠?」

  她的話給終旋繞在他的腦海裡,她說她喜歡他,他不禁疑惑這話裡究竟有沒有什麼特別的意思。

  她說喜歡他呢……

  不知怎麼地,他的心口始終縈繞著一股淡淡的甜蜜感受,嘴角忍不住往上揚起一抹幸福的弧度。

  他從來沒有注意到,原來……他的巧巧長大了!


  星期天,嚴家俊照例到市立圖書館去看書,沒想到一走出家門,貝巧巧已經等在門口,笑咪咪地望著他。

  「巧巧?」他的心口匆地一動。

  她今天著了一件米色的上衣,外套一件粉紅色的兔毛外套,下身著了一件可愛的毛料格子裙,頭上還戴了一頂素色且編有花紋的毛料帽子,不僅如此,她還上了淡妝,整個人看起來格外的亮麗,他不禁看得呆住了。

  貝巧巧見他看得兩眼發直,心裡不禁得意。

  哼哼,就知道他會有這樣的反應,這樣也不枉她一大早就起床精心打扮。

  「家俊。」她刻意裝出甜膩的嗓音。

  「你……呃……你在等誰?」

  「傻瓜,等你啊。」這傢伙真不知道是天才還是白癡,她等在他家門口,難道還會等其他人?

  「為什麼?」他愣愣地問道。

  「你不是每個星期天都上圖書館?我跟你一起去。」

  「跟我一起去?」

  「是啊,我明年也要考大學了,要用功點才行。你看,我把要溫習的課本都帶來了,不會的你剛好可以教我。」

  「嗯,那好。」他想不出來有什麼理由可以拒絕她,只好答應她。

  「好無聊喔……」貝巧巧無聊地趴在圖書館的桌上,不住地申吟。

  這地方好悶,她好想離開!

  坐在她對面的嚴家俊將書本推到她面前,語氣關心地道:「是不是哪裡不懂?我可以教你。」

  貝巧巧沒好氣地瞪著課本上一行又一行密密麻麻的文字,那些印刷字體不知為什麼,全部變得像變形蟲似的,扭曲成一團。

  不行,她沒辦法專心看書!

  這地方對她而言,簡直像座監獄,無聊透頂!

  「我……我看不下去……」她虛弱地癱在桌上,覺得呼吸困難。

  已經在這裡枯坐了有兩個小時了吧?剛開始的半個小時,她還能維持淑女的形象,乖乖地坐在位子上看書,之後便慢慢地原形畢露。

  嚴家俊歎了口氣,對這樣的結果一點也不意外。

  「這樣好了,如果你對教科書沒有興趣,你可以到架子上去找你有興趣的書,這樣可好?」

  「不要、不要。」她拉著他,半撒嬌半強迫他收起書本。「天氣好熱,我們去吃冰。」

  「熱?」他愣了愣,疑惑地問道:「可是這兒不是有冷氣?」

  「不管啦,走啦。」也不管他是不是同意,貝巧巧硬是要他跟她離開。

  拗不過她,嚴家俊只好同意。「好吧。」

  進了學校附近的冰店,才坐定,貝巧巧便看見兩個一向在學校裡與她不太對盤的同學,遠遠地走來。

  「糟糕!」她急忙想拉著嚴家俊離開,但同學已經眼尖地看到她。

  「巧巧,這位是……」其中一名同學笑問道。

  「淑芬,玉珍,你們也來吃冰啊?」貝巧巧一臉苦笑。

  「是啊。」被喚作淑芬和玉珍的兩位同學,好奇地瞟向和貝巧巧同坐一桌的清秀男生。

  「男朋友?」淑芬問道。

  貝巧巧心裡一緊張,忙道:「你們不要誤會,他是、是我鄰居啦!」

  「喔,就是你媽要他每天送你來上學的那個男生?」玉珍瞇著眼笑道。

  聞言,貝巧巧心裡一陣尷尬,臉色十分不自在。

  「你們好,我是嚴家俊。」嚴家俊禮貌地自我介紹,甚至伸出一隻手準備和對方握手,卻惹來淑芬和玉珍一陣笑。

  「呵呵……」

  貝巧巧青了臉色,按下他伸出的手,壓低嗓音在他耳邊道:「你別那麼老土好不好?」

  嚴家俊愣了愣,不知道自己哪裡做錯,惹她不快,但他仍是小聲地道歉:「喔,對不起。」

  瞧他對貝巧巧那樣必恭必敬的模樣,淑芬和玉珍不禁笑得更大聲了,「呵呵呵……」

  玉珍甚至揶揄道:「好紳士喔。」

  「家俊,我突然不想吃冰了,我們走吧。」

  貝巧巧尷尬到了極點,正想要拉著讓她丟臉到極點的嚴家俊離開,玉芬卻擋住他們的去路。

  「等等。」玉珍擋住兩人。

  「做什麼?」貝巧巧沒好氣地道。

  「下個星期天有個露營,要不要去?」

  「家俊要考試,沒時間。」貝巧巧想也不想便直接回答。

  沒想到嚴家俊卻立刻「十分為她著想」地體貼道:「沒關係,偶爾出去透透氣也好。」

  貝巧巧臉色乍青乍白,這傢伙是怎麼回事?老是和她唱反調?

  「那好,就這麼說定了。」玉珍向兩人眨眨眼,便和淑芬兩人離開。

  她們前腳一走,貝巧巧便立刻垮下臉,雙手環胸,氣呼呼地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哼!」

  見狀,嚴家俊不解地望著她。「巧巧,怎麼了?」

  「哼!」貝巧巧不悅地撇開臉。

  嚴家俊這傻小子讓她在同學面前丟臉丟死了,她幾乎可以猜想明天上課,一定全班都會知道這件事。

  「巧巧,你生氣了?」嚴家俊幾乎是討好的問。

  「我當然生氣了。」貝巧巧氣呼呼地嘟著嘴。

  「我……」嚴家俊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做錯了什麼。

  「你……」貝巧巧嗔怒地瞪著他,卻一句話也說不上來,這土包子真的是土到可以。

  「巧巧,是不是我說錯了什麼?」

  「你別一副這麼有禮貌的樣子好不好?」她沒好氣地抱怨。

  她真懷疑這傢伙是不是生錯了時代,這麼文質彬彬有教養的模樣,活像是徐志摩時代的代表人物。

  「呃?」嚴家俊愣了愣,有禮貌也錯了?

  貝巧巧又繼續開炮:「她們約我們去露營,我都已經說你沒有時間了,你幹嘛還說出去透透氣也好?你看不出來我在拒絕她們嗎?」

  「我以為你想去。」嚴家俊一臉抱歉地道。

  「算了、算了,真的是被你氣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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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9 00:12:13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巧巧,老實招來,嚴家俊真的不是你男朋友?」玉芬一面烤肉、一面小聲地朝貝巧巧問道。

  「拜託!」貝巧巧嚇了一跳,忍不住翻了翻白眼。「他那麼土,我怎麼會看上他?」

  「是嗎?」玉芬睨了她一眼,將肉片翻面,又道:「嚴家俊功課又好,高高瘦瘦的,人又斯文,運動方面也行,上一回校際運動會不是還拿到短跑冠軍?我知道我們隔壁班的一個同學就很喜歡他。」

  「呃?」貝巧巧愣了愣,沒想到真的有女生喜歡他,心裡劃過一抹奇異且難以形容的感覺,刺刺麻麻的,極不舒服。

  玉芬又接著道:「不過人家看他每天送你來上學,還以為他是你的男朋友,所以特地請我來打聽一下。」

  聞言,貝巧巧心裡冒上一抹前所未有的複雜情緒,她實在無法想像有其他的女生會喜歡她的家俊……呃,不,是她家隔壁的家俊!

  玉芬睨了她一眼,見她似乎在神遊中,遂推了她一把。「幹嘛?在想什麼?」

  貝巧巧倏地回過神,愣愣地道:「喔,沒什麼。」

  「怎麼樣?」玉芬朝她挑高一道眉。

  「什麼怎麼樣?」她愣道。

  「既然你說嚴家俊不是你的男朋友,那麼就介紹給我們那個隔壁班的同學認識,人家哈很久了,呵呵。」玉芬笑道。

  「呃?」貝巧巧再次愣住,不知怎麼的,她的心裡很不願意,非常不願意將嚴家俊介紹給別的女生……

  一想到家俊的身邊多了一個女生的影子,她的胃便不自主地一陣緊縮。

  玉芬瞇著眼睨著她。「怎麼樣?瞧你失神的樣子,捨不得啊?」

  「啊?哪有?」貝巧巧怕讓人看出她心裡那抹奇異的情愫,下意識地將自己武裝了起來,一臉不在乎地道:「你開什麼玩笑?我怎麼會捨不得?我巴不得嚴家俊趕快去找別的女生,省得老跟在我身邊,當我媽的眼線,哼!」

  「喔?」玉芬挑高一道眉。

  貝巧巧怕對方不信任她似的,又趕緊道:「你不相信我啊?我才不會在乎他呢!他呀,不過是我媽安排在我身邊的眼線,平時兼跟班、跑腿。」

  不知怎麼地,為了維護自己的尊嚴,她故意在同學面前說出這番自大的違心之論,還將家俊給貶得一文不值,貝巧巧心裡並不如想像中那樣爽快,反而感覺心頭沉沉的,難受極了。

  玉芬笑道:「喔?那麼你的意思是說,你叫他去做什麼,他都會做了?」

  「那、那當然!」

  「那好,我們來做一個實驗。」玉芬朝她調皮地眨眨眼。

  貝巧巧胸口匆地打了個突,一抹不祥的預感猛地襲上心頭,她不安地望著玉芬。「什、什麼實驗?」

  「你現在先躲到草叢裡,我再騙嚴家俊說你落水,看他會不會跳下水救你,這樣就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會為你做任何事了。」玉芬眨著眼道。

  「什麼?」貝巧巧驚呼一聲。她知道嚴家俊雖然運動方面很行,但就是不會游泳!

  她還記得小時候某個暑假,她還和他一起上過游泳課,但他怎麼就是學不會游泳,還被同學笑是旱鴨子。

  「怎麼樣?」玉芬一臉詭笑。

  「不,不行!」貝巧巧巧沒多想便拒絕。

  「呵呵。」玉芬一臉訕笑道:「早就知道你捨不得,還說嚴家俊不是你的男朋友?」

  「不是這個樣子!」貝巧巧激動地站起身。「嚴家俊不會游泳。」

  「喔?是嗎?」玉芬挑高一道眉,顯然不相信對方的話。

  「是真的!」

  「拜託,嚴家俊運動方面那麼拿手,又會打籃球,又是短跑健將,怎麼可能不會游泳?」玉芬一臉受不了的模樣。

  貝巧巧急於解釋:「玉芬,你聽我說……」

  玉芬搖搖手。「唉,別說了,我只是開玩笑罷了,就算你不當嚴家俊是男朋友,人家都看得出來其實他是很喜歡你的。」

  「什、什麼?」玉芬的話令她越來越心慌。

  她從來沒有正視過她和嚴家俊的關係,與未來發展的可能性,只是純粹地將他當成是隔壁的鄰居外兼老媽的眼線……

  玉芬一臉曖昧地朝她擠擠眼,又道:「我不過是隨便測試你一下罷了,現在看來,其實你也很喜歡他吧?」

  「我、我哪有?」貝巧巧嚷了一聲,臉紅地否認。

  「還不承認?」玉芬嗤了一聲,一手指向烤肉區旁邊的一處天然池塘。「大伙都在那裡玩水,這個水池那麼淺,瀑布又那麼遠,水深不過及胸罷了,瞧你一臉擔心的樣子,還說不喜歡他?」

  「我……」貝巧巧欲加以否認,卻讓玉芬截斷她未說完的話。

  「死鴨子嘴硬……」

  「好!」貝巧巧匆地嚷了一聲,似乎是中了玉芬的激將法。

  「呃?」玉芬讓她的音量嚇了一跳。

  「好,要做實驗就做實驗……」貝巧巧心跳如打鼓般狂跳,心裡七上八下,但是為了不讓人家以為她和嚴家俊之間有什麼「特殊」的情感,她、她、她……也顧不了那麼多了!

  貝巧巧心口惴惴不安,心想,就如玉芬所說,這個水池看起來也沒很深,應該、應該沒什麼關係吧?

  她只是小小地實驗一下而已,嚴家俊性情一向溫和,應該、應該不會介意吧?

  「真的?」玉芬喜道。

  「我……」

  「到底怎麼樣啊?」玉芬開始顯得不耐煩。「不要就算了,你真是奇怪,明明就和嚴家俊是一對,幹嘛死不承認?」

  「好,要做實驗就做實驗!」貝巧巧呼道。

  真是氣死人了,一想到讓人誤以為她和嚴家俊是一對,她便無來由地心慌,小臉也跟著漲紅,那個書呆子……誰要和他是一對?

  玉芬一臉詭譎地瞇起眼。「那好,你先去草叢裡躲起來。」

  貝巧巧愣了愣,心裡不斷地湧起朵朵黑雲。

  迎上玉芬那存心作弄的眼神,她的心裡猛打了一個突,但現下也管不了那麼多了……

  「嚴家俊,救命啊,巧巧落水了!」玉芬站到池邊大聲呼喊。

  嚴家俊飛快地奔來,一張臉早已嚇得灰白,他激動地抓住玉芬的肩膀。「你說什麼?巧巧呢?」

  玉芬雙眼轉了一圈,假裝緊張地道:「她、她剛剛還站在這裡,一不小心就掉下水去……呃?」

  噗通一聲,嚴家俊未聽完玉芬的話,已一頭躍下水池,還一面大吼:「巧巧、巧巧,你在哪裡?」

  貝巧巧隔著草叢看著嚴家俊在水裡拍打著水花,心頭慌慌地狂跳。

  匆然間,有女生尖叫:「啊,有人落水了!」

  又聽見玉芬道:「沒關係,這裡不深,站著就不會淹死。」

  「不是啊……」有人指著一旁的警告標誌,情急地嚷道:「這裡有暗流,水流很強,站不穩的,快救人啊!」

  「什麼?」玉芬驚呼一聲,小臉霎時刷白一片。

  「家俊!」躲在草叢中的貝巧巧看著嚴家俊在水中載浮載沉的模樣,早已按捺不住,立刻由草叢中奔出,噗通一聲,也跟著跳下水。

  「咳咳……巧巧。」嚴家俊滿眼的水花,朦朧間見到她往自己游來。

  「扶住我的肩膀,我帶你回岸邊。」貝巧巧奮力地抓住他,瞧他狼狽的模樣,心裡愧疚得要死。

  「咳咳……咳咳……巧巧……你沒落水……」嚴家俊吃了不少水,喉嚨早已疼痛不堪。

  貝巧巧在水裡一面努力撐著他的身子,雙腳一邊不停地滑動,心驚地大吼:「家俊,對不起、對不起……我只是和你開玩笑的……」

  開玩笑?

  儘管在水裡載浮載沉,嚴家俊當下心頭仍是狠狠一窒,知道真相,比面臨可能被水淹死的危險更令他心揪。

  「咳咳……」他已經明白了,巧巧並沒有落水,這一切只不過是一場作弄的遊戲罷了。

  他為了她差點滅頂,因為她的「開玩笑」而差點淹溺……這一刻,他開始恨起自己的「在乎」!

  「先別講話。」貝巧巧努力地扶住他,這時已經有人丟過來一隻救生圈。

  「咳咳……」嚴家俊已經喝了不少的水,只能虛弱地扶住救生圈,意識已經漸漸地遠離他。

  「家俊、家俊……」貝巧巧拍著他的臉頰,試圖令他保持清醒。

  「呃……咳咳……」

  貝巧巧抓著他虛脫的手臂,急哭了。「家俊,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求求你清醒一點,抓著救生圈,我先帶你上岸。」

  貝巧巧心中難過不已,奮力地將他拖到岸邊,幾個男生合力將嚴家俊拖上池岸。

  不久,救護車來到,一陣忙亂之後,很快地將嚴家俊送上救護車,載往村近的醫院。

  經過一番搶救,嚴家俊並沒有生命危險,不過因為吃水太多,喉嚨因而受傷,暫時無法說話。

  貝巧巧等在病房門口,腦袋一片混亂,身子也微微發顫,小臉早已嚇成雪白色。

  嚴家的父母趕到了醫院,見到兒子總算沒事,遂稍稍地放下心來,聽到幾個同學說是貝巧巧奮不顧身跳下水救他,他們感激地痛哭流涕。

  但貝巧巧除了不停地掉淚之外,什麼都說不出來,只是一逕地搖著頭。

  嚴父嚴母當她是受了極度的驚嚇,也就沒問太多,只是一逕地安慰和道謝。

  緊接著,嚴家父母送貝巧巧回家,她回到家裡便倒在床上痛哭,為自己幼稚的行為後悔不已。

  貝母早已得知郊遊出了意外的消息,見到女兒平安回來,心裡終於放下一顆大石。

  她輕拍著女兒的背脊,慈愛地道:「巧巧,回來就好、回來就好,乖,別哭了,媽給你煮了豬腳麵線,壓壓驚。」

  貝巧巧抱著母親,痛哭失聲。「媽……」

  貝母摟著女兒,心裡也跟著一陣難過。「巧巧,乖,別哭了,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家俊他……嗚嗚嗚……」

  「我聽隔壁嚴太太說家俊他沒事了,不過還需要在醫院觀察幾天,別擔心,他沒事了。」

  「嗚嗚嗚……」一想到自己幼稚且荒唐的行為,貝巧巧便愧疚地想挖個洞將自己埋起來。

  她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哪一根筋不對,竟然和玉芬做那什麼該死的實驗?這又證明了什麼?

  簡直是荒唐透頂!

  她好後悔,真的好後悔……

  「乖女兒,先別哭了,跟我到廚房吃碗豬腳麵線驅驅霉氣,明天我再帶你到廟裡壓壓驚,乖。」

  「嗯。」貝巧巧以手抹去淚珠,情緒稍梢鎮定之後,這才發現自己幾乎一整天沒吃東西,還真的有些餓了。

  接連著幾天,巧巧都帶著一束鮮花到醫院去探望嚴家俊,但卻沒行進到房門,只是趁他在熟睡之際望了他幾眼,有時候坐在他的病床邊無聲地掉淚,為自己所犯下的糊塗事而自責不已。

  今天,她如往常一般到醫院去探望他,當她在病房門口躡手躡腳地打算先察看他是否熟睡之際,一名護士小姐在她身後匆然出聲,嚇了她一大跳。

  「小妹妹。」

  「啊?」貝巧巧因為心虛,身子倏地彈跳了一步。

  「對不起,嚇到你了。」

  「沒事、沒事。」她呼出口氣。

  「怎麼不進去看看男朋友?」護土小姐笑著問道。

  貝巧巧瞬間紅了小臉,忙搖著手否認:「護士小姐,你誤會了,我不是……」

  「不用害羞啦。」護士小姐爽快地推著她進門。「你每天都買花來探望他,一定是他的小女朋友。」

  「我……我……」

  「進來吧,我正要來替他量基本體溫。」

  貝巧巧前思後想,最後搖搖頭道:「護士小姐,麻煩你把這束花帶進去給他,我、我、我先走了。」

  說罷,貝巧巧將手裡捧著的花束交給護士小姐,轉頭就跑。

  「喂喂,小妹妹、小妹妹。」護士小姐莫名其妙地接過花束之後,朝她跑開的身影喚了幾聲。

  見對方已經跑開,護士小姐歎了口氣後,便捧著花束進到嚴家俊的病房。「哈囉,今天好嗎?」

  嚴家俊正坐在病床上,望著窗外若有所思,見到護士小姐捧著一束花進來,笑道:「原來每天的鮮花都是你送的?」

  護士小姐替他將鮮花置入花瓶,微微笑道:「才不是呢,我只是跑腿的,送花者另有其人。」

  「喔?是誰?」嚴家俊心裡倏地緊了一下。

  「足一個小妹妹,頭髮及肩,有張圓圓的小臉,長得很可愛,剛才在門口碰到她,她好像不好意思進來,就讓我替她把花送來給你。」

  嚴家俊心口不由自主地緊縮了一下。

  果然是巧巧……

  護士小姐注意到他臉上微微的變化,忍不住以大姊姊般慈愛的口氣問道:「怎麼了?是不是和女朋友吵架了?」

  嚴家俊嚇了一跳,忙否認道:「她、她不是我的女朋友,她、呃,只是我的鄰居。」

  「喔,原來是青梅竹馬。」護士小姐見他臉紅的模樣,忍不住取笑道。

  嚴家俊臉頰更紅。「不是、不是……」

  「別緊張,跟你開玩笑的。」護士小姐將耳溫槍置入他的耳洞,「來量量你的體溫。」

  「嗯。」

  「好了,一切正常。」

  這時,正巧嚴母來到醫院探望兒子,和護士小姐交談一陣之後,護士小姐便離開了。

  「兒子,有沒有好一點?」

  「嗯,只是喉嚨還有點疼。」

  嚴母在病床旁的一張椅子坐下,欲言又止,最後只輕輕歎了口氣。

  「媽,怎麼了?」

  嚴母沉吟了一陣之後,才道:「兒子,能不能告訴媽,那天究竟發生什麼事?有同學說你不是失足落水,聽說是和巧巧有關係……」

  想起那天的情況,嚴家俊胸口忍不住一陣緊縮,沉吟了片刻後搖搖頭道:「媽,你別亂猜,那天是我自己沒有注意到安全,失足滑入水裡,和巧巧一點關係都沒有。」

  「真的嗎?」

  嚴家俊皺起眉,一臉嚴肅,深吸了口氣後道:「是巧巧救了我。」

  嚴母一聽,鬆了一口氣。「那就好,真是多虧了巧巧……唉。」

  嚴家俊深吸了口氣後道:「媽,我想到美國念大學。」

  「呃?」嚴母嚇了一跳。

  「你和爸不是一直都希望我到美國去唸書?」

  這一件事情,父母已經多次詢問過他的意見,但他一直沒有正面回覆過,因為他的心裡總有一個模糊的原因,阻止他前去異鄉。

  而經過這一次的事件之後,他終於意識到,原來巧巧就是那個模糊的原因。

  「你真的想好了嗎?」嚴母看得出來兒子心裡有事,但也明白兒子是不打算明說,於是也不再逼問。

  「嗯。」

  「那……那好吧,今天晚上我就和你爸說去。」

  「什麼?家俊要到美國去唸書?」

  貝巧巧下課回來之後,便由母親的口中聽到這項消息,頓覺晴天霹靂,愣在當場。

  「是啊,今天早上走的。」貝母也覺遺憾,語氣有些難過。「早上的時候有過來道別,這一去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

  一聽到嚴家俊已經離開台灣的消息,貝巧巧心口像是讓人狠狠地掐住。

  這一陣子來她總避著他,是因為覺得還有機會向他道歉,沒想到他竟然連聲再見都沒有跟她說,就離開了台灣?

  貝巧巧先是愣住,隨即胸口湧起一股受傷的感覺,只覺眼眶又酸又澀,片刻,淚珠兒終於忍不住滑落眼眶。

  她將書包隨便一丟就哭著跑上樓,回到她的房間抱著枕頭痛哭。

  貝母看著女兒傷心跑開的背影,忍不住搖搖頭,歎了口氣。

  「唉,這丫頭真是的……」

  還以為她一向喜歡欺負隔壁的家俊,原來心底還是在乎人家的,一聽到人家到美國去唸書,就哭得跟個淚人兒似的。

  貝母歎了口氣,心想家俊這孩子到那麼遠的地方去唸書,連她自己都捨不得,心裡也酸酸的,唉……

  貝巧巧傷心欲絕地抱著枕頭痛哭一場,心裡又酸又澀,晶燦的淚珠一串一串地滑入臉龐,邊哭邊呢喃道:「嗚嗚……死家俊、臭家俊……要到美國去唸書也不說一聲再見……嗚嗚……就這樣走了……嗚嗚……人家都還沒有跟你說對不起……人家……嗚嗚……人家又不是故意的……」

  回想起過去幾年來,他每天送她上學的情景,她的心彷彿讓人刨出一個洞,空虛得不知該拿什麼來彌補,胸口空空洞洞的感覺令她難受極了。

  又回想起她每每作弄他,而他小心呵護自己的模樣,她的心便忍不住又漾起一股濃濃的愧疚。

  「嗚嗚……家俊……我最討厭你……最討厭你了……」

  淚水像是止不住的雨絲,不斷由她的眼眶滾出,不知哭了多久,直到倦了、累了,她才沉沉地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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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9 00:12:35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家俊!」貝巧巧在睡夢中驚叫一聲,整個人彈坐起來,大汗連連,一時分不清楚東西南北。

  她梢稍定下心神,這才注意到微微的冷氣運轉機械聲,還有自己手腕上的身份識別手環,鼻間也隨即聞到刺鼻的藥水味。

  她快速地環顧一下四周,確定了自己正在醫院的病床上,只是不曉得自己怎麼會到了醫院。

  她的前額微微發疼,夢中又夢到了家俊,她努力回想先前發生了什麼事……

  一時間,夢境與現實交疊,她竟分不出來夢境與現實。

  喔,對了,為了趕公車,她好像發生了車禍……

  窗外黑壓壓一片,她知道已經是晚上,只是不知道幾點了,正打算找自己的手錶,一抹男性低沉的聲音至角落暗處響起,嚇了她一跳。

  「醒了?」

  「是誰?」貝巧巧警戒地望向聲源,這才注意到角落暗處的椅子上有一抹身影。

  因為光線昏暗,她看不清楚對方的模樣。

  男人沒再出聲,自椅上站起,緩緩地朝她踱去。

  當貝巧巧看清自暗處現身的人時,她驚呼出聲:「真的是你!」

  天哪,這一切竟然不是夢,真的是他!

  嚴家俊一雙眸子一瞬也不瞬地睨著眼前的女人,冷峻的五官藏住了內心真實的情緒。

  她方才醒來之前竟然喊著……他的名宇?

  她這是什麼意思?十三年前讓他傷透了心,十三年後還這麼容易撩撥起他的情緒?

  他開始恨起自己,花了十三年的時間,還是學不會如何不讓這個女人牽動自己的情緒!

  眼前這男人令她感到既熟悉又有些陌生,印象中的家俊是柔和的,而這個男人的眼神卻魔魅得有如一匹狼,揪緊了她的心。

  承受不了他那具有壓迫性的眼光,她下意識地避開他的目光,胸口匆然間漲滿了某些複雜而激動的情緒。

  經過十三年的時光,他已經由一個青澀的小男生蛻變成一個充滿成熟魅力的男人。

  兩人陷入了沉默,彷彿過了一世紀之久後,他低沉的嗓音先打破了僵局。

  「你覺得怎麼樣?有沒有哪裡不舒服?要不要叫醫生來看看?」

  「我……還好。」她虛弱地道。

  「醫生說你因為感冒又淋雨,又受了驚嚇才會昏厥。」

  貝巧巧自嘲地想,真不知自己是因為車禍,還是因為他突然的出現而受了驚嚇,恐怕是後者的成分比較大。

  嚴家俊睨著她,須臾才沉聲問道:「下雨天,為什麼不帶傘出門?」

  「我……我討厭雨。」她別開臉道,心口滑過一抹熟悉的痛楚。

  自從十三年前的那一下午開始,她便討厭跟「水」有關係的東西,就連洗澡都是很快地淋浴過一遍便完成。

  嚴家俊沉吟了片刻,最後只淡淡道:「那麼我先走了。」

  「等等……」她喚住他,心裡掙扎片刻後,才不安地問道:「你回家住嗎?」

  他搖搖頭。「我另外有安排住處。」

  「喔,原來是這樣……」原以為他還能和她比鄰而居,偶而還能見見面,沒想到一切都不一樣了。

  「對了……」他由西裝口袋裡取出一張名片。「先前已經給過你一張名片,不過在趕來醫院的路上可能弄丟了,如果你的傷勢有什麼不妥,這張是我的名片,請你和我聯絡。」

  說罷,他欲轉身離開,但長腳才跨出一步,即讓她出聲叫住。

  「家俊,等等。」她情急地喚住他,快速地望了名片上的名稱頭銜,心臟頓時發麻。

  他停下腳步,無聲地回眸望她,靜靜地等待著她的下文。

  她驚愕的眸子直直睨著他。「你、你、你竟然是太谷公司派來接手華星的新老闆?」

  嚴家俊兩道劍眉微微緊蹙,胸口頓時湧起一抹不祥的預感,果然……

  「我是華星的員工!」

  貝巧巧不敢相信命運竟然跟她開了一個這麼大的玩笑,令她頓時哭笑不得,沒想到兒時讓她作弄的對象,如今卻成了她的老闆。

  「你在哪一個部門服務?」他問道。

  貝巧巧頓時有種自慚形穢的感覺,心口悶悶地道:「八樓的採購部。」

  嚴家俊微微頷首,表示瞭解,隨即又道:「需要我通知你家人嗎?」

  貝巧巧搖搖頭。「不用了,我沒什麼大礙。」

  「那麼,你好好休息。」說罷,他便告辭。

  貝巧巧心裡百感交集,目送著他離開的背影,沒再出口喚他,直到他的身影隱沒於病房門後。

  在醫院觀察一個晚上之後,醫生便讓她出院,並囑咐她多休息、多喝開水,她連連點頭稱是之後,便趕緊辦了出院手續,回到了公司。

  前腳才踏進了辦公室,連彩晶便面容哀戚地迎了上來,貝巧巧立刻注意到辦公室的氣氛很不對勁。

  貝巧巧才在自己的辦公椅上坐下,又讓連彩晶給拉了起來。「巧巧,今天早上新的人事命令已經公佈了。」

  聞言,貝巧巧心臟緊緊縮了一下,一股不好的預感猛地襲上心頭。

  「怎、怎麼樣?」她緊張地問,好怕除員的名單中有自己。

  「巧巧,你的臉怎麼看起來這麼蒼白?生病了是不是?」連彩晶注意到好友的不對勁。

  「沒什麼,昨晚沒睡好罷了。」貝巧巧心虛地別開臉。

  「巧巧,你要知道,人家說危機就是轉機……」連彩晶尚未說完,貝巧巧便打斷了她的話。

  「我被裁員了,是不是?」貝巧巧抬首望向好友,正巧另一名同事抱著一個紙箱靠了過來。

  那名同事表情淒苦地說道:「巧巧,紙箱你要不要?」

  「什麼意思?」貝巧巧蹙起眉丘。

  連彩晶這才說出口:「今天早上上面公佈了人事命令,巧巧你也在裁員的名單之中……」

  「真的……我、我被開除了?」聞言,貝巧巧心口立刻揪緊。

  儘管心裡已經有了預感,但得知自己真的被裁員的這一刻,她仍是十分難過。

  不過想來也沒什麼好意外的,她的學經歷都只算普通,在公司裡也沒什麼特殊表現,被裁好像也是意料中事,但她的心裡就是忍不住難過。

  「巧巧,你還好吧?」連彩晶擔心地問了一聲。

  「我……我真的被裁員了……」貝巧巧心裡亂成一團,自從撞車且意外再次見到家俊的那一刻起,她的心便總是揪緊的。

  「巧巧,別擔心,上面的人說了,資遣費從優,可以拿到七、八個月,生活暫時應該不會成問題,反正外面有的是機會……」

  抱著紙箱的同事見巧巧這麼傷心,同樣被裁員的她也不住地哀聲歎氣。「唉,咱們採購部也沒幾個人,十個人中就裁了三個,咱們的新任總裁好狠,聽說他的中文名字叫嚴家俊。」

  聞言,貝巧巧匆然激動地站起身。

  對啊!明明知道他就是他們公司的新任老闆,她怎麼沒把自己的失業與他聯想在一起?

  同事又道:「沒關係啦!公司給的遣散費還挺不錯的,好幾個月呢!說不定會立刻就找到其他的工作,白白賺了幾個月的薪資……」

  貝巧巧愣了好半晌,立刻將她的解職與嚴家俊的出現聯想起來。

  一定是他下的命令!

  不行,她得找他好好談談!

  「對不起,我還有事……」貝巧巧也不管同事的話尚未說完,便迫不及待地離開位子。

  「喂喂,你上哪去?」連彩晶一臉不解地朝她的身影大喊。

  「我要找他問清楚!」貝巧巧頭也不回地喊了一句。

  貝巧巧心急地衝到他的辦公室想要問個清楚,一古腦就越過秘書將辦公室的門打開,大聲喊道:「嚴家俊,為什麼開除我?」

  沒想到他正在開會,眾人的眼光全聚集到她的身上,登時,貝巧巧尷尬地愣在當場,臉上的紅潮泛到耳根,恨不得有個地洞鑽出去。

  「呃……」當眾人的眼光全集中到她的身上,她才意識到自己莽撞的行為。

  她闖進會議室的舉動也令嚴家俊抬眸,腦海裡不由自主地湧起某段記憶,他的眼底飛快地閃過一抹情緒,但隨即消逝。

  沒想到十三年之後,她這個衝動的性子還是沒變,但是,她這樣衝動地闖進會議室,想做什麼?

  貝巧巧小臉倏地刷紅,僵在原地一時不知該如何才好,愣了一會之後,才趕緊合上門,羞紅著臉道:「對不起、對不起,打擾了。」

  「有事?」嚴家俊冷冽的眸光冷冷地瞄向她。

  「呃……我……」貝巧巧小臉漲紅。

  「有事等我開完會再說。」

  「是,對不起。」貝巧巧難過地退了出去,秘書請她在一旁的會客室的沙發上坐著等。

  望著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貝巧巧沒想到這一等就是將近兩個小時,她的情緒越來越焦躁不安。

  最後,她終於忍不住跑去問他的秘書散會的時間。

  秘書只是懶懶地看看表,「喔,前一個會剛結束,總裁剛剛又開了一個會。」

  於是貝巧巧不得不再坐回會客室的沙發上等,沒想到這一等,又是一個多小時。

  她焦急不安,種種負面的情緒不斷地襲擊著她,沒想到想和他談幾句話居然這麼困難,但她只有選擇忍耐。

  時間一分一秒地飛逝,望望手上的腕表,已經整整過了四個小時了,焦躁的情緒已經令她坐不住,她於是站起身,來回地在會客室裡踱步。

  又過了二十分鐘,她忍不住又跑去問秘書,他的會什麼時候開完,語音未歇,會議室的門已經讓人打開一條縫。

  由門縫裡,她不經意瞧見坐在長桌最前方的他,正朝其他開會的成員道:「就照之前所擬好的計畫去執行,如果沒什麼事就散會吧!」

  他一聲命令交代下去,各級主管便各自領命而去,不一回便收起桌上文件魚貫而出。

  貝巧巧愣愣地望著正發佈命令的嚴家俊,他一舉手一投足無不散發著一股領導者的風範,與一股成熟的男性魅力,她忽然感受到一條深不見底的鴻溝橫在兩人之中。

  她不敢相信眼前這名不住散發著自信的男人,是她印象中的家俊!

  儘管他是她小時的玩伴,但如今兩人的身份地位、學歷,還有人生歷練,都差了一大截,他是上司,她是下屬。

  嚴家俊瞄見了站在門邊的她,心想她足足等了有三、四個小時了吧?

  印象中的她是非常沒有耐性的,難為她這一等就是好幾個鐘頭,於是他心底一軟,喚了一聲:「進來吧!」

  他的嗓音不疾不徐,態度既不熱絡也不特別冷淡。

  貝巧巧無法由他的外表猜測到他的心思,一顆心七上八下,惴惴不安地進了會議室。

  嚴家俊長臂拉過一張椅子,在她對面坐下,與她隔了一張長方型的會議桌相對。

  貝巧巧望著近在咫尺的他,卻又好像遠在天邊,這張會議桌好似兩人之間的無底鴻溝,想到此,她的心裡不禁更加酸澀。

  「呃……」經過方才一嚇,貝巧巧完全忘了此行的目的。

  「怎麼這麼快就出院了?」嚴家俊蹙緊眉丘,省略了招呼,劈頭就問。

  她究竟懂不懂照顧自己?

  「呃,我……」她訥訥地道:「醫生說我沒有腦震盪,只要多休息就應該沒事了。」

  「既然醫生囑咐多休息,為什麼還來上班?」望著她一臉茫然的表情,嚴家俊輕蹙起眉丘,又補充道:「以後上班時間,別這樣冒冒失失的。」

  她的個性這樣冒失衝動,難怪那天撞上他的車,真是!

  「呃……」貝巧巧這才想到她找他的原因,立刻激動地站了起來,雙手用力地拍向桌面,「你、你是什麼意思?為什麼開除我?」

  聞言,嚴家俊眉心蹙得更緊。

  望見他眼底那抹冷峻眸光,貝巧巧這才注意到自己過於激動的態度,立刻不好意思地稍稍收斂一下。

  「我、我找你是因為想知道……」她深深地吸了口氣,壓下紊亂情緒,口氣也緩和了不少。「想知道,為什麼……為什麼開除我?」

  她不安地睨著眼前這個男人臉上的表情,但他平穩的面容卻該死地令她猜不透他的真實情緒。

  「你故意的對不對?」貝巧巧又追問道。

  是了,他一定是故意的,難怪他昨天在醫院臨走前,還特地問了她工作的部門與樓層!

  「你想太多了。」

  貝巧巧深吸口氣,眼神定定地盯著眼前的男人。「你是不是不願意我繼續待在這間公司,以免每天看見我?」

  「沒這回事。」嚴家俊刻意別開臉,避免與她的眸光相對。

  忽然間,一幕熟悉的回憶伴隨著一串銀鈐般的笑聲,湧上他的腦海……

  「那麼你為什麼不敢正眼看我?」她咄咄邁人地道。

  嚴家俊自短暫的回憶中回到現實,不經意迎上她的雙瞳,不禁愣了一下。

  面對她的指控,他心裡竟有一絲心虛,但在商場上打滾多年,他早練就一身隱藏真實情緒的本事。

  暗暗深吸口氣,他抬眸望向她,迎上她那晶燦的眸子,四目交接,他的心口莫名地動了一下。

  「不要開除我,拜託你。」她望著他,一字一字地緩緩要求。

  沉吟了片刻,他仍是搖搖頭。「對不起,我只是公事公辦。」

  說罷,他起身,準備離開會議室,沒想到她比他快一步擋住了他的去路。「等等,聽我說完。」

  嚴家俊冷蹙著雙眉,冷冷地喚了一聲:「貝小姐。」

  陌生的稱呼與冰冷的口吻,均令貝巧巧胸口緊緊揪住,但她現下無法顧及太多情緒,先保住工作要緊。

  儘管在昨天之前,她仍對於裁員名單裡有沒有她不以為意,但不知道為什麼,此刻,她好想繼續待在這家公司。

  沒時間去細想原因,她得先跟眼前這個難纏的男人打交道。

  「你究竟為什麼裁我?是不是因為十三年前……」她頓住,因為望見他眸裡一閃而逝的難堪與痛苦。

  「什麼十三年前?過去的事不要再提!」他低低嚷了一聲,音量雖不大,卻讓人輕易地感受到他不悅的情緒。

  她倏地住口,心虛地漲紅臉。

  嚴家俊嗓音更加冷峻。「公司自有公司的考量,審核員工的去留標準,是依據於員工對於公司過去幾年的貢獻,公司若將你裁員,一定有公司的原因,這和私人原因一點關係也沒有。」

  貝巧巧不滿地道:「剛才上來之前,我已經先去看過人事命令,採購部裡另一個陳性男職員,去年因為簽約前沒做好調查,就和一家韓國工廠簽約,結果韓國工廠倒閉,令公司賠了兩千多萬,這件事公司上上下下都知道,他為什麼沒有在裁員的名單中?」

  她貝巧巧自認在公司七年來,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雖沒什麼貢獻,卻也沒出過什麼大紕漏,那個姓陳的沒被裁員,反而是她被裁員,她打心裡不服!

  「不用多說了,人事命令已經發佈。」語畢,他便越過她,跨出會議室,表示不願多談。

  「等等。」她再次攔住他,眼眸裡閃著一抹頑固。「至少我要知道我被裁員的原因。」

  嚴家俊瞪著眼前這名比自己小一個頭的女生,她還是和十三年前一樣的固執,印象中,她自小便樣樣事都得弄個清楚才行。

  「不用多說了,這是公司的決定。」他的前額已經隱隱作痛。

  他越來越相信自己的決定是對的。他早早就吩咐下去,將她放在裁員的名單中,否則讓她繼續待在公司裡,他相信自己的麻煩只會越來越多。

  「不要一直說公司、公司,你是公司的最高主管,你可以做主。」

  嚴家俊沒有答話,冷冷的眸光直盯著她。

  「你讓我做,我做什麼都可以。」她用近乎哀求的口吻說。

  嚴家俊轉過身去,背對著她,雙眉間因痛苦而緊揪著。

  他不懂自己究竟是怎麼回事,為什麼她這麼容易影響他的情緒?

  他厭惡自己無法掌握情緒,一股悶氣不由地自胸口緩緩升起。

  「你一定要這樣咄咄逼人嗎?」他轉過身對面她,不悅地朝她說道。

  儘管貝巧巧心裡閃過一抹受傷的感覺,但她仍強自振作情緒,答道:「我沒有咄咄逼人,我只是就自己的權利範圍內要求應有的權利,基於一個在公司待了七年的員工……」頓了一下後,她深吸口氣後繼續道:「我只是試著和頂上老闆協調去留的問題。」

  瞧她說得振振有詞,嚴家俊愣了一愣。「說什麼你都不放棄?」

  貝巧巧愣了一下,其實心裡也不懂,為什麼她這麼想繼續待在這家公司,因為公司裡有他嗎?

  她先是讓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旋即又想,自己可能只是想找機會彌補十三年前的事。

  原以為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他了,沒想到老天可憐她每天在自悔中度過,送了她一個與他再見的機會,說什麼她都不願放過。

  既然老天爺都這麼賞臉了,她自己也要把握住機會才行!

  嚴家俊深吸口氣,一向清明的思緒,讓眼前這個倔強的小女人弄得有些混亂,但想到過去種種,他當下就作了個決定。

  「對不起,請你尊重公司的決定。」說罷,他便轉過身去,不再理會她。

  他不想再讓她以為,她可以像十三年前那樣,隨心所欲地影響他的情緒!

  說他狠心也好,說他頑固也好,總之過去的十三年,她所帶給他的陰霾,令他逃離台灣整整十三年,這樣的情緒可不是三言兩語便能消滅得掉的。

  他知道自己無法和她共事,只要一想到她就在自己辦公的範圍內,他就無法忍受!

  「你、你、你……」貝巧巧氣得咬牙切齒,不敢相信他竟然比她還要頑固。

  她好話說盡,這男人竟然還這麼無動於衷?

  「你、你、你假公濟私!」她氣得小臉發紅。

  她都這樣低聲下氣地求他了,他的態度竟然還是這樣冷硬?

  「隨便你怎麼說,對不起,我還有事,先走了。」說罷,嚴家俊便頭也不回地邁出了會議室。

  望著他離去的背影,貝巧巧心裡燃起了鬥志——

  她一定要纏著他,直到他接受了她的歉意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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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9 00:13:02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嚴家俊若是以為她會就此放棄,那就太小看她了!

  晚上九點,嚴家俊在外頭自行用過餐後,才踏上自己位於台北市黃金地段的住所。

  以鎖匙打開大門之後,室內一片漆黑,他不禁暗暗歎了口氣。

  扭亮燈光之後,他將領帶扯下,敞開領口,為自己倒了一杯軒尼詩白蘭地,熱辣的酒液入喉,為他今天忙碌的一天帶來些許慰藉。

  望著窗外繁華的市燈,他竟有一些孤寂之感,他不禁想起白天貝巧巧在會議室裡那雙緊盯著他的眸子,只有他自己知道,在那一剎那,他的部分靈魂似就要被她那雙晶燦的眼給吸入了。

  她說的沒錯,她今天所有對他一切的指控都是對的,將她裁員,老實說,為的也是自己的私心。

  他沒辦法,也不敢和她在同一棟大樓內上班,儘管不同樓層,但在同一個公司裡見面的機會總是有的,他實在沒辦法假裝沒事般地面對她。

  十三年了,他不得不向自己承認,對她的感覺實在很複雜,尤其是每當她出現在自己面前時,他的胸口便莫名地隱隱抽痛。

  休息片刻後,他開始著手分析一些財務報表,沒多久,行動電話鈴響,他接了起來。

  「你好,嚴家俊,哪位?」

  「是我,巧巧。」貝巧巧的聲音聽來既興奮又緊張。

  這抹既陌生又熟悉的女性嗓音,令嚴家俊心口莫名縮了一下,泛過一抹心虛。

  才剛想到她,她便來了電話?

  「這麼晚了,有事?」他的語氣客氣到能夠令對方感受到明顯的距離。

  「很晚了嗎?」貝巧巧故意不解他的意思,無辜地答道:「台灣時間好像才過九點,你的時差還沒調過來嗎?」

  「你怎麼會有我的電話?」算了,他不想與她抬槓,討論現在幾點這種無聊的問題,於是改了話題。

  「你給我的名片上寫的。」貝巧巧悶著氣道,她也是鼓起好大的勇氣才撥的電話,這男人的口氣就不能好一些嗎?

  冷靜、冷靜,她不斷地告訴自己,儘管這個男人的態度不好,但她一定要想辦法讓他接受她的道歉,否則她會一輩子良心不安。

  「有事?」嚴家俊的嗓音既禮貌又冷峻,明顯地將兩人之間劃出一道無形的距離。

  貝巧巧深吸口氣,硬逼自己厚起臉皮。「也沒什麼,不過就是想和你談談工作的事……」

  「對不起,實在很晚了。」他明顯地想掛電話。

  「喂喂,至少告訴我,為什麼裁我?」怕他掛掉電話,她情急地嚷道。

  「對不起,我很累了,有事明天再說。」語畢,不等她的抗議,嚴家俊便按下切斷鈕,狠心地收了線。

  但是不知怎麼的,收了線之後,他的胸口微微地緊揪。

  沒想到這女人竟然三番兩次求他讓她復職,不論他如何拒絕她。

  老實說,在決定將她置在裁員的名單中時,他曾猜想過她的反應,還以為個性高傲的她,會瀟灑地轉頭離開,沒想到……

  望著杯中的金黃液體,他茫然了,不禁猜想她這麼執著地要這份工作,究竟想幹什麼……

  憑著嚴貝兩家的交情,貝巧巧很快地就打聽到嚴家俊的落腳處,甚至他今天一整天的行程她都打聽好了。

  當嚴家俊乘著電梯下樓,在住處的停車場瞥見他車旁那抹嬌小的身影時,說不訝異那是騙人的!

  她一大早在這裡做什麼?

  一大早就在這裡「守株待兔」的貝巧巧,因為沒有先用過早餐,餓得兩眼昏花。

  她憑著一股意志力守在他的車旁,在就快餓昏時,才看見他頎長的身影緩緩踱來。

  嚴家俊一身暗灰色手工西裝,五官俊逸,肩膀寬闊,身子也比十三年前高大許多,他步伐沉穩,舉手投足間散發著一股成熟魅力,年紀輕輕便有大將之風,乍看之下,他側臉的某個角度和某位當前走紅的日本男星很像,貝巧巧不能否認……呃,他真的很帥!

  「你在這裡幹什麼?」嚴家俊緊蹙著雙眉,一臉冰霜,嗓音酷酷地問道。

  貝巧巧也不囉嗦,開門見山就回道:「給我工作!」

  「對不起,我趕著去上班。」

  「等等,是你自己說有話今天說的。」

  「我說的?」他微微愣住。

  「你昨天晚上電話中說的。」她語氣有些埋怨地道。

  「是嗎?」他想起來了,他昨天不過是隨便說說罷了。

  「總之,給我工作!」她又重申了她的目的。

  「台灣這麼大,工作到處都有,麻煩到別的地方找。」他冷聲回了一句,摸著鑰匙就打算開車離開。

  貝巧巧擋住了車門,不讓他如願地將車鑰匙插進鑰匙孔,雙眸晶晶地注視著眼前這個高她一個頭的男人。

  「景氣不好,找不到。」她三言兩語便反駁了他的話。

  「我可以替你在別的公司安排。」

  「算命的說我今年流年不好,不宜妄動,待在原來的公司比較好。」她睜大了眼,一臉固執,望著眼前這名老是蹙著眉頭的男人。

  「嗯?」嚴家俊沒想到她會如此回覆他,不禁愣了一下。

  「總之,給我工作!」她固執地又重複了一次。她沒說出來的是,算命的也說她今年有機會紅鸞星動……

  嚴家俊輕輕地歎了口氣。「對不起,我還有事,先走了。」

  他輕輕推開她,如願地開了車門,動作快速地進了車子,啟動引擎。

  「喂喂喂。」她拍打著他的車窗,情急地大喊:「給我工作、給我工作、給我工作!」

  嚴家俊視若未聞,油門一踩,車子便滑出了跑道。

  「可惡!」望著疾駛而去的車子,貝巧巧氣得在原地跳腳。

  這男人真是可惡、小氣到了極點,不過拜託他賞她一碗飯吃罷了,有這麼困難嗎?

  她不過是想趁機為她十三年前那惡劣的玩笑,表達一些歉意罷了,他幹嘛始終冷冰冰地拒她於千里之外?

  真是的,要不是她知道,如果他這輩子不接受她的道歉,自己會一輩子心裡不安,她早就不去理會這個跩得二五八萬的臭男人!

  算了,這一切她都認了,誰要她是理虧的那一方,老覺得欠了他。

  她趕緊由皮包中取出一張紙條,上面密密麻麻地寫滿了他今天的行程。

  她步出大樓,招了一輛計程車,朝司機喊道:「拜託,永和豆漿店!」

  貝巧巧提著一大袋一小袋的物品,一路風塵僕僕地趕到他的辦公室。

  因為還有點早,所以秘書還沒到公司,她便像一陣風轉進了他的辦公室。

  正在埋首公文的嚴家俊不得不抬頭,莫名其妙地望向眼前這名喘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女人。「你搞什麼鬼?」

  貝巧巧動作敏捷地將塑膠袋裡的「物品」取出,擺放至他的面前。「來、來,趁熱吃,有名的豆漿店。」

  他望著還冒著熱煙的豆漿,淡淡的清香味竄進了他的鼻間。

  僅管已經在住的地方用過了簡式西式早餐——咖啡加土司,嚴家俊的胃還是忍不住受到誘惑。

  貝巧巧又接著取出了燒餅油條、小籠包、蘿蔔絲餅、韭菜盒,應有盡有,將他的辦公室擺了滿滿一整桌。

  嚴家俊緊緊皺著眉,瞪著眼前滿滿的食物,忍不住低呼一聲:「你究竟在幹什麼?」

  儘管面容不悅,但眼前的食物不斷地散發著香味,不斷地刺激著他的嗅覺神經,胃液與唾液不斷製造,他不可否認……他好像又餓了!

  貝巧巧揚起臉,朝他漾起一抹超級迷人的笑容。「在美國住那麼久,一定很想念台灣的豆漿吧?」

  說話的同時,她不斷地小心打量著他臉上的表情,心裡偷偷希望「食誘」這招能夠成功。

  「你究竟想幹什麼?」自認無法再面對熱騰騰的早餐誘惑,嚴家俊低嚷了一聲之後,索性別開臉去。

  「我說了,給我工作。」她又重申了一次她的意願。

  嚴家俊深吸口氣,這女人不知道什麼叫「放棄」嗎?

  正當他要說些什麼之際,貝巧巧又打斷了他:「快吃、快吃,這些都是剛出爐的,為了保持食物的熱度,我一路飛車似地趕來呢!」

  聞言,嚴家俊忍不住回頭瞪住她,冷聲喝道:「你不怕再被車撞?」

  這女人究竟有沒有頭腦?為了給他送個早餐,這樣拚命?要是路上出了車禍怎麼辦?

  「呃?」貝巧巧因他的怒罵而愣住。「我……」

  「全部拿走。」他別開臉冷冷地道。

  「你、你一口都不吃?」貝巧巧語氣失望地道。

  「我不餓。」他簡單地道,並且暗中嚥了口口水,努力地控制好自己的「食慾」,拒絕讓美食誘惑。

  「那、那……工作呢?」她期盼地望著他。

  嚴家俊硬起心腸。「對不起。」

  他始終不看她,怕的是看到她失望的表情。

  她那雙總是懷著期盼神情的晶靈大眼,在他旅居異鄉時的孤寂夜晚,總是跳出來折磨著他。

  回憶中,她總是這樣,有求於他時,先是來硬的,得不到所求之後,便來軟的,就像十三年前的某個傍晚,明明知道他不愛吃甜的,竟餵了他整整一盒金莎……她究竟知不知道,隔天他鬧了整整一天腹疼?

  「為什麼?為什麼?不過是一個工作罷了,你是公司的執行者、決策者,這一點小事對你來說有什麼難的?」她不死心地問道。

  「這是政策問題。」他緊蹙著眉,近乎低吼出聲。她這樣緊迫盯人,令他的胸口微微發疼。

  下一刻,嚴家俊讓自己未受控制的怒氣嚇了一跳。

  有多久了?他不曾讓情緒如此失控過。

  他撫著微微發疼的額際,心緒紊亂,濃眉緊蹙,暗惱自己的失控。

  他就知道這女人真是他命中的剋星!

  望著他一臉嚴肅且苦惱的模樣,貝巧巧心裡難過極了。

  沒想到他竟然這樣執著,她不禁委屈地低下頭,眼眶酸酸澀澀,心口像是讓人掐緊般難受。

  嚴家俊不用回頭都可以感受到她傷心的情緒,而且,他竟意識到自己有一股想將她摟入懷裡安慰的衝動。

  「該死的!」忍無可忍,他忽然低咒一聲,雙拳緊握,逼迫自己忽略這一股衝動。

  深深地倒吸口氣後,他僵著身子邁步越過她,並且冷聲道:「對不起,我還要到健身房,不奉陪了。」

  望著那抹絕然的背影踏出他的辦公室,貝巧巧感覺好似有個無形的巴掌狠狠地甩上了她的小臉,心情頹喪到不行。

  貝巧巧忍不住在心裡不斷地自問……家俊、家俊,你還是不肯原諒我嗎?

  沒多久,貝巧巧又重新燃起了鬥志。

  貝巧巧飛快地趕到健身房,才發現原來這是一家采會員制度的高級健身中心,她站在門外,望著奢華無比的雕花鋁銅大門發愣。

  慘了,怎麼進去?

  忽然間,她心生一計。

  她假裝是嚴家俊的私人秘書,表示有急事找他,甚至出示了她的上班證,守衛也就放了行。她心想,還好還沒將證件繳回人事部。

  很快地,她在跑步機上找到了滿頭大汗的他。

  下一刻,貝巧巧立刻漲紅了小臉。

  他、他、他居然裸著上半身!均勻的體態,結實的肌肉,微卷的短髮因汗水而濕濡,既凌亂又性感,再加上他運動時那認真且執著的神情,讓他看來好似一具完美的希臘天神雕像,令她看得兩眼發直!

  「小姐,借過。」一名打掃工人喚回了她的神智。

  「喔,對不起。」她趕緊讓開一條路,見打掃工人推車裡裝滿了剛洗好的潔白毛巾,忙跟他要了一條。

  嚴家俊看看跑步機上的數字,今天已經跑了五千公尺,大汗淋漓,正打算休息一下,一條潔白的毛巾非常適時地遞到他的眼前。

  他順勢地接過,立刻就往臉上擦,並道了一聲:「謝謝。」

  「不客氣。」

  這細細的聲音令嚴家俊愣了一下,趕緊定睛一看,果然是她!

  「你怎麼會在這裡?」他的眼底閃過一抹複雜的神采。

  貝巧巧並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趕緊又體貼地遞上水壺,「渴了吧?」

  她偷偷瞄了一眼跑步機上所顯現的數字,讚歎一聲:「哇,一口氣跑了五千公尺,真厲害!」

  嚴家俊皺著眉瞪著大獻慇勤的她,沒有接過她遞來的水壺,冷著聲音道:「你究竟想做什麼?」

  「沒什麼啊,替老闆遞水、遞毛巾的,沒什麼嘛。」

  「我不是你的老闆!」他有些氣惱地轉過身,不知怎麼的,他下意識地就是不喜歡老闆和下屬的關係套在他和她的身上。

  「那就讓我復職啊!就成了我的老闆了。」貝巧巧不死心地繼續遊說。

  沒多想,他狠心地撇下她,轉頭就走。

  貝巧巧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邊繼續道:「我在公司七年,沒功勞也有苦勞,裁員也要有原因,你怎麼可以這樣,喂喂,你現在上哪兒去……呃!」

  嚴家俊忽然停下腳步,害她差點撞上他。

  他轉身,一雙詭魅的眼盯著她,唇邊還噙著一抹惡意的笑。「貝巧巧小姐,你知不知道你現在人在哪裡?」

  「呃?」貝巧巧這才倏地住嘴,發現「環境」似乎有點不對勁,他們好像在浴室還是更衣室之類的地方……

  她這才發現,一旁有幾名裸著上半身的男人,正用奇怪的眼光注視著她,腦袋裡的警鐘立刻大響,一股不妙的預感立即爬升腦海!

  「喂,老吳啊,幫我把毛巾遞過來……」這時,一名胖嘟嘟的中年男子光著身子自淋浴間走了出來。

  貝巧巧起先愣了一下,在瞄到了人家的「重點部位」之後,差點嚇得魂飛魄散,尖叫了一聲,拔腿就逃!

  天,她竟然跟著他進了男用浴室!

  倉皇間,她竟分不清出口在哪裡,混亂中,不知道腳尖踢到了什麼,痛得她哇哇大叫。「唉喲……」

  顧不了疼痛,她單腳一跳一跳地跳出了男淋浴間。

  嚴家俊雙手環在胸前,輕輕地蹙著眉,望著眼前這個出盡洋相的小妮子,沒注意到自己胸口裡,有一股莫名的情愫正悄悄地滋生……

  糗到極點,貝巧巧如一隻鬥敗的公雞般離開了健身房,心裡又氣又悔。

  才踏出了旋轉門,一滴毛毛雨便點上了她的鼻尖,她不禁仰望灰蒙的天際,低低歎了一口氣。

  「唉,看來又要下雨了,今天真是倒楣。」

  須臾,雨勢緩緩增大,不一會兒,地上已經濕了一片,行人已經紛紛找地方避雨。

  她一向沒有帶傘的習慣,於是拿起隨身包包充當雨具,眼角瞥見要回家的公車在對面車道遠遠駛來,沒多想,她便放腿直奔,儘管黃燈已經亮起。

  尖銳的喇叭聲倏地響起,嚴家俊緊急煞車之後,不滿地搖下車窗,準備對眼前這個以皮包遮住臉的女人訓斥一頓,沒想到……

  貝巧巧回頭。「呃?」

  「又、是、你!」嚴家俊一向自恃良好的脾氣與修養,此時正式成為過去式。他雙眼圓瞠,怒火在他眼底猛烈跳躍。

  「是你?」貝巧巧嚇白了一張小臉,沒想到自己竟然在一個禮拜之內,兩次差點讓他的車撞到。

  「你搞什麼鬼?」他真的朝她投降了。

  他不禁要想,在他離鄉的這十幾年中,這女人一定時常燒香拜拜,否則照她這樣莽撞的個性,居然還能平安無事安然長大,真的是奇跡!

  雨勢漸漸增強,那女人還一臉呆樣地在原地吃驚地瞪著他,本來想撇下她不管的,但心裡卻有另一股聲音對抗著他的理智。

  最後,他不理會周圍不斷地朝他猛按喇叭的車輛,逕自下了車,拉住她一隻臂膀,就將她往他的車子裡塞。

  「喂、喂,你要送我去哪裡?」她慌叫。

  「迗你回家,愛淋雨的小姐!」僅管他努力地壓抑,但他的口氣仍然含著明顯的怒氣。

  不知怎麼的,見她這樣不懂得照顧自己,他就無來由地一肚子氣。

  他怒氣沖沖地開了車,眉心始終緊緊地打了個死結,複雜的情緒在他心中交織,有些心疼,有些不捨……

  過了不久,貝巧巧終於回過神,訥訥地問:「請問……」

  「……麼事?」他口氣不悅地吼道。

  「那個……嗯,可以還給我工作嗎?」

  聞言,嚴家俊差點絕倒。

  真的是服了她,這女人真不知道該說她頑固還是執著!

  「給我一個工作真的這麼困難嗎?」貝巧巧灰心地問道。經過一連串的努力,她打算放棄了……

  嚴家俊刻意忽略她的哀求,逼著自己視而不見、聽而未聞。但他越這麼做,胸口不知怎麼的就更難受,緊揪得令他幾乎呼吸困難。

  嚴家俊稍稍穩定了一下情緒後,心裡突然冒出了一個主意。

  「你真的那麼想要繼續在華星工作?」

  「嗯。」她點頭如搗蒜。

  「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麼?」

  「我……」貝巧巧頓了一下,胸口泛起複雜的情緒。

  這十三年來,她心中一直為那件事感到遺憾,如今贖罪的機會就在眼前,於是她選擇放下了自尊,一再地求他讓她復職,僅管她也不知道她究竟能做些什麼。

  「我缺錢!」最後,她隨意扯了一個理由。

  嚴家俊立刻在路邊停下車,掏出支票。

  「你幹什麼?」貝巧巧驚訝地瞪著他飛快地簽好一張支票。

  「就當是額外的遺散費。」他將支票遞到她的面前。

  貝巧巧臉色頓時發青,雙肩微微顫抖。

  這男人好可惡,為什麼要這樣極盡所能地傷她的自尊?

  貝巧巧氣急,一巴掌甩到他的臉上,並且接過支票當場撕個粉碎。

  嚴家俊沒有想到她會是這樣的反應,他驚訝地看見她臉上滑下的淚珠,心口一緊。

  貝巧巧傷心且氣憤地睨著他,固執的小臉上滿是受傷的情緒,她深吸幾口氣後才對他嚷道:「我不要你的錢!」

  語畢,她又瞪了他一眼,便推開車門,下車離開。

  嚴家俊望著她漸漸離去的背影,心裡百感交集。

  他真不知自己是哪裡做錯了,她說缺錢,他大方地開了一張支票給她,這樣也錯了嗎?

  既然認為自己沒做錯什麼,他不禁納悶,為什麼當她以那雙受傷的眼眸瞪著他,控訴著他的無情時,他竟感到一絲愧疚?

  當貝巧巧的身影走遠之後,一陣手機鈴聲將他飄遠的思緒喚回。

  他不禁莞爾一笑,她那巴掌雖然不大疼,但不知怎麼的,好像打亂了他所有的思緒。

  按下接通鈕,一串爽朗的男音以流利的英文道:「老兄,最近好嗎?」

  「麥克,是你。」嚴家俊以中文回道。

  麥克是嚴家俊美國總公司的同事,出色的工作表現,令他才三十歲上下,便身居要職,雖然是金髮老外,但說得一口流利的中文。

  「怎麼樣?最近做些什麼?」

  嚴家俊下意識地撫著方才受了貝巧巧一巴掌的臉龐,嘴角不經意地扯出一抹弧度,雲淡風清地道:「沒什麼,剛剛被人打了一巴掌。」

  「什麼?」被喚做麥克的人先是愣了一下,隨即爆出一連串的笑聲。「哈哈哈,家俊,你對人家小姐做了什麼缺德事?」

  「誰跟你說是位小姐?」

  「嘿嘿……」麥克嘿笑兩聲,語帶得意地道:「被女人打耳光這種經驗,我可是……你們中文是怎麼說的?嗯,沙場老將。」

  「是、是,你不愧是調情聖手。」嚴家俊揶揄,隨即蹙著眉問道:「既然如此,有件事我倒要請教你這個調情聖手。」

  「說吧。」麥克爽快地道。

  嚴家俊先是猶疑了片刻,才又道:「如果,我是說如果,一個你認識多年的女人說缺錢,然後你就大方地開了一張即期支票給她,接著她就生氣地甩了你一巴掌,然後氣呼呼地走掉了,這表示什麼意思?」

  麥克聞言,疑惑地說道:「有這種女人?據我的經驗,通常女人不都是很高興地就接受了?這是一種愛的表現,像我上個禮拜才在PUB認識的琳達,收了我一條鑽石項煉後,就親了我滿臉……嘿嘿……」麥克一臉陶醉。

  聞言,嚴家俊眉頭越蹙越深,麥克這傢伙究竟在胡言亂語些什麼?於是索性打斷他:「算了、算了,當我沒問,回歸正題,究竟找我什麼事?」

  「沒什麼,公司派我到台灣視察一個月,後天就到。」

  「這麼快?」

  「呵呵,不快了,聽說台灣小姐個個像水晶娃娃似的,晶瑩可愛,我可是等不及……」

  「喂,麥克,自製一點。」嚴家俊皺著眉道。

  這個麥克花心、博情,號稱是女人的殺手。

  「喔,不好意思,總之呢,我等不及到台灣去了,到時候見。」麥克語畢便掛上了電話。

  嚴家俊怔了半晌,不知怎麼的,麥克即將到台灣一事,讓他的心裡頓生一股不祥的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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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剛開完一個會,嚴家俊回到他那個有著整面玻璃的辦公室。

  明亮的陽光斜斜地灑入辦公室,他下意識地踱至玻璃牆邊,由高樓上往下俯瞰著台北街頭,人群如螻蟻般忙碌穿梭,唯獨有一個人,似乎一直站在原處,靜止不動。

  定睛一看,似乎是個女人,想也沒想,他直覺……是貝巧巧!

  別問他為什麼知道,更別問他為什麼在二十一層上,一眼就能判斷出那地面上的一小抹身影的身份來歷,他就是知道是她!

  嚴家俊手環在陶前,雙眉緊蹙,似在思量什麼。

  十分鐘過去了,他就這樣盯著她的頭皮整整十分鐘,而她也站在原處十分鐘。

  他不禁納悶,她究竟想幹什麼?再來求他還給她工作?那她還站在公司門口幹什麼?怎麼還不上來?

  他的心思很快地又一轉,她是不是想放棄了?畢竟這一陣子來,她已經求了他好幾次,而最後都讓他拒絕了,尤其是前兩天她那樣生氣地掉頭就走……

  還是在等人?會不會是等男朋友?

  一意識到她可能已經打退堂鼓,他的胸門忽然一緊,莫名地感到心慌。

  一連串的問題問得他自己簡直要發狂,他沒發現自己已經失去了耐性。

  一會後,他拿起辦公桌上的電話,撥了個號碼至大門的警衛室,吩咐道:「這裡是總裁辦公室,有一位身穿白色洋裝的小姐,現在站在公司大門門口,姓貝,馬上派人請貝小姐上來。」

  警衛們沒想到,是新上任馬上就裁掉一堆人的冷血總裁親自撥的電話,戰戰兢兢地應了聲:「是,馬上去。」

  貝巧巧手上提著一個香噴噴、熱騰騰的排骨飯便當,心情複雜地站在公司大樓門口,正猶豫著要不要進去公司。

  前兩天那樣氣呼呼地走掉了,今天真不知道還有什麼臉來找他,儘管她的心裡真的很氣他,但不知怎麼的,走著走著,又走到這裡,她覺得自己好沒用。

  深呼吸了幾次,貝巧巧猶豫了很久,心想還是算了,正打算離開,公司警衛卻笑著朝她走來。「是貝小姐?」

  「呃?是。」

  警衛客氣地道:「貝小姐,嚴先生撥了電話下來,請你上去一趟。」

  「呃?他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貝巧巧心裡極端納悶地隨著警衛,來到他那位於大樓頂端的辦公室門口。

  走入辦公室後,她看見他正立在落地窗旁,一襲暗灰色西裝讓他看來英氣逼人,她發現自己竟轉不開眼睛,直望著他瞧,直到他出聲。

  「坐。」

  「喔,謝謝。」她頓然回過神,依言坐下,表情僵硬,心裡不斷地猜測他的目的。

  嚴家俊雙臂環在胸前,無語地睨了她好半晌,貝巧巧讓他這樣專注的眼光瞧著,手腳一時間竟不知放哪才好。

  「對了,這個排骨便當給你吃的。」貝巧巧將手上的一隻袋子放到茶幾上。

  嚴家俊感覺胸口不知被什麼東西彈了一下,有些麻麻的。

  原來她就是為了這個便當,在公司門口站了好久,而這個便當是……給他的!

  尤其正值午餐時間,聞到便當隱隱散發出的飯菜香味,嚴家俊竟也覺得餓了。

  但他盡力隱藏心裡真實的情緒,表面上只淡淡地道:「謝謝。」

  「那麼……」她打算告辭。

  貝巧巧站了起來,正準備告辭,嚴家俊忽然喚住她:「等等。」

  「呃?」

  嚴家俊猶豫了片刻,才緩緩道:「公司採購部有一個職缺,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

  不知怎麼的,他心裡突生一股害怕她不肯接受這個缺位的想法,這股突生的不安情緒,令他懷疑自己是不是哪裡生病了。

  「沒關係,不用了。」她淡淡地朝他一笑,語帶諷刺,誰叫這個臭男人讓她吃足了苦頭。「我知道你不想我在你的公司裡上班,所以我也不再勉強你了,誰叫你是老闆。」

  沒想到她真的拒絕了!

  她雖說得雲淡風清,但嚴家俊的胸口似乎讓人給刨出了一個洞,她的字字句句生疏得過分,這一刻他竟有一股受傷的感覺!

  尤其是當她說出「誰叫你是老闆」這句話時,就好似有根針插進了他的胸口,他為自己這股莫名的情緒而懊惱,他真的不喜歡將上司與下屬的關係套在他和她之間。

  「你不是還為了前兩天那張支票的事情生氣吧?」

  貝巧巧搖搖頭。「沒什麼。」

  「既然你沒有興趣就算了,採購部經理只能再另外找人了。」嚴家俊輕輕歎了口氣道。

  「什麼?採購部經理?」貝巧巧低呼一聲,頓時兩眼發光。

  迎上她那雙晶燦的眼眸,嚴家俊緊繃的胸口不自覺地放鬆了不少,他不動聲色,又道:「接手華星以來,我這才發現台灣做生意的手法與美國很不同,華人很注重交情,所以華星很需要一個和各廠商部有交情的能手,你想你能勝任嗎?」

  「我……我……我可以!」還沒來得及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貝巧巧已經聽到自己這樣答道。

  「很好,明天上班!」

  貝巧巧才正要踏出嚴家俊的辦公室,一名高大的身影便像一陣風似地轉進來,害她嚇了一跳。

  「什麼味道?好香?」麥克嗅著問道,沒多久,他發現了桌面上她方才帶來的那盒排骨飯,雙眼立刻發亮。「哇,這是什麼?味道真香。」

  「呃?」貝巧巧吃驚地瞪著眼前這個金髮藍眼的「阿豆仔」。

  麥克打開飯盒,直嚷道:「肚子真餓,我先吃了……」

  「呃……不……」眼見她特地準備的便當就要落入「賊人」口裡,貝巧巧情急之下嚷了一聲。

  這時,「阿豆仔」好像才發現一名長髮女孩,正睜大了眼睛瞪著自己。

  喝,好一個清秀的中國娃娃!

  麥克手上的筷子提在半空中,驚喜地望著眼前的美女。

  「呃……呃……呃……」貝巧巧漲紅了臉,纖手指著這個沒禮貌的「阿豆仔」,一時不知該跟他講英文還是中文,結巴了半天。

  「漂亮的小姐,你好,我叫麥克。」麥克以流利的中文道,儘管還帶著些微的英文腔,但他那露骨的讚美,還是令貝巧巧紅了臉。

  「原來你會講中文!」

  「我在美國曾經學了中文五年。」

  「你……是誰?」貝巧巧實在納悶,是哪裡跑來的「外番」,來搶她的排骨飯吃?

  「他是美國方面派來的督察員,來觀察子公司合併的情形。」嚴家俊適時解釋了他的身份。

  貝巧巧睨了他一眼,心想,原來算是她的上司。

  她又悄悄地睨了嚴家俊一眼,說道:「那麼,我先出去了。」

  語畢,貝巧巧便轉身退出。

  見狀,麥克急忙喊道:「美麗的小姐,你還沒有告訴我你的名字!」

  貝巧巧極不好意思,有些尷尬地回頭,輕輕地道了一句:「貝巧巧。」便趕緊溜了出去。

  「嘿,這趟真是來對了,才剛下飛機就讓我找到這麼一個可愛的中國娃娃。」麥克一臉興奮地道。

  嚴家俊不悅地冷睨了他一眼,他極不喜歡麥克方才直盯著貝巧巧的眼光,擺明了有不良企圖。

  「總公司是派你來工作的,不是來泡妞的。」嚴家俊冷冷地道。

  「有什麼關係?你們中文有句話說……呃……嗯……」麥克搔著腦袋,努力地回想:「什麼……有什麼花……折……又什麼什麼枝的……」

  「有花堪折直須折,莫等無花空折枝。」嚴家俊替他接了下去。

  麥克雙手一拍。「對,沒錯,就是這句。」

  嚴家俊沒好氣地睨了他一眼。「你這次來打算待多久?」

  麥克一臉詭笑。「兩個月,呵呵,夠時間追幾個漂亮小姐了。」

  不知怎麼的,嚴家俊今天看麥克那副風流樣格外不舒服,以往在美國,他早就習慣麥克這副德性,但不知怎麼的,他今天對麥克就是感覺十分不同。

  不知是麥克變了,還是……他變了?

  嚴家俊讓自己心裡的想法嚇了一大跳。

  難道真是他變了?為什麼?一個答案浮上他的腦海。

  因為他對方才麥克那樣色色地瞧著貝巧巧,感到十分地不爽!

  不、不!

  他心思又轉,他一定是還當貝巧巧是鄰家的小女孩,畢竟從小認識多年,兩家又是世家,情誼還是有的,心裡才會升起兄長般的保護欲。

  「麥克,你要風流可以,但別找上貝巧巧。」沒有多想,嚴家俊忽然語氣不佳地脫口而出。

  麥克愣了一下,接著敏感地嗅出了空氣中不尋常的味道,電光石火間,他心裡了然了一些情況。「呵,你喜歡貝巧巧小姐?」

  「不要胡說!」嚴家俊像是讓人踩著尾巴的貓,幾乎是反射性地大聲否認。

  「是嗎?」麥克斜睨他一眼,令嚴家俊心裡不舒服地直想一拳打掉麥克臉上那該死的笑容。

  他正色道:「我只是不希望你將公事與私事混在一起,況且中文裡面有句俗話,相信你應該聽過,兔子不吃窩邊草。」

  「那是因為兔子住在荊棘叢裡,旁邊沒有草可以吃。」麥克立刻反駁。

  「你……」

  麥克朝他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家俊,你太不乾脆了,如果你喜歡貝小姐,只需要老實告訴我一聲,我一定不會跟你搶的。」

  嚴家俊因麥克的話而愣了一下。

  他難道……真的喜歡貝巧巧?

  貝巧巧……

  那個他從小陪著長大,老是哭哭啼啼,老是纏著他拿零用錢給她買冰吃的小女孩……

  那個從小時候到高中,老是喜歡捉弄他的小女孩……

  那個跟他開了一個大玩笑,害他逃到天涯海角,不敢回來面對的小女孩……

  不!她已經不再是小女孩!

  嚴家俊的心裡正面臨著衝擊,麥克的話一字一句地逼著他,去面對他這十幾年來急於逃避的問題、逃避的情感。

  嚴家俊越想越頭疼,頓時冷下臉,沉聲道:「別胡說了,總之我希望你別打公司裡女職員的主意。」

  「貝小姐例外?」麥克不死心地試問道。

  嚴家俊簡直快發火了,他近乎咆哮地嚷道:「貝小姐明天復職,算是公司的員工範圍。」

  他匆然慶幸自己作了正確的決定,讓貝巧巧重新回到華星上班。

  麥克聳聳肩,一臉無所謂地道:「沒關係,嫁給我之後,就辭職和我回美國去生活。」

  「什麼?」聞言,嚴家俊驚愕地瞪著麥克。「你真的要追求她?」

  「真心真意。」麥克臉上咧了一個好大的笑容。

  嚴家俊真的要讓麥克給逼瘋了!他近乎咆哮地吼道:「你才見了她一眼,前後不過十分鐘!」

  「中文裡面不是有一句……什麼一見鍾情?」麥克邊說邊欣賞嚴家俊那雙眼裡極欲隱藏的怒氣。

  呵,憑他情場老手的身份,要是看不清嚴家俊這小子心裡矛盾的感情,就枉費了他情聖之名!

  認識他以來,他一直知道他從來不近女色的個性,就連公司裡的大美人丹妮向他表白,也都讓他給拒絕了。

  呵,如今終於真相大白,原來這小子在台灣早已有心上人!

  「你!」嚴家俊頓時啞口無言,索性吼道:「算了,隨便你,想追就追,這是她的事,不關我的事!」

  「真的?那太好了。」麥克喜孜孜地道。

  「還有,我希望你不要再在我面前提到貝巧巧,我不想知道一切無關公事的新聞。」嚴家俊冷著嗓道。

  「沒問題。」麥克打了一個大呵欠。「累了,我先回飯店去打點行李,順便休息一下,明天再來公司報到。」

  「麥克……」嚴家俊喚住他,欲言又止。

  「什麼事?」

  「算了,沒事。」嚴家俊停頓了下,最後只道:「剛下飛機,累了先回飯店休息去也好。」

  「明天見。」語畢,麥克邊吹著口哨,一副輕鬆悠閒的模樣,腳步閒閒地踏出了辦公室。

  嚴家俊心情複雜,思緒翻湧,一雙眸子靜靜地望著麥克離去的背影,只覺一股窒悶的氣哽塞在胸口,因而沒有發現在門外駐足傾聽的小女人。

  原來,貝巧巧因想邀請他今晚一起用餐而折回,適巧聽到他與麥克間的部分對話。

  她咬著下唇,強力逼迫自己不要發出一點聲響,更不要因為嚴家俊的話而感到受傷。

  他說的沒錯……

  這是她的事,不關我的事!

  我希望你不要再在我面前提到貝巧巧,我不想知道一切無關公事的新聞……

  她心痛地漸漸接受了一項事實……原來,他真的很不喜歡她!

  「貝小姐!」一個帶著洋腔的男聲,由街道上的另一頭傳來,喚住了正要踏上公車的貝巧巧。

  「是你,麥克?」貝巧巧朝他揮揮手,表示她正要搭上公車。

  「不,等等我。」麥克在另一頭情急地大喊,要不是路上車輛多,他早就衝過去了。

  猶豫了半刻,貝巧巧沒上公車,等在路邊,沒多久綠燈亮起,麥克趕緊穿過馬路朝她奔去。

  「呼,晚一步你就上公車了。」麥克喘著氣道。

  貝巧巧睨著他,「叫住我,有什麼事嗎?」

  麥克發現貝巧巧那雙發紅的眼睛,顯然剛哭過,但他可不打算追問下去,只笑道:「第一次來台北,需要個導遊,不知道貝小姐願不願意作陪?」

  「如果我不呢?」

  「呃?嘿嘿……」麥克詭笑一聲,「我可是美國太谷集團派來的高階經理,算起來還是你的上級。」

  「我明天才正式復職,今天還是無業遊民。」貝巧巧原本想拒絕,但腦海裡又浮現方才偷聽到的對話,於是心思一轉,「算了,好吧,就當是做國民外交。」

  「太好了。」麥克唇角揚起一抹笑花。

  貝巧巧聳聳肩。「有什麼辦法?但是有一個條件。」

  「呃?什麼條件?」

  「叫我巧巧。」

  麥克唇角微微上揚,笑道:「那好,巧巧。」

  他真心喜歡眼前這女孩清純不做作的個性。

  「你想先瞭解台北的什麼?」貝巧巧眨眨眼,頓了下後問道。

  麥克大笑一聲。「剛剛辦公室裡那個飯盒,我才吃了兩口,肚子餓了,先帶我找吃的吧!」

  「也好。」貝巧巧點點頭,又問:「有沒有特別想吃什麼類的食物?中餐?西餐?」

  麥克露出一記頑皮笑容,說:「有,我想吃牛、肉、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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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貝巧巧不負麥克所托,帶他去台北某處有名的牛肉麵大王,去飽餐了一頓,一人不僅解決了一大碗香噴噴的半筋半肉牛肉麵,還叫了許多可口的小菜、一大盤的紅油抄手外加滷牛肉。

  「這湯好辣,過癮!」麥克又吹又呼地讚美道。「比美國唐人街裡的牛肉麵好吃太多了!」

  「嗯,你喜歡中華食物?」

  「當然,只要是異國風味的美食,我都喜歡。」

  席間,貝巧巧沒和麥克說什麼,只是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兩人自顧自地吃著,直到她注意到麥克盯住自己的眼神,才有些不自然地放下筷子問道:「怎麼了?幹嘛一直看著我?」

  麥克朝她笑道:「你看來很瘦,沒想到這麼能吃。」

  貝巧巧白了他一眼。「難道美國的小姐們都吃很少?」

  麥克搖搖頭。「問題在於美國小姐很兩極化,不是炸雞薯條吃太多,變得比豬還胖,不然就是約會的時候只點一盤沙拉,吃得比雞還少。」

  「我不愛吃沙拉。」貝巧巧蹙著眉道。

  麥克忽然深情地注視著她,深眸緊鎖住她不放,語意深長地柔聲道:「我喜歡會吃又不怕發胖的女人。」

  貝巧巧當然瞭解他的意思,方纔她偷聽了他與嚴家俊之間的對話,況且麥克一直毫不隱飾他對她的企圖。

  但不知為什麼,貝巧巧總覺得不必在麥克面前保持什麼形象。

  或許,她是想刻意在麥克面前表現出較粗魯的一面,好讓他打退堂鼓,加上她的心情實在差到極點,於是便自諷道;「你不明白,我這是化悲憤為食量!」

  「什麼?」麥克先是愣了一下,瞭解了她的意思之後,猛地爆笑出聲。「哈哈哈……」

  「有這麼好笑?」貝巧巧不以為然地睨了他一眼,麥克還是大笑不止。

  過了片刻後,麥克笑聲漸歇。「你真是太可愛了。」

  貝巧巧不好意思地紅了臉,低頭繼續吃麵。

  金髮老外的讚美與表達的方式實在太過直接,她很不習慣。

  「你和嚴家俊認識很久了?」

  貝巧巧吞下一口醬醃小黃瓜,因對方忽然提起她與家俊的關係,表情不自然地僵了一下。「很小的時候就認識了,是鄰居。」

  「喔?」麥克挑挑眉,小心地觀察她臉上細微的表情變化。「原來是一起長大的「青馬竹梅」。」

  「是青梅竹馬。」貝巧巧毫不客氣地糾正他。

  「喔,不好意思。」麥克不以為意,仍然一臉愉快的笑容。

  「你的中文算是很好了,至少比我的英文要好。」

  「謝謝。」麥克頓了下後,一口氣拋了許多問題:「想必你和家俊小時候的感情很好吧?他到美國唸書的時候有沒有和你聯絡?怎麼都沒有找機會到美國看他?那我也可以早點認識你這個美麗的小姐。」

  他想探知貝巧巧對嚴家俊的心意,究竟是屬於哪一種,朋友?鄰居?兄妹?還是愛人?

  「呃?」貝巧巧因他一連串的問題而愣住,「我突然發現你的中文不是只有「很好」而已,而是非常非常好,居然能夠不咬螺絲一連串講那麼多?」

  麥克皺起眉,拿起筷子努力翻看碗裡的湯麵。「什麼螺絲?中文和螺絲有什麼關係?咦?難道面裡有螺絲?」

  貝巧巧忍不住翻了白眼,發現和老外真的很難溝通。「那只是一句俗話啦,算了,算了,當我沒講。」

  「可是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我忘了你剛才問什麼了。」貝巧巧趕緊轉栘話題:「接下來還想上哪裡參觀?故宮?天文台?還是中正紀念堂?」

  麥克挑了挑眉,興味盎然地睨著她。他發現,每次當他提到嚴家俊這個名字時,這位小姐就很喜歡轉移話題。

  不久,麥克建議道:「到酒吧裡去喝一杯吧!」

  貝巧巧想也不想便回應:「贊成!」

  「哈哈……來,再喝……」貝巧巧仰頭一口吞掉大半杯的生啤酒。

  「小姐,喝慢點,你已經喝了三大杯了。」麥克勸道,並且奪下她手中的酒杯,他真不敢相信這個小女人喝起酒來竟然這麼□。

  「三杯算什麼?」酒精作祟之下,貝巧巧早已紅透了臉蛋,有了幾分灑意,她盡情大笑。「我是千杯不醉,我們再干三大杯……」

  麥克有點後悔喝酒的提議,於是斜挑起一道眉,一手攫住她小巧的下巴捏了捏,企圖讓她保持清醒。

  「你不怕喝醉了,我會對你做出什麼事來?」

  貝巧巧迷濛地望著麥克,無懼地望著他。

  「有什麼關係?你不是說要娶我?反正你都說了會娶我了,要我辭職和你回美國生活,那我還怕你不成?」

  「呃?」麥克頓了片刻,立刻反應到他與嚴家俊的對話,可能早已被這位喝醉酒的小姐偷聽到了。「你都聽見了?」

  貝巧巧緩緩垂眸,酒精在她的體內漸漸發威,她感到前額越來越重,語氣含糊地喃道:「聽見了……」

  她感到好難過,頭重腳輕,但胸口那抹緊窒的感覺卻仍然沒有減少幾分。

  嚴家俊那混蛋,就算一聲不響跑到美國,但他的影子還是留在她的心底,煎熬了她十幾年,讓她好痛苦!

  她喃喃地喚了一聲:「家俊……」

  麥克雙眉挑起,若有所思地望著眼前這個幾乎快醉成爛泥的小女人,心中已有打算。

  「你喜歡家俊?」麥克試探性地問道。

  沒想到貝巧巧匆然情緒化地大聲嚷嚷:「哪有?我才不喜歡他,嚴家俊是大傻瓜、是大混蛋……」

  麥克興味十足地問:「為什麼他是大混蛋?」

  至此,他可清楚地確定眼前這名可愛的中國娃娃,已經心有所屬。

  雖然嚴家俊那悶騷男,死不肯承認,也不肯面對他對貝巧巧的心意,但他這個局外人不消一眼,就可以看出來了。

  「唔……」貝巧巧瞠著一雙迷濛的眼,喃喃道:「嗚……十幾年前我不過跟他開了一個玩笑……他……他……竟然不告而別……嗚……」

  貝巧巧皺眉喃了一聲,最後竟哭了起來,還一面咒罵個不停:「嗚嗚……大混蛋……大傻蛋……跑去美國前也不先告訴我一聲……討厭……討厭……」

  麥克再深入試探:「那麼你究竟對他做了什麼事?」他對於他和她的故事十分好奇。

  呵呵,中文有句話說「酒後吐真言」,真是太正確了!

  「我……我和同學打了一個賭……呃……」她忽然很不文雅地打了一個酒嗝。「……同學騙他說……我掉進河裡……看看他會不會救我……沒想到……沒想到他真……真的跳下去救我……結果……呃……差點淹死……嗚……」

  麥克摟著她,凝視著她酒醉的容顏,心想這個玩笑的確是蠻惡劣的。

  依他對嚴家俊多年來的瞭解,那悶騷男雖然公事上能夠冷靜地處理,並且表現出色,但對於男女感情世界的事,根本還像個小學生。

  這點從他多年來都沒有交過女友,甚至拒絕了丹妮的求愛就可驗證!

  「巧巧……」麥克喚了爛醉如泥的她一聲,並且試圖搖醒她。「你可別醉到不省人事,我還不知道你家住在哪裡,怎麼送你回去?」

  「唔……」貝巧巧只覺眼皮好沉,頭好重,意識漸漸地遠離。「讓我睡……別吵我……」

  麥克歎了口氣,無奈地自言自語道:「這下好了,真喝醉了。」

  救命啊,巧巧落水了!

  巧巧、巧巧,你在哪裡?

  家俊,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求求你清醒一點,抓著救生圈,我先帶你上岸……

  半夜時分,嚴家俊匆地自睡夢中驚醒,滿身大汗。

  他望了一眼床邊的電子時鐘,半夜十二點半,他又作惡夢了。

  他深吸口氣,半坐起身,一手抵著發疼的額際,感到思緒紊亂,煩躁不安。

  他甩甩頭,發現自己冒了一身冷汗,夢裡那抹無助且害怕失去的感覺仍包圍著他。

  天!他的頭好痛!

  他正打算起身下床,為自己找兩顆止痛劑,床頭櫃上的手機卻突然響起。

  他微微遲疑了片刻,接起手機,按下通話鍵。

  還未開口,麥克的聲音便由手機傳來。「嘿,家俊,我現在人在飯店裡,猜猜誰跟我在一起?」

  「我沒有興趣知道。」嚴家俊口氣不耐地衝口道。

  「真的不想知道?」

  嚴家俊雙眉皺起。「很抱歉,我對你的花名冊沒什麼興趣。」

  「是嗎?」麥克雲淡風清地道:「既然你沒有興趣知道,那麼我就不告訴你,我今天和可愛的貝巧巧小姐一整天做了什麼事了,更不打算告訴你她喝醉了,爛醉如泥,此刻正躺在床上,睡得不知有多可愛,像個天使……」

  聞言,正要掛上電話的嚴家俊,像是瞬間讓人揪住了心臟,他大吼:「你說什麼?你和巧巧在一起?」

  可惡!

  「呃?」麥克皮皮地裝傻。「喔,對不起,不小心說溜嘴了,反正你都說了不想知道,那麼我先掛了,再見!」

  「等等!」嚴家俊情緒激動地嚷道:「告訴我,你現在人在哪一家飯店?」他恨不得立刻掐死可惡的麥克!

  「呃……這個……讓我想想……」麥克壞心地故意吊他胃口。

  「麥克.藍勞尼!」嚴家俊一字一句地喚了麥克的全名,嗓音帶著怒氣。「我警告你……」

  麥克得逞地奸笑一聲。「我好怕喔!」

  「還不說?」嚴家俊怒喝一聲,氣得想殺人!

  「在麗晶。」

  叩叩叩!

  飯店的房間大門,突然讓人由外猛力地敲打著,還伴隨著怒吼聲——

  「該死的,快開門!」

  麥克望了一眼手錶。嗯,比他預期的時間還快了七分鐘,嘴角不禁得意地揚起一道勝利的弧度。

  他原本預計嚴家俊要半個小時的時間才會到達,沒想到這傢伙竟然只花了二十三分鐘!

  嘖嘖,在乎的程度比他想像的還要多上許多!

  門縫才被拉開一條線,麥克的下巴便險些讓一記飛拳擊中!

  「嘿,老兄,不要這麼衝動!」麥克改以流利的英文道。

  「她在哪裡?」嚴家俊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之後,快速地走進房內,就看見貝巧巧正好端端地躺在床上。

  「人不就在那。」

  「可惡!」嚴家俊一改往常沉穩的形象,旋身,怒火騰騰地一把扯住麥克的衣領。「你究竟對她做了什麼事?」

  麥克挑挑眉,趕緊撇清「罪嫌」。

  「嘿,我可什麼都沒做,你為什麼發這麼大的怒氣?」

  「我!」嚴家俊頓時語窒,但一想到巧巧與這個臭男人單獨在飯店房間裡飲酒,他的胸口裡就是有一把旺燒的無名火!

  沒時間和他抬槓,他立即邁到床邊,發現巧巧的臉紅似火,沒多想便伸手撫上她的額際。

  「這麼燙?」他又立刻轉身惡狠狠地瞪著麥克。「說,你究竟讓她喝了多少?」

  「才三大杯生啤酒。」麥克一臉無辜。

  「可惡!」嚴家俊立即抱起她輕巧的身軀,貝巧巧難受地申吟了一聲。

  「喂喂。」麥克擋住嚴家俊的去路。「你打算帶她上哪裡去?」

  「送她回家。」嚴家俊怒聲道。

  「算了吧。」麥克在床畔坐了了來。「讓她母親看到她醉死的模樣,還讓一個男人送回家去,不太好吧?」

  聞言,嚴家俊不禁猶豫了半晌,停下了動作。

  麥克又接著道:「還有,你要是現在動她,她等會就要吐了,依我看不如就讓她在這裡休息一個晚上。」

  須臾,嚴家俊才極不情願地放下巧巧,小心翼翼地重新替她蓋上被子。

  麥克將一切看在眼底。瞧他那副溫柔透頂的模樣,如果說只是鄰居情誼,打死他也不信!

  「家俊,別那麼不老實,你應該大方地將你心裡的感覺老實告訴她。」麥克匆地說道。

  聞言,嚴家俊嚇了一跳,立即冷下臉。「你胡說些什麼?」

  「你、愛、貝、巧、巧。」麥克不怕死地直逼嚴家俊的內心。

  嚴家俊立即渾身一顫,瞪著他。「我警告你,別再胡說八道!」

  麥克撇撇嘴,望著眼前情緒化的同事,心裡還真不習慣。

  要不是親見見到,他還真不相信眼前暴跳如雷的嚴家俊,和他在美國認識的嚴家俊是同一個人。

  「看看你自己!」麥克指著房中牆上的一面鏡子。

  嚴家俊轉身,映入眼簾的便是鏡中看來焦躁不安的自己!

  他的胸口頓時緊緊一縮,一股複雜的感覺猛然地襲上胸口。

  麥克難得一臉嚴肅地道:「你一向做事冷靜,少有什麼事能掀起你的情緒,就連幾百萬美金的交易也沒見你皺過一次眉頭,可是瞧瞧你現在的模樣,活像是一個懷疑妻子不忠的丈夫!」

  「哼!」嚴家俊惱火地嗤了一聲,臉色乍紅乍白。

  麥克又繼續道:「你看她的眼神是那樣的在乎,抱她的動作是那樣的輕柔,一聽到她在飯店房裡,連襪子都沒穿就衝了過來,我不懂你為什麼不敢大方地向她表達愛意?」

  聞言,嚴家俊才發現自己果真沒穿襪子就套上了鞋子,他怒喝一聲:「不要說了,我的事不用你操心!」

  「好,可以。」麥克聳聳肩。「我也沒興趣管你的事,那麼我現在問你,我若追求貝巧巧,這關不關你的事?」

  嚴家俊因麥克拋來的犀利問題而愣住。

  「看吧?」麥克用一副受不了的表情睨著嚴家俊。「你還不承認你愛她?如果你不愛她,你就不會在三更半夜一聽到她和我在一起,就氣沖沖地衝到飯店來,活像一名妒夫。」

  見他沉默不語,似在思索著什麼,麥克深吸口氣,一改以往嬉笑的態度,語氣難得嚴肅地道:「或許你不相信,我高中的時候曾經深愛一個女孩,她有一頭長而直的秀髮,大大的眼睛,她的唇永遠都在笑。」

  頭一次聽到麥克以這麼嚴肅的口氣說話,嚴家俊心裡不禁驚訝萬分,但仍忍不住揶掄他:「她人呢?恐怕是忍受不了你的花心而捨棄你了吧?」

  「錯了。」麥克突然以雙手搗住臉大笑,「哈哈……她在一場車禍中喪生。」

  嚴家俊讓這意外的答案給震懾住了。「對不起。」他聽得出來麥克的笑聲充滿了痛苦。

  「而且當時開車載他的人,是我最好的朋友,他們背著我偷偷出去約會……」麥克沙啞地道。

  聞言,嚴家俊有些瞭解了。

  原來麥克遊戲人間的背後,有這一段傷痛的回憶。

  「當我知道他們兩人背著我偷偷出去約會的時候,心裡很痛苦,恨不得殺了對方!」麥克深吸口氣後,神情一轉,接著道:「但當我得知他們兩個人發生車禍,在醫院裡生命垂危的時候,我又哭著向上帝祈禱,希望他們兩人能夠平安地活下來,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麥克……」嚴家俊不知該說些什麼話安慰他,只覺得心裡悶悶的,思緒全糾成一團。

  「聽巧巧說,她在十幾年前和你開了一個玩笑,沒想到你真的跳到水裡去救她,害你差點滅頂,這件事造成她心裡很大的陰影,看樣子也造成你心裡很大的陰影。」

  「她和你說了這麼多?」嚴家俊有種被人看透的感覺,十分不舒服,還有一股濃濃的、自己沒有發現的醋意。

  麥克與她今天才認識,才半天的時間,兩人就已經無話不談了?

  嚴家俊越想心裡越悶!

  「總之,我想說的是,這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將它忘掉。」麥克站起身來,踱到門邊,微微回首道:「我走了,好好照顧巧巧,她長得很像我的沙琳娜,她是一個好女孩。」

  話落,麥克便帶上門踱了出去,留下心思複雜不已的嚴家俊,無言地望著床上正安睡的可人兒。

  麥克一走,他緊繃的神經也漸漸放鬆了下來,最後,他深呼出口氣,在一張單人沙發椅上坐了下來。

  他靜靜地望著她酡紅的睡顏,一顆心仍然為麥克方纔的話而混亂不已。

  他愛巧巧?

  嚴家俊不禁在心裡自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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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9 00:14:19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貝巧巧頭痛欲裂地緩緩睜開眼,發現映入眼簾的是一個陌生的房間,她不禁嚇了一跳!

  「天,這是哪裡?」

  顧不了痛得快爆炸的頭,她倏地彈坐起身,沒想到卻見到斜靠在沙發上睡著的嚴家俊!

  老天,他怎麼會在這裡?

  她努力回想著昨天發生的一切。

  對了,她本來和麥克在PUB裡喝酒,她好像喝了不少,之後的事便記得零零碎碎……

  但嚴家俊怎麼會在這裡?而她又是怎麼到這裡的?而這裡又是哪裡?

  一連串的問號在她的腦海裡冒出,令她的前額更加地疼痛,她不禁伸手撫著發疼的額際,深吸了幾口氣後,才漸漸好些。

  緊接著,她小心翼翼地下了床,腳步輕盈得像只小貓,怕吵醒沉睡的他。

  她偷偷踱到他的身旁,就著室內微亮的燈光,仔細打量著他的五官。

  她發現他在沉睡時的模樣格外好看,直挺的鼻樑配上剛毅有型的唇瓣,濃眉長睫,就算是熟睡中仍然微微緊蹙,加上他黑髮凌亂,衣領敞開,此刻的他看來格外的性感迷人。

  她不禁感歎,十幾年的光陰,已經將他蛻變成一個成熟的男人!

  她不知該不該叫醒他,但她實在喜歡看他此刻沉睡的模樣。

  嚴家俊感覺有一團黑影罩住他,不禁緩緩地睜開眼,沒想到卻對上她的小臉,一時愣住了。

  「呃……你醒了?」沒想到他忽然間清醒,貝巧巧一臉心虛。

  他的神情僵硬,尷尬詭異的氣氛頓時橫在他們兩人之間。

  貝巧巧趕緊與他拉開一段安全距離,不敢迎上他的眼光,心慌地轉頭道:「對了,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這裡是哪裡?」

  其實,她更想知道的是,他為什麼會在她的身邊睡了一夜?

  嚴家俊坐直身子,陰鷙的眸子凝在她驚愕的小臉上。「你昨晚喝醉了,麥克把你送來飯店。」

  「呃?是麥克要你過來照顧我?」貝巧巧努力地將關於昨晚的片段拼揍了一下。

  「嗯。」嚴家俊避重就輕的回道,不想提太多他昨晚與麥克的對話。「一夜宿醉,你身體覺得怎麼樣?」

  「呃……有點頭痛。」貝巧巧不好意思地道。「啊,糟了!」她匆地驚叫一聲。「現在幾點了?」

  嚴家俊望了一眼腕表。「七點三十分。」

  「天哪!」貝巧巧大叫一聲,飛也似地拎過隨身皮包,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我今天第一天復職,可不能遲到!」

  「沒關係,你若不舒服,休息一天……」

  「不行!」貝巧巧截斷他的話,一臉嚴肅地望著他,「是你答應讓我復職的,可不能說話不算話!」

  嚴家俊沉默地凝視著她,經過一夜的心裡震盪,儘管她一夜宿醉,臉色略顯蒼白,但他卻感覺她今日看來格外可愛。

  沉默的當口,他與她凝視著彼此,各自懷著心思,她那雙略顯哀怨的眸子似要望進他的內心深處。

  「我沒有反悔。」嚴家俊望著眼前有著一雙倔強眼瞳的她,思緒不禁飄回高中時期。

  儘管已經過了十三年,那一雙熟悉的瞳眸卻似乎一樣未變……

  聞言,貝巧巧頓時鬆了一口氣,急道:「那……那我先回家梳洗一下,馬上就到公司……」

  「巧巧!」他在她即將閃出門外時出聲喚住她。

  「呃?」她回首望他,心裡震了一下。

  當她回眸的剎那,兩人四目交接,一股奇異的感覺倏地飄進了他的心坎間,瞬間柔軟了他某條心弦。

  嚴家俊微愣了半響,才緩緩道:「我送你。」

  當貝母一大早看見女兒由隔壁家的家俊給送回來時,不禁嚇了一跳,再看看女兒的臉上,還一副詭異心虛的表情,原本擔心了一夜女兒安危的火氣,頓時降了下來。

  貝母趕緊跟進了女兒房間,急切地關心道:「我說巧巧呀,你這個……嗯……昨天晚上都跟家俊在一起喔?」

  「沒有啦。」貝巧巧虛應一聲。

  「可是家俊早上不是送你回來?」

  「媽!」貝巧巧蹙著眉。「別亂猜,他只是送我回家。」

  「那就奇怪了。」貝母佯裝一臉困惑。「你們昨天晚上如果沒有在一起,他會這麼巧一早就遇到你?」

  「呃……」貝巧巧愣了一下,小臉微微漲紅。「沒什麼啦……」

  「你們感情很好了喔?」貝母又追問。

  「沒有啦。」貝巧巧紅著臉,避開母親的追問。

  「呵呵……」貝母開心地笑道:「你也大了,年輕人偶爾出去玩玩是沒關係,不過以後要在外面過夜,最好還是打通電話回家,說是跟家俊在一起,你知道你老媽也很開明,會瞭解的……」

  「媽,別說了啦。」貝巧巧紅著臉打斷母親的絮絮叨叨。

  貝母湊上女兒身邊聞了聞。「你們昨天晚上喝酒了喔?」

  貝巧巧小臉更紅。「喝了幾杯酒啦。」

  貝母呵呵笑道,心裡已經有了如意算盤,「沒關係啦,你們都大了,喝點酒助興……呃,我是說培養一點情緒也很好啊,再說,媽也很開明,尤其是家俊從小就優秀,能夠招他當女婿是最好的了……」

  「好啦,好啦。」貝巧巧閃進浴室,急匆匆地沖了個澡,又衝了出來。

  見母親還在房內,她趕緊套上套裝,丟下一句:「我趕時間,晚上回來再說。」

  「喂喂,你上哪去啊?」

  「上班!」

  貝巧巧辦妥復職的一切手續之後,才進了化妝室,便不小心聽見後來進來化妝室的兩名女同事,正談論著自己。

  「真沒想到貝巧巧原本已經被裁員了,最後又回來公司,而且還接下了採購部經理,本事真夠大。」一名女同事語氣恨恨地道。

  貝巧巧聽得出來,說話的是採購部的楊珍,但為什麼楊珍的語氣中充滿著鄙夷與不屑?她心裡不禁納悶,自己究竟哪裡惹到這位同事,沒多久,疑雲很快地解開。

  「哼,本來我是最有希望接下這個位子的,沒想到突然殺出個程咬金。」楊珍極不爽地道。

  「這也難怪,聽說今天早上,有人看見咱們新上任的總裁,和貝巧巧一同由麗晶飯店離開,用膝蓋想也知道她用了什麼手段,還不就是用色誘這招。」另一名女同事張秀麗道。

  聞言,躲在廁所間的貝巧巧驚愕地睜大眼,連忙用手搗住因驚訝而張大的嘴巴,以免自己發出聲響,讓她們兩人發現了她。

  被看到了?

  天哪,這下子誤會大了!

  她又聽見楊珍問道:「這個消息是真的嗎?」

  張秀麗哼了一聲。「這個一手消息是從我們部門裡一個小姐傳出來的,聽說有一個客戶因為要趕飛機,於是她一大早,便和那位客戶約在麗晶飯店裡談合約的事,沒想到談到一半,就看見咱們新上任的大老闆,和貝巧巧一起走過飯店大廳,當時她也嚇了一跳。」

  楊珍冷哼一聲。「真是卑鄙,用這種方法搶我的工作!」

  貝巧巧在心裡無言地吶喊:我沒有!但她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張秀麗又爆出一個令貝巧巧更加呆住的消息。「貝巧巧與大老闆開房間的事已經傳了開來,現在公司上下應該都知道了這個消息。」

  楊珍冷笑一聲。「這樣看來,我看她還能待多久。」她相信謠言的傷害力足以摧毀一個人。

  「是啊,大家都同情你。」

  「哼。」楊珍輕哼一聲,心裡著實為即將到手的職位而不捨,但其實她更不捨的是英俊性感的大老闆,看上的竟不是她楊珍。

  論美貌、身材、風情、學經歷,她哪樣沒有比貝巧巧好?偏偏她就沒有機會獲得大老闆的青睞。

  沒多久,楊珍和張秀麗離開了女廁,而躲在女廁裡一直不敢發出聲音的貝巧巧,早已因兩人的對話而淚流滿面。

  貝巧巧紅著雙眼回到新職位上,立刻被通知各科會所有的主管,即刻到會議室裡開一個緊急會議。

  還未到會議室,才正要推開門扉,她已經聽見會議室裡吵架的聲音,她下意識地駐足傾聽。

  「泰國那邊的情況很亂,罷工的問題已經嚴重影響出貨的速度,應該立刻由台灣方面派專員過去,跟泰國方面的員工協調,否則公司損失慘重!」

  「派誰?」一名主管哼道:「罷工的問題雖然嚴重,但是如果由台灣方面派談判專員過去協調,一個弄不好,出了人命怎麼辦?」

  「可是我們如果不能如期出貨,怎麼跟客戶交代?怕要擔上毀約的責任,那可是上千萬元的損失!」

  一名主管激動地道:「泰國工廠的員工已經組織了民兵,封鎖了貨物出廠的路線,所有的車輛只能進不能出,這件事已經上了當地新聞,應該要讓泰國政府方面出面幫忙協調,我們不能貿然隨便派人去泰國談判。」

  有人反駁道:「雖然如此,但據可靠的消息,園區內治安大致良好,罷工的員工並沒有進一步以武力脅迫談判,所以泰國政府宣告這是我們公司內部的事,他們已經表明態度不願處理!」

  「這次促使罷工活動的是一個泰人,名叫萬平,我們只需派人和他談判,問清楚他的需求……」

  「好了!」嚴家俊怒喝一聲,所有的討論戛然而止。

  他冷著臉,威嚴地望了一眼眾人,緩聲道:「公司正面臨嚴峻的考驗,泰國工廠罷工的情況已經很緊急,現在請談判專員赴泰恐怕緩不救急,有沒有人自願到泰國交涉?」

  會議室裡安靜無聲,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伙全低著頭。

  「麥克,你看如何?」

  一旁一直沉默的麥克聳聳肩,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我只是受太谷總公司的命令,來評估華星的合併狀況,並不參與決策,所以不要問我。」

  嚴家俊深吸口氣,沉吟了片刻,最後一臉嚴肅地道:「看來,這件事只有我親自去一趟……」

  忽然間,貝巧巧不知哪來的勇氣,猛地推開會議室的大門,往前一站,大聲道:「不,我去!」

  話聲一出,不禁在場所有的人都嚇了一跳,就連貝巧巧也讓自己衝動的舉動嚇了一大跳。

  「呃?」眾人的眼光全望向一臉凜然的貝巧巧。

  嚴家俊驚愕地望著她,迎上那雙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固執眸子,半晌,他雙眉緊緊皺起,冷聲道:「不行!你不能去!」

  「為什麼?」貝巧巧急道。

  「女孩子不列入人選考慮!」

  貝巧巧上前一步,據理力爭:「我雖然今天第一天復職,但是採購部門和物流部門息息相關,為了公司的信譽與利益著想,我自願去泰國!」

  「不行!」嚴家俊怒喝一聲,怒目瞪著她。

  「為什麼不行?」

  「我說不行就是不行!」嚴家俊猛地拍桌怒聲回道。

  貝巧巧轉向麥克求助:「麥克,你替我跟他說,讓我去!」

  「嘿嘿……」麥克一臉無辜。「我剛剛說了,我的任務只是來評估華星這間子公司的合併狀況,不參與決策。」

  「你……」貝巧巧沒轍了,又轉回頭朝嚴家俊說道:「可是……」

  「別說了,散會!」嚴家俊打斷她未說完的話,眾人像逃難似地離開會議室,只有貝巧巧仍固執地留在原地。

  「你還不走?」他氣惱地瞪著她。

  這女人是怎麼回事?難道不知道這趟去泰國有危險?

  貝巧巧雙眸直瞪著他,無畏他不悅的語氣,一股強烈的慾望在她胸口裡熊熊燃燒。

  她想為他、為公司做點事,她不想讓公司裡的人誤會,她的職位是因為勾引上司才得到的!

  況且,不知怎麼的,看見他煩惱皺眉的的樣子,她的心就好難受!

  「我不走,除非你答應我。」

  「不行,這件事就到此為止,我自己親自去一趟泰國。」他旋身背對著她,不願迎上她那固執的雙眸。

  「家俊,讓我去!」她在他身後嚷道。

  「不行。」

  貝巧巧索性轉到他面前,頑固地要一個答案。「為什麼我不可以?」

  「因為你是女孩子。」

  「你身為一個公司的主管,怎麼可以有性別歧視?為什麼女孩子就不可以?」貝巧巧不甘心地嚷道。

  嚴家俊臉龐緊繃,深吸口氣,無言地望著她。

  他不願承認,也不敢承認……他怕再也看不到她那雙倔強的眼瞳。

  「因為……你的父母會擔心。」他幾乎要說出……因為我會擔心!

  「家俊……」

  「別說了!」飛快地丟下一句話,他飛也似地旋身離開,像是怕人洞悉了他內心裡隱藏的情緒。

  貝巧巧情緒混亂地望著他背影消失的方向,心裡湧上一股強烈的念頭,驅使著她到泰國去。

  他不讓她去泰國,沒關係,難道她不能自己買機票去泰國?

  「什麼?她到泰國去了?」嚴家俊乍聽到消息,猛地站起身來,一手攫住麥克的衣領。

  「喂喂,我在美國認識你這麼久,從來沒有看過你發脾氣,不知道原來你這麼有暴力傾向。」麥克拍掉他的手,一臉無辜。

  「可惡,她什麼時候告訴你的?」嚴家俊氣得快發瘋!

  「今天早上在機場打電話告訴我的。」

  「該死的,她為什麼沒有打電話告訴我?」

  「我記得她昨天已經告訴你不只一次了,不是嗎?」麥克不怕死地提醒他關於昨天的事。

  嚴家俊狠狠地瞪著麥克。「她打電話告訴你的時候,天殺的,你為什麼不想辦法阻止她?」

  一想到她現在隻身在泰國面對危險,他就無法平靜,恨不得立刻就飛身去泰國,把那個不知死活的女人給抓回來!

  天,她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這是頭一次,嚴家俊認真地懷疑,貝巧巧是不是他這輩子命中注定的剋星。

  麥克聳聳肩,蹙著眉。「她都已經在機場了,我怎麼來得及?」

  「可惡!」嚴家俊咒罵一聲,沒時間再和麥克抬槓,抓起外套便往外衝。

  他不斷地在心裡祈禱,老天保祐,千萬別讓她出事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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