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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陸戰男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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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東方玉] [金縷衣·秋水寒][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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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9 11:53:49 |只看該作者
第27章
    徐少華和賈老二早已隱身在卸甲廟右首一棵大樹之上,今晚這場變故,自然全看到
了。
    徐少華記得賈老二說過:這件事和自己三個朋友有關。
    一個是新交的朋友,當然是指紀南了,另外一個不認識的朋友,那是指丐幫幫主韋
凌雲無疑。
    他(賈老二)在桃花娘娘廟偷偷的去放走韋凌雲,就曾說是奉自己之命去救韋幫主
的。
    只是還有一個老朋友,不知指的是誰(後文自有交代)
    後來徐少華和假冒千毒谷主的黑袍老人對掌之時,雙方勢均力敵,徐少華還被震退
了一步,那個隱身在黑袍老人身後發指偷襲的,自然是賈老二了。
    不然,黑袍老人還不至於被驚退。寫到這裡,作者都已交代清楚,現在該言歸正傳
了。
    徐少華舉步朝卸甲廟走去,紀南、史琬、藍如風三人自然立即跟了上去,胡老四、
余老六也慌忙跟著走來。
    就在他們還沒走近山門,站在門前的四個丐幫弟子,迅快的一字排開,攔在前面,
其中一人喝道:
    「朋友,招子放亮一點,你們難道沒看到前面交叉豎立的打狗棒嗎?」
    卸甲廟山門前面,確實有兩根竹棒交叉豎立著。
    徐少華道:
    「在下看到了。」
    那丐幫弟子哼了一聲道:
    「既然看到了,就該迴避,這是江湖規矩,咱們丐幫集會之地,不准江湖朋友亂
闖。」
    徐少華道:
    「徐某就是找貴幫長老有事……」
    另一個丐幫弟子道:
    「你是存心找碴來的了。」
    紀南叱道:
    「我大哥有事要找你們長老,你們還不滾開?」
    史琬跟著叱道:
    「你們四個不長眼睛的東西,對誰這樣吆五喝六?」
    徐少華不想多事,正待開口。
    突聽賈老二的聲音在耳邊說道:
    「少莊主只管進去,不用理會他們。」
    徐少華依言朝他們中間走去,四名丐幫弟子果然沒有阻攔,連身子都沒動一下,這
自然是躲在暗處的賈老二出手把他們制住的了。
    紀南、史琬、藍如風三人自然看得出四名丐幫弟子忽然站立不動,只當是大哥出手
把他們制住的,也就一齊跟著登上石階,跨人山門。
    門內也有四個丐幫弟子,分兩邊站立,徐少華跨進山門,他們恍如不見,挺立如故,
自然也已被制住了穴道。
    進入山門,是一個小天井,這小天井中,至少也有十一二個丐幫弟子,他們因為沒
有任務,只是隨便聚集在一起。
    但大殿上正在開秘密會議,他們當然不敢出聲,只是交頭接耳,竊竊私語而已!
    徐少華一行六人從山門外走入,他們竊竊私語隨著停止了,但卻沒有一個人過來阻
攔。
    丐幫已有記號豎立在廟外,不准任何人闖入,遇到有外人闖入,丐幫弟子不論你此
時是否值班,都應該及時阻攔,他們並沒阻攔,那是一齊被制住穴道了。
    徐少華一路領先,穿過天井,登上三級石階,舉步跨上大殿。
    大殿上,丐幫的人席地而坐,圍成一圈,上首中間是右護法長老獨眼龍甘逢春,他
左首是執法長老鐵猴子柏長青、傳功長老打虎將張友泉、接著是左右各坐三位長老,然
後左首是幫主韋凌雲、右首是證人尚存義和檢舉人小六子。
    幫主不坐在首座上,而和證人尚存義、檢舉人小六子對坐在下首,可見被檢舉的事
實已經被肯定了。
    現在幾位長老正在辯論著如何廢去韋凌雲幫主之職,如何定罪了?
    就在此時,面對天井坐在上首的獨眼龍甘逢春目光一抬,忽然發現徐少華等人已經
跨進大殿,不覺沉喝道:
    「爾等是什麼人?膽敢擅闖丐幫議事堂……」
    隨著話聲,人已倏地站起。
    經他這一喝,丐幫八大長老和韋凌雲、小六子等人也紛紛站了起來。
    徐少華拱拱手道:
    「諸位長老請了,在下是作證來的。」
    獨眼龍獨目稜光暴射,厲聲道:
    「你們如何進來的?」
    他沒聽到丐幫弟子的阻攔,更沒有一點打鬥,心中感到十分驚詫,二十名幫中弟子,
不可能任人直闖進來。
    史琬冷笑一聲道:
    「我們自然是走進來的了。」
    坐在右首的一名長老目光朝外一瞥,手中打狗棒突然一緊,沉聲道:
    「在外面的本幫弟子,全被他們制住了,大家不必和他們多說,先拿下了再說。」
    喝聲出口,人已疾快的朝徐少華左首搶上。
    其他七名長老經他一喝,也紛紛圍了上來。
    韋凌雲雖然不認識徐少華,但看他年紀不大,卻氣宇軒昂,宛如玉樹臨風,連忙抱
拳說道:
    「諸位長老,請勿出手,最好先問問清楚,免傷和氣。」
    他究竟是丐幫幫主,此言一出,八名長老本待舉起的打狗棒,不覺停了下來。
    獨眼龍甘逢春看在眼裡,心頭極為不快,沉哼一聲道:
    「韋兄弟,你目前暫停職務,不可再以幫主身份發號施令了。
    外人擅闖本幫議事堂,例須鞭撻三百,再行逐出,左長老要把他們拿下,並沒有
錯。」
    韋凌雲拱手道:
    「右護法說的是。」
    紀南哼道:
    「好大的口氣,你們有能耐拿得下我們嗎?」
    史琬冷笑道:
    「臭要飯的,你們來試試看?」
    徐少華道:
    「兩位賢弟不可如此,我們只是作證來的,不可傷了和氣……」
    獨眼龍被史琬一句「臭要飯的」叫得目射凶光,厲喝道:
    「擅闖本幫議事堂,不服制裁,可以格殺勿論,大家只管出手。」
    喝聲出口,右掌抬處,呼的一聲,直向徐少華劈來。
    那姓左的左頸長著一個袋形大瘤,大家都叫他左瘤子,此人生性凶狠,怒惱史琬叫
他們「臭要飯的。」
    此時怒嘿一聲,手中打狗棒突然一送,朝史琬當胸直搗過去。
    史琬短劍一揮,正待出手。
    徐少華喝了聲:「你們不可出手!」
    左手向左一撈,迅如閃電,一下抓住了左瘤子戳出的棒頭,腳下再向前跨上,右手
一探,同時也一把握住了獨眼龍劈來的右腕。
    含笑說道:
    「兩位請住手,且聽徐某一言。」
    他左手抓住左瘤子棒頭在先,再向前跨出,伸手去握獨眼龍的手腕,左瘤子棒頭被
他抓住,身不由己的跟著徐少華跨出了一大步。
    這原是一瞬間的事,其餘七人眼看右護法長老手腕被扣,左長老打狗棒也被徐少華
抓住,七人手中七根打狗棒不約而同朝徐少華身上招呼。
    這一記因為同時發難,快速無倫。
    紀南、史琬、藍如風三人本來緊跟在大哥身後,但因徐少華閃身上前去抓獨眼龍的
手掌,朝前跨出了一大步,和後面三人相距已有三數尺距離,此時再待出手,已嫌不及!
    就在此時,驀聽有人尖聲笑道:
    「嘻,你們這是幹什麼?」
    話聲入耳,就在徐少華的身後,忽然間多了一個彎腰聳背的小老頭,把七名丐幫長
老攻出去的七根打狗棒,四左右三,一齊夾住!
    鐵猴子柏長青的一支,他歪頭聳肩,夾在左頸肩頭,其餘六支,兩支夾在他腋下,
兩支夾在他腰間,一支夾在褲襠裡,一支波他右腳踏住。
    七個長老打狗棒被他夾住,竟然再也掙動不得!
    史琬看得喜道:
    「是賈總管!」
    原來這夾住七根打狗棒的,正是賈老二,雲龍山莊總管!
    獨眼龍右手脈腕被徐少華握住,他自然不會就此罷手,口中怒嘿一聲:「你找死!」
    左手直豎,切出一掌,這一掌不偏不倚,端端正正砍在徐少華的心窩!
    七名長老用力一掙,打狗棒抽不回來。
    他們都是多年老江湖,和人動手的經驗十分豐富,反應自然極快,右手抽不回打狗
棒,左手同時朝賈老二身上拍落!
    大殿上登時響起一聲「砰」,和「啪、啪、啪」七聲大響!
    一聲「砰」,是獨眼龍左掌擊中徐少華胸口發出來的聲音!
    徐少華依然面含微笑,一動沒動,只是雙手五指一鬆,放開了獨眼龍的右手和左瘤
子的棒頭,徐徐說道:
    「徐某說過,我只是作證來的,和貴幫並無敵意。」
    但他這一鬆手,獨眼龍甘逢春卻因左掌勁力反彈,被震得後退了一步。
    那七聲「啪」,當然是七名長老七隻手掌拍在賈老二身上發出來的聲響!
    賈老二也同時鬆開了夾住的七支打狗棒,口中「喲」了一聲,說道:
    「小老兒幾根老骨頭幸虧還硬朗得很,挨幾下不輕不重的巴掌,還不在乎,換個骨
頭較嫩的人,不被你們打成一堆泥才怪!
    你們幾個老化子,到底講不講理,咱們少莊主是為你們好,才挺身出來作證的,真
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七名長老自然心裡有數,僅憑傳功長老打虎將張友泉的一記「伏虎掌」,江湖上就
很少有人接得下來,何況合七人之力,擊在他身上。
    他既沒封架,硬挨了七記掌力,這人一身功力,豈不勝過自己七人甚多?七人心頭
不覺大力慎駭,不由得往後退下了一步。
    獨眼龍甘逢春色厲內在,炯炯獨目盯著徐少華,喝道:
    「你口口聲聲是作證來的,你們究是什麼人?須知這是咱們丐幫的家務事,不容許
外人插手。」
    賈老二忽然趨上一步,聳著肩道:
    「是,是,你右護法長老說的沒錯,咱們少莊主只是前來作證,可並沒說插手管你
們的家務……」
    說到這裡,接著哦了一聲,笑道:
    「對了,右護法長老是問咱們少莊主是什麼身份,小老兒差點忘了!」
    他一指徐少華,說道:
    「這是咱們雲龍山莊的少莊主徐少華。」
    接著又指指紀南等三人說道:
    「這位紀公子是咱們少莊主的結義二弟,現在大家都已知道他是千毒谷的少谷主了。
    這位是史琬史公子,咱們少莊主的結義三弟,也是絕塵山莊的少莊主。這位是藍如
風藍公子,咱們少莊主的結義四弟,也是雲南藍家的少莊主。至於小老兒,小姓賈,從
小徘行是老二,就叫賈老二,吞任雲龍山莊總管。」
    然後又指指胡老四、余老六兩人說道:
    「至於他們,一個是胡老四,一個是余老六,咱們雲龍山莊的護院武士,還有王老
八王天榮、王老十王貴兩個沒有來,嘻嘻,小老兒都介紹完了。」
    他說話本來就喜歡喀唆,但也介紹得很詳細,只是說話之時,口沫四濺,說完後,
才舉起衣袖,朝嘴上抹了一把,嘻著嘴只是傻笑。
    這樣一個人,居然會有一身高不可測的武功,直看得丐幫八大長老幾乎不敢相信!
    獨眼龍甘逢春聽完賈老二的介紹,臉上竟然陰晴不定,可見他心裡也正在猶疑不決。
    雲龍山莊少莊主,這個頭銜,當然唬不倒他丐幫右護法長老獨眼龍甘逢春,但雲龍
山莊少莊主的武功,他已經領教過了。
    奇幻莫測的擒拿手法,被扣住了脈腕,自己竟然半分也掙動不得,這且不說!
    對方輕輕年紀,居然生受自己用了八成力道的一掌,自已被震退一半,對方居然若
無其事,好像絲毫沒有感覺!
    這也不去說它,其他三人中,有一個是千毒谷少谷主,這是自己已經知道的。另外
兩個,竟然會是絕塵山莊和雲南藍家的少莊主。
    這三個年輕人,竟然都是大有來頭的人,丐幫並不是惹不起,而是其中有一個人,
不禁使他大感困擾!
    還有,這個自稱雲龍山莊總管的賈老二,方才合七位長老之力,還勝他不得,這人
不知又是何方神聖?
    但差幸這位雲龍山莊少莊主雖然露了一手,言詞之間,還算客氣,他既然口口聲聲
是作證來的,自己不如先聽聽他的來意。
    他心念閃電般轉著,一面朝徐少華抱抱拳道:
    「徐少莊主夤夜趕來,要為敝幫作證,不知有何見教,兄弟洗耳恭聽。」
    前據後恭,話說得客氣了。
    「對,對!」賈老二笑嘻嘻的接口道:
    「咱們少莊主既是給貴幫作證來的,自然要從頭說起。」
    他朝小六子招招手道:
    「來,你小哥不是說韋幫主有一封密函,要你親手交給吉舵主,你聽吉舵主說,是
韋幫主要他盡快去找金長老,對不?」
    小六子點點頭。
    賈老二又道:
    「韋幫主要你送信給吉舵主,那是什麼時候的事?」
    小六子道:
    「就是上個月的事?」
    賈老二道:
    「你仔細想想,日子可要說得準些。」
    小六子想了想道:
    「是十月底,十一月初。」
    賈老二轉臉朝執法長老鐵猴子柏長老問道:
    「柏長老,小六子是十月底從貴幫逃出來的嗎?」
    柏長青道:
    「不錯,敝幫老幫主是十月二十三日過世的,差不多在料理老幫主喪事的時候,小
六子就失蹤了。」
    賈老二又朝小六子問道:
    「小哥說貴幫左護法長老金大有是中毒暴斃的,身上可有傷痕?」
    小六子道:
    「金長老是吉舵主親手給他掩埋的,他中的是劇毒,除了全身發黑,好像沒有傷
痕。」
    賈老二問道:
    「小哥怎麼知道的呢?」
    小六子道:
    「那時我就住在吉舵主那裡,自然是吉舵主說的了。」
    「哈,這就全對不攏頭了。」
    賈老二聳聳肩笑道:
    「小哥,一個人說謊話總要事前先有個復稿,才不至於把時間地點弄錯,這樣隨便
說,不是會露出破綻來了?」
    小六子盛氣的道:
    「我幾時說謊了,有什麼破綻?你說!」
    「破綻可多著呢!」
    賈老二道:
    「第一,先說時間吧,小哥說是十月底,十一月初奉韋幫主之命,送密函給吉舵主
的,要吉舵主去找金長老。」
    「過了幾天,金長老突然暴死,對不?但據小老兒所知,咳,這話該從雲龍山莊毀
於大火說起……」
    回頭朝徐少華問道:
    「少莊主,雲龍山莊毀於大火,那是幾時?」
    徐少華道:
    「是十月二十五日。」
    賈老二又道:
    「那麼少莊主是在許集遇上一個老化子,又是幾時?」
    徐少華心頭不禁一愣,自己不曾告訴過他,曾在許集遇上老化子,他怎麼知道的?
一面說道:
    「是十月二十六日的早晨。」
    賈老二又道:
    「那天少莊主是在碾莊過夜的,第二天當是二十七了,少莊主遇上了什麼事,可以
說給大家聽聽。」
    丐幫的人因他一直在算著日子,大家自然聽得很仔細,這時聽他說徐少華遇上了事
故,要徐少華來說,眾人的目光不覺一齊朝徐少華投來。
    徐少華道:
    「那天早晨,在下離開碾莊不過三里光景,路旁有一棵高大的槐樹,樹下躺著一個
老化子,就是昨天早晨在許集遇見過,他胸口起伏喘得很厲害,好像是負了很重的
傷……」
    柏長青道:
    「徐少莊主遇上的老化子,長得如何模樣?」
    徐少華道:
    「年約六旬以上,個子不高,連鬢短鬚,蓬著一頭捲曲的亂髮,濃眉大環眼,臉色
黑中透紫……」
    柏長青問道:
    「那果然是金長老了,他傷勢如何?」
    徐少華道:
    「在下跳下馬,走了過去,問他可是負了傷?他張口喘氣,本來失神的兩眼,聽了
在下的話,眨動眼睛,忽然間有了神光。」
    但只看了在下一眼,凝聚了的神光又漸漸散去,吃力的抬起右手,指指他的胸口,
張口迸出『拜託』兩個字,底下的話,就模糊不清,再也說不出來了……」
    傳功長老張友泉道:
    「他手指胸口,莫非傷在胸口不成?」
    「是的。」徐少華道:
    「在下當時也是這樣想法,因此就解開他的大褂,看到他胸口赫然印著一個紫黑色
的手掌,和兩天前害死先父的掌印一般無二……」
    柏長青神色劇變,切齒道:
    「這麼說,金長老是死在『黑煞掌』之下的了!」
    「不錯!」傳功長老張友泉道:
    「只有『黑煞掌』擊中人身,才會色呈紫黑!」
    賈老二聳聳肩道:
    「所以小老兒說這位小六子小哥說的時間,就有了出入,十月二十七日那天。
    你還沒有離開丐幫總舵,韋幫主給吉舵主的密函還沒送去,有什麼人會向金長老下
苗疆帶來的毒呢?」
    獨眼龍甘逢春嘿然道:
    「徐少莊說的很像有這麼一回事,但口說無憑,徐少莊主有何為證?」
    徐少華正待開口!
    賈老二伸手一攔,說道:
    「少莊主且慢,小老兒要請問甘長老一句,小六子有什麼為證呢?」
    甘逢春道:
    「他本來有鳳陽分舵卜舵主可以為他作證,但可惜鳳陽分舵卜舵主等廿五人,都已
中毒身死,但至少還有尚存義可以為他作證。」
    賈老二聳肩笑道:
    「貴幫尚存義只是證明小六子到過廚房,他並不能為小六子說的每一句話作證,對
不?何況人證可以串通,並不可靠,物證就比人證可靠得多了。」
    甘逢春道:
    「徐少莊主拿得出物證來嗎?」
    賈老二道:
    「少莊主確實有一件東西,可以證明他曾遇到過金長老,而且也足以證明是金長老
臨終前,交給少莊主的。」
    接著朝徐少華嘻嘻一笑道:
    「少莊主,甘長老似乎不大相信你說的話,那只有把東西拿出來給他們瞧瞧了。」
    甘逢春哼道:
    「徐少莊不是說金長老只說了兩個字,底下的話,就模糊不清了嗎?如何還會交給
你什麼證物?」
    徐少華少年氣盛,冷聲道:
    「不錯,金長老臨終時用手指指胸口,只說了『拜託』兩個字,當時在下只當他是
說傷在胸口,等到在下解開他胸口大褂之時,卻從他懷中跌落一個手掌大的牛皮夾
子……」
    甘逢春獨目射光,急急問道:
    「東西呢?」
    在徐少華說出牛皮夾子的時候,其他八個長老也一齊把目光直注徐少華,露出關切
神色。
    徐少華緩緩從身邊取出一個牛皮夾子,接著道:
    「在下眼看金長老已經氣絕,不黨打開夾子,裡面有一張發了黃的紙,上面記載的
乃是貴幫的『擎天第三式』……」
    甘逢春伸手道:
    「這是敝幫鎮幫掌法,徐少莊該交還敝幫才是。」
    「且慢!」賈老二又伸手一攔,嘻的笑道:
    「東西是丐幫的,咱們少莊主決不會要,只是方才小老兒說過,這是證物,可以證
明兩點。」
    「第一,是咱們少莊主確確實實在十月甘七日在碾莊遇見貴幫金長老,他是胸口中
了一掌,有一個紫黑色掌印。」
    「這一點,就和小六子小哥說的金長老是中了雲南帶來的苗疆劇毒致死不符。」
    「第二,十月廿七日那天,小六子小哥還沒離開貴幫總舵,日期也完全不對了。」
    「這兩點,如果小六子小哥是在撒謊的話,那麼他說的其他的話,不知他是不是也
在撒謊,就很難說了。」
    甘逢春沉聲道:
    「賈總管認為他說的話,都不可信嗎?」
    賈老二陪笑道:
    「小老兒只不過是以此類推罷了,其實也八九不離十了。」
    他沒待甘逢春開口,朝其他八名長老聳聳肩笑道:
    「甘長老大概又會說小老兒是想當然的事。」
    「口說無憑,講話要拿出證據來,小老兒可拿不出什麼物證,人證倒可以找上一二
位……」
    甘逢春獨目凌厲,沉聲說道:
    「你有人證?」
    賈老二道:
    「有是有,不過小老兒說出來了,你們未必肯相信。」
    甘逢春道:
    「你說說看。」
    賈老二伸手朝尚存義一指,說道:
    「小老兒的人證,就是這位尚老弟。」
    甘逢春目射詫異之色,哼道:
    「賈總管要尚存義替你作證?」
    「正是,正是!」賈老二一面朝尚存義道:
    「尚老弟是從丐幫總舵來的了?」
    尚存義冷冷的道:
    「是又怎樣?」
    「沒怎樣。」賈老二陪著笑又道:
    「不知尚老弟是跟什麼人一起來的?」
    尚存義道:
    「在下是隨同本幫左護法甘長老一同來的,同來的人,並不止在下一個人。」
    「是,是。」賈老二忽然指指自己鼻尖,問道:
    「尚老弟認不認得小老兒?」
    甘逢春不耐道:
    「賈總管盡問這些不相干的話則甚?」
    賈老二笑道:
    「這叫開場白,尚老弟要替小老兒作證,自然先得認識小老兒才好。」
    一面朝尚存義道:
    「尚老弟,你先說說,認不認得小老兒呢?」
    尚存義道:
    「你是雲龍山莊總管,在下剛才聽說的。」
    「是,是。」賈老二連連點頭道:
    「這叫做一回生,二回熟,現在咱們已是熟人了,老弟就肯替小老兒作人證了對不
對?」
    尚存義一臉冷漠的道:
    「在下替你作什麼證人?」
    「自然是很重要的證人了。」
    賈老二笑笑道:
    「不過小老兒的意思,也只要尚老弟把你說過的話,再重複說一遍就好。」
    尚存義鐵青著臉道:
    「在下說過什麼?」
    「哈,看不出你尚老弟原來還是一位貴人!」
    賈老二霎著兩顆豆眼,朝尚存義臉上一陣端詳,笑嘻嘻的道:
    「沒錯,老弟你面相好得很,這個尖鼻子就主貴,所以就貴人多忘事……」
    尚存義怒聲道:
    「賈總管,你這是拿在下消遣?」
    「不,不,一點也不是跟你老弟消遣。」
    賈老二忽然一臉正經的道:
    「小老兒說你貴人多忘事,也沒錯,你老弟如果不健忘的話,今天早晨,小老兒記
得在造甲店的小酒店裡還見過面,對不?」
    尚存義聽得臉色不由大變,忿然道:
    「你胡扯什麼?」
    「一點也不胡扯。」
    賈老二道:
    「當時小老兒和少莊主就坐在小酒店門首,你老弟和你朋友,卻一腳進了店堂,坐
在裡首靠壁的一張半桌上。」
    「嘻嘻,你那朋友,就是這位小六子小兄弟,所以他也是小老兒的第二個證人,小
老兒只要你把對你朋友說的話,一字不漏給大家說出來聽聽就好。」
    尚存義怒形於色,緊握雙拳,厲聲道:
    「你敢捏造事實,莫怪我對你不客氣!」
    「用不著心虛,你想對小老兒動手,還差得遠哩!」
    賈老二依然笑嘻嘻的道:
    「老弟如果不想實話實說,小老兒對你們哥倆說的每一句話,還記得清清楚楚,要
不要小老兒代你們說出來,讓大家聽聽?」
    獨眼龍甘逢春洪笑一聲道:
    「賈總管不用說了,尚存義跟隨兄弟而來,並未離開過,你老哥縱然武功高強,藝
壓丐幫。」
    「但敝幫一向忠義傳幫,未必因你老哥的強出頭,就能把敝幫的家務事一手包攬過
去,因此兄弟認為丐幫的事,自有丐幫自己會處理的,徐少莊主交出敝幫金長老的牛皮
夾子,諸位請回吧!」
    「奇怪!」賈老二聳聳肩道:
    「是非應該愈辯愈明,甘長老好像不想使這件疑案,水落石出一般!」
    一面朝八個丐幫長老拱拱手道:
    「敝莊少莊主和小老兒,對貴幫王老幫主之死,一點關係也沒有,更不會對貴幫哪
一個人心有成見。」
    「此來完全是想把咱們看到聽到的向諸位說出來,提供貴幫各位長老參考而已,並
沒有一手包攬貴幫家務事的意思。」
    「甘長老既然不希望小老兒說出真相來,小老兒如果堅持要說,豈不是狗拿耗子,
多管閒事了。」
    「咱們那就告辭了,可惜丐幫一向忠義傳幫,王老幫主一向以仁義待人,卻落得個
死的不明不白,實在可歎!」
    一面聳著肩回身道:
    「少莊主,咱們走吧!」
    甘逢春喝道:
    「要走也得把本幫的東西留下。」
    賈老二橫眼看了他一眼,冷笑道:
    「甘長老對一個牛皮夾子,似乎比貴幫王幫主的死因還要重視。」
    甘逢春怒聲道:
    「姓賈的,你可知和丐幫作對的後果嗎?」
    「小老兒不知道。」
    賈老二聳著肩,不屑的道:
    「小老兒知道甘長老有個強大的靠山,雲龍山莊並不在乎敵人有多強大,甘長老似
乎用不著虛聲,咱們如果怕事情,今晚也不會來了。」
    執法長老柏長青忙道:
    「甘長老不可意氣用事,賈總管說得沒錯,他們前來作證,只是把他們看到、聽到
的說出來,供咱們參考而已。」
    「咱們不妨讓他說出來聽聽,譬如方才徐少莊主說的,和小六子所說,大有出入,
但徐少莊主拿出金長老身邊的牛皮夾子作證,顯然不是捏造的了。」
    傳功長老張友泉也道:
    「柏長老說得是,咱們讓賈總管說出來了,就算他說的是一面之詞,咱們還可以查
證,聽聽又有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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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9 11:54:13 |只看該作者
經兩人這一說,其他六名長老也隨著紛紛附和,獨眼龍自是不好堅持己見。
    柏長青這就朝賈老二拱拱手道:
    「那就請賈總管說吧!」
    賈老二聳著肩,斜睨了尚存義一眼,說道:
    「你們哥兒倆進入店堂,是尚者弟走在前面,小六子跟在後面。
    一腳走到最裡首靠壁一張半桌,尚老弟面向店門,坐下之後,還瞄了小老兒一眼,
壓低聲音問道:
    「事情辦得如何了?』
    小六子連忙湊過頭去,低聲道:
    「婆婆已經來了。』
    這時那店家送上兩盞茶去,尚老弟道:
    「給咱們來兩碗大滷麵。』
    店家退下之後,尚老弟就道:
    「上面要我告訴你,今晚要你挺身出來作證,才能扳得到小頭頭。』
    「要我作證?』小六子聽得大吃一驚,他身軀震動,駭然道:
    「要我作什麼證?』
    尚老弟臉色一沉,說道:
    「這是上面的命令,你只要說:老幫主歸天那夭的中午,小頭頭吩咐你到廚房裡去
看看,稀飯熬好了沒有……』
    小六子道:
    「那天中午他沒叫我到廚房裡去呀!』
    尚老弟道:『叫你怎麼說,你就怎麼說,你只要這樣說就好。』
    「好吧!』小六子問道:『後來呢?』
    尚老弟又道:『你從廚房回來,看到小頭頭右手按在老幫主胸口,老幫主兩眼翻白,
張大了口,已經沒有氣了。』
    小六子發愁的道:『但……那天我告訴甘長老、柏長老、張長者等人,不是這樣說
的。』
    尚老弟哼道:『你不會說那天說的話,是小頭頭教你這樣說的,如有半句洩漏,就
會要你的命。』
    小六子遲疑的道:『我這樣說,他們會相信嗎?』
    尚老弟道:
    「不要緊,到時候我會挺身出來給你作證,說廚房裡的人,都看到你確實去問稀飯
熬好了沒有,這樣,你說的話,就證明不假了。』
    小六子點著頭。
    尚老弟又加重語氣說道:『聽著,今晚這場戲,全在你身上,辦好了上面不但重重
有賞,還可以派你當鳳陽分舵主,如果辦砸了,你這條小命都難保了,嘿嘿,五刀分屍,
你總聽到過吧?』
    小六子臉有怖色,壓低聲道:『存義哥,我奉命離開總舵,心裡一直很害怕,今晚
這一挺身作證,小頭頭會放過我嗎?』
    尚老弟嘿然道:
    「你這一作證,小頭頭立時就變成待罪之身,還能對你怎樣?』
    「不!,小六子道:
    「他一怒之下,就會當場把我劈了!』
    尚老弟陰笑道:
    「這個你只管放心,到時自有上面給你作主,再說,他若要殺你,就顯得作賊心虛,
要把你滅口,他再笨也不會這樣做,何況你是重要證人,幾位長老也決不容許他出手,
你可以放一百二十個心。』
    小六子點頭道:
    「好,我聽你的。』
    徐少華心中暗道:
    「他們口中的『小頭頭』,自然是指丐幫幫主韋凌雲了,只不知他們說的『上面』
是什麼人?今天早晨,賈總管還說喝了酒要小睡片刻,原來是在注意兩人說話。」
    賈老二剛說到這裡,突聽獨眼龍甘逢春洪笑一聲,打斷了他的話頭,說道:
    「賈總管編得好故事,這些話,都是他們剛才作證的供詞。」
    你稍加編纂,就變成尚存義授意小六子這樣說的了,何況這些話並不新鮮,卻足見
你是有意來顛倒黑白,混淆視聽的了。」
    賈老二聳著肩,翻翻眼道:
    「甘長老怎好如此武斷?」
    甘逢春獨目精光直射,聲色俱厲,沉喝道:
    「我要請問賈總管,是什麼人指使你這樣說的?」
    「小老兒親耳聽到的,怎麼會有人指使?」
    賈老二目光投向執法長老柏長青、傳功長老張友泉兩人。
    情急的道:
    「柏長老、張長老,小老兒如果拿得出證據來,你們信不信?」
    柏長老道:
    「賈總管如若確有證據,大家自會相信。」
    賈老二道:
    「證據自然有,但小老兒有一個請求,要兩位幫個忙。」
    張友泉道:
    「你要咱們幫什麼忙?」
    賈老二一指尚存義、小六子兩人,正容說道:
    「小老兒拿出證據來,他們說不定就會逃走。
    所以請兩位長老先把他們兩人叫過去,最好點了他們穴道,小老兒不但馬上拿出證
據來,有一個極大機密,也好向諸位報告。」
    柏長青道:
    「賈總管只管拿出證據來,有什麼機密,但說無妨,兄弟保證他們不會逃走,也逃
不走。」
    「不、不!」賈老二搖著頭道:
    「兩位不但要把他們叫到身邊,而且也一定要點了他們兩人穴道,小老兒才能說。」
    獨眼龍聽得大不以為然,但柏長青卻點頭道:
    「好吧,賈總管若是拿不出證據,又該如何?」
    賈老二用手彈彈他胸袋,說道:
    「丐幫可以留下小老兒的六斤四兩腦袋瓜子。」
    柏長青看他說得如此鄭重,就朝尚存義、小六子兩人說道:
    「你們過來。」
    尚存義、小六子心頭雖有怯意,但他是執法長老,只好硬著頭皮走到柏長青、張友
泉兩人身邊。
    柏長青雙手一揚,果然點了兩人穴道,一面抬目道:
    「賈總管現在可以說了。」
    賈老二聳聳肩,慢條斯理伸手入懷,摸出一個飯碗來,笑嘻嘻的道:
    「小老兒的證據就在這裡,兩位長老拿去看吧!」
    伸手把飯碗朝柏長青遞去。
    柏長青接到手中,只看了一眼,這是一隻白瓷藍花的粗碗,碗口缺了小小一角,忍
不住問道:
    「賈總管這只飯碗證明什麼呢?」
    賈老二道:
    「小老兒今天早晨酒癮大發,和咱們少莊主一起去造甲店的小酒店喝酒,先前三壺,
是壺嘴對著喉嚨灌下去的,喝得很快,用不著斟在碗裡。
    打從第四壺起,因為已經有前面三壺打了底,就可以喝得慢一些,所以要店家拿了
一個飯碗來,邊斟邊喝,就是這個碗……」
    他忽然裂嘴一笑,說道:
    「小老兒不能提起酒,一提起酒,就犯了癮。」
    他伸手從懷中摸出一個紫玉扁瓶,揭開瓶塞,咕咕的喝了兩口,趕緊塞上瓶塞,揣
入懷裡。接著又道:
    「這個酒碗,就是小老兒從造甲店小酒店裡帶出來的,它就可以證明小老兒在那裡
喝過酒……」
    甘逢春嘿然冷笑道:
    「這酒碗最多只能證明你在造甲店小酒店喝過酒,卻不能證明他們兩個去過小酒
店。」
    「是、是!」賈老二聳聳肩道:
    「他們兩個方才應當承認去過小酒店,嘻嘻,所以小老兒要兩位長老點了他們穴道,
否則小老兒一旦說出來,他們就會毀沒證據。」
    他說得口沫四濺,得意的笑了起來,才道:
    「事情是這樣,他們哥兒倆談完之後,起身就走。
    小老兒早就知道他們三對六面的和小老兒對質,一定會矢口否認,所以小老兒等他
們從身邊走過,就暗暗捏了一小塊碗邊,分別放在他們貼身衣衫的左邊小口袋裡。
    麻煩兩位長老搜上一搜貼身衣衫的左邊口袋裡,有沒有碎碗片?那比指甲還小,兩
塊拼起來,是不是和這只碗的缺口一樣,就可以證明他們早上有沒有去過小酒店了。」
    徐少華聽得不由一怔,他把碎碗片放入兩人貼身衣衫的口袋裡,自己坐在他對面,
怎麼會一點也沒有察覺?
    柏長青、張友泉依言分別解開尚存義、小六子的大褂,果然從他們貼身布衫的左首
口袋搜出一塊比指甲還小的碎瓷片。
    兩人臉色凝重,把兩塊碎瓷片拼在一起,恰好補上飯碗缺口,一點也不錯!
    柏長青怒哼一聲道:
    「這兩個逆徒果然去過造甲店的小酒店了!」
    張友泉也怒容滿面說道:
    「兄弟這就解開他們穴道,此事必須問問清楚!」
    「且慢!」賈老二雙手連搖,說道:
    「兩位真是急性子,小老兒說過,還有一個極大的機密奉告。」
    柏長青道:
    「賈總管請說。」
    賈老二道:
    「他們還有一段話,小老兒剛才還沒說出口來,就被甘長老打斷了,這是他們吃完
面,快要站起身的時候說的……
    尚老弟壓低聲音問道:
    「那東西你帶來了嗎?,
    小六子點點頭道:
    「帶來了。』
    他在說話之時,伸手從懷裡摸出一件很小的東西,伸手遞去,尚老弟也伸出手接了
過去,他們大概怕人看到。
    都是放在手掌心一遞一接,極為神秘,但小老兒天生是老鼠眼,心裡一好奇,就瞄
了一眼,那是一個比眼藥瓶還小的白色瓷瓶。
    尚老弟一下就放入大褂裡面左首口袋裡,一面細聲問道:
    「婆婆可有交代,要如何用法?』
    小六子道:
    「婆婆交代,這東西無色無味,就是放在白開水裡都看不出來,不然的話,那八個
老東西都是成了精的老江湖,哪能放得倒他們?』
    尚老弟又問道:
    「要多少時間才會發作?』
    小六子道:
    「聽婆婆說,好像嚥下口就會生效。』
    嘻嘻,柏長老不妨搜搜尚老弟大褂裡面的左首一個口袋,看看那小瓷瓶還在不在?」
    他雖沒說這小瓶裡裝的是毒藥,但大家都已聽得出來,小瓶中準是極厲害的毒藥無
疑。
    他只說八個成了精的老江湖,但明明是指丐幫八位長老了。
    柏長青現在已有八成相信賈老二的話了,立即一手翻開尚存義大褂,一手伸入裡面
左首口袋,果然從袋中搜出一個白色小瓷瓶來!
    賈老二忙道:
    「就是這個,嘻嘻,這要問問千毒谷的少谷主,是不是認識這個瓷瓶了?」
    這話,正是暗示柏長青,這白色小瓷瓶乃是千毒谷之物了。
    紀南沒待柏長青開口,就點頭道:
    「我知道,這是敝谷『沾唾毒』,入口就會毒發身死,縱有解藥,也來不及解救的
劇毒。」其他六名丐幫長老中,左瘤子是個火爆性子的人,不由怒哼道:
    「這小子好毒辣的心思,居然勾結千毒谷,要毒死咱們這些人,真是該死!」
    賈老二笑嘻嘻的拱拱手道:
    「小老兒作的證,到此為止,該說的都已說了,現在該鞠躬下台了。」
    柏長青拱手道:
    「多謝賈總管。」
    一面朝獨眼龍甘逢春道:
    「甘長老,事情已極明顯,這兩個逆徒,他們確實去過造甲店,而且還有千毒谷毒
藥為證,企圖毒死咱們這些人。
    由此可見小六子作證之事,完全是受人指使,誣控幫主的了,兄弟解開他們穴道,
務必間個水落石出,不知甘長老意下如何?」
    甘逢春沉著臉怒嘿道:
    「兄弟真想不到小六子伺候老幫主多年,尚存義也是幫中極優秀的弟子,居然會喪
心病狂,吃裡扒外。
    實在使兄弟深感意外,也令人感到心痛,此等叛幫逆徒,自然非得嚴加訊問,處以
極刑不可!」
    柏長青雙手揚處,一下就解開了兩人穴道,正待喝問,哪知兩人穴道一解,就身子
一歪,砰砰兩聲,倒了下去!
    柏長青方自一怔,張友泉咦道:
    「他們怎麼了?」隨著話聲,蹲下身子,伸手一探,不禁失聲道:
    「他們已經死了!」
    柏長青道:
    「這怎麼會呢?兄弟剛才只點了他們『章門穴』,而且出手不重,不可能致命……」
    張友泉微微搖頭,目光注視著尚存義胸口,伸手嗤的一聲撕開他胸前衣衫,果見胸
口有一粒極細的黑血,不覺沉哼一聲道:
    「柏長老,你看,這是什麼?」
    柏長青目光一凝,說道:
    「他們中了細小的毒藥暗器?」
    「不錯,這傷口極細,而且見血封喉,這好像是淬了毒的梅花針一類暗器!」
    張友泉口中說著,右手已從身邊一個布袋裡取出一塊吸鐵石,一下按在尚存義胸口
那點黑血之上,緩緩運起內力,口中喝了聲:「起!」
    右手握著吸鐵石猛然向上提起,凝目看去,吸鐵石上果然附著一支細如牛毛的毒針,
目光一注,失聲道:
    「會是黃蜂奪命針!」
    他用撕下來的一塊衣衫裹著取下針來,隨手遞給了柏長青,接著又撕開小六子胸口
衣衫,也像方才一樣,用吸鐵石吸出一支毒針,才站起身來。
    不期而然看了站在對面的獨眼龍甘逢春一眼,才道:
    「此人發射毒針,自然是志在滅口了。」
    「這還用說?」
    賈老二聳著肩道:
    「這兩支毒針細若牛毛,不可能會射得很遠,依小老兒看,兇手不會超出三丈以外
的了。」
    紀南走上兩步,朝柏長青拱拱手道:
    「柏長老,你可否把毒針讓在下看看?」
    「自然可以。」柏長青道:
    「紀少谷主出身千毒谷,也許看得出此針來歷了!」
    說完,把一塊衣布裹著的毒針遞了過去。
    紀南接到手中,臉上立時微微變色,說道:
    「這不是黃蜂奪命針,是敝谷的『黑煞針』!」
    他不待柏長青問話,接著道:
    「敝谷練習『黑煞掌』要採集九十九種毒草,其中幾種毒草,尋覓不易,光練『黑
煞掌』一種,浪費了未免可惜。
    因此在練掌功之際,也附帶淬練刀劍暗器,也就都以『黑煞』命名,這種針每筒可
裝七十二支,每次可發一支,也可以連續發射,極為霸道。
    因為針身極細,不易被人發覺,見血封喉,無藥可救,家父因它太歹毒了,曾下令
禁止,不准谷中弟子使用,不知怎麼會在江湖上出現的?」
    「自然是有人偷偷練制的了。」
    賈老二聳起雙肩嘻的笑道:
    「千毒谷秘製的東西,在江湖出現,已經不足為奇,那個小瓷瓶裝的毒藥,叫什麼
『沾唾毒』的不是剛從尚存義身上搜出來的嗎?哦……」
    他忽然好似想到了什麼,一拍雙手,說道:
    「對了,紀少谷主不是說這種毒針是裝在針筒裡的嗎?
    這就簡單得很,大家都在這裡,沒有人離開過,只要搜上一搜,誰身上有針筒,誰
就是兇手了。」
    他不待眾人說話,接著又道:
    「身上有針筒的人,不但是兇手,而且……嘻嘻,說不定還是挑起這場是非的主謀,
縱或不是主謀,也是從犯了。」
    獨眼龍道:
    「賈總管心目中認為這兇手是誰?」
    賈老二聳聳肩,說道:
    「這兩人經小老兒作證,已可證實他們口中的『上面』,勾結千毒谷那個『婆婆』,
預謀推翻那個『小頭頭』,攫奪丐幫。而且還有嚴密計劃,這個『上面』因事情被小老
兒戳穿,怕他們供出內情來,才會暗發毒針,把兩人射死滅口,至於這兇嫌是誰,小老
兒沒有親眼看到他放射毒針,怎好亂猜?不過……」
    他忽然住口,沒往下說。
    獨眼龍道:
    「不過什麼?」
    賈老二聳聳肩道:
    「總之,此地除了貴幫韋幫主和九位長老之外,還有咱們七個人,在場的共有十六
個人,都有嫌疑,好在這兇手身上有針筒,搜上一搜,就會搜出來了,不過……」
    他說到不過,又停了下來。
    獨眼龍哼道:
    「賈總管又有什麼不過了嗎?」
    賈老二陪著笑道:
    「小老兒這句話,還是不說的好。」
    柏長青道:
    「賈總管但說無妨。」
    賈老二道:
    「第一、這人誣害韋幫主的目的,無非想攫奪丐幫的大權,咱們這些人只是作證來
的,和貴幫扯不上關係,當然不會是主謀和兇手了。
    第二、咱們這七個人,都站在下首,是尚存義、小六子的右側,若是發射毒針,應
該射中側面,射不到當胸,所以嘻嘻……」
    他目光一溜獨眼龍甘逢春、和執法長老柏長青、傳功長老張友泉,還有兩個則是站
在尚存義、小六子兩人斜面的兩位長老吳有福、左瘤子五人。
    續道:
    「甘長老是他們兩人的對面,柏長老、張長老是站在兩人的邊上,這兩位長老是在
他們斜對面,所以如果說有嫌疑的話,自然以五位的嫌疑最大了……」
    獨眼龍目光一凝,冷然道:
    「賈總管果然存心挑撥離間,和咱們丐幫過不去了。」
    賈老二雙手一攤,道:
    「甘長老要這麼說,小老兒就無話可說了,咳,小老兒實在是狗咬耗子,多管閒
事。」
    左瘤子大聲道:
    「兄弟覺得賈總管說得一點不錯,這場是非,本來就是發生在咱們內部,和他們七
位無關。
    若是怕尚存義、小六子兩人說出內情,要殺以滅口,何用巴巴的跑來作證?至於他
指的咱們五人涉嫌最大,也說得十分明白。
    除了咱們五人,其他的長老所站立的方問,毒針都無法射到兩人胸口,夠得上部位
的,正對面只有咱們三個。(甘逢春、吳有福、左瘤子)
    柏長老和張長老是在兩人身邊,出手更不容易被人看到,兄弟覺得賈總管這話,就
事論事,更沒有半點侮辱哪一個人。」
    他略為息了息,又道:
    「因此兄弟建議,這搜身之事,應該從咱們五人開始,由執法長老當公證人,站在
中間。
    先由甘長老搜兄弟,張長老搜吳長老,再由兄弟搜甘長老、吳長老搜張長老,然後
再搜柏長老。
    如果咱們五人身上搜不出什麼來,再由咱們五人分別搜韋幫主和其他四位長老,不
知諸位意下如何?」
    獨眼龍沉哼道:
    「咱們都吞為本幫長老,為了死去一個尚存義、一個小六子,就要搜全體長老的身,
這是對長老的一種侮辱,兄弟不敢苟同。」
    左瘤子道:
    「這不是因為死了本幫兩個小弟兄,就搜全體長老的身,而是查證企圖顛覆本幫的
一件公案。」
    獨眼龍道:
    「兄弟忝為本幫右護法長老,搜身之舉,有失兄弟身份,兄弟不同意就是不同意。」
    左瘤子本是火爆性子,聽得不由脹起青筋,怒聲道:
    「這是公事,你不同意也得同意。」
    獨眼龍大笑道:
    「如若兄弟不讓你搜呢?」
    左瘤子道:
    「那就表示你心虛!」
    獨眼龍獨目凝光,投射到左瘤子的臉上,沉喝道:
    「左瘤子,你說話最好清楚些!」
    左瘤子道:
    「我說得還不夠清楚嗎?反對搜身的人,就是作賊心虛。」
    獨眼龍揮手一掌,迎面擊了過去,喝道:
    「你出言無狀,真是找死!」
    他右手堪堪揮起,就被柏長青的左手架住,急急說道:
    「甘長老不可傷了自己兄弟的和氣!」
    左瘤子也大怒道:
    「姓甘的,你敢出手,你是什麼東西?」
    他也早被張友泉攔住,勸道:
    「左長老,有話好說!」
    左瘤子大聲道:
    「張長老,你看到沒有,兄弟哪一句話說的不對了?反對搜身,就是兇手的嫌疑,
他居然敢當眾發橫……」
    獨眼龍一手推開柏長青的手,拱拱手道:
    「兄弟告退。」
    一直沒有說話的韋凌雲此時突然喝道:
    「甘長老,你不能走。」
    獨眼龍冷然道:
    「為什麼?」
    韋凌雲神色凝然的道:
    「因為沒有搜身前,任何人都不准離開。」
    獨眼龍嘿然冷笑道:
    「經方才長老會議議決,你幫主職務已經暫時停止,還能命令我嗎?」
    韋凌雲道:
    「方纔已經證實,尚存義、小六子勾結外人,誣陷在下,既是誣陷,在下乃然是丐
幫幫主身份,幫主有權命令你留下。」
    「哈哈!」獨眼龍仰天大笑一聲,手中打狗棒一掂,哼道:
    「甘某倒要看看誰能留得下我?」
    左瘤子怒喝道:
    「你連幫主的命令都敢違抗!」
    獨眼龍大聲道:
    「他已經不是幫主,幫主出缺,例由左護法長老替代,左護法長老無法代理,就得
由右護法長老兼代,這是本幫例有明文,兄弟此刻就是本幫的代理幫主,我要走,誰敢
阻攔?」
    大步朝前跨出。
    他這番話,自是引起所有長老的反感,尤其他堅決反對搜身,大家口中雖然不說,
心裡早已有數。
    這一瞬間,六位長老相互交換了一個眼色,不約而同的退後一步,一字排開,攔在
獨眼龍甘逢春面前。
    說道:
    「甘長老,幫主要你留下,你還是留下的好。」
    柏長青和張友泉也同時閃到了甘逢春的左右。
    柏長青道:
    「甘長老,大家都是幾十年的老兄弟了,不可意氣用事,傷了和氣。」
    張友泉也道:
    「是啊,甘長老,你這負氣一走,也無補於事,還請三思。」
    「哈哈!」獨眼龍怒笑一聲道:
    「你們這幾位看風使舵,轉變得好快啊,方才決議停止韋凌雲幫主職務的,不也是
你們幾位嗎?好,甘某不當丐幫右護法長老了,從此脫離丐幫總可以吧?」
    「脫離丐幫可以。」韋凌雲正容道:
    「但必須等今晚這段公案水落石出之後,因為這段公案,牽連到左護法長老金大有
之死,和風陽分舵二十五條人命。
    以及尚存義、小六子被毒針殺害滅口,在沒有搜出針筒,緝到真兇以前,誰也不得
擅自離去。」
    左瘤子道:
    「甘逢春,你聽到了?要走也得先搜完身,才能放你離去。」
    獨眼龍點頭道:
    「看來咱們不用說了。」
    抖手一捧,使了一記「毒蛇出洞」,打狗棒漾起一道棒影朝左瘤子當胸激射過去。
    左瘤子手中打狗棒一揮,「嗒」的一聲,把獨眼龍來勢封出,左手一掌迎劈而出。
    獨眼龍左手也同時疾拍而出,但聽又是「啪」的一聲,雙掌接實,這一下實在太快
了,大家還沒看清楚。
    緊接著又是砰然一聲,左瘤子突然仰面倒下去了。
    就在此時,只聽紀南口中忽然「咦」了一聲道:
    「他會使黑煞掌!」
    正因左瘤子的突然倒下,使得其他七位長老心頭驀然一愣!
    他們都知道左瘤子和獨眼龍兩人的功力只在伯仲之間,誰也想不到左瘤子竟會接不
下獨眼龍一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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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發表於 2010-6-19 11:55:05 |只看該作者
第28章
    獨眼龍卻趁著大家這一怔神之間,忽然一個轉身,縱身往殿後飛掠而入!他不走前
門,卻向殿後閃去,正是大家疏忽之處。
    韋凌雲和七位長老看他往後縱去,身形一閃而沒,再待追去,已是不及!
    賈老二連連搖手道:
    「迫不得,當心他身上有『黑煞針』!」
    這原是同一時間發生的事,紀南叫出「黑煞掌』,急忙伸手從懷裡取出一個青瓷藥
瓶,塞到徐少華手中。
    說道:
    「大哥,快把解藥交給柏長老,救人要緊,再遲就來不及了。」
    徐少華接過藥瓶,朝柏長青道:
    「柏長老,這是『黑煞掌』的解藥,快給左長老餵了。」
    柏長青接過,問道:
    「徐少莊主,要如何服法?」
    紀南道:
    「喂他三粒就夠了。」
    柏長青拔開瓶塞,傾出三粒藥丸,又把藥瓶交還徐少華,急忙蹲下身去,捏開左瘤
子牙關,把藥丸納入他口中。
    張友泉喟然歎道:
    「真想不到甘逢春會是千毒谷的奸細!」
    賈老二聳著肩笑道:
    「張長老,話可不能這麼說,千毒谷的少谷主就在這裡,甘逢春不過是和千毒谷的
九毒寡婦閻九婆勾結罷了。」
    張友泉連忙朝紀南拱手道:
    「紀少谷主請恕老化子失言。」
    柏長青站起身,也朝紀南拱拱手道:
    「多謝紀少谷主。」
    紀南臉上一紅,忙道:
    「不用客氣。」一面攢攢眉道:
    「奇怪,甘逢春怎麼會使『黑煞掌』的呢?」
    賈老二聳著肩道:
    「少谷主不知道的事情可多著呢!」
    這時韋凌雲也走了過來,朝徐少華拱手道:
    「徐兄兩次援手,大恩不言謝,兄弟只有永遠記在心裡了。」
    徐少華連忙還禮道:
    「韋兄好說,兄弟愧不敢當。」
    一面伸手入懷,取出牛皮夾子,朝韋凌雲遞了過去,說道:
    「這是貴幫的東西,當日金長老臨終之時,手指胸口,只說了『拜託』二字。」
    想必就是托兄弟把此物轉交給韋兄了,今晚兄弟總算不負金長老所托,交給韋兄了,
韋兄請收好了。」
    韋凌雲神色莊重,雙手接過,一面握住徐少華的手,感激的道:
    「多謝徐兄,兄弟已經不能再說什麼了,徐兄對敝幫這份大德,他日徐兄要用得著
丐幫之處,丐幫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賈老二聳著肩道:
    「韋幫主和少莊主既是朋友,那就不用說客氣話了。」
    柏長青朝賈老二拱拱手道:
    「兄弟有一件事,想請教賈總管。」
    「請教不敢。」賈老二笑嘻嘻的道:
    「有什麼事,柏長老儘管請說。」
    柏長青道:
    「賈總管好像早已知道甘逢春和千毒谷的九毒寡婦有勾結了?」
    賈老二聳聳肩笑道:
    「你沒看他會千毒谷的『黑煞掌』嗎?這種毒功,豈是一朝一夕練得成的?」
    他不待柏長青開口,接著又道:
    「貴幫的金長老不是死在『黑煞掌』下的嗎,嘻嘻,他謀奪丐幫,該說早有存心的
了。」
    柏長青矍然動容,怒聲道:
    「不錯,他害死金長老,再給韋幫主羅織罪名,廢去幫主職務。
    他就可以以護法長老的身份,名正言順代理幫主,然後再把咱們幾個長老一起毒死,
丐幫就全落在他手裡了,此人心機果然毒辣得很!」
    他目光望著賈老二,沉吟道:
    「只是敝幫和千毒谷毫無怨尤可言,千毒谷何以……」
    「不對,不對。」賈老二沒待他說完,連連搖頭道:
    「這是整個武林大局,不關千毒谷的事……」
    張友泉道:
    「但甘逢春卻練成了『黑煞掌』!」
    賈老二搖著頭道:
    「小老兒也一時說不清,嘻嘻,丐幫出了一個甘逢春,千毒谷也出了一個九毒寡婦,
這兩人完全是一模一樣的人!」
    紀南聽得心中一動,急忙問道:
    「賈總管,你的意思是……」
    「一模一樣,就是一模一樣。」
    賈老,二聳聳肩,說道:
    「嘻嘻,小老兒說他們一模一樣,是說他們吃裡扒外,投靠了另一個主子。
    其實也不光是丐幫和千毒谷,江湖不少門派中,這樣的人可不在少數呢,所以才會
天下大亂。」
    紀南道:
    「你說閻九婆也叛離敝谷了?」
    賈老二道:
    「她叛離就好了,就因為她沒有叛離,千毒谷的事,才會比丐幫還要嚴重。」
    「我知道了。」紀南點著頭,一臉憤怒的道:
    「假扮我爹的人,就是閻九婆製造出來的了。」
    他轉身朝徐少華抱抱拳道:
    「大哥,小弟要立即趕回敝谷去,就此別過。」轉身就欲走。
    「慢點!慢點!」賈老二又搖手,又招手,尖聲道:
    「少谷主且慢點走。」
    紀南腳下一停,問道:
    「賈總管有何見教?」
    「不客氣,嘻嘻!」
    賈老二道:
    「這裡已經沒事了,少莊主和你少谷主是口盟兄弟,而且還是少谷主的大哥,這檔
事豈有不管不理?凡事應該謀定而動,今晚且在這裡憩息一晚,明天咱們到廬州去調派
人手……」
    韋凌雲道:
    「賈總管,敝幫人手,全在這裡,如果用得著,悉憑調遣,何況甘逢春叛離敝幫,
敝幫也正要把他逮回來,以正幫規……」
    「甘逢春不會躲到千毒谷去的。」賈老二道:
    「再說貴幫經此變故,也要加以整頓,實力才會堅強。」
    他這話聽得柏長青、張友泉等幾位長老心頭同時一震!
    他們都是老江湖,賈老二這話是話中有話!
    右護法長老叛離丐幫而去,幫中自然有不少人是甘逢春的心腹,加以整頓,確實刻
不容緩!
    賈老二話聲一落,又朝韋凌雲以「傳音入密」說道:
    「韋幫主回去之後,該把『擎天第三式』練熟了才行,練了一、二兩式,不練第三
式是發不出威力來的。
    也只有第三式才能破『黑煞掌』,這就是金長老致死之由,江湖正在多事之秋,你
練成了才能和少莊主合作。」
    韋凌雲聽得連忙拱手道:
    「在下謹受教了。」
    接著就朝徐少華等人拱拱手道:
    「徐兄,兄弟那就告辭了。」
    轉身朝柏長青等人拱手道:
    「諸位長老,咱們走吧!」
    說完,率同八大長老一齊退出廟去。
    史琬問道:
    「賈總管,你方才和他說了些什麼?」
    賈老二席地坐下,笑了笑道:
    「小老兒叫他回去好好練功,練成了再來。」
    大家也一起圍著坐下。
    紀南心中有事,急急道:
    「賈總管,你說說看,我……」
    賈老二道:
    「少谷主暫且別急,急事緩辦,你最好先把千毒谷的情形,說給小老兒聽聽,小老
兒才能給你拿個主意,嘻嘻,小老兒不是吹的,當個狗頭軍師,還蠻不錯的。」
    史琬撇撇嘴道:
    「當狗頭軍師,這有多難聽?」
    賈老二聳聳肩笑道:
    「小老兒頗有自知之明,憑我這副德性,要想當諸葛亮那樣的軍師,就差了十萬八
千里,你總看過戲吧,當當像戲台上那樣鼻子抹白粉的狗頭軍師,才差不多。」
    藍如風道:
    「好啦,你不是要二姐說嗎,那你就別再嚕唆了。」
    一面朝紀南道:
    「小弟叫你二姐沒錯吧?」
    紀南被他這句「二姐」,叫得脹紅了臉,站起身,朝徐少華抱抱拳道:
    「大哥請恕罪,我想大家也都知道,小妹其實是女扮男裝的……」
    徐少華含笑道:
    「賢弟坐下來再說,行走江湖,為了方便起見,女扮男裝,也並不稀奇,三弟不也
是女扮男裝的嗎?」
    史琬臉上一紅,輕嗔道:
    「大哥怎麼說到我頭上來了?」
    紀南依言坐下,續道:
    「我爹只有我一個女兒,所以取名若男,從小就給我穿著男裝,大家也都叫我少谷
主……」(從現在起,紀南就改稱若男了)
    賈老二問道:
    「少谷主到這裡來,有什麼事嗎?」
    「這話要從去年說起。」
    紀若男道:
    「那是去年夏天,爹忽然感到四肢無力,漸漸不良於行,後來連行動都需要人扶
持……」
    徐少華道:
    「約我去見面的谷主,難道不是令尊嗎?」
    「大哥聽我說下去呢!」
    紀若男道:
    「從那時起,爹就一直躺在臥榻上,沒有起來過,閻九婆就向爹建議,因我年紀還
小,只怕無法擔當谷主重任。
    但谷中又不能一日無主,因此要我裝扮成爹的模樣,處理谷務,其實大小事情都是
由閻九婆和祖東權作的主,我只是裝個樣罷了。」
    「嗨!」賈老二一拍巴掌,尖聲道:
    「事情就出在這裡!」
    紀若男續道:
    「這個月初,咱們接到幾個門派聯名的請柬,說三月初一是絕塵山莊史莊主七旬大
壽,邀爹去洪澤湖一敘。
    裡面還有史莊主的一封親筆函,說他聽說爹不良於行,他精擅歧黃,保證可以治癒
爹的宿疾……」
    史琬道:
    「我爹確實精通醫道,會治疑難病症。」
    紀若男道:
    「爹因和史莊主不熟,但既有各大門派的人具名邀請,不好不去,所以要我代爹一
行。」
    「唔,你和閻九婆、祖東權一起出來了,那好得很!」賈老二點著頭道:
    「你們一走,千毒谷不是空虛了?」
    紀若男聽得身軀一震,睜大眼睛,焦急的道:
    「你說爹有危險?」
    「不要緊!」賈老二用手指拈著嘴上幾莖鼠鬢,笑道:
    「空虛,不一定是出事。」
    紀若男道:
    「我一定要回去看看才放心。」
    「自然要去。」賈老二道:
    「咱們大夥一起去,有事情,也一定可以擺得平,少谷主只管放心就是了。」
    史琬道:
    「二姐說完了嗎?」
    紀若男點點頭。
    史琬轉臉道:
    「大哥,現在該你說了。」
    徐少華也把自己由賈老二送去一處山洞練功的事,約略說了一遍。他當著史琬,當
然不好說在絕塵山莊後山偷偷送劍給乙老人家的事。
    史琬聽得跳了起來,指著賈老二道:
    「好哇,賈老二,原來是你把大哥弄走的,你竟然不知會我們一聲,害得我們像盲
人騎瞎馬,到處亂闖,你說,你該如何處罰才好?」
    賈老二嚇了一跳,忙道:
    「小老兒該死,忘了告訴你們,小老兒情願受罰。」
    藍如風道:
    「三姐,我有一個主意,罰他一個月不准喝酒。」
    「一個月不准喝酒!」
    賈老二連連搖手道:
    「這……不是要了小老兒的命?我的小姑奶奶,這樣吧,三天好不?小老兒三天不
喝酒,其實三天不喝酒,已經要了小老兒的命了。」
    史琬道:
    「不行。」
    監如風道:
    「那就減輕些,罰他十天不准喝酒吧!」
    史琬目注賈老二說道:
    「看在你是大哥的總管,就罰你十天不准喝酒,就是一滴都不能喝。」
    「慘了!」賈老二雙手掩面,說道:
    「小老兒從小到大,也沒有整整十天一滴不沾的日子,像這等重罰,小老兒還是跳
崖自殺的好。」
    徐少華噢了一聲,笑著問道:
    「三妹、四妹,你們知不知道賈總管跳崖的事?」
    史琬問道:
    「賈老二真的跳過崖了?」
    她氣賈老二,所以連總管也沒叫他。
    賈老二嘻的笑道:
    「那可一點沒假,跳下了千丈斷崖。」
    「活該!」史琬哼道:
    「那怎麼會沒有粉身碎骨呢?」
    「看來小姑奶奶氣還沒消!」賈老二聳聳肩道:
    「小老兒若是粉身碎骨,有誰來當雲龍山莊的總管?」
    史琬撇撇嘴道:
    「快說,怎麼會跳崖的呢?」
    「是、是、小老兒說!」
    賈老二就把王天榮、王貴把自己逼上一處絕頂,自己無路可逃,就跳下絕崖,詳細
說了一遍。
    史琬看看大哥,不信的道:
    「大哥,賈總管的武功到底如何呢?」
    徐少華笑道:
    「這個愚兄也不大清楚,有時好像很高,有時又好像不高。」
    「對、對。」
    賈老二接口道:
    「小老兒酒喝足了,膽氣一壯,就覺得什麼都不怕,只要什麼都不怕,武功就高了,
如果沒得酒喝,遇事就會膽怯,膽一怯,就不敢和人動手,自己也覺得很窩囊。」
    史琬哼道:
    「爹叫你去當掌櫃,王天榮、王貴敢在半途裡要殺你,當真膽大妄為已極,賈老二
要是真的跳崖死了,我怎麼向大哥交代呢?」
    「就是咯!」賈老二道:
    「小老兒好歹總是雲龍山莊的總管,這樣,咱們明天到廬州去,非好好的整整這兩
個小子不可!」
    一面朝徐少華道:
    「少莊主,你們明天上長安居去,只當不知小老兒跳崖之事,叫人去叫掌櫃,等王
老八、王老十來了,就問他們怎麼不見小老兒,看他們怎麼說?」
    史琬問道:
    「後來呢?」
    賈老二嘻的笑道:
    「你最好如此如此,保管嚇得他們三魂出竅!」
    史琬童心未泯,聽得咭的笑出聲來,點著頭道:
    「好,就這麼辦。」
    徐少華道:
    「賈總管為什麼要這樣嚇唬他們呢?」
    賈老二道:
    「這是我佛如來說的『降伏其心』,這樣才能把王老八、壬老十收伏,以後就不敢
再有二心了。」
    第二天中午,長安居門口,來了五匹駿馬。
    胡老四、余老六兩人合騎一匹,到得酒樓門前,兩人迅快的一躍下馬,余老六替徐
少華攏住馬頭。
    胡老四就大步走入店堂,朝坐在櫃後的帳房先生喝道:
    「快收拾一問雅室,咱們少莊主來了。」
    那帳房看胡老四吃喝的神氣,顯然來了貴介公子,連聲應「是」,就吩咐夥計趕快
去收拾了一間雅室。
    接著徐少華、紀若男、史琬、藍如風一起走了進來,最後則是余老六,一看就知是
這幾位公子的隨從武師。
    一名夥計趕忙哈著腰道:
    「公子爺們請到雅室坐。」
    胡老四喝道:
    「你還不走在前面領路?」
    那夥計唯唯應「是」,立即走在前面。
    胡老四跟在他身後,登上樓梯,走到雅室門口,才腳下一停,抬著手道:
    「少莊主請。」
    徐少華舉步走入,紀若男、史琬、藍如風相繼走入,余老六也在門口站停了下來。
    來了貴客,夥計們自然特別巴結,一個送上面中,另一個就沏了茶送上。
    史琬道:
    「夥計,你去叫帳房上來。」
    夥計答應一聲,匆匆退下。
    接著那個又高又胖的王帳房走了進來,他自然認得,連忙哈著腰道:
    「原來是史公子、徐公子來了……」
    史琬沒待他說下去,就道:
    「你給我快去請掌櫃來。」
    王帳房連聲應是,退了出去。
    幾人端起茶碗,剛喝了一兩口,就聽一陣輕快的腳步聲及門而止,接著門簾挑處,
走進來的正是王天榮、壬貴兩人!
    王天榮走到前面,拱拱手道:
    「在下兄弟見過徐少莊主、史公子、藍公子……」
    他們不認識紀若男,只是朝他拱了拱手,算是招呼了。
    徐少華站起身,含笑道:
    「原來王大哥、壬大哥也在這裡,真是巧極,快請坐。」
    一面給他們引見了紀若男,說道:
    「他是千毒谷的紀少谷主。」
    王天榮、王貴聽得吃了一驚,連忙朝紀若男抱抱拳道:
    「原來是紀少谷主,在下兄弟久仰。」
    史琬叫道:
    「夥計。」
    一名夥計趕忙摹簾走入,躬躬身道:
    「公子爺不知有何吩咐?」
    史琬道:
    「我要王帳房去請掌櫃來,怎麼還不來呢?」
    那夥計聽得一怔,望望王天榮二人,說道:
    「掌櫃不是……已經來了嗎?」
    史琬道:
    「幾時來了?」
    王天榮連忙站起身,雙手抱拳,說道:
    「回史公子的話,這裡的正副掌櫃,仍是在下兄弟兩人。」
    那夥計眼看沒事,就悄悄退出。
    史琬問道:
    「賈總管呢?爹不是要他來擔任掌櫃的嗎?」
    王天榮道:
    「賈總管……他……」
    史琬急問道:
    「他怎麼了?」
    王夭榮道:
    「他已經死了。」
    「死了?」史琬問道:
    「他怎麼死的?」
    「事情是這樣……」
    王天榮囁嚅的道:
    「那天中午咱們路過舒城,賈總管約咱們上酒樓吃酒,大概多喝了幾杯,經過花字
岡石橋,一個跟斗從橋上栽了下去,那裡水勢湍急,咱們只看到他雙手亂劃,就滅了頂,
連搶救都來不及……」
    徐少華問道:
    「你們沒有打撈嗎?」
    王天榮道:
    「在下兩人都不識水性,後來找來幾個當地居民打撈,也沒撈到。」
    「我不信。」史琬哼道:
    「一定是你們嫉妒他,把他推下水去的。」
    王天榮脹紅了臉,忙道:
    「公子明鑒,在下兄弟就是有天大的膽子,也決不敢把賈總管推下水去,他真的是
喝醉了墮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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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9 11:55:22 |只看該作者
史琬哼道:
    「你們有沒有報告過爹?」
    「早已報上去了。」王天榮道:
    「就是莊主下的令諭,要在下兄弟繼續留在這裡的。」
    史琬道:
    「賈總管死了之後,你們有沒有超度過他?」
    王天榮一愣道:
    「這個在下兄弟倒是沒有想到……」
    「這就對了!」
    史琬道:
    「昨晚我就夢見賈總管,他說是被你們兩個逼死的,身邊沒有買酒的錢,我說給大
哥聽,大哥還不相信,如今看來,真是賈總管托夢給我了!」
    她這句「他說是被你們兩個逼死的」,聽得王天榮、王貴兩人臉上都變了色。
    藍如風道:
    「三哥,我們趕了半天的路,大家肚子都餓了,先要廚下送吃的來吧!」
    王天榮巴不得有人打岔,把這件事岔過去,急忙站起身,叫道:
    「來人呀!」
    一名夥計就應聲走入。
    王天榮吩咐道:
    「快去叫廚下把拿手的菜做上來,要快些!」
    那夥計答應一聲,立即轉身退出。
    王天榮道:
    「在下立時叫人去請城裡的和尚給賈總管誦經超渡。」
    「用不著。」史琬道:
    「我們今晚要在這裡過夜,叫帳房給我們預備幾間上房。」
    王天榮連連點頭道:
    「這個現成的。」
    史琬道:
    「我們吃過午飯,就在這一間房裡,放上幾盤酒菜,祭奠賈總管,我們也給他行個
禮,他說身邊沒有買酒的錢。
    你們就給他準備五千兩銀票,他是個酒鬼,你們多給他斟上幾杯,賠個禮,這場冤
業也可以解了。」
    徐少華聽她說得和真的一樣,心裡暗暗好笑。
    王天榮連聲應「是」,說道:
    「公子吩咐,在下兄弟一定遵辦,這五千兩銀票,也要真的嗎?」
    「自然要真的。」史琬哼道:
    「你們兩個五萬兩也拿得出來,五千兩算得什麼?」
    「是、是。」王天榮道:
    「只是銀票是銀號裡開出來的,如果用火燒了,豈不白白便宜了銀號嗎?」
    史琬道:
    「我說出來的話,你想打折扣?」
    王天榮道:
    「不敢,在下不敢!」
    正說之間,兩名夥計已經陸續送上菜來。
    王天榮道:
    「四位公子請上坐。」
    徐少華抬頭朝門口叫道:
    「胡老四、余老六,你們也進來,一起吃吧!」
    胡老四、余老六應聲走入。
    大家落坐之後,王天榮、王貴坐在下首作陪。胡老四、余老六在幾位公子面前,公
子們都不喝酒,他們自然也不敢喝了。
    長安居廚司拿手的菜餚一盤接一盤的端上來,大家也就吃飯了。
    飯後由王夭榮陪同徐少華等四人到上房休息。
    壬貴卻留下來,指揮夥計就在這間雅室裡設起賈老二的靈位,放上燭台香爐,並要
廚下做了幾式菜看,和一副杯筷,一大錫壺陳年花彫。再要帳房去銀號開了一張五千兩
的銀票,一起放到桌上。
    等一切都齊備之後,才叫夥計去上房請徐少華等人前來行禮。
    就在此時,王貴突然聽到耳邊有人嘻的笑道:
    「壬老十,看來你比王老八夠朋友多了!」
    這是賈老二的聲音!
    王貴猛覺心頭機伶伶的一顫,好像有一陣陰風吹到身上,全身毛孔都隨著豎了起來,
腳下不由自主的後退一步!
    他還以為自己耳朵聽錯了,青天白日,哪會有鬼?
    但他目光一動,剛才明明放在桌上的那張五千兩銀子銀票已經不見了!屋中沒有第
二個人進來過,銀票竟然會不翼而飛!
    壬貴趕緊拭拭眼睛,再定睛看去,上首倒滿了酒的杯子也已空了。
    他只覺背脊骨透著涼氣,手心也沁出了冷汗,一個人幾乎驚詫得說不出話來。
    這時差幸門簾掀處,王天榮領著徐少華等人走人。
    王天榮是這裡的正掌櫃,走在最前面,但當他掀簾跨入的一剎那,憋見供桌上首一
張椅子上蹲著一個人!
    那不是賈老二還有誰來?他和生前一樣,聳著肩,笑嘻嘻的望著自己!
    王天榮膽子再大,也不由得大叫一聲:「有鬼!」
    轉身要待退出,他身後的徐少華正好跨人,差點撞個滿懷!
    徐少華奇道:
    「王大哥,你怎麼了?」
    王天榮趕緊定了定神,再凝目看去,椅上哪有賈老二的影子?一時只當眼花,臉色
發青,忙道:
    「沒……沒什麼。」
    話剛出口,耳邊突聽有人嘻的笑道:
    「王老八,你不用害怕,跟我老人家多磕幾個頭,不就沒事了嗎?」
    王天榮自然聽得出那是賈老二的聲音,世上真有鬼魂,他只覺渾身發冷,不迭的朝
上首打著拱道:
    「賈總管,你老請用酒菜,小的點上香燭,給你老人家磕頭。」
    史琬冷冷的道:
    「王大哥,你是跟賈老二在說話,他聽得見嗎?」
    「他……老人家聽得見的。」王天榮結結巴巴的道:
    「他……他老人家已經來了,兄弟……剛才還……還看到他老人家蹲在椅子上。」
    壬貴忙道:
    「是的,賈總管是來了,剛才放在桌上的那張銀票,也是他老人家收去了。」
    徐少華、史琬等人聽他們說得活靈活現,心中暗暗奇怪,這間雅房,總共也只有這
麼大,王天榮說他看到了賈老二,但屋中哪有什麼人影?
    徐少華忍不住抬目朝樑上望去,這一望,他心裡就明白了。
    原來這座酒樓,是一個大敞廳,裡首雖然間隔了四五間雅房,但上面只到大梁為止,
樑上距離屋瓦,還有數尺高一大截是空的。
    以賈老二的身手,一上一下不過眨眼間事,憑王天榮、王貴自然看不清楚了。
    這時王天榮已經點起香燭,虔敬的道:
    「徐少莊主,你來上香吧!」
    史琬哼道:
    「賈老二是給你們兩個逼死的,這桌酒菜,是你們給賈老二賠禮的,自然要由你上
香磕頭,我們只是陪祭罷了。」
    王天榮就是怕聽「賈老二給你們兩個逼死的」這句話。當著賈老二的鬼魂,提起舊
事來,不是會觸起賈老二的舊恨?
    他連忙小聲道:
    「史公子,你不用說了,在下這就上香,其實他……老人家不是咱們逼死的,是……
是落水死的……」
    一面連忙拿著香朝上首虔敬的拱手過頂,拜了拜,才插到香爐之中,然後屈膝跪下,
連連叩頭,心中卻默默的禱告著:「賈總管,你老大人不計小人過,咱們兄弟原也只是
奉命試試你老武功的,並不是真的要殺你,你老卻突然跳下懸崖……」
    他只是默默的在心裡說著,當然沒說出口來,但就在此時,怪事發生了!
    放在上首的一把錫壺,卻突然憑空飛了過來,一下砸在王天榮的肩頭!
    王天榮正在磕頭的人,只覺「肩井穴」突然一麻,全身如同針扎一般,再也動彈不
得,同時耳邊又響起賈老二的聲音。
    嚴厲的道:
    「王老八,你要跟少莊主、史公子說實話,再有半句謊言,小老兒就要你的命。」
    錫壺明明裝滿了酒,但飛過來撞上王天榮肩頭,再砰的一聲掉落地板,卻變成了一
把空壺!
    這一下,連徐少華、紀若男、史琬、藍如風四人也看得不由一怔,沒有人影,酒壺
就會憑空飛起,砸在王天榮的肩頭,這一手豈不高明已極!
    王貴看得更是膽戰心驚,差點失聲驚叫!
    王天榮卻已殺豬般叫了起來,伏在地上,顫聲道:
    「我說,我說,你老人家饒命……」
    史琬怒聲道:
    「原來賈老二果然是你們逼死的,你還不從實說來?」
    壬貴想不到賈老二的鬼魂真會這般顯靈,要想奪門逃出,只走了一步,突覺身上一
涼,四肢就再也不聽使喚!
    王天榮伏在地上,以求饒的口吻,說道:
    「賈總管,你老在天之靈,一定會知道的,在下兄弟當日並不是真的要殺你老。
    那是奉命行事,不過要試試你老武功如何罷了,沒想到你老竟會突然往山上跑,一
下就往懸崖跳了下去。
    實在是在下兄弟怎麼也想不到的事兒,你老是明白人,在下兄弟該死,對不起你老,
但你老人家千萬不能向在下索命……」
    史琬聽他說出「奉命行事」,心裡立時明白,這是爹授意他們的了。
    徐少華心裡更明白,史怕父因後山被人放走師傅(乙老人家)以為是賈老二干的,
所以要王天榮、王貴在半路上試試賈老二的武功。
    是賈老二逗著他們往山上跑,看到懸崖,才故意往下跳的。
    王天榮話剛說完,只覺一陣陰風拂面,賈老二已經直挺挺的站在面前,他心頭一害
怕,喉嚨咯咯作響,一個人幾乎要昏了過去。
    只是嘶聲叫喊著:「你老饒命,你老饒命……」
    賈老二尖著聲音道:
    「以後你們還敢對小老兒無禮嗎?」
    王天榮伏在地上,腰也直不起來,口中沒命的道:
    「小的以後不敢了,你老就饒了小的一命吧!」
    賈老二回過頭去,瞪著王貴道:
    「你呢?」
    壬貴四肢都不能動彈,驚恐過度,一個人也像夢魔一般,直著脖子道:
    「小的以後天天給你老上香叩頭,只要你老饒命,我生第一個兒子,就過繼給你老
做孫子,傳你老的香煙……」
    王天榮連忙搶著道:
    「我生了兒子,也過繼給你老做孫子,好傳你老的香煙,你老總可以饒了我們吧!」
    賈老二哼道:
    「傳你們頭的香煙,我老人家會要你們的狗雜種做孫子?」
    王天榮急道:
    「那你老要我們做什麼,只管吩咐,小的無不遵命……」
    賈老二道:
    「我要你們的命。」
    提起一腳,朝王天榮肩頭踢去,王天榮砰然一聲仰天跌翻,就閉過氣去。
    賈老二又轉身朝壬貴走去。
    壬貴原已被制住了穴道,眼看賈老二朝他走來,心頭一怖,雙腿發軟,也「咕咚」
一聲跌倒在地。
    賈老二聳聳肩,朝徐少華等四人裂嘴一笑道:
    「這兩個小子膽小得很!」
    藍如風抿嘴笑道:
    「他們是把你當作了真鬼,才會嚇昏過去。」
    紀若男笑道:
    「賈總管,你裝作得真像,如果我們不明就裡,也會被你嚇上一大跳呢,人嚇人,
真會嚇死人的。」
    徐少華道:
    「賈總管,你制了他們穴道,快替他們解開了吧!」
    賈老二聳聳肩道:
    「小老兒踢他的一腳,早就給王老八解開穴道了,壬老十腳彎上的穴道,也在他跌
下去的時候解了,他們只是膽子小嚇昏的。」
    說著,走上一步,又朝兩人重重的踢了兩腳,喝道:
    「好了,你們還不起來?」
    王天榮、壬貴只覺身上被人重重的踢了一腳,果然立即痛醒過來,雙目一睜,就看
到賈老二依然站在徐少華等人的身邊,心頭余怖猶在!
    史琬喝道:
    「你們還不起來,賴在地上裝死?賈總管真要是被你們逼死的,我早就拔劍結束你
們性命了,還等到現在嗎?」
    王天榮、壬貴聽出她的口氣,好像賈老二沒有死,口中應著「是」,從地上爬了起
來。
    賈老二笑嘻嘻的聳著肩道:
    「王老八、壬老十,只要你們以後乖乖的聽我小老兒的話,既往不咎,也不用把兒
子過繼給我當孫子了。」
    王天榮睜大眼睛,說道:
    「賈總管,你老真的沒死。」
    賈老二嘻嘻一笑道:
    「小老兒如果這麼容易死,還叫什麼酒鬼?哼,不是小老兒吹牛,酒越喝得多,身
子就越輕!
    千丈懸崖,算得了什麼?小老兒不過把它當門檻一樣,跨過去,跨過來,方便得
很!」
    王貴吁了口氣道:
    「但你老差點把咱們嚇死了!」
    王天榮、壬貴一齊抱著拳同聲道:
    「賈總管,在下兄弟服了你老啦,只要你老吩咐,在下兄弟火裡水裡都去。」
    「行!」賈老二道:
    「你們以後就是雲龍山莊的人,一心一意跟隨少莊主打天下,包你們揚名立萬,吃
不了虧。」
    紀若男道:
    「賈總管,你說這裡事了,就要……」
    「小老兒知道。」
    賈老二沒待她說下去,就搖著手道:
    「好在路並不遠,今天大家在這裡好好歇上一晚,養足精神,才能辦事。」
    紀若男道:
    「你不知道,千毒谷離這裡還遠得很!」
    「小老兒知道!」
    賈老二笑道:
    「路遠沒有關係,小老兒會縮地之術,你們總聽說過從前有個叫費長房的,跟他師
傅壺公學本領,師傅問他想學什麼?
    他說想看看大千世界,他師傅就教他縮地術,想去哪裡,一縮就到,小老兒就會這
玩意兒,千把裡路,就像跨門檻一樣!」
    史琬好奇的道:
    「真的?」
    賈老二聳著肩道:
    「小老兒騙你們作甚?」
    藍如風道:
    「我不信。」
    史琬道:
    「四弟,賈總管古古怪怪的,說不定真的會呢!」
    藍如風道:
    「那你縮給我們看看?」
    賈老二道:
    「小老兒說過,今晚大家好好睡一覺,明天一早,小老兒就可以作法給你們看了。」
    說話之間,王貴已要夥計撤去燭台、菜餚、沏了一壺茶送上。
    賈老二朝王天榮、王貴兩人說道:
    「這裡沒你們的事了,出去休息一回吧!」
    王天榮、壬貴是老江湖了,只當賈老二有話要說,自己兩人不便留在這裡,就依言
辭出。
    紀若男問道:
    「賈總管,明天一早,我們真的可以到千毒谷嗎?」
    「這還假得了?」
    賈老二指著鼻子說道:
    「明天一早,少谷主若是見不到谷主,你可以請少莊主作證人,罰小老兒一輩子不
喝酒。」
    徐少華聽得半信半疑,說道:
    「賈總管這麼說,也許是真的了。」
    藍如風道:
    「大哥,你也相信?」
    徐少華笑道:
    「賈總管把喝酒看得比命還重要,寧可讓你砍他的頭,也決不肯把毫無把握的事情,
和人打賭,罰他一輩子不喝酒的,從這一點看來,也許他說的不假了。」
    「嘻嘻!」賈老二搖頭晃腦的道:
    「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小莊主也,小老兒要是沒有把握,怎麼會說出罰我一輩子不
喝酒的話來?」
    「哦!」史琬忽然哦了一聲,好似想起什麼來了,說道:
    「賈總管,你要十天不准喝酒,還記得嗎?」
    「小老兒記是記得。」
    賈老二陪著笑道:
    「好姑奶奶,不過今天情形有些特殊,你就放小老兒一馬,從明天算起好不?」
    史琬道:
    「為什麼?」
    賈老二道:
    「明天一早,小老兒要施縮地術,今晚不喝酒,明天就打不起精神來,法術就會失
靈。」
    紀若男道:
    「三弟,他明天要施法術,那就放他一馬吧!」
    史琬哼道:
    「好吧!」
    賈老二喜形於色,連忙唱了個諾道:
    「那就多謝兩位姑奶奶了,嘻嘻,今天在這裡,是喝王老八、王老十的,小老兒不
喝他十壇,也要喝他個六七壇才過癮?」
    藍如風道:
    「你別喝得爛醉如泥,明天一早叫都叫不醒。」
    「不會、不會!」賈老二忙道:
    「小老兒頭腦是越喝越清楚的。」
    一面拱拱手道:
    「少莊主你們坐一會,小老兒出去一下。」
    說完一溜煙的溜了出去。
    史琬道:
    「這酒鬼一定是找王天榮、壬貴喝酒去了。」
    回頭朝徐少華問道:
    「大哥,賈總管真的會縮地術?」
    徐少華笑道。
    「這個我也不知道,不過看他好像蠻有把握似的,他喜歡賣弄,說不定已經胸有成
竹。」
    不多一會,夭色漸漸昏暗下來,夥計點上了燈,接著就在八仙桌上擺好杯筷,王天
榮、王貴一起走入,夥計就陸續送上酒菜。
    史琬問道:
    「賈總管呢?」
    王天榮忙道:
    「賈總管躲在廚房裡喝酒,不肯上來,說少莊主四位今晚用過晚餐,務必早些休
息。」
    史琬道:
    「真是酒鬼。」
    王貴笑道:
    「賈總管這一陣工夫,已經喝了兩壇了呢!」
    徐少華道:
    「他已經在喝酒了,咱們就不用管他了,大家就入席吧!」
    晚餐之後,大家又坐了一回,也就各自回房休息。
    快近初更,徐少華、紀若男、史琬、藍如風四人,都在睡夢中被叩門聲音吵醒,不
約而同的披衣起床,開出房門。
    只見賈老二像大馬猴似的站在走廊上,笑嘻嘻的道:
    「少莊主、少谷主,大家都起來了就好。」
    史琬氣鼓鼓的道:
    「賈老二,你是不是喝醉酒了,這時候把大家吵醒,你有毛病?」
    賈老二壓低聲音,陪著笑道:
    「小老兒是來叫你們的,咱們該上路了。」
    徐少華問道:
    「這時候到哪裡去?」
    「夜行人咯,自然要夜裡才出發。」賈老二道:
    「這時剛好初更,快一點,二更不到就可以到了。」
    史琬問道:
    「你要咱們去哪裡呢?」
    「自然是熟地方。」賈老二道:
    「只有紀少谷主沒有去過。」
    紀若男道:
    「不是去千毒谷嗎?」
    賈老二道:
    「不是。」
    藍如風道:
    「那我們去做什麼?」
    「噓!」賈老二道:
    「法不傳六耳,這件事要辦得十分機密,大家到了地頭,就會知道。」
    接著催道:
    「咱們快些下去,胡老四、余老六、王老八,王老十都已在後院等著呢!」
    史琬埋怨道:
    「賈老二,你實在不是好總管,寒冬臘月,早些和大家說初更就要出發,大家就不
用睡了,這樣從熱被窩裡起來,你說有多冷!」
    賈老二縮縮頭陪著笑道:
    「我的姑奶奶,大家如果不睡,人家就會知道咱們晚上行動了。」
    史琬一怔道:
    「有人盯著我們下來嗎?」
    賈老二嘻的笑道:
    「有是有兩個,不過他們已經睡熟了。」
    徐少華道:
    「我們那就走吧!」
    賈老二兩顆鼠目一轉,說道:
    「今晚這一,行動,小老兒是軍師,大家都得聽小老兒的將令,不得有誤,到了那
裡,不准多問,大家都要記著。」
    史琬道:
    「好像很神秘!」
    「沒錯!」賈老二道:
    「今晚咱們是一支奇兵,自然神秘得很。」說到這裡,就揮動右手,說道:
    「好了,咱們走吧!」
    當先朝樓下走去。
    徐少華等四人跟著他下樓,再由長廊折入後院,只見小天井中果然悄無聲息的站著
四個人,那自然是王天榮、壬貴、胡老四、余老六了。
    他們果然勁裝跨刀,一副夜行人的打扮,等待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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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9 11:56:17 |只看該作者
第29章
    賈老二隻朝他們打了個手勢,就身形一弓,活像一隻老鼠,嗖的一聲凌空撥起,縱
上牆頭,一閃身就不見了。
    大家跟著他縱身躍起,越過圍牆,落到外面。
    史琬問道:
    「喂,賈老二,我們不騎馬去嗎?」
    賈老二回頭道:
    「夜行人怎麼能騎牲口?咱們又不是中了狀元,要遊行御街,讓大家都來看?」
    藍如風道:
    「那你該施縮地術了。」
    「嘻嘻!賈老二裂嘴道:
    「小老兒早就施了法術,不然,怎麼會把千里外的人,攝到眼前來?」
    紀若男心中一動,問道:
    「你說爹真的來了?」
    「咄!」賈老二咄了一聲道:
    「小老兒剛才說過,行軍不准多問,你們這樣七嘴八舌問個沒完,豈不耽誤了時間?
快隨我走。」
    話聲一落,就像袋鼠般一路跳躍而去。
    徐少華知道賈老二生性滑稽突梯,說話好像沒有準頭,隨口胡謅,其實卻沒一句不
准的。
    今晚這一行動,看來必然有著一件大事無疑,因此並沒有多問,只是展開輕功,一
路跟了下去。
    紀若男、史琬、藍如風三人,自幼即由乃父親自傳授,家學淵源,輕功自然不弱,
還可以勉強跟得上。
    王天榮、壬貴只是江湖上混出一點名堂來,武功本來就不甚高,只是和胡老四、余
老六在伯仲之間而已!
    先前還以為賈老二還不如他們,這時大家展開腳程,才發現賈老二像袋鼠般一跳一
躍,看去並不快,但自己四人卻越來越被拋在後面,距離越拉越長,方知自己和人家差
得很遠了!
    不過一個更次,前面幾人已經奔近桃溪!
    史琬一提真氣,趕到大哥身邊,說道:
    「前面就是桃溪了,賈老二到底要去哪裡呢?」
    賈老二腳下忽然一停,回頭笑道:
    「就是前面了,大家已經奔行了一個更次,就在這裡歇息一回好了。」
    說完,就在路邊找了塊大石坐下。
    史琬驚疑的道:
    「你要去桃花娘娘廟?」
    賈老二招呼著大家一起坐下,才笑嘻嘻的道:
    「沒錯,咱們今晚就是找桃花娘娘去的,再有兩天,就過年了,順便也好給它上一
炷香,求一張簽,問問流年,要許願的,也可以許個心願。」
    「你到底有什麼事?」史琬憤然道:
    「正經話一句都不說。」
    「我的姑奶奶你別生氣。」
    賈老二聳聳肩道:
    「小老兒也只是心血來潮,到這裡來碰碰運氣的,碰對了,大家就沒有白跑,碰不
對,也不過多跑了一趟路,對咱們也沒有什麼損失。」
    史琬氣道:
    「你還不肯說?」
    賈老二雙手一攤,說道:
    「小老兒又不是神仙,你叫我怎麼說好?說出來了,如果不是這麼一回事,小老兒
不是要給你們罵死?說我胡說八道,異想天開,所以還是不說的好,碰上了,大家不就
明白了嗎?」
    史琬氣道:
    「大哥,你看賈老二,他簡直把我們當小孩子,又哄又騙,一句實話都沒有。」
    賈老二搖搖頭,說道:
    「小老兒說的句句都是實話。」
    徐少華猜想賈老二一定有事,不然,不會要大家連夜趕來的,這就笑了笑道:
    「賈總管也許胸有成竹,他不和大家明說,大概還不到時候。」
    「對、對!」賈老二連連點頭道:
    「少莊主說得沒錯,小老兒在沒出發前,早就說過,大家不准多問,這是軍令。」
    這時王天榮、壬貴、胡老四、余老六四人也趕來了。
    賈老二招招手道:
    「來、來、你們也坐下來休息一會,咱們就可以行動了。」
    王天榮問道:
    「賈總管,咱們要去哪裡呢?」
    「又來一個多嘴的。」
    賈老二指指自己鼻樑,說道:
    「今晚我是指揮大軍的軍師,連少莊主他們都不知道要去哪裡?你們只要聽令行事
就好。」
    從現在起,誰都不准多問,尤其進入對方陣地,那是一句都不准說了。
    從前諸葛亮行軍,只有銜枚疾走,哪有人說話的?幾十萬大軍,如果你一句,他一
句,說起話來,那不是幾十里外都聽到了?」
    史琬撇撇嘴道:
    「你是諸葛亮?」
    「小老兒是狗頭軍師。」賈老二嘻的笑道:
    「但狗頭軍師也總歸是軍師呀!」
    大家坐歇了一會,賈老二又開口了:「好了,現在大家來聽軍令,從前諸葛亮出兵,
總是兵分兩路,這叫做一奇一正。
    正是正面對敵,另一路就是奇兵,今晚咱們也要兵分兩路,有奇有正,正面一路,
是由少莊主當主帥。
    加上小老兒的狗頭軍師,和史琬史將軍,兩名偏將胡老四、余老六,咱們是從正面
進去,那就不用小老兒面授機宜了。」
    說到這裡,嚥了一口口水,又道:
    「現在請紀若男將軍、藍如風將軍,你們兩位隨我來,小老兒要面授機宜……」
    說完,站起身,朝前走去。紀若男、藍如風依言跟了過去。
    史琬道:
    「賈老二倒真還煞有介事!」
    徐少華道:
    「賢弟可別小覷了他,我想他心裡一定早就有了計較。」
    這時只見賈老二和紀若男、藍如風三人走到兩三丈外,都已蹲下身去。賈老二從身
邊不知取出一件什麼東西,交給了藍如風,藍如風立即收入袖中。
    接著賈老二又從懷裡取出一張折疊的紙條,交給了紀若男,然後又和兩人交頭接耳
的說了一陣。
    紀若男、藍如風只是點著頭。
    賈老二才和兩人站起身,一齊走了過來,朝王天榮、壬貴兩人說道:
    「王老八、壬老十,你們兩個是偏將,跟定紀、藍兩位將軍,聽他們的就是了。」
    王天榮如今對賈老二叫他「王老八」,已經不敢再怒惱了,兩人同時抱抱拳道:
    「未將遵命。」
    賈老二得意的嘻嘻一笑,甩著大袖,朝徐少華拱拱手道:
    「少莊主請,咱們該出發了,小老兒帶路。」
    說著,果然又搶著走在前面,像大馬猴似的,一顛一顛的朝著沿溪一條石板路奔去。
    徐少華、史琬、胡老四、余老六趕緊跟了下去。
    這一路,果然是往桃花娘娘廟來,可見桃花娘娘廟必然有著蹊蹺。
    史琬對這座桃花宮,可以說印象極壞。
    爹把桃花女萬仙姑請到絕塵山莊去,待以上賓,萬仙姑和爹的神情,自己豈會看不
出來?
    自從娘過世之後,爹雖沒續絃,但分明是給萬仙姑這妖女迷住了,這也就是自己負
氣出走的原因了。
    這話她只是放在心裡,連大哥也沒說。
    今晚賈老二要大家到桃花宮來,正趁她的心願,待會如果一旦動手,真恨不得一把
火把桃花宮燒了。
    只有跟在後面的胡老四、余老六,心裡就像十六八隻吊桶,一上一下,怦怦不安!
    桃花宮可不是等閒的地方,宮主秦妙香(桃花女萬仙姑門下)手下,有十六金甲武
士,和三十六天龍、三十六火齊,個個都武功高強。
    憑自己一行九個人,又分成一明(正)一暗(奇)兩路,居然來夜闖桃花宮,那真
是以少擊多,這不是拿性命開玩笑?
    一行五人賈老二仍然走在最前西,雖然掩掩藏藏,但還是跑得很快。他說過他是探
路的,他要後面四人和他保持一段距離。
    因此徐少華、史琬就比他落後了二丈光景。
    這一段路,漸漸深入桃林,現在離桃花宮愈來愈近,卻一直並未遇到有人攔阻。
    桃花宮在江湖上獨樹一幟,豈會毫無戒備?
    徐少華如今功力精進,一路奔行之際,暗暗留神,就可發現桃花林中分明有人潛伏,
而且也可以聽到微弱的呼吸。
    但這些人卻始終隱伏如故,沒有移動過一步。
    徐少華暗暗笑了,這是賈老二故技重施,在他顛著雙腳掩掩藏藏的經過之時,不知
使了什麼手法,把這些人全制住了。
    現在賈老二在石砌的平台下面停了下來。
    等徐少華、史琬兩人走近,悄聲說道:
    「咱們現在要進去了,依然由小老兒探路,你們要跟小老兒保持兩三丈距離。
    第一進是不會有人的,第二進是總管侯如海發號施令的地方,為了配合咱們另一路
奇兵,必須把侯如海這老小子引出來。
    這件事,小老兒會做的,少莊主兩位進入第二進之後,務必找個地方先隱藏起來,
別露了形跡,沒有小老兒招呼,不可出來。」
    接著又朝胡老四、余老六兩人說道:
    「你們兩個繞到東首圍牆下去,聽到圍牆裡面有人拍掌,就可以翻牆進來了。」
    胡老四、余老六各自點著頭,就悄悄朝東首圍牆外繞了過去。
    賈老二道:
    「好了,咱們進去吧!」
    領先走上平台,越過石牌坊,一直走到桃花宮前面,才身形一弓,嗖的一聲,躍上
門樓,一閃而沒。
    史琬看得暗暗奇怪,賈老二真當沒把桃花宮的人放在眼裡,夜行人哪有這麼大模大
樣走近人家大門口才縱身躍起的?
    她不知道門樓上有兩個人早已被賈老二制住了。
    徐少華、史琬也相繼縱起,躍上門樓,看到賈老二站在第一進大殿屋脊上,朝自己
兩人打著手勢,朝第二進掠去。
    兩人立即跟了過去。
    賈老二已經掠到東首廂房的屋脊上招著手,等兩人掠近,就以「傳音入密」說道:
    「你們伏在這裡,不可出聲,小老兒要下去了。」
    說完,身形一晃,便已不見。
    接著只聽一陣「梯梯他他」拖著鞋後跟的腳步聲,從東首圓洞門外傳來!
    原來他是故意退出去,又從圓洞門進入,再由走廊走上天井,這時正走在天並上,
朝迎面正屋走去。
    如果第二進住了人的話,光是這一陣「梯梯他他」拖著鞋後跟走路的聲音,就會驚
動屋裡的人了。
    賈老二卻並不止此,他跨上石階探頭探腦,東張西望的,尖沙著喉嚨「咦」了一聲,
說道:
    「奇怪,桃花娘娘廟怎麼會一個人都沒有,難道侯總管不在這裡?」
    他話聲方落,突聽身後響起一個冷冰冰的聲音說道:
    「你找侯某有什麼事?」
    「嘩!」賈老二嚇了一跳,驚叫出聲中,一個踉蹌往前衝了出去,前額差點撞上雕
花長門。
    然後轉過身來,一眼看到侯如海,不覺埋怨道:
    「哈,侯總管,你這是存心嚇唬小老兒,人嚇人,是要嚇死人的。」
    侯如海臉上不見一絲笑容,一雙精光熠熠的眼睛一霎不霎盯著賈老二,森冷的道:
    「賈老二,你是怎麼進來的。」
    「侯如海。」
    賈老二一下湧上氣來,他瞪起一雙鼠目,望著侯如海,吼道:
    「我賈老二多少也是雲龍山莊的總管,江湖上人見了小老兒誰不稱我一聲賈總管?
你侯如海也不是沒見過世面的人,連這點禮數都不懂?
    我口口聲聲叫你侯總管,你倒一點也不客氣,就直呼我賈老二,不說我賈老二總是
比你癡長幾歲。
    就拿總管來比,你侯如海不過是桃花娘娘廟廟祝手下的總管,也不能和我雲龍山莊
的總管比呀!」
    侯如海依然臉色陰沉,哼了一聲道:
    「我是問你怎麼進來的?」
    「我怎麼進來的?」
    賈老二瞪著鼠目道:
    「小老兒自然是大搖大擺走進來的了,這裡又不是皇宮,就算皇宮,小老兒也一樣
大搖大擺的進出自如,想當年……」
    「好了!」侯如海不耐的擺了下手,說道:
    「賈總管三更半夜到桃花宮來,不知有何貴幹?」
    「這還差不多。」
    賈老二扳回了面子,就聳聳肩笑道:
    「小老兒夜裡來找你侯總管,就是為了不讓人知道。」
    侯如海哦道:
    「這麼說賈總管是有機密見告了?」
    「不是小老兒有機密奉告。」賈老二湊上一步,說道:
    「小老兒是想跟侯總管打聽一個人來的……」
    侯如海問道:
    「你要打聽的是什麼人?」
    賈老二道:
    「丐幫的獨眼龍甘逢春,不知侯總管有沒有他的消息……」
    說到這裡,拖長語氣,雙眼望著侯如海,像是在等他的下文。
    侯如海是個城府極深的人,喜怒不形於色,你自然休想從他臉上看得出什麼?聞言
微哂道:
    「獨眼龍甘逢春是丐幫的右護法長老,咱們桃花宮怎麼會有他的消息?」
    「沒有他的消息?」賈老二搔搔頭皮,說道:
    「這麼說,他沒有到這裡來了?」
    侯如海問道:
    「賈總管還有什麼事嗎?」
    「哦、哦!」賈老二又道:
    「那麼小老兒再跟侯總管打聽一個人。」
    侯如海道:
    「誰?」
    「九毒寡婦閻九婆。」賈老二陪著笑道:
    「不知她有沒有來過?」
    侯如海大笑道:
    「賈總管今晚怎麼了?閻九婆乃是千毒谷的左護法,怎麼會到敝廟來?」
    「這就奇了!」賈老二搔著頭皮,自言自語的道:
    「這兩個人一個也沒來,他們會到哪裡去了呢?」
    說完朝侯如海拱拱手,歉然道:
    「真不好意思,小老兒打擾了。」
    正待轉身。
    侯如海冷聲道:
    「賈總管請留步。」
    賈老二依然拱著手,陪笑道:
    「對不起,這裡沒有這兩個人的消息,小老兒還得到別的地方去打聽,那就少陪
了。」
    說完,又想走了!
    侯如海沉聲道:
    「賈老二,你給我站住!」
    「咦!」賈老二一怔,咦道:
    「侯如海,你這是做什麼?」
    侯如海濃哼一聲道:
    「桃花宮雖然只是一座小廟,但你說來就來,說去就去,未免太容易了吧?」
    賈老二霎著一雙豆眼,似懂非懂的道:
    「小老兒已經跟你說過對不起了,還要怎的?莫非你要把小者兒捆起來不成?」
    侯如海道:
    「侯某想聽你說說怎麼會想到向侯某來打聽獨眼龍甘逢春和閻九婆消息來的?」
    「哦!小老兒也只是胡亂猜猜而已!」
    賈老二笑嘻嘻的道:
    「因為他們一個叛離了丐幫,一個叛離了千毒谷,一時之間,江湖上沒有落腳的地
方,只有這裡……
    嘻嘻,桃花娘娘廟,在江湖上並不引人起眼,卻有一股不可輕視的實力,到這裡來
避避風頭,那是最理想的地方。」
    「哈哈!」侯如海目中厲芒閃動,大笑道:
    「賈總管果然不愧是雲龍山莊的總管,眼光有獨到之處,如果賈總管和咱們作對的
話,那就是一個非常可怕的危險人物!」
    「好說,好說!」
    賈老二聽他笑聲刺耳,臉上神色感到有些不安,連忙陪笑道:
    「小老兒一點也不危險,嘻嘻,何況咱們也算是老朋友了,好了,小老兒不打擾
了!」
    迅快的一個轉身,正待拔腳就走!
    就在他堪堪跨下石級,瞥見東首圓洞門外,已有兩個人一前一後朝天井中走來,這
兩人前面一個正是九毒寡婦閻九婆,稍後一個赫然是獨眼龍甘逢春!
    隱身在東廂屋脊上的徐少華、史琬聽了兩人的對話,心裡還在奇怪,賈老二沒根沒
據,怎麼會巴巴的跑來向侯如海打聽兩人下落的?
    此時陡見九毒寡婦和獨眼龍果然在這裡出現,心頭更覺奇怪,不知賈老二如何會算
定兩人在這裡的?
    這兩人的出現,情勢自然立即緊張起來!
    賈老二一抬頭看到兩人,腳下不由自主的後退下了一步,口中咦道:
    「你們……果然……會在這裡……」
    閻九婆桀桀笑道:
    「所以侯總管說你眼光有獨到之處了。」
    「嘻嘻!」賈老二聳著肩道:
    「小老兒也只是隨便問問的。」
    他似是心頭有點發毛!
    閻九婆續道:
    「你也說對了,老婆子因江湖上一時之間,沒有落腳的地方,這裡並不引人起眼。
    但如果賈總管這一走,消息傳出去了,這裡豈不就引人起眼了?看來賈總管確是一
個非常可怕的危險人物……」
    她隨著話聲,一步步朝賈老二逼近過來。
    獨眼龍甘逢春卻一句話也不說,只是提著右手,從右首抄來。
    賈老二雙目不住的左右打量,尖著聲音道:
    「好哇,侯如海,原來你們早就埋伏好了,要我來上當的。
    哼,小老兒敢來,自然也早有安排,若是小老兒明天中午還不回去,那就證實閻九
婆和獨眼龍甘逢春都躲在這裡。
    少莊主就會聯合丐幫、千毒谷的人手,和洪澤湖、形意門、六合門、武功門、淮陽
派的高手趕來這裡,嘿嘿,小老兒身為雲龍山莊總管,豈會連這點計謀都沒有?侯如海,
你要待怎樣?就看著辦吧!」
    他雖是隨口胡謅,卻也不是毫無根據,洪澤門、六合門、武功門和雲龍山莊一向有
著深厚交誼,千毒谷、丐幫最近發生的事,自然也會和徐少華聯手。
    他說的也不是完全空穴來風,侯如海陰沉的臉上,不禁微有猶豫之色。
    只聽另一個尖沙聲音接著笑道:
    「好個雲龍山莊總管,雲龍山莊早已變成了一堆瓦礫,你這總管就應該鑽到瓦礫堆
裡去擺威風才是!」
    隨著話聲,又有一個人從西首圓洞門走了進來!
    此人黑衣獨目,道人裝束,緊閉著嘴唇,臉色陰沉,一看就會使人感到他不是什麼
好東西!
    徐少華乍睹此人,心頭驀然一動,暗道:
    「苗道人!他居然也會在這裡出現,這真叫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一面朝史琬低聲說道:
    「你在這裡別動,愚兄找他有事。」
    話聲方落,人已一下落到苗道人的前面。
    這一下身法實在太快了!
    苗道人一身武功,也非弱手,但他只覺微風一颯,身前已經多了一個人影,他還沒
看清是誰,甚至連後退都來不及!
    徐少華已落到他面前,冷聲喝道:
    「苗飛虎,你還認識我嗎?」
    苗飛虎直到此時,才迅疾後退一步,左目凝光,看清楚面前的青衫少年竟會是雲龍
山莊的少莊主徐少華。
    一時不覺微微一愣,他不相信前後不過兩個月工夫,徐少華一身輕功,會高明到飛
落自己面前都看不清楚,這也許只是自己不加注意而已!
    現在既然看清來的是徐少華,方纔這份驚懍不是多餘的嗎?他從喉頭發出咯咯冷笑,
陰沉的道:
    「你是雲龍山莊少莊主,道爺怎麼會不認識。」
    賈老二口中「唉」了一聲道:
    「少莊主,你這下來作甚?小老兒只是要你作壁上觀的。」
    「我有話問他/徐少華目光直注苗道人,冷然道:
    「苗飛虎,我師傅是不是你劫持的?」
    苗道人和他目光一接,只覺這年輕人兩道眼神,有如兩柄森寒利劍,令人心頭感到
寒意,但卻兀是不信這弱冠少年內功會有憑地深厚?
    聞言嘿然道:
    「你說聞天聲失蹤了?嘿嘿,你師傅失蹤,與道爺何關?你怎麼會想到是道爺把他
劫持了?」
    他忽然想到徐少華是馬陵先生的門下,連他師傅都不過如此,徒弟哪會高出他師傅?
一念及此,先前的疑慮,不覺一掃而空!
    徐少華道:
    「因為我師傅失蹤那天,只有你在小酒店找過師傅,臨走之時,似是心有未甘,所
以你的嫌疑最大……」
    「哈哈!」苗道人獨目炯炯,閃著厲芒,大笑道:
    「就算道爺嫌疑最大,你又待怎樣?」
    徐少華喝道:
    「你說,是不是你劫持的?,」
    苗道人不屑的道:
    「是道爺劫持的,你打算如何?」
    徐少華倏地逼上一步,急急問道:
    「我師傅現在哪裡?」
    苗道人冷笑道:
    「聞天聲還活著。」
    徐少華道:
    「那很好,你快把我師傅放出來,不然,休怪徐某對你不客氣。」
    苗道人怪笑一聲道:
    「好小子,你口氣倒狂得很,當時要不是道爺掌下留情,留你一條小命,丁藥師就
是華佗轉世,也救不活你。」
    「你……」徐少華突然問想起一連串的事來!
    在他們說話之際,賈老二口中忽然哦了一聲,說道:
    「小老兒想起來了!」
    他急忙回過頭去,朝侯如海道:
    「侯總管,你兩隻手伸出來給我瞧瞧?」
    侯如海道:
    「做什麼?」
    賈老二聳著肩笑道:
    「小老兒和你一起喝過酒,你給小老兒斟酒的時候,我好像看到你右手小指少了一
節對不?
    如今又看到甘長老瞎了左眼,那位苗道人瞎了右眼,不禁使小老兒聯想起江湖上絕
跡已久一個可怕的門派來了。」
    「賈老二,你的記性真好!」侯如海赫然笑道:
    「兄弟右手小指,確實少了一節。」
    閻九婆呷呷笑道:
    「你要不要看看老婆子的左手?」
    她大袖一振,伸出一隻雞爪般的左手,小指赫然也少了一節!
    「我的天!」賈老二雙手抱頭,臉有驚慌之色,腳下後退了一步,尖聲道:
    「你們會是……殘缺門……的人……」
    侯如海深沉一笑道:
    「賈總管,可惜你知道得太遲了!」
    突然出手朝賈老二抓來!
    「慢來,慢來!」賈老二身形一弓,慌慌張張的從旁閃出,雙手連搖,尖聲道:
    「侯總管,有話好說!」
    侯如海嘿然道:
    「你後悔今晚不該闖進來的,對不?但你已經知道得大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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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9 11:56:39 |只看該作者
「不多、不多!」賈老二笑嘻嘻的道:
    「小老兒還知道……」
    他發覺說漏了嘴,急忙住口!
    侯如海猛地跨上一步,喝道:
    「你還知道什麼?」
    閻九婆笑道:
    「他跑不了的,讓他說出來動手不遲。」
    「啊!沒……沒有什麼。」賈老二又連退了兩步,說道:
    「小老兒沒有知道什麼了。」
    侯如海喝道:
    「你不說?」
    「不、不!」賈老二哭喪著臉道:
    「你方才說小老兒已經知道大多了,如果再說出來,我這條老命只怕要送在這裡
了。」
    侯如海厲笑道:
    「你還想活著出去嗎?」
    賈老二一呆,伸手入懷,取出酒瓶,咕的喝了一口,才道:
    「好,小老兒告訴你吧,我還知道你們……
    嘻嘻,現在都投到一個人的手下去了,對不?不是小老兒吹牛,我和你們這位主子,
還是老朋友呢!」
    侯如海神色一變!
    閻九婆桀桀笑道:
    「你說的倒是沒錯,但就算你是神君的老朋友,咱們有一條禁律,知道咱們秘密的
人,都不能留。
    老婆子就是看在你和神君是老朋友的份上,給你一個全屍,這已經是對你賈總管特
別優待了。」
    「你……在小老幾身上下了毒?」賈老二雙手在衣袖上一陣亂拍亂撣,然後退到東
首石階,一屁股坐了下來,說道:
    「這麼說,小老兒就坐著等死吧!」
    他又從懷中取出那個紫玉扁瓶,拔開瓶塞,咕咕的連喝了兩口酒。
    閻九婆因已在他身上下了毒,毒發在即,也就不再去理會他了。
    徐少華聽了苗道人的話,心頭不由一陣波動,他承認當日擊傷自己的一記「黑沙
掌」,是他下的手。
    那麼他之所以要擊傷自己,而又留了分寸,其目的就是為了好讓爹把金縷甲脫給自
己穿。
    爹身上沒有金縷甲,賊黨就有機會向爹下手,金縷甲在自己身上,他們才有機會可
以取去……
    想到這裡,事情已十分明顯,這是賊人早有預謀的一連串行動!
    從自己身上取去金縷甲,劫持師傅,殺害父親和雲龍山莊四十餘口命案,都和這苗
道人有關!
    他眼中神光愈來愈盛,心頭殺機也愈來愈熾!
    就在此時,突聽耳邊響起賈老二「傳音入密」的聲音:「嘻嘻,少莊主,他可不是
正主兒,心要冷靜,才能從他口中套得出話來!」
    徐少華心頭一凜,目注苗道人冷然道:
    「這麼說,我身上的金縷甲,也是你取去的了?」
    苗道人沒想到他有此一問,一時不覺愣得一愣,才道:
    「你怎麼會有此想法?」
    徐少華道:
    「不是你,還有誰?你當日用『黑沙掌』並沒將我擊死,就是為了好讓爹把金縷甲
給我穿了,在我身上,你就可以輕而易舉的取到手,我這想法難道不對嗎?」
    苗道人厲笑道:
    「看來你果然聰明得很,只可惜你聰明反被聰明誤,這點你沒想到吧?」
    徐少華強壓著一腔仇怒,哼道:
    「你想殺我?」
    苗道人大笑道:
    「難道你還有活命的機會?」
    「好!」徐少華切齒道:
    「我爹和雲龍山莊四十餘口,也是你下的毒手?」
    苗道人獰笑道:
    「小子,你不會去問你爹嗎?」
    突然揮手一掌,朝徐少華當胸印來,出手之快,如同電閃!
    徐少華驟睹他一隻烏黑有光的手掌遞了過來,不覺目眥欲裂,喝道:
    「果然是你!」
    他今非昔比,豈會把你「黑煞掌」放在眼裡,右手五指一轉,就一把扣住了苗道人
遞來的右腕脈門。
    再一用力,但聽「喀」的一聲,整隻手腕立被折斷。
    苗道人做夢也想不到自己拍出的一記「黑煞掌」,會被人家輕易拿住,只覺腕骨折
斷,痛澈心肺,口中忍不住發出一聲慘叫。
    徐少華哪還容他出手,左腳飛起,砰的一聲,把苗道人一個人踢得凌空飛出,再
「啪達」一聲跌倒地上。
    這一腳也封閉了苗道人的穴道,他跌仆地上,就沒再掙動一下。
    這下直把侯如海、閻九婆、甘逢春三人看得怔住了!
    苗飛虎一身所學,並不在侯如海、甘逢春之下,但在徐少華手下,竟會連一招都沒
走得出!
    三人不約而同迅速朝徐少華逼來,閻九婆居中,侯如海在左,甘逢春在右,三人品
字形欺近過來。
    他們因賈老二已經中了劇毒,是以再也沒有人去理會他了。
    「呵哈!」賈老二打著哈欠,站起身,伸了個懶腰,嘻的笑道:
    「你們三個人要聯手對付少莊主,這不大公平吧?嘻嘻,幸虧正好咱們也來了三個
人!」
    一面朝東首屋上招招手道:
    「史少莊主,你也可以下來了,咱們正好一對一。」
    史琬眼看他們朝大哥逼去,正在躍躍欲試,聞言立即縱身飛起,落到大哥身邊,鏘
的一聲掣劍在手。
    閻九婆看到已經中了劇毒的賈老二忽然站起身來,這不是毒藥失靈了?不覺駭然道:
    「賈老二,你沒中毒?」
    賈老二道:
    「還好,嘻嘻!」賈老二就是筆直朝她走去,聳著肩膀,擠眉弄眼的低聲笑道:
    「你是老寡婦,小老兒是老酒鬼,咱們正好配一對兒。」
    接著哦道:
    「我差點忘了,你問小老兒是不是沒中毒?對不?嘻嘻,小老兒是出名的酒鬼,喝
上兩口,血脈一暢通,什麼毒都會從毛孔裡排出,所以現在沒事了。」
    他雙肩左右擺動了下,表示很輕鬆,一面湊過頭去,壓低聲音說道:
    「閻姑娘,你就跟小老兒走吧!」
    閻九婆已有四五十年沒聽到有人叫她「閻姑娘」了,這聲「閻姑娘」鑽進她耳朵,
聽來既生疏,又親切!
    好像闊別已久的親人驀地重逢一般,也好像一下回復到四五十年前,村子裡那些年
輕小伙子就是這樣叫自己「閻姑娘」的!
    她不知怎的,渾身一陣舒泰,一張本來佈滿皺紋的老臉上,也驀地紅了起來,本來
惡狠狠的三角眼,也平添了一絲柔和的光彩,不期而然朝賈老二投以一瞥!
    這回賈老二在她眼中,也沒有先前的使人討厭了,縱然話嫌嘮叨了些,臉孔也還白
淨,衣衫也並不邋遢,就是彎著腰活像大馬猴!
    她盡量放輕聲音,白了他一眼,赫的笑出聲來,揚手作出要打的模樣,罵道:
    「老不死,你敢吃老娘的豆腐,要死?」
    賈老二被罵得骨頭奇輕,跨上半步,嘻的笑道:
    「咱們是乾柴烈火,小老兒就是要死,也要拉你一塊兒死,再說……」
    他朝侯如海、甘逢春兩人呶呶嘴,又道:
    「他們兩個今晚是非拿下不可,你不跟小老兒走,還能到哪裡去?再說……」
    他忽然右手一伸,這下簡直使人目不暇接,就一把抓住了閻九婆的右手脈腕,又鬆
開了手,笑道:
    「小老兒要把你拿下,你看,不是易如反掌?所以小老兒勸你還是乖乖的跟小老兒
走的好。」
    閻九婆被他一把扣住脈腕,心頭猛然一驚,急急後退了一步,但人家早已鬆手了,
不由目注賈老二,問道:
    「你要老婆子跟你去作甚?」
    賈老二聳著肩道:
    「小老兒是一番好意,今晚你們少谷主也來了,你總是左護法,一時受人蠱惑,只
要知過能改,跟她道個歉,不就沒事了?」
    閻九婆聽得不禁怒氣陡升,厲喝道:
    「賈老二,原來你在戲弄老婆子!」
    「沒有呀!」賈老二急忙說道:
    「小老兒說的是真話,你劫持了者谷主,也快要出來了,此時再不表示悔過,就會
後悔莫及……」
    「老婆子悔你的頭!」閻九婆厲喝一聲,右手翻處,一隻烏黑如墨的手掌猛向賈老
二迎面劈來。
    「慢點,慢點!咱們就是談不攏,也總有點交情……」賈老二急叫道:
    「乖乖,你使出黑煞掌來了,掌上有毒,原來你想……謀殺親夫!」
    趕緊用衣袖裹住了手掌,朝前迎出。
    「黑煞掌」中人必死,如果用衣袖包起手掌,就可以硬接的話,還有誰花上一二十
年苦功,去練「黑煞掌」?
    「黑煞掌」也不成為千毒谷最厲害的毒功了!
    但聽「啪」的一聲,雙掌接實,兩人居然功力悉敵,各自被震得後退了一步。不,
閻九婆被震得後退了一步。
    賈老二卻往前跨出了一步,左手隨著連點了兩點,嘻的笑道:
    「閻老姑娘,你歇一回吧!」
    話聲一落,低頭朝左手食中兩個指頭看去,這一瞬間,兩個指頭,竟像點在硯台上,
沾了墨一般!
    不覺咦道:
    「乖乖,這是沾衣毒!」
    迅快把兩個指頭,朝口中送去,一陣吮吸,居然把指頭烏黑的沾衣毒舔去,「呸」
的一聲,吐到地上。
    然後朝閻九婆笑笑道:
    「沒關係,小老兒喝口酒就好。」
    說著連忙從懷中取出一個紫玉扁瓶,拔開瓶塞,咕咕的喝了兩口。
    閻九婆被他點住了穴道,縱然身不能動,口不能言,但眼睛可以看得到,耳朵也可
以聽得到。
    賈老二明明中了自己的沾衣毒,居然把手指放在口中吮吸,就把劇毒舔去,直看得
她簡直難以置信。
    心中暗道:
    「天下真會有人不怕劇毒的?」
    史琬落到大哥身邊,長劍朝獨眼龍甘逢春一指,喝道:
    「姓甘的,你衝著我來好了!」
    侯如海慌忙身形一晃,搶到甘逢春右側,朝史琬拱拱手道:
    「史公子,今晚之事,和你無干,你最好置身事外……」
    史琬哼道:
    「誰說和我無干?我偏不置身事外。」
    侯如海面有難色,望著她,說道:
    「史公子總該知道仙娘……和史莊主是朋友……公子……」
    他不提「仙娘」倒還罷了,這一提起「仙娘」,史琬氣就大了,臉色一沉,哼道:
    「桃花妖女,是什麼東西?我不認識她!」
    抖手一劍刺了過去。
    侯如海急忙閃避開,叫道:
    「史公子,侯某不想和你動手。」
    史琬哼道:
    「你不想和我動手,我偏要和你動手。」
    口中喝著,刷刷刷,長劍如風,一路急刺而出。
    她自幼就由爹傳授武功,女孩兒家限於天賦,功力縱然不足,但一手劍法,施展開
來,卻劍光如閃,綿密凌厲,無懈可擊。
    直逼得侯如海東閃西避,連遇險招!
    差幸他一身武功,極為了得,對敵經驗自極豐富,雖在史琬一輪搶攻之下,既未還
手,也沒亮兵刃,還可支持得下去。
    徐少華對面的獨眼龍甘逢春,眼看閻九婆已被賈老二截去,侯如海搶著迎住了史琬,
本來是三個人圍上來的,如今只剩下自己要一個人和徐少華動手了。
    心中難免有些氣餒,但事已至此,他究是丐幫左護法長老,豈肯退縮?心頭一橫,
自然要先下手為強。
    口中大喝一聲:「姓徐的,你一再和老化子作對,今晚咱們就放手一搏,你接著
了!」
    右手打狗棒隨著揮出。
    他存心要搶先機,一棒出手,棒勢連綿不絕,把七十二式打狗棒法中最厲害的殺著
全使了出來。
    剎那之間,一支打狗棒使得呼嘯成風,飄灑如雨,一口氣攻出了一十八招,一丈方
圓儘是如山棒影所籠罩。
    連他自己也不知道徐少華被捲入重重棒影之中,是否已被擊中要害?
    因為在自己施展開這十八招棒法之際,明明已把徐少華一個人圈入,同時也已把四
周封死,他不可能衝破重重棒影,突圍而出。
    但這一陣工夫,竟然會沒有任何一點東西和自己的打狗棒接觸,除非徐少華已經溜
了出去!
    獨眼龍不相信被自己棒勢圈住的人,還會溜了出去。
    但就是查看不到徐少華的人影,心頭不禁大疑,在使完一十八招之際,不覺招勢一
緩,凝目看去。
    漫天棒影,一下收斂,視線自然也隨著清晰了!
    徐少華一襲藍衫,背負著雙手,不是氣定神閒的昂著首,就站在自己對面,相距不
過六尺!
    這下直把獨眼龍甘逢春看得心頭大感凜駭,暗道:
    「這小子除非不是人!」
    徐少華直到此時,才冷然道:
    「甘長老,你使完了沒有?」
    獨眼龍忽然仰首大笑一聲,點頭道:
    「徐少莊主果然好身法!」
    左手倏抬,從他大袖中飛射出一蓬黑煙,那是細如牛毛的一蓬飛芒,無聲無息射向
徐少華當胸。
    接著又縱聲大笑起來!
    一筒七十二支「黑煞針」全打出來了,就算你徐少華武功再高,也抵擋不住!
    但他怎知徐少華經乙老人家輸給他二十年功力,練成了崑崙派玄門正宗上乘氣功
「太清心法」,也就是玄門護身真氣。
    七十二支「黑煞針」縱然霸道絕倫,射到他身前,還沒碰上徐少華長衫,就紛紛墮
地了!
    徐少華雙目凝光,怒聲道:
    「你居然使出黑煞針來了!」
    右手朝前一探,一把扣住了甘逢春的脈腕。
    甘逢春笑聲未已,陡覺左脈一緊,已被人扣住了脈門,這下不由得大吃一驚,但他
究是屢經大敵之人。
    臨危不亂,左手被扣,右手閃電從下翻起,一隻烏黑有光的手掌,發如奔雷,朝徐
少華上胸印到。
    這一記他出手不可謂不快,不可謂不准,但如今的徐少華已不是從前的徐少華了,
目光何等敏銳。
    你左手手掌還沒遞到,他右手五指微一用力,冷哂道:
    「你在徐某面前,還想發橫?」
    甘逢春話聲人耳,突覺身如觸電,力道頓失,一個人忍不住彎下腰去,就算你力道
未失,人已彎下腰去,這一掌也只能印到地皮上去了。
    徐少華冷笑一聲,五指一鬆,甘逢春一個俯衝,像狗吃屎般跌了下去,再也爬不起
來,自然也被制住了穴道。
    這時,閻九婆已被賈老二點了穴道。
    賈老二看到甘逢春已被制住,急忙奔了過來,從甘逢春左腕解下一個用皮帶套在腕
底的針筒。
    一面俯下身去,把散落在地上的「黑煞針」一支支撿了起來,一面說道:「這東西
煉製不易,任它丟了豈不可惜?」
    侯如海不敢對史琬使用兵刃,只是東閃西躲的避著劍招,此時眼看閻九婆、甘逢春
均已失手被擒,心知不妙。
    藉著躲避劍招連連後退之勢,突然雙足一點,人如燕子掠水,一下縱身飛起,躍上
西首屋簷。
    史琬氣道:「你還想哪裡走?」
    正待縱身撲起!
    賈老二蹲在地下,抬頭笑道:「他走不了的。」
    話聲未落,侯如海突然一個倒栽蔥,從屋脊上翻滾下來,「啪達」一聲,跌到地上。
    賈老二拍拍手,站起身道:「可以了!」
    一面尖著聲音叫道:「來人哪,胡老四、余老六,你們還不進來?」
    隱身在圍牆外的胡老四、余老六聽到叫喚,立即「唷」了一聲,飛身越牆而入,落
到天井中間,一齊抱抱拳道:「屬下在,總管有何吩咐?」
    賈老二就喜歡這調調兒!
    一手摸著嘴唇上兩撇鼠蠢,點著頭,伸手一指苗飛虎、閻九婆、侯如海、甘逢春四
人,說道:「你們過去,把這四人搬過來。」
    胡老四、余老六答應一聲,回身走去。
    賈老二聳聳肩,笑道:「現在我們可以進去休息了。」
    說著,當先走上石階,推開長門,一面抬著手道:「大家請裡面坐。」
    裡面是一間寬敞的起居室,中間一張八仙桌,兩旁各有一排椅幾。大家落坐之後,
胡老四、余老六也相繼把苗飛虎等四人搬了進來。
    史琬問道:「二姐、四弟他們怎麼還不出來呢?」
    賈老二道:「快了,他們也該出來了,現在咱們就是要等他們出來了才有事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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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9 11:57:31 |只看該作者
第30章
    紀若男、藍如風、王天榮、壬貴四人,遠遠跟在前面五人身後,直到徐少華等人進
入桃花宮。
    紀若男才向身後三人打了個手勢,低聲道:「我們可以走了。」
    她走在前面,悄悄朝平台右側繞去。
    藍如風、王天榮、壬貴一個接一個跟在她身後疾掠過去。不過一會工夫,就已掩到
桃花宮右側第二進圍牆外面。
    紀若男數著腳步,又朝前走了五十步,才行停住,回身道:「你們等著,由我先進
去,聽到拍手為號,才能進來。」
    藍如風道:「你快去吧!」
    紀若男雙足一點,身形凌空拔起,一下越過圍牆,飄身落到地上,現在她不由得對
賈老二深感佩服!
    賈老二在臨行時遞給她的一張紙條,就是路徑圖,上面寫得很清楚,要她到了第二
進圍牆外,再向前走五十步、越牆而入、裡面有一道橫亙的圍牆,她就會落到圍牆兩扇
朱紅大門前面,必須站停下來。
    如今自己果然飄落在圍牆兩面朱紅大門前面了,他計算得居然如此準確!
    兩扇朱紅大門兩旁,站看兩個黑衣漢子,看到紀若男飄身落地,就站立當地,沒再
舉步,這一點就合乎宮中的規矩。
    左首一個喝道:「來者何人?」
    紀若男右手一舉,答道:「我奉宮主之命趕來的。」
    左首漢子道:「可有令牌……」
    他話聲甫出,兩個人已經身子一歪,跌坐下去。
    原來紀若男在舉起右手之際,早已屈指彈出千毒谷的「催眠散」,把兩人迷翻過去,
這就舉手輕輕拍了兩下。
    藍如風、王天榮、王貴三人立即翻牆躍落。
    紀若男因賈老二在路徑圖上有「不可越牆」四字,因此就走上前去,推門而入。
    玉天榮、壬貴江湖經驗老到,不待吩咐,就把兩個黑衣漢子持著站起,並在他們腿
彎上點了兩處穴道,使雙腿可以不倒,讓他們一左一右靠牆站立,才跟著走入。
    藍如風示意他們掩上木門。
    紀若男早已循著中間一條白石子路行去,左右雙手不時朝兩邊濃密的花林彈出「催
眠散」,是以一路並沒遇上阻攔。
    白石子路盡頭,已是一座樓宇。
    紀若男到得樓前,並未停步,跨上石階,走入中間一間起居室,轉過屏風,壁問有
一道緊閉的門戶。
    她走近門前,伸出手去,在門戶齊眉處按了兩按。這一路行來,她完全是照著賈老
二路徑圖上所說行事,手指按下,只見一道門戶果然緩緩向旁移開,舉目望去,裡面一
片黝黑,不見一絲燈光。
    王天榮立即晃亮一支火摺子,說道:「在下走在前面,給少谷主領路。」
    紀若男道:「不用,你把火摺子給我好了。」
    王天榮遞過火摺子,紀若男依然走在前面,四人走了不過數步,只聽「砰」然輕響,
身後門戶已經自動關了起來。
    藍如風輕咦一聲道:「這道門竟是鐵的!」
    紀若男奇道:「賈總管對這裡好像很熟!」
    藍如風笑道:「他來過一次,自然極熟了。」
    紀若男問道:「他來過?」
    藍如風道:「上次我們跟大哥一起來的,賈總管一個人偷偷的溜進地道,丐幫韋幫
主就是從這裡救出去的。」
    紀若男她想到賈者二處處料事如神,今晚他要自己進入地道來,莫非爹遭賊人劫持,
被囚禁在這裡不成?
    一念及此,不由心頭大急,矍然道:「原來這裡已是地道入口了,我們快走!」
    話聲出口,人已急急往前行去。
    這裡就像一條長廊,行沒多遠,已到盡頭,又有一道緊閉的門戶。
    紀若男低頭查看了賈老二的路徑圖,才舉右手,在門戶左首齊眉處按了一下,再下
移五寸,又按了下。
    才聽到地底一陣輕震,迎面門戶又自動打開,只覺一陣涼風從門內吹出,身上就有
寒颼颼的感覺。
    她一手舉著火摺子朝門中走入。身後三人也迅快的跟了進來。
    這回地勢雖然相當平坦,卻緩緩向下延伸,這條地道一片漆黑,走了約有百步之多,
前面又有一堵石壁擋住了去路!
    紀若男腳下一停,說道:「這裡是第三道門戶了,他們要在地底設這許多門戶做什
麼?」
    藍如風笑道:「這樣才夠隱秘呀!」
    紀若男用火摺子照著路徑圖,低頭看了一眼,說道:「這是最後一道門戶了,路徑
圖到此為止,下面就沒有字了,大概已經到了,真奇怪,他怎麼會沒說清楚,要我們做
什麼來的?」
    藍如風道:「賈老二就是喜歡故弄玄虛,反正已經到了,打開這道門戶,就可以知
道了。」
    紀若男依照路徑圖上寫著的開啟石門之法,舉手連按了三下,又是一陣軋軋輕震,
石壁問果然又緩緩裂開一道門戶!
    這回隨著門戶的開啟,登時有柔和明亮的燈光照了出來!
    紀若男依然當先舉步走入,他身後三人也隨著跟入,但聽身後「砰」然一聲,門戶
隨著關起。
    大家舉目看去,這是一間方形的石室,四周壁上掛著紫紅絨慢,中間有一張小方桌,
和四把雕刻精細的木椅,極似一間起居室!
    正在打量之際,忽見左首絨慢晃動,一個青衣少女一手摹慢,閃身走出,看到四人,
忽然輕咦一聲道:「你們是什麼人?怎麼進來的?」
    話聲未已,忽地回身叫道:「孟婆婆,你老快來!」
    接著只聽一個尖沙的老婦聲音罵道:「小蹄子,你大聲嚷嚷什麼?」
    青衣少女叫道:「有人闖進來了。」
    那尖沙老婦聲音道:「什麼人會闖到這裡來?」
    紀若男應聲道:「是在下兄弟。」
    「啊!」那老婦聲音榮染尖笑道:「看來倒真是來了不速這客!」
    話聲甫出,紫紅絨慢輕輕一晃,青衣少女身邊,已多了一個花白頭髮的瘦高老太婆!
    這人額上戴著黑絨包頭,狹長臉頰上還畫了兩條濃依的眉毛,一雙三角眼,和一張
血盆大口,戴著滿頭珠翠金飾。
    一身藍布大褂,黑色紮腳褲,一雙八寸長的大腳上,還穿著繡花鞋,手裡拿一支三
尺長的旱煙管。
    一眼看去,簡直活像京戲「拾玉鍋」裡的劉媒婆!
    她霎著眼睛,忽然染禁笑了起來,說道:「老婆子還當是什麼人?原來是兩位小官
人,你們做什麼來的?」
    她這一笑,不但露出滿口黃牙,而且也綻起滿臉皺紋,笑聲更是如同夜果,十分刺
耳!
    她這話,可把紀若男給問住了!
    賈老二並沒告訴自己此行的目的,也許他並不知道地道中還有這麼一個老婆子。
    如今,人家問出這句話來,尤其是深更半夜,潛入地道,這話要自己怎麼說呢?
    藍如風接口道:「在下兄弟是找桃花娘娘來的,是她告訴我們怎樣開啟門戶的。」
    「原來兩位小官人是仙娘要你們來的1」孟婆婆忽然喜形於色,抬抬手道:「兩位
小官人那就是咱們的貴賓了,快快請坐。」
    一面朝王天榮、王貴兩人看了一眼,問道:「這兩位呢,怎麼稱呼?」
    王天榮道:「咱們是兩位公子的護衛,在下王老人,他叫王老十/
    孟婆婆朝兩人點點頭道:「原來是護衛師傅!」接著迅快的轉過身去,朝那青衣女
子吩咐道:「傻丫頭,你還愣在這裡作什?難得兩位小官人來了,這是稀客,還不快去
沏上茶水來?」
    那青衣少女烏黑溜溜的眼睛,朝紀若男、藍如風兩人臉上一轉,口中嬌晴一聲,款
步往裡行去。
    紀若男、藍如風只好拉開木椅,坐了下來。王天榮、王貴就站到了兩人的身後。孟
婆婆也陪著笑坐下。
    藍如風問道:「婆婆是……」
    她只說了三個字,那是有意探探孟婆婆口氣和她來歷,但也算得寒暄語了。
    孟婆婆忽然呷呷笑道:「不滿兩位小官人說,老婆子青年是仙娘的貼身侍女,這句
話,快五十年了,目前已只剩下老婆子一個,所以仙娘也特別信得過我老婆子……」
    說話之時,只見那青衣使女裊裊走出,手上托一個白玉盤,把四盞茗茶放到小方桌
上,輕啟櫻唇,說道:「兩位公子請用茶。」
    孟婆婆一臉笑意,說道:「兩位小官人請用茶,這是仙娘平日喝的黃山雲霧茶,清
香雋永,就算是富貴人家也喝不到的,兩位小官人試試看!」
    接著又朝王天榮、王貴兩人說道:「兩位師傅也請喝盅水茶。」
    紀若男、藍如風各自捧起香盞,掀開碗蓋就著鼻子聞了聞,果然一縷清芬茶香直沁
心脾!
    紀若男道:「好茶!」
    輕輕喝了一口。
    藍如風和她同時喝了一口,放下茶盞,說道:「上次在下到貴廟來,秦宮主也以雲
霧茶招待,這茶實在名貴得很。」
    孟婆婆笑道:「原來這位小官人和秦丫頭認識,那是熟人了,秦丫頭是咱們仙娘的
唯一傳人,還是老婆子一手帶大的呢!」
    一面又朝王天榮兩人道:「兩位師傅不用客氣,請用茶呀!」
    王天榮、壬貴也拿起茶碗,喝了一口。
    孟婆婆臉上笑意更濃,抬目道:「兩位小官人現在可以說說來意了吧?你們找仙娘
究竟有什麼事呢?」
    她話聲出口,只聽「砰」「砰」兩聲,站在兩人邊上的王天榮、壬貴忽然身子一歪,
撲倒地上。
    紀若男心頭一震,懍然道:「孟婆婆,你在咱們茶水中做了手腳?」
    「呷、呷、呷、呷!」孟婆婆發出尖沙的笑聲,說道:「小官人果然聰明得很,一
說就中,你們不是叫老婆子孟婆婆嗎,這還用問?」
    紀若男道:「姓孟又怎樣?」
    藍如風笑道:「二哥怎麼沒聽出來嗎?她的意思就是她叫孟婆婆,下的自然是孟婆
湯了。」
    說著又舉碗又喝了一口,笑道:「在下從沒喝過孟婆湯,倒要仔細品嚐品嚐!」
    「這位小官人一點就通,更是聰明!」孟婆婆三角眼連霎了兩霎,忽然咦道:「你
們……喝了孟婆湯,怎麼會不昏迷的呢?」
    藍如風放下茶盞,笑道:「這也許和我們的姓有關了。」
    紀若男在藍如風說話之時,也取起茶碗,一連兩口,把一盞茶都喝乾了,笑道:
「這茶葉實在不錯,可惜吃不出孟婆湯的味道來。」
    孟婆婆霍地站起,目光陰晴不定,問道:「你們姓什麼?」
    藍如風坐著不動,含笑道:「我二哥姓紀,從小生長在千毒谷,在下姓藍,出身雲
南,所以就算喝上十碗孟婆湯,也不至於迷倒,孟婆婆現在明白了吧?」
    孟婆婆臉色為之一變,哼道:「原來你們一個是千毒谷少谷主,一個是雲南藍家的
少莊主,這倒好,你們自己送上門來了!」
    紀若男站了起來,喝道:「你待如何?」
    孟婆婆桀桀笑道:「你們以為老婆子只懂得下孟婆湯,那就未免小覷我老婆子了。」
    藍如風也隨著站起,笑道:「咱們茶也喝了,休息也休息了,現在孟婆婆要如何賜
教,在下兄弟自當奉陪,不過在下有一件事,要請教孟婆婆、不知你肯不肯見告?」
    孟婆婆道:「你要問什麼?」
    藍如風道:「這地道之中,是不是囚禁了什麼人?」
    孟婆婆臉上神色又是一變,桀桀笑道:「你這話不是多問了嗎?你們勝得了老婆子,
老婆予自會告訴你們。
    勝不了老婆予,問了也是白問,來、來,老婆子先伸量伸量你佩的武功再說不遲。」
    紀若男冷笑一聲道:「你要和我們動手?」
    孟婆婆厲笑道:「老婆子要你們兩個一起上。」
    藍如風忽然回身坐下,叫道:「二哥,你也坐下來吧,一個江湖下五門的老婆子,
和她動手,勝之不武。」
    「好小子,你說什麼?」孟婆婆如驢長臉忽然湧起一片怒色,瞪著三角眼,厲喝道:
「老婆子是江湖下五門?」
    藍如風輕哼一聲道:「怎麼不是?你在我們茶水中下了入口迷,難道不是江湖下五
門才使的迷藥嗎?」
    孟婆婆活了七十幾歲,竟被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子罵她是江湖下五門,怎不教她氣瘋
了心,桀桀怪笑道:「小子,你逞口舌之利,不怕老婆子先劈了你?」
    藍如風側身而坐,不屑的道:「那你就試試看?」
    「這是你自己找死,怨不得老婆子。」
    孟婆婆自發飄動,右手緩緩提起,臉上每一條皺紋,都綻起一絲獰笑,正待凌空拍
出去。
    掌勢還未出手,紀若男、藍如風已可隱隱感到一陣森寒陰氣襲上身來!
    藍如風心頭暗暗一驚,忖道:「自己聽爹說過,掌勢出手,就有一股陰寒之氣逼人
而來,就是玄陰門的人,她使的莫非會是『玄陰掌』一類陰功不成?」
    就在孟婆婆右手要拍來之際,忽然從她黑絨包頭上掛下一條晶瑩的細絲來,一隻拇
指大小的蜘蛛沿絲而下,一下落在她手背之上。
    綠毛茸茸,利喙如鉗,一下咬住了手背上的皮膚!
    這真是剎那間的事,孟婆婆但覺手背像被針刺了一下,就隱隱發麻,不覺駭然道:
「苗疆綠毛蜘蛛!」
    一句話的工夫,整條右臂已經感到麻木失靈,再也不聽指揮,急忙運氣閉住了右肩
穴道。
    一面怒聲道:「姓藍的小子,你暗使毒物,算得什麼?」
    藍如風笑道:「孟婆婆暗使孟婆湯在先,我覺得來而不往非禮也,所以才還敬你一
下的。」
    孟婆婆怒聲道:「老婆子右手縱然不能動,左手還是可以把你劈了!」
    藍如風笑道:「這道理你就是不說,我也想得到,孟婆婆不妨回頭看看,你左肩上
不是也有一隻綠毛蜘蛛在待命嗎?只要你左手一舉,它就會很快出動,那時只怕你雙手
都會動彈不得呢?」
    孟婆婆依言回頭看去,他並沒說謊,左肩上確實停著一隻拇指大的綠毛蜘蛛,心頭
又驚又怕,厲聲道:「好,姓藍的,老婆子認栽,嘿嘿,這兩隻蜘蛛大概是你爹豢養的
吧?老婆子雖然栽了觔斗,那也只能算是栽在藍啟天手裡的了。」
    「不論栽在誰手裡,你反正是栽了。」藍如風笑道:「不過你也說錯了,這兩隻綠
毛蜘蛛是藍福養的。
    他是我家的老管家,怕我行走江湖,被不開眼的毛賊欺負,才送給我的。
    今晚我還是第一次差遣它們,據藍福說,他已經養了快二十年,凡是被它們咬上一
口,一個時辰之內,沒有他配製的解藥,三個時辰,就會全身腫脹,毒發無救,所以這
一個時辰之內,你還有機會,錯過了,就無藥可救了。」
    孟婆婆雖然運氣閉住了右肩穴道,但她可以感覺得出來,劇毒還是緩慢的從閉住穴
道滲入!
    尤其一條右臂,愈來愈覺得沉重,這一瞬間,幾乎已粗脹了一倍有奇,心頭暗暗震
驚不止!
    這就沉聲道:「好,你有什麼條件,說吧!」
    藍如風笑了笑道:「我只想知道你們在地窖中囚禁了什麼人?這話,我記得方纔已
經問過你了,現在總該回答我吧?」
    紀若男心頭一緊,暗道:「看來這位四弟論年齡還比自己小一歲,但處事卻比自己
老練多了!」
    孟婆婆道:「地牢裡確實囚禁著一個人,但老婆子並不知道他是什麼人。」
    紀著男心頭「咚」的一跳,忖道:「那一定是爹了?」
    只聽藍如風道:「此話怎說?」
    孟婆婆道:「因為他是殘缺門暫時寄放在咱們這裡的。」
    「孟婆婆不知道他是誰,並不重要。」藍如風道:「你領我們去總可以吧?」
    「好吧!」孟婆婆道:「你解藥呢?」
    「這個你只管放心!」藍如風道:「一個時辰還早得很,等咱們辦完正事,在下一
定會給你解藥的。」
    「好!」孟婆婆答應一聲,說道:「你們跟老婆子來。」
    「且慢!」藍如風道:「二哥,你把王老八,王老十先救醒了。」
    紀若男出身千毒谷,要替兩人解去迷藥,自然是輕而易舉之事!
    她從懷中取出一個紫銅小扁壺,拔啟嘴上小塞,對準王天榮鼻孔,用手指輕輕一按,
就有一縷藥粉,噴入他的鼻內,然後又朝王貴鼻孔按了按。
    不多一會,只聽兩人先後打了一個噴嚏,就霍然醒來,口中咦了一聲,一躍站起。
    王天榮道:「在下……」
    藍如風道:「你們喝了孟婆婆的孟婆湯,剛才迷翻過去了,現在已經沒事,你們兩
個就留在這裡好了,我和二哥進去救一個人。」
    話聲一落,轉臉朝孟婆婆道:「現在咱們走吧!」
    孟婆婆沒再說話,舉步朝右壁走去,一手撩起紫紅絨慢,就露出一道狹仄的門戶,
當先走入。
    藍如風緊跟在她身後走去,紀若男也立即跟著走入。
    這是一條黝黑的通道,只能容得一個人通行。
    這樣走了約莫二三十丈,前面已有一道鐵柵門擋住了去路,門前有一塊方形的空地,
可以容七八個人站立。
    孟婆婆腳下一停道:「這道鐵門,由一位柳姑娘掌管,老婆子並無開啟鐵門的鑰
匙。」
    藍如風沒有說話,右手抬處,響起嗆然龍吟,一泓淡淡的青光乍然亮起,就聽到一
陣「嗒」「嗒」輕響!
    鐵柵門鎖著的一圈鐵鏈,已經被劍光削得寸斷,落了一地。
    孟婆婆神情一凜,驚奇的道:「會是秋水寒!」
    藍如風沒有理她,一手推開鐵柵門,當先走了進去。孟婆婆第二,紀若男走在最後。
    鐵柵門內,像是一條寬敞的走廊,不過七八步光景,就已到了盡頭,左右兩邊,各
有一道門戶,房門是相對的。
    藍如風走到兩扇門的中間,腳下一停,問道:「孟婆婆,你說這裡只囚禁著一個人,
怎麼會有兩個房間?」
    孟婆婆道:「左首一問是柳姑娘的臥室,右首一間才是……」
    她話還沒有說完,左首房門呀然開啟,走出一個身穿玄色棉襖褲的少婦來!
    這少婦看去約莫二十四五歲,長髮披肩、瓜子臉、柳眉風目、身材苗條,使人感到
她有種成熟之美!
    她水漾秋波一轉,不禁咦道:「孟婆婆,他們是誰?」
    孟婆婆還沒開口。
    紀若男接口道:「你就是柳姑娘了?我們是找人來的。」
    她右首房中囚禁的可能是爹,一下搶到右側,伸手去推房門。
    柳姑娘一眼就已看出孟婆婆雙手下垂,似是受制於人。
    她在紀若男說話之時,身形一晃,越過藍如風,搶先一步閃到右首門口。
    右手抬處,五根玉管似的手指,似拂似拿,朝紀若男右肩抓來,口中嬌聲說道:
「你們要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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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9 11:57:50 |只看該作者
這一下身法奇快,出手更是快速已極!
    紀若男不妨她會突然出手,一時之間來不及化解,被她逼退了一步,但她急於衝進
房去。
    一退即上,左手一圈,右手駢指若戟,朝柳姑娘迎面點去,口中叱道:「你還不讓
開?」
    柳姑娘輕哼一聲道:「要我讓開,只怕沒有這般容易呢!」
    雙手倏發,柔若柳枝臨風,五指舒展如蘭,使出來的竟是「蘭花拂穴手法」!
    紀若男豈肯示弱,左掌右指,忽圈忽點,和對方一連搶攻了五六招。
    這條走廊,地方不大,兩人這一近身相搏,掌影指風,綿綿不絕,堵在兩道門戶之
間,藍如風和盂婆婆就只好往後連退了三四步。
    藍如風目光注視著柳姑娘,只覺她身手靈活,雙手似拍似拿,使得無懈可擊,尤其
走廊地方不大,自己就是想出手相助,只怕也施展不開,反而礙了紀若男的手腳,一時
之間,也不好出手,轉眼工夫,兩人已交手了一、二十招,兀是難分難解!
    就在此時,突聽柳姑娘口中輕咦一聲,一個人忽然打了一個轉,雙腳一軟,往地上
跌坐下去。
    紀若男哼了一聲,雙手疾落,連點了她三處穴道,才拍拍手道:「原來你也不過如
此!」
    孟婆婆看在眼裡,心中暗道:「他武功不如柳姑娘,那是使的毒了,這兩個小子,
各有家傳毒技,果然不好對付!」
    紀若男點了柳姑娘穴道,就回頭道:「四弟,我們進去了。」
    一手推開右首木門,舉步走入。
    藍如風、孟婆婆自然也立即跟著進去。這間石室略呈長方,中間擺了一張小圓桌,
和兩個鼓形圓凳,靠裡首是一張木床,被褥俱全。
    小圓桌上放了一盞銀釘,燈光還算明亮,木床上坐著一個五十出頭,修眉鳳目,臉
色紅潤的藍袍人。
    眼神充足,靜靜的望著走進房來的三人,只是並未開口。
    第一個衝進來的當然是紀若男,她一直以為被囚禁在地窖中的是爹,此時目光一注,
發現這藍袍人自己並不認識,不禁為之一怔!
    急忙回過身去朝藍如風細聲問道:「四弟,你認不認識他?」
    藍如風微微搖頭道:「不認識,只是既然是被他們囚禁在地室之中,定是江湖知名
人士,也許賈總管要我們來救的就是此人了,我們不妨先問問他。」
    紀若男點點頭,就朝藍袍人拱手道:「這位大叔不知如何稱呼?怎麼會被殘缺門囚
禁地窖中的?」
    藍袍人聽得微微一怔,說道:「在下聞天聲,兩位小兄弟是誰?」
    「聞天聲」這三個字,藍如風自然聽說過,那不是大哥的師傅馬陵先生?不覺欣然
道:「原來你老就是馬陵先生聞前輩!
    晚輩藍如風,她……是我二哥紀若男,我們都是大哥徐少華的結義兄弟,今晚大哥
也來了……」
    馬陵先生聽得不覺大喜,問道:「少華也來了?你們怎麼知道聞某被困在地室裡
的?」
    他話聲甫落,忽然搖頭道:「兩位小兄弟一定是少華要你們來救我的了,唉,聞某
只怕無法離開此地……」
    藍如風道:「為什麼?」
    聞天聲一指盤坐的雙腳,說道:「獨眼龍苗飛虎怕我逃走,不但在我身上下了軟骨
散,武功等於全失,而且還在我雙腳腳踝上鎖了鐵鏈。
    這條鐵鏈雖細,卻是用緬鐵製用,刀斧都砍不斷,一頭用鐵椿釘入地下,開啟鐵鏈
的鑰匙,只有他有。」
    藍如風道:「這個容易,晚輩帶來了一支削鐵如泥的利劍,前輩鐵鏈在哪裡?」
    聞天聲鬆開盤坐的雙足,說道:「就在腳踝上。」
    藍如風嗆的一聲抽出秋水寒,目注藍如風雙腳腳踝,小心翼翼的把兩支緬鐵鐵鏈削
斷了。
    聞天聲跨下床來,說道:「這些天來,聞某一直被囚斗室,無法走出戶外,現在總
算還我自由了。」
    紀若男問道:「聞前輩剛才說被苗飛虎下了軟骨散,不知服了『軟骨散』的人,有
些什麼特殊的情形?」
    聞天聲道:「四肢軟弱無力,真氣無法凝聚,一個人幾乎和不會武功的人一樣。」
    紀若男笑了笑道:「這麼說,他使的大概就是散功毒一類的毒物了,晚輩身邊有這
類藥的解藥,聞前輩服上三顆,看看是否有效?」
    說著從身邊取出一個瓷瓶,傾出三顆綠豆大的藥丸,遞了過去。
    聞天聲一手接過藥丸,隨即吞入口中。
    紀若男道:「聞前輩且坐上一回,如果有效的話,只要一盞熱茶工夫,就可以分曉
了。」
    聞天聲頷首道:「多謝小兄弟。」
    紀若男回身朝孟婆婆問道:「孟婆婆,這地窖中是不是還有囚人的地方?」
    孟婆婆道:「沒有了,這裡只有這兩問石室,前面裝有鐵柵門,自從殘缺門的苗道
長把這位聞大俠送來之後,就派他徒弟柳姑娘照料,另外一間,就做了柳姑娘的臥室,
沒有第三間石室了。」
    紀若男心中暗道:「這樣看來,爹沒有被他們劫持了。」
    一盞熱茶工夫,很快的過去了。
    只見聞天聲緩緩吁了口氣,倏地睜開眼來,雙手在胸前伸屈了下,笑道:「小兄弟
的解藥果然靈效得很,聞某身上軟骨散很快就消失了。」
    藍如風喜道:「這樣就好,咱們快些走吧,不知大哥他們現在怎樣了?」
    聞天聲問道:「還有什麼人和少華一起來的?」
    藍如風道:「我們分作兩撥,大哥和三弟、賈總管一路走的是正門,二哥和我是從
西首越牆進來的。」
    孟婆婆聽得心頭暗喜,忖道:「前面有侯總管,丐幫獨眼龍甘逢春,九毒寡婦閻九
婆,苗飛虎等人,你們只有三個人,那不早就被拿下了?你們只要出去,也休想逃得出
桃花宮去。」
    心念轉動,一面說道:「藍少莊主,老婆子帶你們進來,現在人也救了,你總可以
給老婆子解藥了吧?」
    藍如風道:「我答應了你,自然會給你解藥,等我們退出去了,不會少你的。」
    接著道:「聞前輩,我們走吧!」
    紀若男道:「四弟,那姓柳的丫頭你看怎麼辦呢?」
    藍如風道:「她是殘缺門的人,大概不會是什麼好東西,就廢了她武功好了!」
    孟婆婆聽得暗暗震驚,心想:「這兩個小子果然心狠手辣,自己可要小心應付!」
    聞天聲聽他們提到「姓柳的丫頭」,不覺問道:「兩位小兄弟說的可是柳飛絮姑娘
嗎?她在哪裡?」
    藍如風道:「她被二哥制住了穴道,就躺在門口。」
    聞天聲道:「此女身世可憐,心地善良,這些天來,老朽幸蒙她暗中多方照顧,才
沒被苗飛虎所害,兩位小兄弟請看聞某薄面,放過了她吧!」
    紀若男道:「聞前輩言重,晚輩這就去替她解開穴道。」
    說著,就轉身走了出去。
    揮手替柳飛絮解開穴道之際,也屈指輕彈,把解藥彈進了柳飛絮的鼻孔。
    柳飛絮忽然打了一個噴嚏,就霍地睜開眼來。
    紀若男看著她道:「柳姑娘,對不起,是聞前輩要我來替你解穴的。」
    柳飛絮站起身,望望紀若男,說道:「你們是來救馬陵先生的,但他腳上鎖的那條
鐵鏈是緬鐵的,鑰匙在家師身上,我無法打得開……」
    紀若男道:「區區一條緬鐵鏈子,還難不到我們,你進去就知道
    柳飛絮霎著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似有驚喜之色,說道:「真的?」
    「柳姑娘!老夫腳上緬鐵鏈子,已經削斷了,老夫也要走了!」聞天聲已經舉步走
出,臉上微微流露出藹然的笑容,說道:「這些天,我承姑娘照顧,聞某至為感紉,姑
娘心地善良。老夫臨別有幾句話奉勸,蓮花生長在污泥之中,能夠出污泥而不染。一般
人把江湖分為黑白兩道。其實黑道中未必全是泯滅天良之徒,白道之中也同樣有作好犯
科的人,所以人貴自立,要擇善固執,不可隨波逐流……」
    「我知道。」柳飛絮美目之中,突然湧出兩行淚水,朝聞天聲面前雙膝一屈跪了下
去,嗚咽的道:「馬陵先生,我……不瞞你說,我是一個苦命的人。從小沒有爹娘,是
師傅把我撫養長大的,但在我十八歲那年,他奪去了我的清白,名雖師徒,實則他的侍
姬。
    在他淫威之下,唯有忍辱偷生,我……就是不想隨波逐流,也無法逃得出他的魔掌
去……
    你老如能發慈悲心,救我離開這個火坑,我願意當你老的丫頭使女,伺候你老,我
會感激你一輩子……」
    說著連連叩頭不止。
    「唉!」聞天聲歎息一聲道:「真想不到苗飛虎竟然會是這樣一個人面獸心的東西,
好吧,老夫一生無妻無子,就收你作個義女,你起來吧!」
    柳飛絮感激得淚如雨下,依然伏在地上,叩頭道:「小女子出身微賤,怎敢有此妄
想?只要你老答應救我脫離苦海,小女子已是感激不盡了。」
    聞天聲洪笑一聲道:「老夫說過收你為義女,你就是老夫的義女了,這有什麼妄想
不妄想的?」
    藍如風道:「柳姑娘,聞前輩既然說出來了,你還不快叫義父?」
    柳飛絮依言叩了幾個頭,喜極而位,拭著淚道:「義父在上,女兒柳飛絮給你老人
家叩頭。」
    聞天聲掀須笑道:「起來,起來,咱們走吧!」
    柳飛絮盈盈站起。
    紀若男、藍如風同時朝聞天聲拱拱手道:「恭喜聞前輩,收了一個乾女兒。」
    孟婆婆心裡暗暗哼道:「你們且慢高興,桃花宮能讓你們出得去才怪!」
    一行人退出甬道。
    王天榮、壬貴還在那間起居室站著等候,這時看到大家出來,立即迎了過來。
    紀若男道:「這位就是大哥的師傅馬陵先生聞前輩,這是聞前輩新收的義女柳姑
娘。」
    一面又朝聞天聲介紹了王天榮、壬貴兩人。
    王天榮、壬貴連忙抱拳為禮。
    孟婆婆道:「藍少莊主,現在你可以給老婆子解藥了吧?」
    藍如風從身邊取出一個小小錦盒,錦盒裡面放著一個鏤花的銀盒,他打開鏤空盒蓋,
輕輕敲了一下。
    發出「叮」的一聲輕響,然後把銀盒放近孟婆婆左肩,一直停在她左肩上的一隻綠
毛蜘蛛很快就爬入盒中。
    藍如風道:「孟婆婆,你現在用左手把右手抬起來,我才能要蜘蛛給你吸毒。」
    原來在孟婆婆手背咬了一口的那只蜘蛛,已經停在她右肩之上,難怪孟婆婆一直伸
長脖子,連頭都不敢左右轉動一下。
    此時依言用左手把右手腕抬了起來,她本來枯瘦的手爪,早已粗脹得比平時大了一
倍有奇。
    尤其右手手背,不但腫脹,而且一片烏黑,可見綠毛蜘蛛劇毒何等厲害了!
    藍如風用手指在鏤花銀盒輕輕彈了兩下,那只停在孟婆婆右肩的綠毛蜘蛛也迅快的
爬了下來。
    但在爬到手背中間時,忽然伏著不動。
    藍如風道:「它現在正在替你吸毒,你不可動,我如果方才就把它收回,你此刻大
概早已昏迷不省人事了。」
    你能夠支持到現在,沒有中毒昏迷,就因為有它停在你肩頭,阻止了劇毒滲入,你
還以為被苗疆絲毛蜘蛛咬上一口,有這麼便宜的事嗎?」
    說也奇怪,盂婆婆烏黑的手,經綠毛蜘蛛伏在傷口上不動,劇毒果然漸漸被它吸去,
烏黑的手背,漸漸由淡而無,腫脹也逐漸消失。
    藍如風等她手背烏黑毒氣消失,就把銀盒靠近過去,綠毛蜘蛛立即爬入盒中。
    藍如風蓋上鏤花盒蓋,再合上錦盒,收入身邊革囊之中,然後取出瓷瓶,傾了一顆
藥丸,隨手遞去,說道:「這是專解蛛毒的藥丸,吞服了就好。」
    孟婆婆右手經蜘蛛吸毒之後,已能伸屈,一手接過藥丸,問道:「一顆就夠了嗎?」
    藍如風道:「劇毒已由蜘蛛收回,這顆藥丸是幫助你清體內餘毒的,自然一顆就夠
了。」
    孟婆婆急忙吞人口中,突然身形一晃,朝紫幔後閃去,只聽她尖沙的聲音從慢後傳
了出來,厲聲道:「姓藍的小子,你給我記著,這筆帳,老婆子遲早會找你算的。」
    藍如風冷笑道:「孟婆子,你也給我記著,下次遇上我,就沒有今晚這樣便宜了。」
    紀若男道:「我們走吧!」
    一行人,循原路退出。
    聞天聲道:「這裡究竟是什麼地方?」
    藍如風道:「桃花宮。」
    聞天聲道:「這座地道建造得如此隱秘,必是江湖黑道巨擘盤踞之所,老夫怎麼會
從未聽人說過?」
    藍如風道:「他們假桃花娘娘之名,欺騙愚夫愚婦,實際卻是江湖黑道上擁有的一
股龐大勢力的邪教。
    我聽賈總管說,他們有三十六天龍、三十六火齊兩個隊,每一個人都有一身極高的
武功,桃花仙姑身邊,還有十六名金甲武士,光聽這些名稱,就可知道他們的聲勢了!」
    聞天聲聽得大感詫異,罷然道:「他們有許多人,少華他們只有五個,如何是他們
的對手?」
    紀若男笑道:「聞前輩不用替大哥耽心,賈總管算無遺策,不會有事的。」
    聞天聲聽他口氣,好像對賈總管十分信任得過,忍不住問道:「賈總管是什麼人?」
    紀若男道:「賈總管就是雲龍山莊的總管咯!」
    聞天聲越聽越奇,雲龍山莊幾時有一個賈總管?但他知道這兩人只是少華的結義兄
弟,只怕知道的不多,且等見到少華就知道了
    不多一回,已經退出地道。
    王天榮、壬貴兩人走在前面,推開兩扇大門,出了西院圓洞門,由長廊轉入第二進,
幾乎十分安靜,不聞一點打鬥之聲!」
    藍如風輕歎道:「大哥他們難道已經停手了?」
    紀若男道:「我們快些進去。」
    兩人腳下突然加快,聞天聲耽心徒兒安危,也緊跟著加緊腳步。
    他們剛從西首長廊轉出,就聽到賈老二尖沙的聲音笑道:「嘻嘻,他們不是出來了
嗎?快到裡面坐。」
    藍如風喜道:「大哥他們果然停手了!」
    一面忙道:「大哥,快出來,聞前輩來了。」
    徐少華聽他這一喊,急忙迎了出來,剛走下石階,聞天聲已經走近階前,一眼看到
師傅,急忙拜了下去,說道:「弟子叩見師傅。」
    聞天聲含笑道:「少華,起來。」
    徐少華站起身,史琬跟著拱手作了個長揖,說道:「侄女史琬,見過聞前輩。」
    徐少華忙道:「她是弟子的義妹史琬。」
    賈老二聳著雙肩,連連拱手道:「小老兒賈老二,見過馬陵先生。」
    徐少華道:「師傅,他是黃山……」
    賈老二連忙打岔道:「沒有,沒有,小老兒是酒鬼賈老二。」
    徐少華知道他不願在人前洩露身份,只好接著道:「現在擔任咱們雲龍山莊的總
管。」
    聞天聲是個方正的人,看他自稱「酒鬼」,說話之時,又是滿口酒氣,不覺暗暗攢
了下眉。
    心想:「二師兄怎麼會請這樣一個人當雲龍山莊總管的?」
    一面只得和他點點頭道:「賈總管不可多禮。」
    「沒有,沒有,嘻嘻!」賈老二口中說著,兩顆豆眼忽然一轉,朝紀若男問道:
「少谷主進入地道,沒找到今尊嗎?」
    紀若男心頭一緊,急急問道:「賈總管,你說爹也在這裡?我們怎麼會沒找到呢?」
    「沒找到那就不在這裡了!」賈老二聳聳肩道:「難道是小老兒算錯了?」
    紀若男急道:「賈總管,那爹會到哪裡去了呢?」
    賈老二伸手一指,說道:「嘻嘻,少谷主不用急!咱們先進去,裡面坐,有一個人
會知道令尊下落的。」
    紀若男道:「你快說咯,誰知道爹的下落?」
    「就在裡面休息。」賈老二道:「她是少谷主的熟人,問她一定知道。」
    這時,聞天聲也把柳飛絮給徐少華,史琬兩人引見了。
    徐少華也附著師傅耳朵,說出賈老二乃是黃山不醉翁的門人,方纔他不讓自己說出
來,是不願在人前洩露他的來歷。
    這話聽得聞天聲大吃一驚!
    黃山不醉翁乃是武林中首屈一指的前輩高人,據說還是師祖的朋友,他的徒弟,怎
麼會當起雲龍山莊的總管來了?
    這話一時之間,無暇再問,大家已經一起走入中間起居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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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9 11:59:01 |只看該作者
第31章
    紀若男目光一注,看到地上坐著神情委頓的九毒寡婦閻九婆,口中不覺驚奇的咦了
一聲道:「原來是閻婆婆!」
    聞天聲也看到黑煞神苗飛虎,似是被制住了穴道。回頭朝柳飛絮道:「你師傅不知
受什麼人的指使,一直脅迫老夫,交出雲龍十八式擒拿手法……」
    徐少華道:「師傅就是他劫持的嗎?這惡賊不但取去弟子身上金縷甲,還殺害雲龍
山莊四十餘口,弟子和他有不共戴天之仇!」
    聞天聲聽得身軀陡然一震,張目問道:「少華,你說什麼?」
    他還不知道雲龍山莊的變故!
    徐少華俊目之中,忽然有了淚光,說道:「爹和莊上四十餘口,都是這惡賊下的毒
手……」
    「什麼?」聞天聲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急急問道:「二師兄遇害了,二師兄
會被他殺害?這是什麼時候的事,少華,你……說得詳細一些!」
    他話聲顫抖,兩行老淚忍不住順腮流了下來。
    徐少華用衣袖拭了下眼淚,就從那天師徒二人在山神廟過夜,自己醒來,天色已經
大亮,發現穿在身上的金縷甲不翼而飛。
    後來發現師傅也無故失蹤,自己如何趕回雲龍山莊,爹和莊中四十餘口,都死在
「黑煞掌」下,詳細說了一遍。
    聞天聲聽得鬚髮戟張,目皆欲裂,切齒道:「這些都是苗飛虎干的嗎?」
    徐少華點著頭道:「這惡賊方才都承認了!」
    賈老二搖著手,說道:「馬陵先生、少莊主,你們不用急,咱們有的是時間,不妨
一個一個的問,不怕他們不從實招來。」說到這裡,伸手一招道:「胡老四、余老六、
你們先把這個獨眼道士弄過來。」
    胡老四、余老六答應一聲,兩人一左一右,挾起苗飛虎,忽然發覺他身子僵硬,有
如死屍,不禁同時「咦」出聲來!
    胡老四腳下一停,抬頭道:「賈總管,人已經死了!」
    「你說什麼?」賈老二聳起雙肩,倏地站起,走到苗飛虎面前,伸出一根手指,在
他鼻孔前試了試,搔搔頭皮,說道:「奇怪,他果然死了,這是怎麼一回事,方纔還明
明活著,你們兩個怎麼看守的?」
    徐少華和史琬、賈老二迎出去的時候,就是要胡老四兩人守著他們的。
    胡老四急著道:「屬下兩人沒有離開過,屬下一點也不知道,他們根本沒有什麼動
靜,怎麼……」
    「他們都被點了穴道,自然不會有什麼動靜!」賈老二啊了一聲道:「不好,有人
殺他們滅口!」
    急忙一個轉身,快步走到閻九婆、甘逢春、侯如海三人面前,俯著身子,逐一看去,
口中叫道:「完了、完了,咱們白忙了一場,竟被狗娘養的乘虛而入,殺了他們滅口,
小老兒這不是陰溝裡翻船,栽得有多冤枉?」
    紀若男道:「他們都死了?」
    「不死還會叫做滅口?」賈老二雙手一攤,無可奈何的道:「看,這四個人死得多
冤枉?賣主求榮,還自以為是新主人的功狗!哪知他們主人眼裡,看得比四條狗還不如,
只是四隻小螞蟻,一根手指就把他們捺死了。」
    聞天聲道:「不知他們是怎麼死的?」
    賈老二手掌一攤,說道:「就在這裡,四支小針兒,沒入胸口,那還有命?」
    他手掌心,赫然橫著四支細如牛毛的毒針!
    聞天聲看得暗暗震驚不止,四支毒針既已沒入四人胸口,他只攤了下雙手,就神不
知,鬼不覺的到了他掌中,這份神功,若非親自看到,任誰也不會相信!
    紀若男失聲道:「會是黑煞針!」
    「黑煞針有什麼稀奇?」賈老二聳著肩道:「你們有,人家也有!」
    紀若男望著他問道:「你說的是什麼人呢——
    「小老兒怎麼會知道?」賈老二道:「小老兒若是知道,就不會讓他殺人滅口了。」
    「我知道。」藍如風道:「一定是那個姓孟的老虔婆,走,咱們找她去!」
    「嘻嘻!」賈老二笑道:「不論是誰,這人下手殺了四個人,還會等著讓你去找?
天底下有這樣笨的人?」
    藍如風道:「依你那該怎麼辦?」
    「不用怎麼辦。」賈老二道:「事情總有個頭兒,咱們慢慢的找就是了,後天就過
年了,咱們不如回長安居去,好好的過上個年。」
    紀若男道:「你說我爹落在人家手裡,如今閻九婆一死,去問誰呢?」
    「自然問小老兒了。」賈老二指著自己鼻子,嘻的笑道:「小老兒剛才不是說事情
總有個頭兒嗎,且等過了年,大家一起去找不好嗎?這兩天,做官的封了印,做生意的
也都封了櫃,咱們不能封嘴,總得找個有吃有住的地方。
    再說過年要祭祖,咱們少莊主雖然不曾手刃親仇,但獨眼道士總是他抓住的,現在
他自食惡果,也可說報了一小部分的親仇,自該向老莊主祭奠一番,所以小老兒提議回
長安居去,就一點也沒錯了。」
    徐少華道:「不錯,我去把這惡賊的心剜出來,奠拜我爹和莊中四十餘個遇害的在
天之靈……」
    說著鉻的一聲,拔出劍來。
    「他哪裡還會有心?」賈老二搖著手道:「少莊主不用費事了。」
    徐少華切齒道:「這惡賊一死不足以蔽其辜,我剜出他的心來,有何不對?」
    「是沒有不對。」賈老二道:「少莊主去看看就知道了。」
    紀若男道:「大哥,賈總管說得不錯,『黑煞針,所含劇毒,能消蝕骨肉,這四人
被毒針打中心窩,已有一盞茶的工夫,只怕臟腑早已被劇毒腐蝕了。」
    「小老兒就是這個意思!」
    賈老二連連點頭,接著說道:「這裡沒有咱們的事了,咱們還是走吧。」
    聞天聲一直沒有說話,他先前對賈老二有些看不順眼,但自從徐少華告訴他,賈老
二是黃山不醉翁的門人之後,他細看賈老二一舉一動,一言一行,果然是個深藏不露的
高人!
    看他外表,嘮嘮叨叨,毫不起眼,實則每一句話,都含著深意!
    譬如用「黑煞針」殺害苗飛虎四人的兇手,他口中雖說不知道,但他似乎知道這凶
手的幕後主使人是誰了。
    譬如說紀若男的父親落在人家手中,他似乎也猜到了幾分,只是沒有明說而已!
    這一情形,像徐少華等這幾個年輕人,閱歷不夠,自然不易聽得出來,但如何瞞得
過自己的眼睛?少華有這樣一個總管替他出主意,實是天大的機緣!心中想著,隨即附
和道:「賈總管說得也是,眼前就要過年了,不易找得到落腳的地方,他既和長安居熟
悉,就到長安居去住上幾天再走不遲。」
    「嘻嘻,馬陵先生還不知道呢?」
    賈老二聽到他附和自己的意見,自然十分高興,尖笑道:「咱們這裡,有長安居的
小老闆,小老兒還是沒上任的大掌櫃,還有兩個是現任的大掌櫃、二掌櫃,別說住幾天,
就是住上十年八年,也不用花上一個銅錢。」接著催道:「大伙走吧,馬陵先生已經同
意到長安居去過年了,咱們還待在這裡作甚?」
    聞天聲看了四具屍體一眼,說道:「這四具屍體要不要埋了再走?」
    「這個不勞咱們動手。」賈老二聳著肩道:「桃花宮多的是人手。」一面抬手道:
「馬陵先生,你請!」
    一行人離開桃花宮,趕到廬州,天色已經大亮,王天榮請大家先上二樓貴賓室休息,
一面催著夥計快去燒水沏茶,一面又要廚下快準備早點。
    賈老二等他回上來,就一把拉著他走到邊上,低聲說道:「王老八,你可是這裡現
任的大掌櫃,快去吩咐王帳房收拾六間上房,好給大家休息,還有,嘻嘻,小老兒趕了
一夜路,還需要什麼,你應該知道吧?」
    王天榮現在對這位總管,當真佩服得五體投地,連聲應道:「知道,知道,你老不
用吩咐,屬下也會辦好的。」
    說完,又匆匆往樓下而去。
    一回工夫,又三腳兩步的奔了上來,朝賈老二道:「回總管,這裡八間上房,有三
間住了客人,只有五間空著,那三個客人都是老主顧,不好讓他們騰出來,要請總管多
多包涵……」
    接著又壓低聲音道:「你老和屬下兄弟,還有胡老四他們,一起住在樓下,你老一
個人住一間,屬下已要夥計挑了兩壇二十年陳的紹興送到你老房裡去了。」
    「五間就五間。」
    賈老二聽說已有二十年陳的兩壇紹酒送到房裡去了,不由得滿心歡喜,點著頭道:
「老主顧自然不好要人家把房間讓出來,這樣吧,待會就請紀少谷主和史少莊主將就著
住一間好了,那沒問題。」
    他只要有酒喝,就幫襯著王天榮說話。
    王天榮忙道:「多謝總管。」
    這時一名夥計送上茶來,另一名夥計在桌上擺好碗筷。接著就由兩名夥計端上六式
小菜、一鍋稀飯、兩籠蒸餃和兩籠小籠包,又給每人裝了一碗稀飯放到桌上。
    王天榮連忙拱著手道:「聞大俠、四位公子、柳姑娘、賈總管快請入席了,天氣冷,
端出來了很快就會冷了。」
    「坐、坐!大家不用客氣,到了這裡就和到了家裡一樣。」
    賈老二讓大家坐下,又朝王天榮等人招呼道:「大掌櫃、二掌櫃,還有胡老囚、余
老六,你們也坐下來,趕了一夜路,大家都辛苦了,吃些早點,就好回房去休息了。」
    他在夥計面前,自然不好叫他們玉老八、王老十,這也算是給兩人留了面子。
    王天榮等四人也在下首落坐,大家就吃喝起來。
    聞天聲問道:「老夫聽賈總管說,他是未上任的掌櫃、王、壬二位又是這裡的大掌
櫃、二掌櫃、還有小老闆,這是怎麼一回事?」
    「哈!」賈老二嘴裡剛塞進一個小籠包,一口吞了下去,指指史琬,忙道:「這裡
是史大莊主開的,史少莊主自然就是小老闆。那次咱們上絕塵山莊去,史大莊主很賞識
小老兒,就要派小老兒來當這裡的掌櫃,但小老兒是出了名的酒鬼,怎麼擔當重任?當
面不好推辭,所以沒有上任,大掌櫃和二掌櫃還是讓王、壬二位老弟當了,事情就是這
樣。」
    藍如風道:「現在大掌櫃、二掌櫃都是你的手下,你不但是雲龍山莊的總管,還成
了長安居的大總管呢?」
    「嘻嘻!」賈老二得意的笑出聲來,說道:「所以小老兒喝酒就不成問題了!」
    史琬道:
    「對了!你三天不准喝酒,今天才第三天……」
    「我的姑奶奶,你記錯了!」
    賈老二連連搖手道:
    「今天已經是第四天的早晨了,再不准小老兒喝酒,小老兒只好去投河了。」
    大家用過早點,賈老二心裡惦記著兩壇二十年陳的紹酒,急著回房,這就站起身道:
    「大家昨晚一夜沒睡了,快去休息了,今天是除夕,睡一覺起來,就得忙著過年
呢!」接著又道:
    「後進樓上,本來有八間上房,但有三間住了客人,咱們只有五間……」
    聞天聲道:
    「有五間也夠了。」
    賈老二道:
    「小老兒給大家帶路。」
    說完,當先搶在前面走下樓梯。
    聞天聲等人相偕下樓,王天榮、壬貴也跟著走來。
    賈老二回頭道:
    「大掌櫃、二掌櫃,你們四個不用跟來了,早些去休息吧!」
    王天榮等四人拱拱手,就退了下去。賈老二領著六人,來至上房,推開第一間房門,
是聞天聲的,第二間徐少華,然後是柳飛絮、藍如風,每人一間,最後一間較大的,由
紀若男和史琬兩位姑娘家合住。他陪著大家看過房間,就拱拱手道:
    「大家請休息吧,小老兒告退了。」
    說完,一溜煙的退了下去。
    史琬道:
    「他走得這麼匆忙,一定是喝酒去了。」
    藍如風道:
    「現在沒事了,就讓他去喝吧!」
    大家急需休息,也各自回房。徐少華陪同師傅進入房中。
    聞天聲道:
    「少華,你去休息吧!」
    徐少華道:
    「弟子還不累。」
    聞天聲在椅上坐下,頷首道:
    「為師也不想睡,咱們師徒那就聊一回吧,你也坐下來。」
    徐少華過去掩上房間,就在下首的一把椅子坐下。
    聞天聲眼看藍如風在孟婆婆肩頭收回苗疆綠毛蜘蛛,然後又聽說紀若男是千毒谷的
少谷主,方才又聽賈老二說史琬是絕塵山莊的少莊主。
    他雖沒聽說過絕塵山莊,但可以看得出來,絕塵山莊絕非普通武林世家,因此心頭
就有許多話想問問徒兒。
    徐少華倒了一盅茶送到師傅手裡,然後回身坐下。
    聞夭聲喝了口茶,含笑道:
    「少華,為師失蹤之後,雲龍山莊遭遇到極大變故,這短短幾個月之中,你必然遇
上了許多事故,為師看得出來,你長大了,也堅強了,尤其難得的,是你結識了這幾個
同心協力的小兄弟,和這位賈總管,還有王天榮等四個,他們都是有事業的人,居然願
意迫隨你,為師也替你感到欣慰,你且把別後情形,說出來給為師聽聽!」
    徐少華就把別後情形,從自己趕去洪澤湖起,一直說到夜探桃花宮止,原原本本的
說了一遍。
    聞天聲聽得很仔細,尤其對絕塵山莊莊主史其川書房中居然陳列了各大門派的拳經,
劍譜的手抄本和「破法」,心頭不禁大為驚疑!
    絕塵山莊,史其川,自己竟會從未聽人說過?
    後來聽到徐少華服下離火、癸靈二丹,被乙老人家收為記名弟子,練習崑崙心法,
不覺悲喜交集,忍不住老淚縱橫!
    徐少華看得大吃一驚,急忙撲的跪到地上,叫了聲:「師傅……」
    聞天聲拭著淚,伸出雙手,把徐少華拉了起來,顫聲道:
    「孩子,起來,為師太高興了,你可知道乙老人家是什麼人嗎?他老人家和不醉翁
老前輩都是師祖(徐少華的曾祖父)的朋友,當年師祖原想要先師(徐少華祖父)拜在
他老人家門下的,他老人家不肯收,卻和先師成了朋友。
    先師又想要二師兄(少華之父)拜在他老人家門下,又沒有成為事實,如今你卻福
緣獨厚,能拜在他老人家門下,這是天大的喜事。老實說,咱們淮揚派的一點武學,如
和武林各大門派相較,已是遜人家一籌,就算你再練上兒十年,要想報雪父仇,只怕也
難償心願,這不是為師輕視本門武學,經你方纔這一說,為師心裡就有一種預感……」
    徐少華站著的人,突然回過身去,就在此時,只聽「砰」的一聲,似是有人一頭撞
在房門之上!
    徐少華一步跨到門口,伸手拉開房門,只見一個身穿藍布長袍的中年人隨著房門撲
到地上,就一動不動。
    聞天聲問道:
    「少華,這人怎麼了?」
    徐少華已經蹲下身去,伸手一摸,說道:
    「他已經氣絕了!」
    聞天聲跟著過來,說道:
    「如何致死的?看得出來嗎?」
    徐少華仔細檢查了一遍,說道:
    「似是被人點了死穴,心脈已絕。」
    聞天聲突然心中一動,伸手把他翻了過來,問道:
    「你認不認識他。」
    這時左首房中的柳飛絮、紀若男、史琬、藍如風等人也全驚醒了,相繼走出門來。
    史琬問道:
    「大哥,這人是誰呢?」
    徐少華道:
    「不知道,剛才他一頭撞在房門上,愚兄開出門來,他已經氣絕了。」
    藍如鳳道:
    「三哥,快叫夥計去叫賈總管、王天榮、壬貴上來。」
    史琬點點頭,立即飛奔下樓,去叫夥計,一回工夫,王天榮、壬貴二人匆匆趕來。
    史琬站在樓梯口問道:
    「賈總管呢?」
    王天榮囁嚅的道:
    「賈總管……他……他睡熟了,叫也叫不醒……公子……」
    「他一定是喝醉了酒,對不?」史琬哼道:
    「你們快上去,有人死了。」
    王天榮一怔道:
    「死的是什麼人?」
    史琬道:
    「你不會上去看,我又不認識他。」
    王天榮、壬貴急步奔上樓梯,接著王帳房也跟著上來,王天榮看了那藍袍中年人一
眼,回頭朝玉帳房問道:
    「他是不是住在咱們店裡的?」
    王帳房神色微變,說道:
    「是的,他就住在這裡右首三號房的客人。」
    紀若男問道:
    「知道他幹什麼的嗎?」
    王帳房道:
    「是從淮南來的糧商,姓李,大家都叫他李掌櫃。」
    王天榮道:
    「你要夥計把他抬下去,買棺盛殮,暫時送去三聖廟後進停放,再派人去通知他家
屬。」
    王帳房唯唯應是,立即要兩名夥計把人抬了下去。
    王天榮朝聞天聲拱拱手道:
    「驚動聞大俠、少莊主,真是不好意思,諸位請繼續休息吧!」
    說完,和壬貴一起下樓而去。
    聞天聲眼看王天榮三言兩語就把事情交代得妥妥當當,心中暗自忖道:
    「此人不失為一方之雄,卻甘願追隨賈總管,執鞭隨蹬,充當下手?」
    尤其對那藍袍中年人無緣無故被人點了死穴,心中兀是難以釋然!
    試想賈總管乃是不醉翁的門人,自稱酒鬼,偏偏在這節骨眼裡,醉得叫都叫不醒,
也難以令人置信。
    他口雖不言,心中卻已推測到了幾分。
    徐少華道:
    「師傅,你老人家去歇一回吧!」
    聞天聲看這兒個年輕人既然起來了,大概不會再回房去睡了,這就頷首道:
    「你們不再去歇一回嗎?」
    柳飛絮道:
    「乾爹,你去休息吧,我們不想睡了。」
    聞天聲含笑道:
    「好吧,你們聊吧!」獨自回入房去。
    紀若男拉著柳飛絮,說道:
    「柳姐姐,我們一起到大哥房裡坐吧!」
    五人一起走入,房中卻只有兩把木椅。
    史琬道:
    「柳姐姐,我們三個床上坐就好了。」
    兩把木椅讓給了徐少華、藍如風兩人。
    藍如風:「這個怎麼好意思?」
    紀若男道:
    「一把讓大哥坐,是尊敬大哥,一把讓你小弟坐,就因為你是我們小弟咯!」
    藍如風摸摸下巴,笑道:
    「看來做小弟也有好處,小弟那就謝了。」說著也就坐下來。
    史琬道:
    「大哥,那人被人點了死穴,不知是什麼人下的手?」
    徐少華道:
    「當時我只聽到門口有細微的聲音,他已經一頭撞上房門了,這下手的人,身法快
極,等我開出門去,早已不見人影。」
    藍如風道:
    「這人會不會是竊聽大哥和聞前輩的談話呢?」
    徐少華道:
    「我和師傅說的是一些別後情形,有什麼好竊聽的?」
    藍如風道:
    「這人如果不是有心竊聽你們談話,怎麼會被人點了死穴?」
    徐少華一怔道:
    「你是說……」
    藍如風忽然抿抿嘴,笑道:
    「大哥也許不覺得,有些話你說者無心,但卻絕不能給人竊聽去的。」
    徐少華心中不覺一動,那時自己師徒二人正在說著乙老人家的事,不覺目光一注,
問道:
    「四弟的意思?」
    藍如風笑道:
    「自然是欲蓋彌彰的人了。」
    「欲蓋彌彰的人」,那不是指賈老二嗎?他喝醉了酒,王天榮說叫不醒他。
    徐少華疑信參半,說道:
    「不可能是他。」
    藍如風道:
    「不信,待回大哥不妨問問他。」
    史琬問道:
    「你們在說誰呀?」
    徐少華道:
    「四弟……」
    底下的話還沒出口,只聽夥計的聲音在走道上說道:
    「客官請留步,小的先進去問問。」接著只見夥計在房門口躬身道:
    「公子爺,有一位姓祖的客官,要找紀公子。」
    紀若男立即站了起來,問道:
    「他人在哪裡?」
    夥計陪著笑,指指身後說道:
    「他跟上來了,就在……」
    紀若男急忙迎了出去,叫道:
    「是祖大叔!」
    來的正是千毒谷右護法祖東權,看到紀若男,喜道:
    「少谷主果然在這裡!」
    夥計看他沒找錯人,就返身退下。
    紀若男道:
    「祖大叔清到裡面坐。」
    祖東權隨著走人,徐少華也站了起來,拱手道:
    「祖護法請坐。」
    一面又給柳飛絮、史琬、藍如風三人引見了。
    藍如風迅快的從隔壁房中搬來了一張木椅,大家落坐之後。
    紀若男問道:
    「祖大叔怎麼會找到這裡來的?」
    祖東權道:
    「少谷主還不知道,谷中出了事……」
    紀若男雖然已經知道爹可能已遭人劫持,但聽了祖東權的話,心頭還是不覺一緊,
急急問道:
    「不知谷中發生了什麼變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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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9 11:59:23 |只看該作者
祖東權道:
    「那天少谷主趕來跟老朽索取散功毒解藥,少谷主走後不久,老朽就接獲谷主金令,
著老朽立即回谷……」
    紀若男冷笑道:
    「那是閻九婆故意把你調走的,你不在,她對付我就不會有人礙他手腳了。」
    祖東權聽得一楞道:
    「閻九婆要對付少谷主?少谷主這是聽誰說的?」
    紀若男道:
    「祖大叔,你先說谷中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故?」
    祖東權道:
    「老朽奉命兼程趕回谷去,谷中已經空無一人,連谷主都已不知去向?老朽又匆匆
趕出來,卻到處找不到左護法……」
    紀若男冷哼道:
    「閻九婆已經死了。」
    祖東權聽得更奇,問道:
    「不知左護法怎麼死的?」
    「她是自食惡果,被人殺之滅口!」紀若男道:
    「死在『黑煞針』下的。」
    祖東權道:
    「少谷主怎麼會知道的?」
    剛說到這裡,店伙沏了一壺茶送來。
    紀若男等夥計退出,才把閻九婆勾結丐幫甘逢春,以及有人假扮了爹,一直說到昨
晚夜探桃花官,閻九婆等四人俱被「黑煞針」所殺,大概說了一遍。
    祖東權面現鬱怒,說道:
    「她居然敢以下犯上,劫持谷主,當真死有餘辜!」
    紀若男道:
    「她原是殘缺門的人,來咱們谷裡臥底的,只是咱們從前沒有發現她而已!」
    「她會是殘缺門的人?」
    祖東權不禁又是一怔,說道:
    「這真是太可怕了,她竟然在谷中隱藏三十年之久,大家都沒看得出來!」
    「本來賈總管以為她把爹藏匿在桃花宮,才找上桃花宮去的。」
    紀若男道:
    「現在就不知爹的下落了,但賈總管拍著胸脯,說過了年,咱們就一起找爹去,我
看他說得好像蠻有把握!」
    祖東權問道:
    「賈總管是什麼人?」
    門口有人嘻的笑道:
    「賈總管者?小老兒是也。祖老哥不認識小老兒,小老兒對祖虧哥卻聞名久矣!」
    隨著話聲,賈老二聳起雙肩,帶著滿口酒氣,一臉諂笑,一部跨了進來,朝祖東權
連連拱手。
    紀若男忙道:
    「祖大叔,這位就是雲龍山莊總管賈老二。」
    祖東權連忙拱手道:
    「原來是賈總管,兄弟失敬!」
    心中卻暗暗忖道:
    「這人這副德性,只是個酒鬼,他的話也能相信?」
    賈老二道:
    「不敢、不敢,小老兒是出了名的酒鬼,啊,祖老哥來得正好,這裡幾位公子、小
姐,沒有一個會喝酒的。王老八、壬老十他們心裡縱然想喝,又不敢喝醉,小老兒就這
樣硬是找不到一個酒友。祖老哥來了,那就好極了,咱們就以酒論交,反正是過年咯,
可痛痛快快地喝上幾天。」
    紀若男道:
    「賈總管怎麼知道祖大叔會喝酒的?」
    「嘻嘻,同氣相求,這點小老兒若是看不出來,還配當雲龍山莊的總管?」
    賈老二望著祖東權笑嘻嘻的道:
    「祖老哥,小老兒沒說惜吧?」接著哈了一聲道:
    「小老兒是來請大家到前面入席去的,一說到酒,差點把正事忘了,少莊主,你去
請馬陵先生吧!」
    徐少華剛走到師傅房門口,聞天聲正好開門走出。
    徐少華道:
    「弟子是來請師傅到前面去用飯的。」
    這時賈老二、祖東權等人也從隔壁房中走出。徐少華又給祖東權引見了師傅。
    聞天聲、祖東權握手互說了久仰的話,就由賈老二陪同,來到前面酒樓的貴賓室。
    王天榮、壬貴、胡老四、余老六早已站在門口,迎了上來,請大家入席,賈老二又
給祖東權引見了王、壬等四人。
    夥計等大家入席之後,就陸續送上酒菜,大家也就吃了起來。
    賈老二忽然回頭朝王天榮問道:
    「上房那個姓李的糧商死了之後,房間不是空出來了嗎?」
    王天榮道:
    「是,兄弟已吩咐帳房,把他存留的衣物,存放在帳房裡,如今房間已經騰出來
了。」
    「那就好!」賈老二一指祖東權,說道:
    「祖老哥來了,正好住那一間。」
    王天榮答應了聲「是」。
    飯後,賈老二又陪同聞天聲等人回轉上房,祖東權就住進左首那一間。
    聞天聲道:
    「賈總管,兄弟有事想和你談談,你到我房裡來。」
    他是在回轉上房的路上,聽賈老二以「傳音入密」說的:「馬陵先生,待會你者就
說有事要和小老兒說,叫小老兒到你房裡去。」
    心知賈老二此舉,必有事故,才當著大家說了出來。這樣,就像是聞天聲找賈老二
談話,並非賈老二主動找聞天聲的。
    賈老二連忙拱手道:
    「是、是,馬陵先生請。」
    於是聞天聲在前,賈老二像大馬猴似的跟在他身後,兩人進入房間,賈老二就隨後
掩上了房門。
    祖東權、柳飛絮、紀若男等人,仍然回到徐少華房裡,坐下來聊天。夥計沏了一壺
茶送上。
    史琬道:
    「聞前輩不知和賈者二談些什麼?」
    徐少華道:
    「家師大概想間問他江湖上的近況罷了。」
    紀若男道:
    「大哥,我也想和賈總管仔細談談,上次到桃花宮去,他事前一點消息也不肯透露,
後來只說找尋家父下落,包在他身上,又不肯多說,今天,我非問問清楚不可!」
    徐少華還沒開口,藍如風道:
    「二姐,你不用急,賈總管一定心裡有了譜兒,才會說包在他身上的,他既然不肯
說,你再間他,也是白間的了。」
    「我知道。」紀若男道:
    「但他總該和我說明白才是。」
    徐少華道:
    「這樣吧,待會他出來了,我來問他好了。」
    紀若男感激的道:
    「謝謝大哥。」
    史琬道:
    「這酒鬼現在越來越不像活了,什麼事,好像我們都聽他的指揮……」
    「阿彌陀佛。」
    賈老二弓著腰一腳跨了進來,連連拱手道:
    「小姑奶奶,你這可冤枉小老兒了,小老兒只不過是個狗頭軍師,斗膽也不敢弄
權。」
    「那好!」史琬道:
    「你坐下來,二姐有話要問你呢」
    「啊!不成!」
    賈老二搖著手,又呶呶嘴道:
    「馬陵先生交代小老兒去辦一件事,小老兒馬上要走,紀少谷主有什麼事,待會再
說不遲。」
    說完,聳聳肩,一溜煙的溜了出去。
    轉眼就是上燈時光了!
    歲幸雲暮,這是「除夕」的晚上。
    尤其這一頓晚餐,家家戶戶都稱之為「團圓飯」,全家老小都要團聚在家裡的。因
此所有的酒樓飯館,可以說沒有一家開的。
    只有長安居的二樓,今晚依然燈火通明!
    但整座大廳,卻沒有一個酒客,只有中間貴賓室裡,一張大圓桌上,鋪上了紅毯,
銀盞牙著,顯得十分豪華富麗。
    那是長安居大掌櫃、二掌櫃特別吩咐廚下準備了一席最上等的酒席,款待貴賓,作
為守歲的。
    馬陵先生聞天聲當然坐了首席,大家依次入席,正好是十二個人。
    聞天聲首先舉起酒杯,含笑道:
    「今天是除夕,這一席是團圓飯,大家都像一家人一樣,像這樣聚在一起,是非常
難得的事。因此大家不用客氣,能喝酒的,就要喝個痛快,不會喝酒的,就少喝一點好
了,現在我先敬大家一杯。」
    說完,就一口把酒喝了。
    大家自然也各自把杯中的酒乾了。
    史琬看了賈老二一眼,說道:
    「聞前輩這話,你最高興聽了。」
    「過年嘛!」賈老二笑嘻嘻的道:
    「大家都要高興。」
    這時徐少華耳邊忽然響起師傅的聲音說道:
    「少華,你如今練成上乘內功,不妨多喝幾杯,務必喝醉了,待會回房之後,可以
運功把酒逼出。」
    徐少華不由一征,暗道:
    「師傅要自己喝醉,這是為什麼呢?莫非今晚會發生什麼事不成?」
    稍後,祖東權耳邊也響起了聞天聲「傳音入密」的聲音說道:
    「祖老哥,聽說你酒量不錯,席上,你要和賈總管多拼幾杯,席散之後,賈總管還
要和你拼酒,你切不可推辭。他要拿一罈酒到你房裡去喝,你也必須裝出不服氣模樣,
說要和他喝到夭亮,至於這是為什麼,你就不用多問,到時自會知道。」
    祖東權是老江湖,自己和聞天聲不過今天初次見面,但他卻以「傳音入密」叮囑自
己,心知其中必有緣故!
    這時,大家已經開始敬酒了。
    最先,大家自然是敬聞天聲,聞夭聲平日規行矩步的人,今晚居然也來者不拒,杯
到酒干。接著大家又敬徐少華,他因有師傅囑咐在先,自然也相繼乾杯。
    紀若男和史琬是姑娘家,大家敬酒之時,聞天聲開口了:「她們二位姑娘,不宜多
喝,就讓她們隨意吧,不用幹了。」
    今晚最得意的當然是賈老二了,他不但逢人乾杯,尤其是找上了祖東權、王天榮、
壬貴、胡老四、余老六幾人。
    大家都因聞天聲有言在先,會喝酒的喝個痛快,江湖上人誰不會喝酒?縱然酒量有
大小,也都能大碗大碗的喝上十幾碗。
    這一來,大家就立時換上大碗,敬來敬去,都用大碗猛喝,黃湯就像水一般流進這
幾人的肚裡。
    酒、到底不是水,喝到肚裡,酒精就會發作,等到席終、王天榮、王貴、胡老四、
余老六幾乎全都有了八九分酒意。
    只有賈老二和祖東權還在你一碗,我一碗,沒有停下來。
    賈老二瞇著一雙豆眼,酒氣醺醺的道:
    「祖老哥,他們都不行了,現在只有咱們兩個人,再喝上二十碗,你怎麼樣?」
    祖東權大笑道:
    「二十碗太少了!」
    賈老二道:
    「那……你說呢?」
    祖東權道:
    「賈總管能夠喝多少,兄弟一定奉陪。」
    賈老二打了個酒呃,嘻嘻尖笑道:
    「好,咱們從現在起,喝到明天天亮;你看如何?」
    祖東權聽他說喝到天亮,這不是和聞天聲以「傳音入密」叮囑自己的話一樣嗎?心
中更可確定其中必有緣故。立即點頭道:
    「賈總管就是喝上三天三晚,兄弟也一定奉陪。」
    紀若男正待開口,突然聞夭聲「傳音入密」說道:
    「紀姑娘不要攔他們。」
    賈老二聽得大喜過望,聳著肩尖笑道:
    「酒逢知己千壇少,你祖老哥真是小老兒的酒中知己,這樣吧,小老兒和你到房裡
去喝,你看如何?」
    祖東權現在越發證實,這是聞天聲和賈老二早就商量好的,只不知是什麼事?一面
應道:
    「如此甚好,咱們喝上一晚,才是真正守歲!」
    賈老二口過頭去,朝王天榮說道:
    「喂,大掌櫃,你聽到了,快要夥計送三罈酒到祖老哥房裡去,咱們今晚喝個通宵
達旦,你們哪一個有興趣,就大家一起來。」
    王天榮連忙搖手道:
    「二位海量,兄弟可不敢奉陪。」
    散席之後,除了紀、史二位姑娘之外,其餘的人,差不多全都有了幾分酒意,就各
自口房。
    只有賈老二和祖東權像是棋逢敵手,夥計把三罈酒送到祖東權房裡,賈老二和祖東
權就關起房門,一碗又一碗的對喝起來。
    不,兩人各自喝了一碗酒,賈老二就以「傳音入密」說道:
    「夠了,祖老哥,不用喝了!」
    祖東權也以「傳音入密」問道:
    「賈總管,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這叫做金蟬脫殼之計!」
    賈老二道:
    「你老哥今晚已經喝了不少酒,要不要運一回氣,先把酒氣逼出去了?咱們還得連
夜趕路呢!」
    「運氣倒不需要。」祖東權問道:
    「咱們要到哪裡去呢?」
    「這個你老哥就不用問了。」
    賈老二聳著肩笑道:
    「你就是再問,小老兒也不會說的,嘻嘻,現在小老兒就得出去一會,辦完事,咱
們就走。」
    徐少華今晚也喝了不少酒,他平日很少喝酒,自然也有了醉意,回轉房裡,就運功
把酒逼出。
    就在此時,只聽賈老二的聲音在耳邊說道:
    「少莊主,是時候了,你打開後窗,就從後窗出來。」
    紀若男和史琬是兩人一個房間,她們房裡燈還沒熄,兩位姑娘躺在被窩裡,還在低
聲交談!
    突然間,燈盞無故自滅!
    史琬輕咦了一聲道:
    「二姐,是你把燈熄了?」
    紀若男道:
    「沒有呀……」
    話聲未落,只聽賈老二的聲音在耳邊道:
    「燈是小老兒熄滅的,紀姑娘,你快穿好衣衫,佩上長劍,從後窗出來,咱們就得
連夜出發呢!」
    紀若男一怔,回頭看去,史琬居然闔著眼皮睡熟了,心中覺得奇怪,就低聲叫道:
    「三妹……」
    只聽賈老二的聲音在耳邊又道:
    「不用叫她,小老兒已經點了她睡穴,紀姑娘快起來,少莊主、祖老哥都在等著你
呢!」
    紀若男匆匆穿上衣衫,拿起長劍,悄悄推開後窗,點足越出窗口,又把窗戶關好,
舉目看去。果見屋脊上站著三個人影,正在朝自己招手,急忙縱身掠起,輕如飛燕,落
到三人身邊。
    那不是徐少華、賈者二、祖東權還有誰來?一面低聲問道:
    「大哥,我們要去哪裡呢?」
    徐少華道:
    「我也是剛才給賈總管叫醒的,他沒告訴我要去哪裡?」
    紀若男道:
    「祖護法,你也不知道嗎?」
    祖東權道:
    「賈總管說過,老朽再問,他也不會說的。」
    紀若男道:
    「那幹嗎叫我們出來?」
    「嘻嘻,這叫做天機不可洩露!」
    賈老二聳聳肩道:
    「你們只要跟小老兒走就不會錯。」說完,催道:
    「快些走了,時間來不及啦!」轉身急掠而去。
    三人只得跟著他掠起,一路奔行,不多一回,出了廬州城,賈老二依然一馬當先,
自顧自的奔掠如飛,不肯稍停。
    紀若男道:
    「賈總管,你等一等!」
    賈老二隻好住足,回身道:
    「我的姑奶奶,咱們要趕的路還遠著呢,再遲就來不及了!」
    紀若男道:「你不給我說說清楚,我是不會跟你走的。」
    「我的天!」賈老二用力搔搔頭皮,說道:
    「今天是除夕,明天是大年初一,對不?過年的時候,大家都要過年,對不?人家
過年,咱們不過年,這不是最好的機會嗎?你現在懂了吧?」
    紀若男心中不禁一動!
    賈老二就催道:
    「懂了,就該上路了吧?」
    說完,回頭就走,又一路奔了下去。
    祖東權攢攢眉道:
    「這位賈總管怎麼這樣神秘兮兮,什麼話都不肯明說?」
    徐少華笑了笑道:
    「賈總管就是這樣,我想他必有緣因,我們就跟他去好了。」
    祖東權看他這麼說了,只得一路跟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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