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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陸戰男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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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東方玉] [金縷衣·秋水寒][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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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9 12:00:38 |只看該作者
第32章
    哪知賈老二這一展開腳程,你別看他弓背彎腰,跑起路來一顛一顛,活像一隻大馬
猴,而且還拖著鞋跟,一路梯梯他他的,根本不懂什麼輕功提縱、陸地飛行,就灑開大
步,沒命的聳著肩往前奔跑,但卻跑得比誰都快!
    不,他竟然越跑越快,明明看他就在前面,後面三人就是迫不上他,而且在不知不
覺間和他距離竟然越拉越遠!
    三人中,徐少華當然可以追得上他,但因有紀若男、祖東權同行,不好讓他們兩人
落後,是以並未全力奔行。
    賈老二上路之後,一口氣奔出幾十里路,似乎依然沒有休息的意思,甚至連頭也沒
回一下。他是領路的人,他沒有停下來休息,後面三人自然只好跟著他繼續的跑了。
    祖東權在千毒谷身為右護法,一身武功自是極高,老實說,不是紀若男和徐少華結
為口盟兄弟!
    不,他是老江湖,當然看得出少谷主對徐少華有著一份特殊的感情,他哪會把雲龍
山莊看在眼裡?更何況是雲龍山莊的一名總管了?
    此時眼看賈老二一味的在前頭奔跑,和後面的三人距離越拉越長,心頭漸感不耐,
本來他還顧慮少谷主和徐少華會跟不上,沒有施展全力。這回不覺腳下一緊,跟著追了
上去。
    他在江湖上,也可以算得一流高手,這一展開輕功,勢若奔馬,何等快速?怎知前
面這隻大馬猴——賈老二好似背後長著眼睛。
    你展開輕功,一路追逐下來,他拖著鞋跟,腳下也隨著加緊,本來只差十幾丈遠近,
如今竟然越追越遠!
    二十丈、二十一、二十二、二十五、三十丈,賈老二的人影,越來越小,任憑你祖
東權提吸真氣,用上了十二成力氣,一味猛追,也休想追得上他,本來老遠還可以看到
他的人影,現在卻要凝足目力,才能看到他一點黑影!
    這把祖東權看得心頭大為凜駭,暗自忖道:
    「這酒鬼到底是何來歷?他分明並沒施展輕功提縱術,哪來如此快速的身法?憑自
己的身手,還迫不上他!」
    想到自己一味窮追,把少谷主和徐少華兩人丟在後面,距離遠了,怕兩人跟不上,
不覺腳下一停,回頭看去。
    只見徐少華一手牽著紀若男的手,兩人從容不迫的並肩行來,和自己相距,不過一
丈來遠!
    原來同行四人之中,自然以紀若男的內功最弱了,奔行了幾十里路,漸漸就感到呼
吸急促,鬢邊汗水涔涔而下。
    祖東權發足追了下去,她就是用出吃奶的力氣來,也迫不上。
    徐少華在她身邊伸過手去,柔聲道:
    「二弟,來,愚兄拉著你走好了。」
    說著,一把握住了她的玉手。
    紀若男雙頰飛紅,心裡卻泛起了一絲甜意,任由他握著手並肩奔行。先前她感覺到
的只是羞意和甜意,一個人有飄飄然的感受,漸漸她發現奔行之際,好像一點也不吃力。
急促的氣喘,和後力不繼的感覺都沒有了。好像和他手拉著手,在春光明媚,輕風徐來
的湖邊漫步一般,毫不感到吃力,心中好生奇怪!
    舉目望去,原來竟在不知不覺之間,已經趕上祖大叔,只是不徐不疾的和他並肩而
行,一時更是驚奇不止。
    祖東權看到兩人,心頭不禁又是一怔,他自然知道紀若男是個姑娘家,內力較差,
自己這一陣子展開輕功,朝前緊追,據估計身後兩人至少也要落後二三十丈,哪知他們
居然不徐不疾的跟在自己身後,不過一丈光景!
    這明明是徐少華拉著紀若男的手的關係了。
    照說徐少華不過弱冠年紀,以他的內力,要跟住自己不落後,也未必辦得到,因為
輕功完全需由內力支持,但他不僅並未落後,還能帶著少谷主同行。
    要知帶著一個人施展輕功,必需以內力把帶著的人托住,否則拉著手奔行,豈不就
像奔行的馬匹後面拖著一個人,不拖死才怪!心中暗暗忖道:
    「這位雲龍山莊的少莊主和賈總管,看來都是非常之人了!」
    心念方動,突聽耳邊傳來賈老二的聲音說道:
    「喂,祖老哥,你怎麼停下來了?咱們要去的地方,還遠著哩,你不用管少莊主他
們,只管跟小老兒走就是了!」
    祖東權不由又是一怔,忖道:
    「他使的豈不就是『千里傳音』之術了?這人果然是一位遊戲風塵的高人,自己差
點看走眼了!」
    要知在一二丈內,對面施展的,叫做「傳音入密」,也要內功精純,才能練音成絲,
出我之口,入你之耳,不為第三人所覺。
    「千里傳音」就難得多了。(當然這千里二字,只是誇張之詞,大概不出二三十丈
罷了)因為距離越遠,要把練音成絲送到別人耳中,不被天風吹散,這人要有何等功力
才能辦得到。
    所以「千里傳音」的道理和「傳音入密」似乎差不多。但武林中只要內功精純的人,
都會「傳音入密」但會「千里傳音」的人,卻屈指可數,最多也不過兩三個人而已,這
教租東權如何不驚?
    眼看少谷主由徐少華攜手同行,足可趕得上自己,也就依言展開腳程,一路跟著賈
老二下去。
    紀若男偏著頭叫道:
    「大哥,你拉著我的手,我再也不感到氣喘如牛,後力不繼了,你好深厚的內力!」
    徐少華含笑道:
    「愚兄牽著你的手,只是稍可支持你的內力而已,這也並不稀奇。」
    「但你卻可以跑得和祖大叔一樣快,這還不稀奇嗎?
    紀若男道:
    「祖大叔是我們谷中數一數二的高手呢!哦,我看祖大叔一直追不上賈總管,賈總
管的武功,一定比祖大叔還要高明得多了?」
    徐少華隨口道:
    「那當然!」
    紀若男道:
    「大哥,我看得出來,你對賈總管不但信任,而且認為他說的、做的都是對的,這
就要完全瞭解他,才會對他有這樣堅強的信心,你說給我聽咯!」
    徐少華道:
    「你要我說什麼呢?」
    紀若男道:
    「大哥所知道的賈總管咯,都說給我聽。」
    徐少華道:
    「有許多話,目前還不能說。」
    紀若男眨著眼問道:
    「為什麼呢?」
    「這是賈總管特別交代愚兄的。」
    徐少華道:
    「因為他的來歷還不宜讓人家知道,愚兄只能告訴你一點,他是一個有大本領的
人。」
    「這點大哥不說,我也看得出來。」紀若男道:
    「這麼說,他說的話,都靠得住了?」
    「這個自然!」
    徐少華笑道:
    「你別看他平時說話嚕裡八嗦,但遇上正經事,沒有把握他是不會胡說八道的。」
    紀若男色然喜道:
    「大哥,這麼說,他今晚要我們跟他走,一定是爹行蹤有了著落了?」
    徐少華微微頷首道:
    「我也這樣想,不然,他不會只要我們三個人跟他走了。」
    紀著男興奮的道:
    「大哥,那我們就快些追上去咯!」
    徐少華笑道:
    「你不用急,賈總管就在前面,我們只要跟著他就好。」
    他們緊跟著祖東權,不徐不疾,一直保持了尋丈來遠。
    祖東權現在心裡已經明白,憑自己的能耐,是迫不上賈老二的,但人家一路跑了下
去,自己總不能落後得大多。是以還是盡他的能力,施展陸地飛行,輕功提縱,緊跟不
捨。
    賈老二似乎知道祖東權已經不再和他比賽腳程了,也就沒有方纔那樣扛著肩急奔,
腳下稍為和緩了些,但還是馬不停蹄的跑著。
    這一來兩人的距離也漸漸拉近了,現在還差個十來丈光景,總算給祖東權稍稍扳回
了一點面子。
    祖東權方才只顧追著前面的賈老二,根本沒有機會向兩旁打量,如今目光朝四周略
作打量,才發現賈老二走的竟是鄉村問小路。
    四周黑越越的,只有遠處才有疏朗朗村落,仔細辨認,好像已過了八斗嶺,左首有
一條寬闊的大江,那該是池河了。
    他(賈老二)沿著池河一路朝北,那究竟是要上哪裡去呢?自己和他一直保持了十
來丈距離,連想問問他都無法可問!
    但祖東權究竟是多年的老江湖,心中突然一動,暗道:
    「是了,他一直不讓自己追上他,敢情就是不讓自己有問話的機會,好,不問就不
問,看你跑到哪裡去?」
    賈老二好像算得很準,以祖東權的一身功力,跑上一個通宵,也足可支撐得住,紀
若男體力不足,但有徐少華同行,也不成問題。
    因此他跑在前面,硬是不肯停下來休息。
    除夕晚上,有星無月,當然說不上月落參橫,但此刻已快近丑未寅初,這一路奔行,
一口氣足足跑了二百四五十里。
    前面的賈老二終於停下來了,聳著肩,轉過身來,笑嘻嘻的拱手道:
    「恭喜少莊主、少谷主、祖老哥,新年新歲,萬事如意!」
    祖東權問道:
    「是不是已經到了?」
    賈者二嘻嘻一笑道:
    「咱們從年尾跑到年頭,足足跑了兩年,一共是二百六十五里,也該歇歇腳了。」
    紀若男道:
    「賈總管,你說在這裡歇歇腳,那是還沒到地頭了?」
    賈老二搔搔頭皮,傻笑道:
    「地頭,哈,那還遠著哩,大家先坐下來,吃些點心,大年初一,少不得要討個彩
頭……」
    原來他脅下還挾著一個紙包,放到大石上,慢吞吞的打了開來,裡面卻有七八個小
包,他把每一個小包,逐一打開。
    一面嘮叨的道:
    「這是高(年糕)中,(粽子)年年高中榜首,這是百年好合,(百合)這是永結
同心,(蓮子)這是早生貴子,(棗子)這是壽比南山,(炒麵)這是發財發福,(饅
頭)這是大富大貴,(扣肉)哈哈,這樣夠了吧?」
    紀若男問道:
    「這些東西,你從哪裡弄來的?」
    「嘻嘻」賈老二得意的笑道:
    「自然是長安居廚房裡弄來的了。」
    祖東權道:
    「賈總管果然早就準備舒齊了!」
    「這還用說?」
    賈老二聳聳肩道:
    「當總管本來就比你老哥當護法要辛苦得多,譬如咱們一起出來,當護法的可以不
管這些雞毛蒜皮的事兒,但當總管可不能不管一行人的吃住,不然,還能叫總管嗎?」
    紀若男道:
    「吃的東西,你帶來了,住呢,你要我們住到哪裡去?」
    「哦,嘻嘻!」
    賈老二抬頭看看天色,說道:
    「小老兒早就替大家包下了上房,待會保你們睡得舒舒服服!」
    祖東權笑道:
    「賈總管,你別吹牛了,這條路上,別說客店,就是有村落,也只是些貧苦人家,
哪來的上房?」
    「你不相信?哈,小老兒幾時說過謊,我說包了上房,就是包了上房!」
    賈老二一面指指石上的食物,說道:
    「大家快些吃了,天快亮了,咱們奔波了一晚,還得早些趕去休息呢!」
    大家跑了這許多路,確實感到有些飢餓,也圍著坐下,各自吃了起來。
    賈老二從懷裡摸出一個紙包,打了開來,嘻的笑道:
    劉、老兒不想發財發福,大富大貴。也總得討個吉利,這是長生果,(花生)吃了
長命百歲!」
    一面取出酒瓶,打開瓶塞,咕的喝了一口,就剝著花生下酒。
    紀若男走到他身邊,在大石上坐下,偏頭問道:
    「賈總管,你知道爹在哪裡,對不?」
    賈老二一邊剝著花生,一邊嘻的笑道:
    「少谷主,出門在外,最好少開口,咱們不是去了嗎?到時自會知道,這時候還是
把肚子填飽了才是正經。」
    紀若男聽出他的口風,心中喜道:
    「賈總管,謝謝你。」
    「不謝,不謝。」
    賈老二舉起扁瓶,咕咕喝了兩口,就把瓶蓋塞好,收入懷裡,再用衣袖拭了一下嘴
角,站起身道:
    「來了,來了,嗨,再不來的話,天快亮了!」
    紀若男道:
    「你說什麼人來了?」
    賈老二伸手指指江面,說道:
    「看,那就是小老兒包的上房了。」
    紀若男舉目看去,江面上正有一艘帆船朝岸邊緩緩駛來,這就問道:
    「你說的是那艘帆船?」
    賈老二點著頭道:
    「正是。」
    紀若男又道:
    「我們還要坐船去嗎?」
    賈老二聳聳肩道:
    「咱們四個人一口氣跑了二百五六十里,再不好好睡上一覺,趕到地頭,不用和人
家動手,就可以束手成擒了,所以白天要好好睡上一覺,養足精神,晚上才能去救人。」
    說話之時,只聽帆船上傳來一個蒼老聲音說道:
    「賈總管,你接住了。」
    一條繩索凌空丟上岸來。
    賈老二應道:
    「沒問題!」
    話聲未落,那條繩索就像捆仙繩一般,一下圈住了賈老二的雙足,從足踝向上,迅
若閃電,一圈又一圈的繞起來。
    眨眼之間,已把賈老二捆得像柁螺一般,只露出一個腦袋,船也正好及時靠岸,把
他當成了木椿,牢牢把船拴住。
    賈老二嘶聲叫道:
    「少莊主,你們快上船去,再遲小老兒就撐不住了。」
    紀若男問道:
    「你呢?」
    賈老二道:
    「你們都上去了,船就開了,船開了,小老兒自然也鬆綁了。」
    徐少華道:
    「好吧,我們先上船去好了。」
    三人相繼縱身躍上船頭。
    這船並不大,只有一間中艙,也極為狹仄,船頭就是前艙,後艙蹲坐著一個戴破氈
帽的白髮老頭,一手拉著風帆的繩索,一手把舵。
    三個人躍落船頭,船頭就往下低了下去。
    白髮者頭急忙叫道:
    「你們快進艙去,這樣三個人站在一起,就會翻船!」
    徐少華急忙一拉紀若男,低著頭跨進中艙。
    白髮老頭問道:
    「沒有人了吧?」
    賈老二在岸上應道:
    「還有小老兒,你別忘了!」
    白髮者頭道:
    「我知道。」
    一抖手,把拉著賈老二的繩索連人一起凌空拋起,朝船上飛來,落到船頭,繩索一
寬,迅快的從賈老二身上滑落,賈老二也正好平穩的站在船頭上。
    祖東權看得極為驚懍,江湖之上,到處都有隱跡風塵的異人,船老大這一手,沒有
精湛的上乘內功,豈能辦得到?不覺由衷的喝彩道:
    「老丈好高明的手法!」
    賈老二鬆動了一下肩膀,哼道:
    「再慢一步,小老兒全身都要麻痺了!」一面朝祖東權招招手道:
    「祖老哥,咱們就往前艙裡來吧!」
    前艙和中艙,只有一板之隔,祖東權依言走了過去。
    賈老二隔著木板,說道:
    「少莊主、少谷主,你們聽著,船一開行,就得把船篷拉上,不到天黑,不可開啟,
更不可說話,白天要好好養足精神。」
    祖東權問道:
    「賈總管,咱們究竟要去哪裡?」
    賈老二道:
    「小老兒剛說過,船一開行,就不能說話了。」
    說完,和身在艙板上睡下,就呼呼睡去。
    祖東權看了他一眼,搖搖頭,就不再說話。
    前艙雖然狹仄了些,但足可容兩人睡下,祖東權趕了大半夜路,確也感到疲乏,坐
了一回,也就躺下睡了。
    中艙,自然要比前艙寬敞得多,但這條船平日敢情並不是載客用的,艙板雖然抹得
還算乾淨,卻空無一物,連茶几都沒有。
    徐少華和紀若男只好在艙板上席地而坐,現在船已開行,船篷也早已推上,船艙裡
黑黝黝的,伸手不見五指。
    船頭一昂一低,鼓浪而行,就像坐在搖籃裡一般,本來就有催眠作用,再加上兩人
奔行了將近兩個更次,這一靜了下來,更覺睡魔襲人!
    徐少華正在跌坐行功,漸入忘我之境,忽覺一個軟綿綿的嬌軀,偎了過來,一陣又
一陣淡淡的幽香,從鼻孔直沁心脾,心族不禁為之一蕩!
    急忙睜開眼來,低下頭看去,紀若男紅馥馥的臉上,闔著長長的睫毛,紅菱般櫻唇
微微上翹,睡得很甜!
    他和這位易釵而棄的二弟,相識不久,自從知道她是女的,就很少朝她平視,沒想
到她睡熟之後,競會如此甜美動人!
    一時不禁看得呆了,幾乎要想低下頭去,輕輕的吻她一下,但又覺得自己不該如此,
強自抑制著波動的心情。
    玉人在抱,本來是何等香艷之事,但看她睡得又香又甜,怕驚醒了她,連身子都不
敢移動一下。只好挺直了上身,靠在船篷上閉目養神,漸漸感到一陣倦意襲上心來,也
迷迷糊糊的睡去了。
    不知過了多少時候,只聽前艙板壁上傳來彈指之聲,兩人同時驚醒過來,睜開眼睛,
發現竟然相擁而臥!
    這下直羞得紀若男雙頰似火,口中「嚶」了一聲,忙不迭的向旁閃開。
    徐少華也鬧了個手足無措,俊臉通紅,急忙以「傳音入密」說道:
    「對不起,愚……兄失禮得很。」
    紀若男發現身上衣衫鈕扣均未曾動過,才算放下了心,依然脹紅了臉,低低的道:
    「大哥,我並沒怪你。」
    適時只聽賈老二細聲說道:
    「少莊主、你醒了沒有?快午時啦,還有少谷主,醒一醒,該用飯了。」
    徐少華應道:
    「我早已醒了。」
    「醒了就好。」
    賈老二依然細聲道:
    「那就別說話了,小老兒會把午餐送過來的。」
    過了一回。艙門啟處,走進一個面目黧黑的瘦小個子,提著食盒走入,聳聳肩,壓
低聲音道:
    「船上沒準備什麼,這是兩碗蛋炒飯,兩位將就著用吧!」
    徐少華道:
    「多謝小哥。」
    「不用謝」瘦小個子嘻嘻一笑,說道:
    「小老兒不是小哥。」
    這是賈老二的聲音。
    徐少華一怔,凝目看去,站在面前的明明是一個面目黧黑的小伙子,看上去最多也
不過十六七歲,一時望著他楞道:
    「你……」
    瘦小個子裂嘴一笑,說道:
    「少莊主沒瞧出來?嘻嘻,小老兒這一手還不錯吧?」
    紀若男驚異的道:
    「你是賈總管?」
    瘦小個子嘻的笑道:
    「小老兒是賈老七,賈總管的小弟。」
    紀若男嗔道:
    「你還騙人,你是易了容!」
    「噓!瘦小個子在嘴唇上豎起一根指頭,低聲道:
    「咱們已經進入人家的轄區之內,說話可得小心,幸虧今天是大年初一,他們忙著
過午,不然准出漏子!」
    徐少華問道:
    「這裡是什麼地方?」
    瘦小個子道:
    「說不得,說出來了,包管少莊主嚇一跳,你們只管吃飯,不用多問,有什麼事,
待會去問賈總管就好。」
    說完,放下食盒,躡手躡腳的走了出去。立時推上了船篷。
    紀若男道:
    「這人……
    船篷外適時又「噓」了一聲,紀若男只好把下面的話縮住。
    徐少華以「傳音入密」說道:
    「二弟,賈總管此舉必有緣故,咱們還是吃飯吧!」
    紀若男點點頭,伸手取過食盒,揭開盒蓋,裡面放著兩大碗蛋炒飯,和兩雙竹筷。
    這就取起一碗,遞給了徐少華,自己也端起一碗,吃了起來。
    女孩子食量較淺,一大海碗蛋炒飯她當然吃不下,等徐少華吃到一半,把自己的一
碗又分了一半給他。
    兩人吃畢,紀若男收過碗筷,放入食盒之中,回身坐下,低聲道:
    「大哥……」
    她只叫出「大哥」二字,徐少華立即揚了揚手,要她不可說話,一面以「傳音入密」
說道:
    「前面已有兩條船駛近過來,船上至少也有八九個人,你不可出聲。」
    紀若男聽得暗暗奇怪,忖道:
    「船篷推上了,誰也看不到外面景物,大哥說有兩條船駛近,船上至少有八九個人,
他是聽出來的了,大哥好靈的耳朵,自己簡直一點也聽不到。」
    就在她思忖之際,突覺船頭往下一沉,分明有人飛身上船來了。
    只聽一個粗大聲音喝道:
    「簡老頭,船上可有人嗎?」
    話剛出口,只聽坐在船尾的白髮老頭哼道:
    「老夫在這裹住了四十多年,從沒有人問過老夫船上是什麼的,你瞎了眼睛,自己
不會看?」
    接著就聽到「呼」的一聲,有人凌空飛了出去,然後「撲通」一聲掉入江心。
    只聽右前方有幾個人的聲音喝道:
    「簡老頭,你敢在湖面上撒野!」
    「好個簡老頭,你不要命了!」
    「把他拿下,捆起來,送到堂上去。」
    白髮者頭哼道:
    「你們回去問問幫主,他和老夫是如何約定的?你們同伴敢擅自躍上老夫的船來,
老夫只是把他丟入湖心,已經是最客氣的了。」
    突聽一個中氣極足的聲音大喝道:
    「你們不可對簡老先生無禮。」一面又道:
    「在下李長慶,忝掌朱雀堂,方才手下多多冒犯,還望簡老先生恕罪。」
    白髮老頭哼了一聲道:
    「老夫往來湖上,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船隻繼續往前駛去。
    徐少華心中暗道:
    「這白髮老頭不知是何來歷?聽他口氣,極為倚老賣老,諒必是一位前輩高人無
疑。」
    紀著男心中也暗自尋思:「那人自稱忝掌朱雀堂,一定是一個規模不小的江湖幫派
了,爹莫非落在這幫人手中不成?」
    只聽徐少華「傳音入密」說道:
    「二妹,此刻不過午時稍偏,時間還長得很,賈總管要咱們不可交談。聽方纔那人
的口氣,咱們好像已進入某一個江湖幫派的範圍之內,自然不說話的好,咱們在這段時
間,還是靜坐練功吧!」
    紀若男為了方才和大哥偎依著相擁而眠,心頭還有些羞意,自然不敢再睡了,這時
聽了大哥的話,就點點頭,在船篷右角盤膝坐好,做起吐納功夫來。
    徐少華目前功力大進,一經跌坐行功,立刻返虛入靜,氣機運轉,進入忘我之境。
    紀若男卻不一樣,她雖然坐了下來,心頭依然靜不下來,只是回味著方才和大哥相
偎相依的情景,心頭一會感到甜甜的,一會又小鹿跳動,渾身臊熱!接著又想到三妹史
琬,和大哥認識較早,看情形兩人早已有著情愫,自己將來……
    一會又想到爹不知是被什麼幫派劫持去的?這次僅憑自己四人,不知能不能把爹救
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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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思潮紛沓,只是想著心事,幾次睜開眼來,看到大哥在靜坐之中,容光煥發,臉
色清瑩如王!
    不覺又芳心筋漣,暈紅雙頰,趕忙又閉上眼睛,但眼睛雖閉上了,大哥瀟灑俊逸的
影子,卻依然浮現在眼前,和不曾閉上眼睛一樣!
    船篷內透不進天光,本來就很幽暗,但坐久了,自可看得清艙內景物。
    現在漸漸接近黃昏,天色漸漸暗了下來,艙內也隨著更黑了。
    紀若男枯坐著始終定不下心來,好不容易熬到現在。
    前艙板壁上又響起了叩指聲音,傳來賈老二細聲說道:
    「快吃晚飯了,少莊主,少谷主可以醒醒了。」
    紀若男道:
    「我一直就醒著。」
    徐少華緩緩睜開眼來,含笑道:
    「二妹沒靜坐行功嗎?」
    紀若男臉上微微一紅,說道:
    「沒有。」
    船篷推開,扮成面目黧黑的瘦小個子的賈老二弓著腰走入,拿起食盒,又退了出去,
回頭道:
    「馬上就可以吃了,小老兒給你們去裝飯。」
    紀著男道:
    「賈總管,我可以出來嗎?」
    「不成,船上只有小老兒和簡老大兩人。」賈老二搖著頭,又道:
    「小老兒不是賈總管,是賈老七。」
    說完,迅快的又推上了船篷。
    不多一回,賈老二又推篷走入,說道:
    「快吃了,嘻嘻,小老兒只會炒蛋炒飯,將就些吧!」
    放下食盒,又迅快的退了出去。
    紀若男取過食盒,和大哥一起吃畢,天色已經大黑,她收起碗筷,發現船已停了下
來,急忙低聲叫道:
    「大哥,船已經靠岸了呢?」
    徐少華還沒開口,船篷已被推開,賈老二在艙口招著手道:
    「快出來了,船不能停得太久,咱們要盡快上岸。」
    徐少華趕緊站起,和紀若男一起跨出中艙,賈老二踴身一躍,跳上岸去,兩人跟著
長身掠起,祖東權已在岸上等候。
    賈老二把一件東西塞到徐少華手中低聲道:
    「少莊主,快拿著。」
    徐少華接到手中,低頭一看,原是一柄綠鯊皮鞘的短劍,這柄劍正是上次在絕塵山
莊,賈老二要自己送給乙老人家的那柄秋水寒。
    賈老二接著朝三人低聲道:
    「你們三個依然由祖老哥跟著小老兒,少莊主,你照顧少谷主,只要跟住祖老哥就
好,好了,咱們走吧!」
    話聲一落,聳著雙肩就朝一條小徑上行去。
    那是一條相當荒涼的小徑,四周既無人煙,兩邊茅草足有一人來高,黑暗之中,只
能看到遠處矗立著一座隱幢幢的高峰,不知是什麼山?
    三人只是緊跟著賈老二走去。還沒走到山腳,賈老二就一頭鑽進一人高的茅草叢中,
彎著腰而行。祖東權只好學著他彎腰低頭的一路走去,徐少華,紀若男也同樣跟了上去。
    這一段路,只在茅草叢中鑽行,約莫走了一箭來遙,就已進入一片松林。松林並不
茂密,但在夜裡,看來就隱秘得多了。
    賈老二好像回到了老家,一草一木都十分熟悉,穿行松林朝左繞去,大家只覺腳下
懸巖巨石,高低不平。
    漸漸耳中聽到波濤撞巖之聲,凝目看去,山腳間一片汪洋,已臨大江之濱!
    祖東權直到此時才看出地形來,心中暗道:
    「這裡會是老子山?」
    賈老二走在前面,轉過一座大石崖,忽然不見,祖東權急忙跟了上去,原來這座大
石崖下面,竟是一個深廣的洞窟。
    水聲湯湯,不知有多深,賈老二沿著洞窟右邊石壁問僅堪容得一點足尖的石瞪,身
貼石壁,往裡走去。
    祖東權、徐少華、紀若男也一同跟著沿壁走去。
    石磴雖然僅容足尖,但你如果面對石壁橫著行走,雙手可以攀援著凹凸不平的石壁
而行,並無多大的困難。
    這條石磴漸漸盤曲而上,走了一回,快到盡頭,賈老二手腳並用,爬上一塊高大的
岩石,一閃不見。
    原來這岩石後面,有一個一人來高的窟窿,望去黑黝黝的,看不清裡面的情形。
    賈老二站在石窟入口處,壓低聲音說道:
    「到了,這裡就是他們的後門,咱們要進去,只有破門而入,但最好不可驚動裡面
的人。」
    祖東權問道:
    「門在哪裡?」
    賈老二伸手一指,說道:
    「就在裡面,少莊主,你把劍取出來。」
    徐少華依言取出秋水寒,遞了過去。
    「你拿著就好。」賈老二道:
    「大家隨我來。」
    伸手入懷,取出一個火筒,打著了走在前面。
    三人一起跟了進去,這洞窟並不太深,只走了一兩丈光景,便已到了盡頭,一堵石
壁擋住去路。
    賈老二腳下一停,指指石壁,朝徐少華說道:
    「這座石門必須裡面的人才能開啟,現在咱們要在這石門上挖一個窟窿才能進
去……」
    他邊說,邊用手指在石壁上劃了一個半人高的圓圈,續道:
    「但這道石門少說也有七八寸厚,少莊主必須用劍依著小老兒劃的圓圈以。太清心
法」把真氣透過劍鋒,才能劃開,好了,現在你來劃吧!」
    他隨手劃圈,堅硬的青石上就劃下了一道足有兩三分深的圓圈,這份功力,看得祖
東權暗暗一怔!
    再聽他口氣,徐少華練成「太清心法」,能把真氣透劍而出,劃開石門,自然更令
人驚異不止了!
    賈老二退下一步,徐少華就走上前去輕輕抽出短劍,這劍連柄一共才八寸來長,除
了劍柄,就只有六寸光景。
    石門有七八寸厚,刺進去也穿不透,還差了一二寸,難怪賈老二要他凝聚真氣透過
劍尖,運用劍氣去切開石門了。
    徐少華右手持劍,回頭問道:
    「我辦得到嗎?」
    賈老二道:
    「一定辦得到,少莊主劃好圈,就退下來,以後的事,就交給小老兒了。」
    「好!」徐少華緩緩吸了口氣,運起「太清心法」,把真氣凝聚劍尖,依照賈老二
劃的圓圈,徐徐刺入,劃了一個圓圈,才收回短劍。
    「可以了!」賈老二道:
    「少莊主退下來好了。」
    徐少華返劍入鞘,依言退下。
    賈老二跨了上去,蹲下身子,雙手手掌直豎,按在圓圈中間,緩緩朝前推去。
    石壁上的圓圈,已經被徐少華劍氣切開,經他這一推,就被推得緩緩朝裡移去。
    賈老二雙足一點,敢情力道用得太猛了,圓形石塊在前,他人在後,颶的一聲,從
圓形石洞中箭一般穿了進去。
    這一剎那,洞外的人,只見洞內左右兩邊刀光一閃,兩柄雪亮的鋼刀閃電朝賈老二
雙腿砍落!
    這下看得洞外的人幾乎驚出一身冷汗!
    賈老二雙腳迅快的一縮,人已站了起來,低聲笑道:
    「好快的刀法,幸虧小老兒早有防備,嘻嘻,成啦,少莊主,你們可以進來了!」










第33章
    祖東權首先彎著腰從圓洞中鑽了進去,徐少華、紀若男也相繼跟入,站起身來。
    只見洞內是一間方形的石室,兩個一身黑衣的大漢手持鋼刀,凜立不動,自然已經
被賈老二制住了。
    祖東權目光一轉,問道:
    「這裡還有暗門,該如何開啟呢?」
    「嘻嘻,放心,現在咱們用不著再鑽狗洞了。」賈老二聳聳肩道:
    「這兩位仁兄會給咱們叫門的。」
    他伸手拍拍右首一個黑衣大漢的肩膀,左手取下鋼刀,擱在他脖子上,笑嘻嘻的道:
    「朋友,小老兒也不想難為你,合作些,去把門叫開來,就沒你的事了。」
    那黑衣大漢霎著眼睛,哼道:
    「你殺了老子,老子也不會和你合作的。」
    「咦!朋友這話就不對了!」
    賈老二朝他收回擱在他脖子上的鋼刀,裂嘴一笑道:
    「咱們是自己人,救人來的,你不幫自己人?」
    在他說話之時,右手已從懷中取出一件東西,朝那漢子面前遞去。
    黑衣漢子看得一怔,問道:
    「你……」
    「小老兒說過是救人來的。」
    賈老二托著下巴,笑了笑道:
    「咱們所以要從後門進來,就是不想讓許多人知道,你們是誰的手下?」
    黑衣漢子道:
    「是佟香主。」
    「這就不對了!」賈老二故作沉思道:
    「據小老兒所知,這裡不是佟香主管理的。」
    黑衣漢子道:
    「這裡的管事姓王,佟香主是奉命來協助王管事的。」
    賈老二道:
    「你有辦法通知佟香主,不讓姓王的知道嗎?」
    「這個小的也不知道。」
    黑衣漢子道:
    「不過你們進去,遇上穿青色衣衫的,是王管事的手下,咱們的弟兄,都是穿黑衣
的。」
    「好!」賈老二問道:
    「怎麼進去呢?」
    黑衣漢子道:
    「對面石壁上有一個鐵環,拉動一下,是緊急警號,拉動三下,是請裡面值班弟兄
開門。」
    賈老二把鋼刀還給了他,叮囑道:
    「小老兒還要點了你的穴道,這樣,咱們把人救出去之後,你就可以說什麼都不知
道,什麼也不曾說,知道嗎?」
    黑衣漢子點點頭,賈者二伸出一個指頭,點了他的昏穴。
    徐少華忍不住問道:
    「賈總管,你這是使的什麼法子?」
    賈老二右手一攤,掌心是一塊黑色鐵牌,得意的笑道:
    「這是閻九婆的東西,她在殘缺門的身份不低。方才小老兒看他們小指缺了一節,
所以取出來試試的,沒想到倒是真還管用,他們果然是殘缺門的人。」接著聳聳肩道:
    「現在咱們可以去找佟香主了。」
    話聲一落,就走上三步,到達對面石壁,伸手拉了三下鐵環,石壁間果然立時緩緩
裂開一道門戶。
    賈老二回頭道:
    「你們隨我進去。」
    他剛舉步跨人,突見刀光一閃,兩柄雪亮的鋼刀一下擱到了脖子上,有人沉喝道:
    「你是什麼人,不許動!」
    「噓!」賈老二豎起一根手指,放在嘴唇上,右手一攤,壓低了聲音道:
    「咱們有事要見佟香主,你們莫要聲張!」
    這方鐵牌真還管用,那兩個黑衣大漢遲疑了下,左首一個問道:
    「你……」
    賈老二雙手疾發,一下制住了他們穴道,身後三人,也在此時相繼走入。
    賈老二目光一動,看清這是一條可容兩人行走的走廊,此刻正當半夜,除了值勤人
員,其餘的人敢情都已人了睡鄉。
    這就朝祖東權、紀若男兩人說道:
    「你們趕快脫下這兩人衣衫,穿到身上,然後把這兩人拖到門外去,關上石門,就
站在這裡。」
    祖東權問道:
    「你呢?」
    賈老二道:
    「小老兒和少莊主去找王管事,找到他,才知道囚人的地方在哪裡。」
    祖東權點點頭,就和紀若男一起動手,脫下兩個黑衣漢子的衣衫,穿到身上,然後
把兩人拖出門外,關上了石門。
    賈老二朝左首長廊行去,走了幾步,伸手從懷中取出一張面具,遞給了徐少華,說
道:
    「少莊主快把面具戴上了。」
    徐少華依言把面具覆到臉上,再用手掌把它貼平。
    賈老二已走近一道門口,低聲道:
    「你站在門口,小老兒進去瞧瞧。」
    說完,推門而入,原來這間石室相當寬敞,左右兩排各有六張木床,鼾鼻此起彼落,
一看就知是玉管事的手下了。
    「這倒真是巧極!」賈老二心中想著,顛起腳尖,走了過去,毫不費事的點了他們
睡穴,才行退出。
    一面忖道:
    「這裡睡了十二個人,那是另有十二個人輪值夜班了,唔,王管事的手下守的是前
門,佟香主手下的人守的是後門,看來把這些人制住了,就不會再礙手腳了。」
    徐少華看他退出,立即問道:
    「屋內有人嗎?」
    賈老二聳聳肩道:
    「十二個,都睡著了。」
    話聲未已,人卻朝對面一道石室門口走去,回頭朝徐少華打了個手勢,依然要他站
在門口,自己一手推開木門,走了進去。
    這間石室中,放了一張八仙桌,幾把木椅,像是起居室,裡面還有一道木門。
    賈老二暗暗點了下頭,忖道:
    「這是玉管事住的地方了。」
    就筆直走了過去,伸手推開木門,舉步跨入。裡首一間果然是臥室,靠壁處一張木
床上,蒙頭睡著一個人,床邊還擱著一把虎頭刀。
    賈老二走近過去,在床沿上側身坐下,用手推了王管事兩下,叫道:
    「王管事,你快醒一醒。」
    王管事迷迷糊糊的道:
    「有什麼事?天亮了嗎?」
    「天還沒亮。」賈老二道:
    「有人潛入石窟,所以王管事要快些起來才好!」
    王管事聽說「有人潛入」,不覺矍然一驚,一下翻身坐起,喝道:
    「還不快去點上燈。」
    「不能點燈呀!」
    賈老二壓低聲音道:
    「點上了燈,你王管事就會看到我了,看到我不認識,你就會大聲叫嚷起來,那就
麻煩大了。」
    「你……你是什麼人?」
    王管事直到此時才發覺不對,喝聲甫出,左手疾快的去摸放在床邊的虎頭刀。
    賈老二早已把刀取到手上,低聲道:
    「王管事,你的刀在我手上了,這時候要玩刀,不是太沒意思了,咱們這樣坐著談
談不好嗎?」
    「撲!」王管事在他說話之際,右手駢指如戟,一下點在賈老二的「肩井穴」上沉
笑道:
    「現在咱們還用得著談嗎?」
    右手一翻,又接連點了賈老二兩處穴道,他身為管事,果然還有一手,雖在黑暗之
中,依然認穴極準,出手極快!
    賈老二任由他點了三處穴道,一面問道:
    「怎麼會用不著談呢?」
    「他媽的!」王管事哼道:
    「你小子真是不知死活了?」
    王管事沒去理他,一手掀開棉被,跨下床去,雙腳堪堪站到地上,突然被賈老二的
腳一絆,砰然一聲跌坐下去,要待躍起,只覺雙腳疲軟,再也站不起來。
    王管事瞪目喝道:
    「你……」
    賈老二笑嘻嘻的道:
    「你老哥點了我『肩穴』、『玄機』、『將台』三處穴道,我上身動彈不得。我點
你『委中』、『築賓』、『公孫」,也是三處穴道,使你下盤動彈不得,咱們正好扯直,
誰也不吃虧,對不?」
    王管事坐在地上,心頭氣怒已極,他雙足不能動彈,雙手可仍能使用,自可解開他
腿上穴道,因此沉哼一聲,舉手朝自己腿上拍去。
    賈老二也哼了一聲道:
    「不成,你若要解穴,也應該先替我解開穴道,怎好如此自私?」
    口中說著,右足一伸,把王管事拍下的手臂格了開去。
    王管事心中暗暗冷笑,忖道:
    「好小子,我先點了你腳上穴道,也是一樣!」
    心念一動,右手翻腕朝貿老二腳上點來。
    賈老二哈了一聲道:
    「好傢伙,你還想點我腳上穴道,那可沒這麼容易!」
    右腳一縮,左腳一伸,勾住了王管事的右手腕,右腳乘機探進,五個腳趾箕張,朝
他胸口抓到。
    王管事吃了一驚,左手趕忙朝前切出。他坐在地上,施展雙手,賈老二坐在床沿上,
雙腳一伸一縮,正好和他雙手互相搶攻。
    王管事能夠當上一名管事,管理這座山窟秘洞,職位雖然不高,卻也是獨當一面的
小主管。
    連殘缺門的香主,也只能當他的副手,可以想得到他的武功決不會大差。但他雙手
連點帶抓,連番使出點穴拂脈擒拿手法,卻都被賈老二的雙腳連打帶消,不是格出,就
是勾卸,休想佔得一點上風。
    他真是做夢也想不到憑自己一雙手竟然會和人家一雙腳打成平手,天底下居然有人
能夠運用雙腳和人拆招的!
    「嗨,我說王管事,你真比我八歲的兒子還要差勁!」
    賈老二一面運動著雙腳,一面說道:
    「我八歲的兒子時常和我雙腳打架,十招之中,我一個不小心。還會被他搔中腳底
心,我最怕癢了,腳底心一癢,就會輸給他。你只會點點抓抓,和我已經打了十六招……
連這招就是十八招了,卻一記腳底心也沒搔到,我真懶得再和你打下去了。」
    王管事聽得又氣又怒,哼道:
    「我怎麼會搔不到?」
    這一記他果然搔到了賈老二的腳底心!
    賈老二腳底心一癢,人像蝦一般弓成一團,口中嘻嘻呵呵的笑將起來,笑聲未已,
雙手一伸,坐著的人就從床前站起。笑嘻嘻的拱拱手道:
    「真多謝,在下唯一的毛病,就是怕癢,但怕癢也有好處,只要有人搔我腳底心。
我全身筋骨一鬆,被點的穴道也就會鬆開了,你老哥現在是不是後悔搔我腳的腳底心
了。」
    這話當然是胡扯,搔了下腳底心,怎麼可能解開他被制的穴道?但王管事卻不由得
不信,對方被制的三處穴道,這回明明都已解開了,一時瞪大眼睛,作聲不得。
    賈老二慢條斯理的伸手拿起虎頭刀,看著王管事,笑嘻嘻的道:
    「你看,現在是我佔了優勢,對不?刀在我手上,我要割你的鼻子,就割你鼻子,
要割你喉管,就割你喉管,還有你這雙手,方才和我雙腳打架對不?我要把你這雙手也
砍下來,這樣吧,你自己說好了,願意割下鼻子來?還是願意犧牲一雙手?你總得挑一
樣了。」
    王管事臉如上色,央求道:
    「求求你老高抬貴手,你老進入這座石窟,總有目的吧,只要在下辦得到的,你老
只管吩咐……」
    「看來你王管事果然還算上路。」賈老二偏著頭說道:
    「我早就說過,咱們坐看談談,現在你總算想通了。」
    他走近桌邊,打著了火筒,點起燈燭,又回到床沿上坐下,說道:
    「好,在下問你一個人,你總該知道。」
    燭光之下,王管事才看清楚這個用雙腳和自己雙手拆招的,競是一個面目黧黑的小
子,看他年紀最多不過十六七歲。自己當真是八十歲老啤倒繃孩兒,陰溝裡翻了船,一
面哼道:
    「你要間誰?」
    賈老二道:
    「這裡不是囚禁著一個人嗎?在什麼地方?」
    王管事道:
    「囚禁在這裡的,都是叛幫之徒,人數多著哩,你要我的究竟是哪一個?」
    這下把賈老二問得一怔,既然有許多人,他就不想說出什麼人來,這就問道:
    「你這裡可有名冊?」
    王管事道:
    「沒有,上面送來的人,早就編了號,在下只是依照編號送入囚房,按時派人送飯,
旁的就不用管。」
    「好吧!」賈老二道:
    「那就麻煩你給我領路了。」
    王管事道:
    「你點了在下穴道,在下如何行動?」
    賈者二道:
    「這個容易。」
    他伸手在王管事腿彎裡捏了一把,說道:「現在你可以站起來走動了,不過在下把
話說在前頭,這只是讓你可以行走而已,穴道並未解除,這是咱們甫天門派的特殊點穴
手法,天下無人能解。你若是想玩什麼花樣,過了六個時辰,你老哥這雙尊腿,就得終
身殘廢,到時別怨我沒和你說清楚。」
    王管事心中暗道:
    「這小子說什麼南天門派,江湖上從沒聽人說過,不過這小子年紀不大,武功好像
極高,門檻好像也精得很,自己倒是大意不得!」一面點頭道:
    「在下在你手裡,還能玩什麼花樣?」
    「你知道就好!」
    賈老二手上拿著他的虎頭刀,低頭看了一眼,說道:
    「這柄刀,不用帶去了。」
    左手食指疊著中指,朝刀上彈去,但聽「喀」的一聲,一柄純鋼厚背刀,竟被他齊
中彈斷。把斷刀往地上一擲,拍拍手道:
    「咱們那就走吧!」
    這下直看得王管事大吃一驚,他職位雖然不高,但眼皮子可極寬,像這樣手指輕輕
一彈,就能把自己這柄純鋼厚背刀彈斷的人,他還沒遇上過,心裡自然明白,這黑小子
露上這一手,明明含有示威之意,除非自己不想活命了,否則就得乖乖的領著他到囚房
去。
    他當然不會不珍惜自己的性命,這就一聲不作,領著賈老二走出。
    站在門口的徐少華看到賈老二跟在一個身穿青布棉襖的漢子身後走出,心知賈老二
已經得手。
    賈老二沒待他開口,就低聲道:
    「老大,這位就是這裡的玉管事,小的已經和他談妥了,他這就領咱們找人去。王
管事,你還是走在前面吧!」
    王管事轉身朝右首長廊走去。
    賈老二心中暗道:
    「看來長廊左首應該是這座洞窟的前門了。」
    他們經過祖東權、紀若男兩人站立之處,賈老二招招手道:
    「你們跟著來吧!」
    兩人依言走了過來。
    右首長廊上,和左首情形差不多,石壁間同樣有兩道相對的門戶。
    賈老二伸手拍拍王管事的肩膀,說道:
    「你等一等,我進去瞧瞧,馬上就出來。」
    說著就推門而入,這間石室中,也有兩排十二張床鋪,但卻只有八個人睡在床上,
他們穿的都是黑色勁裝,一望而知是殘缺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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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9 12:02:13 |只看該作者
賈老二心中暗道:
    「這情形殘缺門的佟香主只帶來了十二個弟兄,後門有四個在值崗,這裡正好八
個!」
    他走了一轉,就回身走出,一腳朝對面木門走去。
    跨進門是一間不太大的起居室,裡首一間才是臥房,不用說住在這裡的準是殘缺門
的佟香主了。
    賈老二推門進去,就叫道:
    「佟香主,你老只管睡吧,不用起來了。」
    這話自然把佟香主驚醒了,口中「噢」了一聲,突然翻身坐起,敢情他睡意正濃,
翻身坐起的人,又往後一仰,倒下去就睡熟了。
    賈老二聳著肩走出,笑了笑道:
    「這已經告訴佟香主,要他只管睡好了。」
    「只管睡好了。」就說已經點了他的睡穴。
    王管事心中暗道:
    「佟香主和他手下,大概全被他制住穴道,這就難怪自己手下十二名武士也一點沒
有動靜,這黑小子年紀不大,辦事倒是老到得很!」
    他現在再也不敢起逃脫的念頭,乖乖的走在前面領路。
    走了二三十步光景,右首走廊已到盡頭。(其實甬道只有一條,因為徐少華等是從
石窟後門進來的,後門是在甬道的中間,才把這條甬道分為左右兩段了)
    前面一座平整的石壁上,有一道上了鎖的鐵門。
    王管事不待賈老二吩咐,從身邊取出一串鑰匙,打開鐵鎖,推門而入。
    鐵門內也是一條可容兩人並肩而行的走廊,兩邊各有十問石室,每間石室都有一扇
鐵柵門。
    每隔一丈,石壁問還有一盞不太明亮的油燈,望進去幽暗陰森,還有一股中人欲嘔
的穢氣!
    石室有二十間之多,可見被囚禁在這裡的人,果然不在少數!
    賈老二腳下一停,說道:
    「王管事,等一等。」
    王管事立時停步,問道:
    「朋友有什麼事?」
    賈老二回過身去,朝紀若男、祖東權二人招招手道:
    「現在你們兩個走在前面,去仔細看。」
    紀若男聽得心頭一陣激動,立即舉步走了上去,祖東權也跟著走去。
    賈老二朝王管事揮揮手,要他跟在二人身後。然後又以「傳音入密」朝徐少華道:
    「少莊主,你也進去,小老兒留在這裡,不用進去了。」
    這裡只有一條出路,萬一給人家關上鐵門,大家豈不全被關在裡面了?
    徐少華點點頭,也就跟著走入。紀若男、祖東權逐一凝目看去,每間石寶約有五尺
方廣,有的一間只有一個人,有的卻住了兩人。
    石室中既無床鋪,當然更沒有被褥,如今正是嚴冬,這些人只有坐在地上打盹,也
不好躺下去,因此每個人幾乎都冷得發抖。
    紀若男心中暗道:
    「這些人,不知是什麼人?」
    這樣一直找到最後走廊盡頭,右首一間,才看到一個身穿黑袍,顏上留一把蒼髯的
老人,瞑目盤膝而坐。那不是爹還有誰來?紀若男在這一剎那間睜大的眼睛急劇起了一
層霧水,忍不住尖聲叫道:
    「爹!」
    黑袍老人身軀驀地一震,睜開雙目,射出兩道明亮的目光朝鐵柵門外投來,急急說
道:
    「是若男,你……怎麼會到這裡來的?」
    祖東權立即吩咐王管事道:
    「快把鐵門打開來。」
    王管事從一串鑰匙中找到一把,打開了鎖。
    祖東權在紀若男耳邊低聲道:
    「少谷主,讓老朽先進去。」他一手推開鐵柵門,搶在前面走到黑袍老人身邊,忽
以「傳音入密」說道:
    「千林如墨。」
    黑袍老人也以「傳音入密」說道:
    「萬毒之王。」
    祖東權突然拜了下去,說道:
    「谷主請恕屬下不敬之罪。」
    黑袍老人笑道:
    「身在江湖,處事正該謹慎,何罪之有?」
    紀若男撲的跪到爹的面前,流淚道:
    「爹,你老人家沒事吧?」
    黑袍老人道:
    「為父很好,只是雙足依然動彈不得。」
    祖東權道:
    「少谷主,你快起來,時間寶貴,咱們該出去了,由屬下背著谷主走好了。」
    黑袍老人問道:
    「劫持老夫的究是何方神聖?」
    祖東權道:
    「目前屬下也弄不清楚,谷主出去再說吧!」
    黑袍老人點點頭道:
    「好吧!」
    當下由祖東權背起黑袍老人,走在前面,退出鐵柵門,由徐少華斷後,迅快的退出
走廊。
    王管事走在最後,正待跟著跨出!
    賈老二笑嘻嘻的道:
    「王管事,咱們合作得很愉快,只是要委屈你暫且留在裡面,過上一晚,明天自會
有人來放你出去的。」
    話聲一落,伸手把他推了進去,就闔上大鐵門,又鎖上了鐵鎖。
    這道大鐵門,是厚重的鐵板所制,王管事身上縱有鑰匙,也不能從裡面開出來。
    賈老二鎖上鐵鎖,又搶到祖東權前面,說道:
    「現在又該讓小老兒走在前面了。」
    大家回到後門口,賈老二已打開石門,一面說道:
    「你們先出去,小老兒還要關上石門哩!」
    等大家走出,右門果然又闔了起來。
    祖東權看了四個黑衣大漢一眼,問道:
    「他們……」
    「這個你老哥就不用管了!」
    賈老二聳著肩,嘻嘻的笑道:
    「沒有十二個時辰,大概除了他們頭頭的頭頭,任何人也休想解得開他們穴道。
    祖東權心中一動,問道:
    「他們頭頭的頭頭,那是什麼人?」
    「哦!嘻嘻!」賈老二聳肩笑道:
    「小老兒也只是隨口說說罷了。」
    祖東權自然聽得出來,賈老二隻是裝瘋賣傻,不肯直說,當下也沒有再問。
    賈老二走了幾步,就已走到石壁上被徐少華用劍挖了一個圓洞的洞口,回頭道:
    「這道石門,想必是用機關操縱的。只怕他們(指四個殘缺門的黑衣漢子)也不知
道開啟之法,咱們省點事,還是從原洞爬出吧,小老兒先出去,祖老哥扶著谷主出來,
小老兒在外接應。」說完,當先從圓洞爬了出去。祖東權因谷主雙腳不良於行,先把谷
主放下,正待用手去扶。
    黑袍老人笑道:
    「祖護法不用費事,老夫雙腳走火入魔,雙手還能運用自如。」話聲一落,盤膝坐
著的人,雙手在地上一托,整個人就離地飛起,從圓洞門穿飛出去。
    只聽外面的賈老二道:
    「谷主好俊的功夫!」
    祖東權、紀若男、徐少華三人相繼俯身走出。
    祖東權又把黑袍老人背起,仍由賈老二走在前面,徐少華斷後,一路盤著石壁而行。
    等一行人走出石窟,只聽一個蒼老聲音喝道:
    「是小二嗎,怎麼這時候才來,快上船來。」
    離洞窟不遠,果然停著一條篷船!
    賈老二忙道:
    「祖老哥,你先上去,請谷主到中艙坐。」
    祖東權點點頭,首先飛身上船,進入中艙,放下黑袍老人,徐少華、紀若男也相繼
走入。
    祖東權和賈老二仍然回到前艙休息去了。那白髮老人等他們落船之後,立即划動木
槳,船飛一般朝江心駛去。
    中艙、徐少華坐下之後,就朝黑袍老人抱抱拳道:
    「晚輩徐少華見過谷主。」
    紀若男在旁道:
    「爹,他是女兒的結義大哥徐少華,雲龍山莊的少莊主,這次多蒙他和賈總管,才
能把爹救出來。」
    黑袍老人巨目一抬,兩道湛然眼神直注徐少華,頷首道:
    「徐小兄弟,真多謝你了。」
    徐少華忙道:
    「谷主言重,晚輩不敢當。」
    黑袍老人轉過臉去,問道:
    「若男,你說的賈總管是誰?」
    紀若男道:
    「賈總管就是走在我們前面的那個呀,他叫賈老二,是雲龍山莊的總管,不過爹看
到的是他易了容。」
    黑袍老人又道:
    「你們怎麼知道為父被囚禁在那裡的?」
    紀若男道:
    「說起來事情可多著呢!」
    她從徐少華中毒,閻九婆勾結丐幫獨眼龍甘逢春,以及有人假冒爹,一直說到如何
找上桃花官,除夕晚上才由賈老二領路趕來這裡,詳細說了一遍。
    黑袍老人問道:
    「你可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嗎?」
    紀若男道:
    「女兒不知道,這是賈總管安排的,女兒和大哥、祖大叔只是跟著他走,只怕只有
賈總管一人知道,女兒問過他,他好像不肯說。」
    只聽賈老二的聲音從隔著一道木板,傳了過來,說道:
    「小老兒不是不肯說,只是事關重大,還沒到時間,說出來實在不方便。」
    黑袍老人嘿然道:
    「賈總管,咱們現在要去何處呢?」
    賈老二道:
    「咱們從長安居出來的,現在自然要趕回長安居去了。」
    黑袍老人道:
    「何處登陸?」
    賈老二道:
    「這個小老兒也不知道,大概到了對岸,咱們就可以上岸了。」
    艙中忽然沉寂下來,只聽兩邊船幫水聲嘶嘶,這條船在水中簡直就像飛行一般!
    不過頓飯工夫,就聽船後響起白髮老人蒼老的聲音,說道:
    「小二,要他們準備上岸了。」
    賈老二應道:
    「是、是、少莊主,你們打開船篷,大家準備上岸了。」
    徐少華立即站起身,推開船篷,祖東權已經閃身而入,說道:
    「谷主,咱們該上岸了。」
    他走近幾步,背起黑袍老人,首先跨出艙去。這時小船就像箭一般衝近江岸,然後
忽然船身一橫,離岸不過一丈來遠,便自停住。
    祖東權雙足一點,縱身躍起。
    黑袍老人大袍一展,回頭說道:
    「船家,多謝你了!」
    祖東權的人影已經凌空飛起,往岸上掠去。徐少華、紀若男、賈老二也相繼縱起,
落到岸上。
    突聽坐在船後的白髮老人忽然呵呵一笑道:
    「紀千里,老夫是看在賈小二的份上,才渡你過江的,你居然毒性未改,對老夫也
下起毒來!」
    賈老二忙道:
    「不會的,你老誤會了,谷主怎麼會是這種人呢?」
    紀若男聽得神色一變,急忙叫道:
    「爹……」
    這一瞬間那條小船早已掉轉頭,鼓浪而去。
    黑袍老人嘿了一聲道:
    「若男,咱們走!」
    紀若男道:
    「爹,你老人家要去哪裡呢?」
    黑袍老人道:
    「為父還有許多事待辦,你還不隨為父走!」
    紀若男遲疑了下,只得回頭望著徐少華道:
    「大哥,我要走了,相救我爹之情,我不會忘記的。」
    徐少華道:
    「二弟快去吧!」
    祖東權背著黑袍老人,說道:
    「徐少莊主、賈總管後會有期。」
    黑袍老人大袖一揮,沉聲道:
    「祖護法,咱們走吧!」
    賈老二尖聲道:
    「谷主好走,嘻嘻,咱們後會有期呢!」
    祖東權、紀若男兩條人影已經如飛而去。
    賈老二忽然從懷中取出小指大一個羊脂玉瓶,揭開瓶塞,傾了少許在手指上,朝鼻
孔聞了聞,說道:
    「沒錯,就是這個了,少莊主,你把手伸過來。」
    徐少華依言伸過手去,賈老二小心翼翼的把玉瓶在他指頭傾了少許粉未,說道:
    「快湊著鼻孔,吸上一吸。」
    徐少華依言把手指湊近鼻孔吸了一吸,一面問道:
    「賈總管,這是什麼?」
    賈老二笑了笑道:
    「自然是解藥了,你沒看到老毒物臨走向咱們展了下大袖?他使的順風散無形毒,
只要吸上少許,六個時辰之後就會發作,那就無藥可醫。」
    徐少華矍然道:
    「谷主真的對咱們施毒?」
    「這還會假?」賈老二道:
    「所以船公要說他毒性未改了。」
    徐少華道:
    「你這瓶藥又是哪裡來的呢?」
    「自然是紀谷主送給小老兒的了!」
    賈老二得意的道:
    「小老兒聽他在船艙裡說話時的口氣,就有些不對勁,早就料到他會有這一手。所
以在上岸之時,就順便在他懷裡摸了一把,什麼也沒有摸到,後來小老兒想通了,他遭
人劫持,自然早就被人搜過身,重要的東西,決不會放在懷裡。」
    徐少華問道:
    「那你是從哪裡摸來的?」
    「在他衣領裡。」
    賈老二道:
    「放在衣領裡的東西,一定是最重要的了,他紀千里最拿手的就是順風散。有人要
劫持他,目的當然也是要他交出順風散的處方和解藥了,所以小老兒摸到他衣領裡這個
小瓶,就知道八九不離十了。」
    徐少華歎了口氣道:
    「這真是人心叵測,我們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他救出來,他卻竟然恩將仇報,反
而向我們下起毒來了!」
    賈老二嘻嘻笑道:
    「這也怪不得他,千毒谷主遭人劫持,這不是太窩囊了嗎?咱們把他救出來了,他
如果不殺咱們滅口,他重視一世英名,以後見了咱們,豈不抬不起頭來了這就是曹操說
的那句話了,寧可我負天下人,不可叫天下人負我。」
    徐少華哦道:
    「那位船公不是也被他下了順風散嗎?」
    「他不要緊!」
    賈老二搖著頭道:
    「其實咱們也並不怕他使毒,他施展順風散,顧名思義,本來只有順風撤出,才能
有效。他是以內力撤出來,所以就是逆風,也可以施展,但少莊主目前練成太清心法,
內力強過他甚多,只要發出內力,就可以把順風散逼回去。
    就是小老兒回他一掌,同樣可以把順風散吹散,這位船公,嘻嘻,他功夫比咱們高
明得多呢,不然的話,幾十里江面,怎麼能在頓飯工夫就劃到了?」
    「哦!對了!」徐少華道:
    「那位船公,究竟是什麼人呢?」
    「船公就是船公。」賈老二道:
    「他老人家不願人知,小老兒只知大家都叫他簡大先生,是一位隱跡江湖的釣叟,
如此而已!」說著,一面催道:
    「咱們得趕快走了,趕回去路還遠著哩!」
    徐少華、賈老二趕返長安居,已是翌日晌午時光,兩人依然是從後院越牆而入,再
從後窗進入自己臥室。
    大白天要避開眾人耳目,自是全仗身法快速,這一點對兩人來說,也並非難事。
    除夕晚上這一頓酒,醉倒的並不是只有賈老二、徐少華、紀若男、祖東權四人,還
有王天榮、王貴、胡老四、余老六。
    還有住在上房左首一號、二號房裡的兩個客人,也一直醉臥未醒,這當然都是賈老
二的傑作,要他們睡多久,他們就睡多久。
    這事只有聞天聲一個人知道,他在第二天早晨,就悄悄告訴柳飛絮、史琬、藍如風
三人。對店伙只說大家宿醉未醒,不可去驚動他們。
    徐少華回到房中,才故意打著呵欠,開出門去。
    史琬、藍如風眼看大哥出去了兩個晚上,還沒回來,自是極為關心,差不多時時刻
刻都在聽著大哥房中的動靜。如今聽到大哥開出門來,兩人不約而同的從自己房中趕了
出來。
    史琬叫道:
    「大哥,你醒了?」
    藍如風悄聲問道:
    「大哥,你們到底去了哪裡?這麼久才回來。」
    史琬跟著問道:
    「二姐呢?她怎麼還沒有回來?」
    她是和紀若男睡一個房的,故而有此一問。說話之時,聞天聲、柳飛絮也出來了。
    徐少華趕緊過去叫了聲:「師傅。」
    聞天聲低聲問道:
    「事情辦妥了?」
    徐少華點頭道:
    「總算辦妥了。」
    柳飛絮叫道:
    「夥計,快打一盆熱臉水來。」
    店伙答應一聲,就打著臉水送來。
    徐少華洗了把臉,正好店伙來請大家到前面用午餐。
    大家來到前進樓上,桌上早已擺好酒菜,今天剛是初二,除了這一席酒萊之外,酒
樓對外尚未營業。
    雖然沒有旁的客人,但因有店伙在旁伺候,大家不便多問,徐少華也不好說什麼。
    午飯後,大家回轉上房,就在聞天聲的房中坐下來聊天,店伙沏了一壺茶送上,便
自退去。
    徐少華才把此行始未,說了一遍。
    史琬聽得氣道:
    「紀千里這種人真該讓他囚禁在黑獄裡,不用去救他出來,大哥、賈總管長途跋涉,
把他救出來了,他竟然恩將仇報,施展無形毒,真是豈有此理?」
    聞天聲笑道:
    「黑道人物,所以永遠是黑道人物,也就在此,只有自己,沒有別人,只有利害,
沒有人情,這對少華來說,也是很好的一次經驗。」
    柳飛絮道:
    「賈總管不是和徐少莊主一起回來的嗎,他怎麼還不出來呢?」
    史琬道:
    「大姐這還用問嗎,他是出名的酒鬼,房裡不是還有兩罈酒嗎,他要喝過癮了才出
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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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9 12:03:18 |只看該作者
第34章
    話聲未已,房門口已出現了賈老二!他像大馬猴似的弓著腰走了進來,嘻的笑道:
    「我的小姑奶奶,你這可冤枉小老兒了,小老兒是喝醉了酒,睡了整整兩天,總得
讓人家聞到我一身酒氣才像呀!」
    他果然一身都是酒氣!
    史琬掩著鼻子,哼道:
    「你又灌了多少黃湯,難聞死了!」
    「不多,小老兒兩天一晚沒喝酒了,回來了總要把它補足,才對得起肚腸裡的酒
蟲。」賈老二笑嘻嘻的道:
    「小老兒只喝了一罈酒,小姑奶奶嫌小老兒酒氣難聞,小老兒正要去辦事呢!」
    說著一個人搖搖晃晃的往樓下走去。
    聞天聲問道:
    「少華,你們去的地方,究是在哪裡?」
    徐少華道:
    「弟子一點也不知道,先是忙著趕路,走的都是田野小徑,後來坐在船上,有船篷
遮住視線。回來又和賈總管一路飛奔,根本無暇分辨路徑,不知那是什麼所在,弟子也
問過賈總管,他只是含含糊糊的說,不知道比知道好。」
    聞天聲頷首道:
    「賈總管不肯說,自然有他的道理,那就不用再問他了。」
    他自從知道賈老二的來歷之後,就對他有了極大的信心。
    傍晚時候,左首一號、二號房裡的兩個客人,也醒過來了,開門走出,大聲叫著店
伙。
    店伙急急忙忙的給兩人送來臉水,陪著笑道:
    「兩位客官醒了嗎?」
    一號房客人問道:
    「咱們怎麼會睡到這時候才醒的?」
    店伙陪著笑道:
    「二位客官除夕晚上喝醉了酒。」
    二號房客人道:
    「咱們酒喝得並不多。」
    店伙笑道:
    「二位客官大概忘記了,沒喝醉酒,會吐得房裡一地都是酒菜,昨天一早,小的兩
個人還收拾了一個上午呢!」
    一號房客人驚異的道:
    「昨天早上,你收拾了一個上午?今天是幾時了?」
    店伙道:
    「今天已經是初二了。」
    一號房客人臉色微變,說道:
    「你說咱們整整睡了兩天?」
    「沒錯。」店伙點著頭道:
    「二位客官好像吐了兩次,小的進來過兩次,看客官睡熟了,不敢驚動。」
    一號房客人望望二號房客人,問道:
    「咱們真的喝了許多酒嗎?」
    二號房客人道:
    「好像是喝了不少,兄弟已經喝不下了,你老哥還一定要兄弟非喝不可!」
    一號房客人哼道:
    「是你一再要兄弟乾杯的。」
    店伙在旁陪笑道:
    「二位客官現在不是都醒了嗎?那就不用埋怨誰了。」
    他們說的話,隔壁房裡的人自然都聽到了。
    史琬心中暗暗好笑,忖道:
    「不知賈老二用了什麼方法,讓他們喝醉的,醒來了還弄不清楚。」
    店伙掌了燈進來。
    史琬因沒聽到隔壁兩個客人的話聲,悄聲問道:
    「隔壁兩人出去了嗎?」
    店伙道:
    「他們匆匆下樓,結算店帳,已經走了。」
    店伙退出,賈老二施施然走了進來。
    史琬叫道:
    「賈總管,你來得正好,我有話要問你呢!」
    賈老二聳聳肩道:
    「我的小姑奶奶,你又給小老兒出什麼難題了?」
    「不是難題。」
    史琬輕聲道:
    「我只是想問你,隔壁房裡的兩個客人,你用什麼法子把他們灌醉的?」
    「嘻嘻!」賈老二得意的笑道:
    「這個容易得很,小老兒點了他們穴道,再捏開他們牙齒,把酒一碗碗的給他們輪
流灌下去。每灌一碗,就附著他們耳朵說:「現在該你喝了,他們只是穴道受制,神志
並未全失,迷迷糊糊之間聽了小老兒的話,還以為和對方在賭酒,醒來之後,就像夢境
一般,依稀可以記得一點,就是這樣了。」
    這話聽得柳飛絮、史琬都忍不住笑了。
    藍如風問道:
    「賈總管費了許多手腳,這是為什麼呢?這兩人會有問題嗎?」
    「嘻嘻!藍公子果然心細如髮!」賈老二一挑大拇指,然後壓低聲音道:
    「這兩人和那死去的糧販是一路的,他們的任務,就是派來監視咱們行動的。不把
他們灌醉,咱們出去了兩天才回來,和老毒物被救的時間相吻合,就會懷疑到咱們頭上
來了。」
    史琬道:
    「你怎麼不早說,咱們問問他們,是什麼人主使他們來的?」
    「咱們無憑無據,怎麼問法?」賈老二聳著肩笑道:
    「這樣不是很好嗎?他們回去,決不敢說出喝醉酒睡了兩天的事,那麼救出老毒物
這檔子事,就和咱們無關了。」
    史琬心中突然一動,忖道:
    「王天榮、王貴兩人,也喝醉了酒,睡了兩天,難道……」
    正在想著,只見王天榮、壬貴二人已經走了進來,連連拱手道:
    「在下兄弟真是失禮之至,除夕晚上喝得爛醉如泥,竟然昏睡了兩天,沒有好好招
待聞大先生和諸位。」
    「大家都是自己人,還說這些客氣話則甚?」
    賈老二搶著道:
    「除夕晚上,小老兒和祖老哥拼到天亮,不也都喝醉了,過年不喝醉,那要什麼時
候喝醉?」
    他這一說,就輕描淡寫的帶過去了。
    王天榮道:
    「就因為在下兄弟喝醉了酒,新年新歲,未能稍盡地主之誼,因此兄弟特地吩咐廚
下,整治了一席酒萊,給聞大先生、少莊主們賀喜,現在請去入席了。」
    「小老兒說過,咱們都是自己人,不用客氣。」
    賈老二聳著肩道。
    「不過這也是大掌櫃、二掌櫃的一份心意,新年新歲,大家熱鬧熱鬧也是應該的,
馬陵先生、少莊主、大家請吧!」
    史琬輕哼道:
    「你是有酒就是娘。」
    賈老二笑道:
    「所以大家都把小老兒叫做酒鬼咯!」
    大家隨著王天榮、王貴來至前進酒樓,胡老四、余老六已經先在,趕忙迎了出來,
給大家賀年。
    王天榮目光一轉,說道:
    「紀少谷主和祖老哥呢,怎麼不來?」
    賈老二道:
    「紀少谷主,祖老哥大年初一一清早就走了。」
    這一頓酒菜,是大掌櫃、二掌櫃給大家賀年的春酒,菜餚自然十分豐盛。大家也因
徐少華、賈老二都已回來,心裡沒有牽掛,也就開懷暢飲,不必細表。
    第二天是正月初三,聞天聲因自已被苗飛虎劫持、離家已有兩個多月,急於趕回家
去。另外二師兄遇害之後,徐少華只是把爹的屍體草草掩埋在後園,也應該回去擇地埋
葬。這就和徐少華、賈老二商量,決定先回馬陵山去。
    賈老二道:
    「馬陵先生說得極是,老莊主過世之後,自該擇地建瑩,入土為安,就是雲龍山莊
被賊人放火燒了,少莊主要重新建立雲龍山莊,更要重建雲龍山莊昔日的威名,不然,
小老兒這總管,豈非徒有虛名了?」
    他嚥著口水,拍拍胸脯,續道:
    「這些都不成問題,咱們回去之後,小老兒都會辦的。」
    事情就這樣決定,準備午餐之後動身。依聞天聲的意思,王天榮、王貴乃是長安居
的掌櫃,不用同去。
    但賈老二卻說胡老四、余老六、王老八、王老十四人,乃是總管手下的四名大將,
到哪裡去,都有他們四個相隨,自然缺一不可。王天榮、壬貴也異口同聲的說他們決心
追隨少莊主,自要迫隨到底。
    史琬、藍如風和大哥是同甘苦,共患難的兄弟,自然也要同去。這樣一來,依然是
原班人馬上路了。
    他們由廬州北行,第四天傍晚,抵達宿縣,剛到南門。
    只見一名青衣漢子急步趨到賈老二馬前,躬躬身道:
    「你老是賈總管了,小的已經在這裡恭候多時了。」
    賈老二奇道:
    「你老哥是……」
    那青衣漢子道:
    「小的是老招商客店的夥計,今天中午有一位管家前來包下了小店後進東院,並要
小的傍晚時候在城門口來恭候總管的。」
    賈老二搔搔頭皮,哦了一聲道:
    「好,好,那就麻煩你帶路了。」
    那店伙答應一聲,就走在前面帶路。
    徐少華問道:
    「賈總管,什麼事?」
    「沒什麼」賈老二笑嘻嘻的道:
    「咱們在老招商包下了後進的東院,他是夥計,來迎接咱們的。」
    徐少華覺得奇怪,不知賈總管幾時定的房間?但這一路上打尖投宿,都是賈老二安
排的,也就沒有多問。
    老招商客店,就在南門大街上,是宿縣城中首屈一指的大客店。一行人下馬之後,
把馬匹交給小廝。
    那夥計就領著大家穿過兩進院落,直入後進。
    東院是一幢自成院落,一排三間兩廂的樓房,中間有一個小天井,兩邊各有一排花
架,放了幾十盆盆栽花卉,果然十分清幽。
    大家分配好房間,兩名店伙忙著送來臉水,等大家盥洗完畢,一名店伙在中間小客
廳上,沏上茶來。
    另一名店伙立即點燃起燈火,整幢東院,登時燈燭輝煌,通明如晝。接著兩名夥計
不待吩咐,在廳上擺好圓桌面,和九把椅子,放好杯筷匙碟。
    一名夥計才向賈老二請示道:
    「賈總管,可以開席了嗎?」
    賈老二問道:
    「那管家連酒席也預定了嗎?」
    店伙連連應是道:
    「是,是,小店前進松鶴樓的酒菜,是城裡最出名的,整桌筵席,都要預定,管家
早就關照了帳房,所以總管一到,就可以開席。」
    賈老二道:
    「好吧,那就開上來吧。」
    店伙答應一聲,迅快的退了下去。
    不多一會,兩名店伙輪流送上酒菜,果然菜極豐盛,酒更是真正十五年陳的狀元紅。
    賈老二杯到酒干,連聲說著:「好酒」。
    飯後各自回房休息。
    翌日一早,大家用過早餐,賈老二就要王天榮去櫃上結帳。
    王夭榮去了不久,就匆勿回來,湊著賈老二耳朵,低聲說道:
    「回總管,櫃上說的,咱們的帳,昨天已由來定房的管家全付清了。」
    賈老二點點頭道:
    「有人已經付清了,那就算了。」
    王天榮道:
    「總管不覺得奇怪嗎?」
    「嘻嘻,這有什麼好奇怪的?」賈老二聳聳肩道:
    「有人付帳,總比沒人付好?」
    聞天聲問道:
    「賈總管,是什麼事?」
    「沒什麼。」賈老二道:
    「王老八說的,咱們的房飯錢,已經有人付過了。」
    聞天聲道:
    「櫃上有沒有說那是什麼人付的?」
    「他沒說,櫃上自然也不知道了。」賈老二笑嘻嘻的道:
    仰自們目前雖然不知道他是誰?日後總會知道的?」
    帳已有人會了,大家也就一起上馬,繼續北行。
    中午時分趕到曹村,這是一個鄉間的村落,一條東西橫街,只有疏疏落落幾家小店。
    但就在大家馳近村口,只見一名身穿青衣的漢子迎著上來,朝賈老二抱拳說道:
    「你老是賈總管了?小的在此已經恭候多時了。」
    賈老二笑嘻嘻的道:
    「管家可是已經給咱們準備好酒食了?」
    青衣漢子微微一楞,連忙應道:
    「是,是,小的奉副總管之命,已在曹宅給少莊主一行準備了酒筵。」
    「好極了!」賈老二點頭道:
    「小老兒正愁這裡沒有酒樓飯館可以打尖,你們副總管當真能幹得很!」
    他沒問他副總管是誰?
    那青衣漢子道:
    「你老誇獎,就因為這裡沒有酒樓飯館,所以臨時借了曹員外的空宅,好讓少莊主
一行歇腳,菜是村子裡有名的寶司務做的,道地的淮揚菜。」
    「很好!」賈老二道:
    「曹員外的宅子在哪裡,管家請在前面帶路。」
    青衣漢子答應一聲,就走在前面領路。
    曹員外的空宅,相當氣派,門前有一大片草地,綠草如茵,高大的圍牆,兩扇黑漆
大門早已敞開著。
    大家到得門口,就有兩名漢子過來接過馬匹。
    那青衣漢子領著大家跨進大門,就折而向東,由長廊進入東首一座花廳門首,才躬
身道:
    「總管請少莊主到裡面奉茶。」
    賈老二讓聞天聲、徐少華等人走入,自己也跟了進來。
    花廳上的傢具,都是精工雕刻的紫檀木,打掃得也甚是乾淨,只是沒有擺設,壁間
也沒有張掛字畫。因為這裡只是曹員外的空宅,久已沒有人居住了。
    大家坐定之後,那青衣漢子沏了一壺茶送上,就行退下。
    聞天聲問道:
    「賈總管,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他沒說副總管是誰嗎?」
    賈老二聳著肩,嘻嘻一笑,才道:
    「馬陵先生只管放心,看來這副總管一路都在拍著咱們馬屁。大概想到雲龍山莊當
一名副總管,才會如此慇勤,君不聞,孔老夫子說的,有酒食,大家撰,有事,副總管
服其勞嗎?」
    史琬哼道:
    「有酒食、先生撰,有事弟子服其勞。」
    「不對,不對!」
    賈老二道:
    「有酒食,不是咱們大家都吃了?有事,像定房間,定酒菜,不是副總管替咱們在
代勞了嗎?小老兒沒有弟子,弄個副總管代代勞,不是也蠻好的?」
    說話之時,兩名青衣漢子已在廳上擺好酒席,先前的那個青衣漢子躬躬身道:
    「總管可以請大家入席了。」
    賈老二抬著手道:
    「馬陵先生、少莊主,不用客氣,大家請入席吧!」
    眾人依次入席,兩名青衣漢子就川流不息的端上菜來。
    那青衣漢子說得不錯,這村裡的寶司務手藝果然不錯,比之大城鎮上酒樓裡的大司
務,有過之,無不及。
    這一頓酒萊,當然也極為豐盛。飯後,青衣漢子沏上茶來,大家略事休息,就要繼
續趕路。出了曹宅,又有兩名青衣漢子牽著馬匹伺候眾人上馬,牲口當然也已上過料了。
聞天聲心裡暗暗嘀咕,昨晚預定房間和此刻預定酒席的到底會是什麼人?
    看賈老二那副毫不在意的神情,好像人家應該這樣沿途供應似的,連謝都沒謝人家
一聲。
    徐少華、史琬、藍如風三人,心裡雖然也同樣感到懷疑,但他們和賈老二處得較久,
心知問他也問不出所以然來的,索性就不再多問。
    王天榮、壬貴、胡老四、余老六四人的想法又是不同,他們都知道這位賈大總管喜
歡故弄玄虛,也許是他事先早有安排,故意如此的。
    由曹村到徐州,不過百里光景,九匹馬一路奔行,就在夕陽銜山,晚霞滿天的時光,
雲龍山業已在望!
    他們原準備趕到徐州城中投宿,第二天再去雲龍山拜祭,因此就策馬疾行,依然一
路緊趕。
    現在離雲龍山不過三里來遙,只見右首林前一排站著八個青衣漢子。
    前面領頭的一個年約四旬出頭,這時看到九匹馬疾馳而來,急忙趨出,連連拱手,
高聲叫道:
    「小的徐錦章在此恭迎聞三老爺、少莊主、賈總管。」
    奔馳中的馬匹,隨即勒住韁繩,發出一陣希幸幸的馬嘶之聲。
    徐少華一眼認出他正是從前莊中管事徐建章的兄弟錦章,不覺大喜,急忙一躍下馬,
說道:
    「你是錦章叔,你……沒罹難?」
    徐錦章道:
    「小的那天正好奉命出去辦事,才沒遭毒手。」
    這時聞天聲等人,也一齊下馬。
    徐錦章轉身朝聞天聲拜了下去,說道:
    「小的叩見聞三老爺。」
    聞天聲一抬手道:
    「起來,起來,不用多禮。」
    徐錦章朝後一招手道:
    「你們快來見過聞三者爺、少莊主、賈總管。」
    他身後八名青衣漢子立即一齊躬下身去,齊聲道:
    「小的叩見聞三老爺、少莊主、賈總管。」
    徐少華問道:
    「錦章叔,他們是什麼人?」
    徐錦章道:
    「回少莊主,他們都是莊上的莊丁,是小的從附近村落中招募來的。」
    徐少華道:
    「你們住在哪裡?」
    徐錦章抬頭望望徐少華,說道:
    「是少莊主派人來交代小的,把莊院重新建造,恢復舊觀。小的日夜監工,已經完
全恢復舊觀,招募了三十名莊丁,等候少莊主歸來,前天少莊主派人傳信,說今天可以
趕到……」
    徐少華聽得奇道:
    「我……」
    賈老二沒待他話聲出口,就接著問道:
    「這麼說,你就是莊裡的副總管了?」
    「是的。」徐錦章點著頭道:
    「少莊主派來的人曾說:少莊主已經聘請了一位姓賈的擔任總管,要小的當副總
管……」
    徐少華道:
    「錦章叔,你說鳩工興建莊院,那後園呢?爹的遣體就埋在後園,你們有沒有動
過?」
    徐錦章道:
    「少莊主請放心,老莊主的遺體,已經由小人挖起,改用棺木盛殮,在東巖營建了
墓地。明天一早,小的陪少莊主前去祭奠,莊上所有遇害的人,也在老莊主的墓側,建
了一座大墳,合葬在一起。」
    徐少華忍不住流淚道:
    「錦章叔,真謝謝你。」
    徐錦章惶然道:
    「小的完全是依照少莊主的交代做的,少莊主怎地謝起小的來了。」
    賈老二道:
    「這樣就好,少莊主,那就回莊去吧!」
    徐錦章連忙抬手道:
    「聞三老爺、少莊主、諸位請!」
    一行人策馬徐行,由徐錦章走在前頭領路,八名莊丁則跟在馬後而行,三里光景,
自然很快就到了。
    徐少華騎在馬上,老早就看到矗立在夕陽中的莊院了,門樓、房舍,一切都恢復了
舊觀。如果不是親身經歷,目睹莊院毀於大火,幾乎不敢相信雲龍山莊毀於大火之說!
    因為新建的莊院,無論式樣、進數,甚至一磚一瓦、一窗、一戶,完全和從前一模
一樣,絲毫不改,就因為它是新蓋的,看去就更宏偉,更顯得氣勢非凡!
    徐少華道:
    「錦章叔,真難為你,建得和從前完全一樣。」
    徐錦章道:
    「這是少莊主派人送來的圖樣,小的只要他們按圖施工而已!」
    徐少華心中暗道:
    「自己何曾派人送給他圖樣?」
    他還沒有開口,賈老二已接著道:
    「那也辛苦得很了。」
    大家到得莊院前面,就紛紛下馬,自有莊丁們接過,牽去馬廄。
    這時從大門外列隊走出二十幾名一式青衣勁裝的漢子,分作了兩行站定,才躬身道:
    「小的見過聞三老爺、少莊主、賈總管。」
    徐少華側臉問道:
    「錦章叔,他們都是在附近招募的嗎?」
    徐錦章應道:
    「是的。」
    賈老二連連點頭道:
    「好得很,一個個年輕力壯,看來也有點底子。」
    聞天聲從昨晚有人預定客店,到中午有人在曹宅預定筵席,心裡早就嘀咕著,等到
徐錦章趕來迎接……
    目睹雲龍山莊的重建,和他招募了這許多莊丁,深覺事出意外,自是不能釋然!此
時聽了賈老二這句「看來也都有點底子」,心中更是一動!
    細看這些莊丁,果然個個身體壯健,腳步之間,極為沉穩,果然武功底子不弱,心
頭愈覺疑竇叢生。
    徐錦章陪著大家,進入大門,一面說道:
    「聞三老爺、少莊主一行,還是先到書房裡坐吧!」
    由二門前面折而向東,穿行長廊,再出月洞門,那是三檻自成院落的書房。
    這條路,徐少華從小就走慣了的,就是閉著眼睛也絕不會碰上長廊上的柱子。如今
雖經重建,卻完全和從前一樣,就是連地上鋪的方磚,也都一塊不多,一塊不少!
    進入書房,徐少華更是一怔!書房裡所有陳設,居然也佈置得和從前完全一樣!
    譬如所有花格子窗的雕刻,窗簾的布料色澤,爹書桌的文房四寶,甚至一幾一椅的
木料顏色。以及壁上懸掛的書畫,几上擺設的古玩,只要你眼睛所看到的任何物事,無
一不和從前一模一樣!
    這比精心佈置,還要難上十倍。
    聞天聲一手捻髯,頷首嘉許的道:
    「徐副總管,虧你佈置得和從前一般無二,真是辛苦你了。」
    徐錦章連連躬身道:
    「聞三老爺過獎,這是小的應該做的,少莊主要重振雲龍山莊昔日聲威,回來之後,
至少要和昔日一樣,才是真正回到家了。」
    一名莊丁端著茶水送上。茶是上好的龍井茶,清芬撲鼻。
    徐錦章轉向賈老二陪著笑道:
    「現在好了,少莊主回來了,賈總管也來了,小的擔子總算輕了。明天一早,少莊
主去祭拜過老莊主的墳墓,小的就可以把帳冊和莊上的花名冊一併呈請總管過目,以後
小的就聽總管你的差遣了。」
    「那倒不急。」
    賈老二道:
    「徐副總管對咱們一行人,還有幾位不認識吧?來,小老兒給你引見,這位是史公
子、這位是藍公子,都是少莊主的結義兄弟。這位是柳姑娘,聞老爺的干小姐。」
    徐錦章連忙朝史、藍、柳三人躬著身道:
    「小的見過史公子、藍公子、柳姑娘。」
    史琬、藍如風、柳飛絮連忙還禮道:
    「徐副總管不可多禮。」
    賈老二摸摸鼻子,接著一指王天榮等四人又道:
    「這四個是小老幾手下,王老八、王老十、胡老四、余老六。咱們五個人最好記了,
二、囚、六、八、十,如果記不得姓,就叫老四、老六、老八、老十也一樣會應你的。」
    徐錦章陪著笑道:
    「總管交代,小的怎麼會忘記?」一面又朝王天榮四人拱拱手道:
    「四位老哥追隨總管已久,以後還要多多指點才好。」
    他很會奉迎,對每一個人都笑臉相迎,說得好像很誠懇!
    王天榮等四人也一齊抱拳還禮,說著:「不敢當。」
    不多一口,天色逐漸昏暗下來,莊丁在書房四周,點燃起四盞琉璃燈,燈光柔和得
如同白晝。
    又過了一會,一名莊丁走人,朝徐錦章躬身一禮,說道:
    「徐副總管可以請聞三老爺、少莊主諸位去入席了。」
    徐錦章點點頭,就轉身道:
    「聞三老爺、少莊主、史公主、藍公子、柳姑娘、總管,四位老哥,酒席已在隔壁
一問膳廳開上來了,請過去入席吧!」
    聞天聲、徐少華等人站起身,徐錦章已趨步走在前面,到得門口,才側身抬手,說
道:
    「請,請」。
    書房右首一間,原是江淮大俠徐天華在日宴請兩三知己好友小酌的小膳廳,佈置當
然也一如往昔!
    今晚菜看也特別可口,不輸任何大酒樓的廚司,酒是陳年紹酒,更對賈總管的胃口,
席上每一個人都讚不絕口。
    飯後,大家回到書房落坐,又喝了一回茶,副總管徐錦章早已命人安排了眾人的住
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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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9 12:05:22 |只看該作者
聞天聲、徐少華、柳飛絮、史琬、藍如風五人的臥室是在第二進的樓上。
    賈老二是莊上的總管,要綜理莊中事務,住在第一進東首的跨院裡,除了一間臥室,
還有一問起居室。王天榮等四人臥室在西跨院,和徐錦章住在一起,每人一個房間。
    聞天聲等人由徐錦章陪同上樓,聞天聲就以「傳音入密」朝徐少華道:
    「少華,待回徐副總管下樓之後,你到為師房裡來。」
    徐少華也以「傳音入密」應道:
    「弟子記下了。」
    大家看過臥室,徐錦章就告辭下樓。
    徐少華來到師傅房門口,輕輕推開房門。
    聞天聲道:
    「進來。」
    徐少華走入房中,隨手掩上房門,走到聞天聲面前,垂手說道:
    「師傅要弟子來,不知有什麼吩咐?」
    聞天聲一指木椅,說道:
    「你坐下來,為師有話問你。」
    徐少華答應一聲,在邊上一張木椅坐下。
    聞天聲目光一抬,問道:
    「徐錦章是從前管事徐建章的兄弟?」
    徐少華點頭道:
    「是的。」
    聞天聲道:
    「莊上出事那天,他奉派出去有事,你可知道他去了哪裡?」
    徐少華道:
    「這個弟子不知道,方才也沒有問過他。」
    聞無聲摸著髯鬚,問道:
    「你可知他平日為人如何?」
    徐少華道:
    「他平日只是幫著建章叔跑跑腿,為人很和氣,旁的弟子就不知道了。」
    徐少華問道:
    「他武功如何?」
    徐少華道:
    「莊中的人,平常都是自己練的,建章叔跟爹多年,爹也時常加以指點,至於錦章
叔的武功如何,弟子就不知道了。」
    聞天聲道:
    「重建莊院,當然不會是你交代他的了?」
    徐少華道:
    「不是。」
    聞天聲道:
    「本來為師還以為是賈總管在故弄玄虛,後來才知道不是他。」
    徐少華抬頭道:
    「但弟子兩次要問錦章叔的時候,都被賈總管攔了過去,拿話岔開了。」
    聞天聲微微一笑道:
    「此人假冒你的名義,交代徐錦章興建莊院,此事也許徐錦章真的並不知情。你問
出來了,豈不徒增困擾,反正此人並無惡意,不如慢慢的查,日後總會知道的,為師要
你進來,只是先瞭解一下徐錦章的為人而已,時間不早,你去休息吧!」
    徐少華站起身道:
    「師傅晚安,弟子那就告退了。」
    說完,躬身一禮,退了出去。
    第一進的東跨院裡,這時可熱鬧哩!
    中間一間起居室裡,中間是一張金雞獨立的圓桌,賈老二像大馬猴似的坐在上首,
圍著他坐的是王天榮、壬貴、胡老四、余老六和徐錦章。
    這是徐錦章的意思,認為賈總管在書房裡。當然喝得不夠盡興,王天榮等人更不好
開懷暢飲。於是吩咐莊丁把從書房裡撤下來的菜餚,要廚下加熱了送到這裡來,另外還
有兩罈陳年紹酒,讓大伙和賈總管喝個痛快。
    這對賈老二來說,正是投其所好,焉得不大喜過望,尖聲說道:
    「徐副總管,咱們雖是今天才見面,嘻嘻,其實神交已久,你老弟不但能幹,而且
還是小老兒的知己!」
    徐錦章陪著笑,拘謹的道:
    「屬下能蒙總管賞識,這是屬下的榮幸。」
    賈老二搖著手道:
    「現在這裡都是自己兄弟,不許再說客套話,來,大家喝酒才是正經!」
    徐錦章趕忙雙手捧起酒碗說道:
    「屬下先敬總管。」
    仰頭把一碗酒喝了下去。
    賈老二和他對乾了一碗。
    王天榮接著道:
    「現在該屬下敬總管了。」舉碗一飲而盡。
    賈老二又和他對於了一碗。
    接著王貴、胡老四、余老六每個人都依次敬了總管一碗,賈老二也一一和他們對於
了一碗。
    咱們四人在喝酒時,禮數最周到了,你敬了我的酒,我就非回敬不可,於是賈老二
從徐錦章起,又依次回敬了每一個人。
    接著又互相敬酒,甲與乙,乙與丙,來而不往非禮也,一壇紹酒,不過頃刻之間,
就分別灌進了六個人的肚裡。
    第二壇又開了封,從壇裡倒入酒壺,再從酒壺倒入每個人的酒碗,再由酒碗倒進每
個人的喉嚨。
    江湖上人生性豪邁,碰上了就大碗酒,大塊肉的吃喝。今晚這頓宵夜,就顯出他們
每一個人的豪邁本色;但儘管你如何豪邁,酒總歸是酒,不是白開水,兩壇紹酒,裝進
了六個人的肚裡,酒精是絲毫不會和你客氣的。於是大家帶著九成九的醉態,皆大歡喜
的散席。
    賈老二的酒量遠在這幾人之上,但也有了六七分酒意,起身目送大家出了院門,也
就打著呵欠,跨入房中。
    一名莊了不待吩咐,送上一盞茶來,恭敬的道:
    「總管請用茶。」
    賈老二瞇著醉眼,揮揮手道:
    「沒你的事了,去休息吧!」
    那莊丁躬身道:
    「多謝總管。」就返身退出。
    賈老二確也感到有些睏倦,他連長衫也沒脫,就和身朝床上一橫,酒氣醺醺,鼾聲
呼呼,立時睡著了。
    忽然,他在睡夢中感到一張床平穩的往下沉去,這應該說是毫無感覺的下沉,換一
個人,尤其在喝醉了酒以後,一定不會察覺的,但賈老二卻及時警覺了,迅快翻身坐起!
    這張床會自動下沉,當然是有機關控制的。賈老二這翻身坐起,已經極輕極快,可
是機關的反應卻比他更快!
    木床上面一塊沉重的天花板就在此時突然從頭頂直壓下來,同時下沉的床板也突然
往下掀開。
    這一下就像棺材脫了底一般,使得賈老二一個人加速往下墮落。
    上面有一塊沉重木板壓頂而下,下面床板又及時掀開,賈老二連轉個念頭的時間都
沒有,更沒有可資攀援之處,口中不覺唏道:「這回小老兒完蛋了!」








第35章
    第二天早晨,大家盥洗完畢,吃過早餐。
    徐錦章走了進來,朝徐少華躬躬身道:
    「少莊主、祭品已經準備好了,可以去老莊主的墓園了。」
    徐少華點頭道:
    「好,咱們這就去。」
    出了大門,莊丁們早已牽著馬匹伺候。大家依次上馬,由徐錦章走在前面帶路。
    從莊上到東巖不過三里來路,很快就趕到了。一行人在「東巖山莊」下馬。
    (作者按:「山莊」有兩種,一種是別業的通稱,含有嘯傲山林之意。另一種是墳
莊,也是家祠,建在墓園之旁,派有專人管理墓地,也叫山莊,特此表而出之。)
    早有一名年紀較老的僕人出來迎接。他年紀雖老,但不是雲龍山莊的老人,徐少華
當然不認識。
    徐錦章陪同聞天聲、徐少華等人進入山莊大門,穿過天井,迎面是一排三間的大殿,
兩邊廂房是家屬休息之處。
    徐錦章請大家進入東廂待茶。莊丁們不待吩咐,抬著方箱,(方箱是放祭品的木箱、
方形,有三到四格,可以疊起來兩人抬著走)放到祭桌邊上。取出祭品,一一放好,然
後又點上了香燭。
    徐錦章在東廂門口躬身道:
    「聞三老爺、少莊主可以上香了。」
    聞天聲走到祭桌前面,徐錦章立即遞上三支香,聞天聲朝上拱了一拱,由徐錦章接
過,插入香爐之中。
    聞天聲跪拜下去,忍不住老淚縱橫,低低的祝禱道:
    「二師兄,害死你的兇手,已經自食惡果,雖然還沒查出幕後主使的人來,但天網
恢恢,總有一天會查出來的。少華福緣不淺,幸蒙崑崙前輩異人乙老人家收為記名弟子,
得傳崑崙心法,日後當可光大門庭,二師兄在天之靈,大概也可以告慰了。」
    拭著淚水,拜了幾拜,才行站起。
    徐少華走上前去,撲的跪到地上,仰臉哭叫了聲:「爹……孩兒回來了,殺害爹的
兇手苗飛虎已死,但孩兒一定會查出主使苗飛虎的真兇來的。不殺此人,孩兒誓不為人,
爹,你老人家在天之靈要保佑孩兒,踏遍天涯,找出這主使的人來替爹報仇……」
    他淚如泉湧,哭倒在地,越說越傷心,一時不禁放聲大哭!
    賈老二連忙走上前去,勸道:
    「少莊主,可以請起了,別哭壞了身子。」
    一面朝徐錦章遞了一個眼色,兩人一左一右把他扶了起來。
    接著柳飛絮、史琬、藍如風三人,也相繼行禮,才焚化銀錠。
    聞天聲問道:
    「徐副總管,二師兄的墳墓在哪裡?」
    徐錦章忙道:
    「就在左首林間,小的給聞三老爺、少莊主帶路。」
    說完,連聲說「請」,就走在前面。
    聞天聲、徐少華等人跟著他出了東巖山莊,循著莊左一條寬闊的石板路,走了約有
一箭來遙,只見山麓間鋪著平整的十幾級石階,兩旁都是參天古柏、氣象森森!
    大家拾級走上石階,是一片廣大的石砌平台,迎面矗立一道石牌坊,上書《徐氏墓
園》四個擘窠大字。
    兩旁各有翁仲、石馬,看來極為宏偉!
    再上去,又有十幾級石階,登上石階,又是一片石砌平台,正中間放一張白石祭案,
案後矗立了一人高的墓碑。上書「江淮大俠徐公天華暨德配黃氏夫人之墓」,碑後是用
白石砌成的圓形墳墓。
    徐錦章辦事果然周到,他把徐少華母親黃夫人的墓地也遷來合葬了。
    「爹,娘……」
    徐少華急步奔了上去,跪到墳前,又淚如雨下。
    聞天聲也走到祭案後面,朝上拱手道:
    「二師兄、二師嫂,你們安息吧,少華年輕有為,前程遠大,二位在天之靈,可以
含笑告慰了。」
    拜罷,循著石砌墳墓,四周走了一圈。
    徐少華也經史琬、藍如風相勸,站了起來。
    徐錦章朝聞天聲、徐少華躬躬身道:
    「聞三老爺、少莊主、莊上四十六位遇害的人,還有一座大塋就在右首林中。」
    當下由他領路,朝右首一條石板路行去,相距不過二十來丈,一片松林果然矗立著
一座大家。墓碑上寫著:「雲龍山莊殉難同仁之墓」碑後還刻有四十六人的姓名。
    聞天聲、徐少華等人在家前行了禮。
    賈老二點著頭,朝徐錦章嘉許的道:
    「徐副總管辦事果然幹練,小老兒只當這次陪同少莊主回來,要重建家園,還得大
費周章,不料你全做好了。不但雲龍山莊恢復了舊觀,連老莊主的墓園,都營建得如此
堂皇,不用小老兒再費心了。」
    徐錦章連忙躬著身道:
    「總管誇獎,這是屬下份內之事,屬下能夠替少莊主稍盡棉薄,也是應該的。」
    徐少華轉過身,朝徐錦章撲的跪拜下去,說道:
    「錦章叔,你替爹、娘營建墳墓,真該謝謝你,請受我一拜。」
    徐錦章慌忙伸手把他扶起,說道:
    「少莊主千萬不可如此,小的擔受不起,小的從小受老莊主的大恩,這點事,是我
應該做的。」一面說道:
    「快中午了,聞三老爺、少莊主請回莊休息吧!」
    回轉雲龍山莊,聞天聲、徐少華等人一起回到書房落坐。
    賈老二是雲龍山莊的總管,自然要瞪解一下雲龍山莊的狀況,另外隨他來的王天榮、
王貴等四人,也要分派他們職司,因此沒有和大家回到書房裡來。
    聞天聲心中始終在哺咕著,據他估計,興建雲龍山莊和營建二師兄墓園,這兩處工
程都極為浩大,非五六萬兩銀子莫辦。
    何況雲龍山莊中一切擺設,盡皆恢復昔日舊觀,所費更是不貨。此人花如許巨款,
卻不肯出面,究是為什麼呢?
    自己和二師兄一起長大,二師兄交遊雖廣,但細數故交,沒有一個人能夠拿得出這
樣一筆巨款來,二師兄也並沒有一個有這樣深厚交情的人!
    柳飛絮眼看義父只是沉思未語,好像在想著心事一般,不覺問道:
    「乾爹,你老人家在想什麼呢?」
    聞天聲一手捻髯,啊了一聲,笑道:
    「沒什麼,為父只是在想……」
    底下的話還沒出口,只見賈老二和徐錦章兩人一起走了進來。
    賈老二朝徐少華拱拱手道:
    「少莊主,小老兒已分派了胡老四他們的工作,胡老四、余老六為莊上三十名莊了
的正副管帶,王老人為外管事,負責對外聯繫,壬老十為內管事,負責莊中一切事務,
不知少莊主認為是否妥當?」
    徐少華道:
    「我們莊上有這許多事嗎?」
    「怎麼沒有?」
    賈老二聳了下肩,說道:
    「少莊主要光大雲龍山莊,自然會和江湖上人接觸來往,那時事情就多了,王老八
擔任接待江湖朋友,那是游刃有餘。」
    徐少華道:
    「你是莊上的總管,一切由你安排就好。」
    史琬是個好動的人,她看午後天氣稍暖,就約柳飛絮一起走出書房,循著白石小徑,
朝東首園中走去。
    雲龍山莊的東園和後園相連,佔地數十畝,林木蔥鬱,當時一場大火,只焚燬了前
進莊院。花園中的亭台樓榭並未遭到波及,只須稍加修葺,就恢復舊觀了。
    兩位姑娘走近水謝,只見一片梅林,紅白相間,清香沁人!
    史琬拉著柳飛絮的手,叫道:
    「柳姐姐,我們到水閣裡去!」
    快步走上曲折石橋,目光抬處,瞥見水謝右側,似有人影一閃而沒!
    史琬輕咦道:
    「柳姐姐,你看到沒有,水謝右側,好像有人,閃得好快!」
    柳飛絮道:
    「我怎麼沒有看到?」
    史琬催道:
    「快走,我們過去瞧瞧!」
    柳飛絮道:
    「可能是莊上的人,看到我們過來,就避開了。」
    史琬道:
    「不,這人身法極快,我連他身形都沒看清楚,莊丁們哪有這樣身手?」
    迥橋九曲,等她們走入水謝,哪裡還有人影?
    史琬兀是不信,因為水謝只有一南一北兩橋相通,除了自己兩人過來的南端,另一
端曲折通往北首一座假山,一目瞭然,也沒看到半個人影!
    她拉著柳飛絮,在水榭外面,走廊上繞欄一圈,依然不見有人,不覺哼道:
    「方纔就在這裡,明明看到人影閃動,青天白日,難不成會是鬼影子?」
    柳飛絮目光流動,忽然看到走廊牆下,有人用木炭畫了一段枯竹,這一瞬間,她陡
然如遇鬼魅一般!身軀猛地一震,似是驚怖欲絕,手足冰冷,掌心立時沁出冷汗來!
    史琬拉著她的手,只覺突然之間,柳姐姐的手冰涼如鐵,還起了一陣輕微的顫抖,
急忙回頭看去,果見她臉色蒼白,連嘴唇都失去了血色!不覺問道:
    「柳姐姐,你怎麼了?」
    「沒什麼?」柳飛絮勉強笑道:
    「我只是身上覺得有些冷!」
    史琬道:
    「你臉色也不大對,大概是衣服穿少了,那就快些回去吧!」
    柳飛絮點點頭,兩人就循著原路回轉書房。
    史琬道:
    「柳姐姐,你還是回房去憩一會吧,我陪你去。」
    柳飛絮道:
    「不用了,我自己去憩一會就好。」
    說完,獨自往後進走去。
    史琬正待進去,只見藍如風瀟灑的從裡面走出,一見面就問道:
    「你和柳姐姐到哪裡去了?」
    史琬道:
    「我們到後園去玩。」
    藍如風道:
    「柳姐姐呢?」
    史琬道:
    「她身子不舒服,回房休息去了。」
    接著問道:
    「你不是和大哥在下棋嗎,怎麼一個人出來了?」
    藍如風道:
    「剛才賈老二和徐副總管兩人,拿著兩大本帳薄,要跟大哥報告莊上的開支,我沒
事可做,才溜出來的。」
    史琬忽然低啊一聲,說道:
    「剛才我們在水樹發現了一件事,我明明看到有一個人影在水樹走廊上一閃而沒,
身法極快,等我們趕去,連鬼影子也沒有。」
    藍如風道:
    「那一定是從另一頭走了。」
    史琬道:
    「水榭是在水中央,四面環水,離對岸少說也有五丈來寬,只有一南一北兩座橋。
我們是從南端過去的,北首對岸是一片草坪,接連假山,他從北首橋上過去,最快也掠
不到假山,怎麼會不見人影的?」
    藍如風道:
    「柳姐姐也看到了?」
    「沒有。」史琬道:
    「是我看到的。」
    藍如風笑道:
    「那是你一時眼花,看到了樹影子,當作人了。」
    史琬氣道:
    「我怎麼會眼花?大白天,我會把樹影子當作人?那麼夜裡還能走路?何況那裡根
本沒有樹影子。」
    藍如風道:
    「你說你看到的人影,身法比我們還快了?」
    史琬道:
    「我沒看清楚,至少我們趕到水謝,已經不見了,如果他從北首橋上過去,越過草
坪,躲入假山,這份身法,就比我們快得多了。」
    藍如風道:
    「你們當時為什麼不到假山去查看呢?」
    史琬道:
    「就是因為柳姐姐突然手足冰冷,身子不舒服了,我們才回來的。」
    藍如風問道:
    「柳姐姐好好的人,怎麼會突然不舒服的呢?」
    「誰知道?」史琬道:
    「我看她臉色蒼白,連嘴唇都沒有一點血色,手足冰冷,身子也起了輕微的顫抖,
我問她哪裡不舒服,她說身子發冷,我只好送她回來。」
    藍如風突然心中一動,問道:
    「她有沒有看到人?」
    史琬道:
    「你怎麼啦?跟賈老二一樣嚕唆,我不是告訴你,她沒注意,只有我看到嗎?」
    「對不起!」藍如風陪著笑道:
    「小弟只是隨便問問而已!」
    史琬道:
    「你說,我看到的會不會是什麼人?」
    藍如風道:
    「既然你看到的是人影,那自然是人了。」
    史琬哼道:
    「這人大白天居然敢到雲龍山莊來踩盤!」
    藍如風道:
    「你不是說他身法很高明嗎?後園又沒人住。」
    史琬道:
    「下次再給我遇上,看他還往哪裡跑?」
    藍如風悄聲問道:
    「三哥想不想找他?」
    史琬道:
    「現在去找他,還找得到?」
    藍如風道:
    「不是現在。」
    史琬目光一注,問道:
    「那是什麼時候?」
    「今晚二更。」藍如風湊上一步,壓低聲音道:
    「此人既然敢在大白天進入莊裡來踩盤,晚上可能還會來。」
    「你說的不錯!」史琬喜道:
    「我們……」
    「噓!」藍如風噓了一聲,悄聲道:
    「你別告訴大哥!」
    史琬點頭道:
    「好,就是我們兩個人知道。」
    剛說到這裡,只見賈老二和徐錦章兩人一前一後從書房走出。
    史琬望著他後形,說道:
    「你瞧,賈老二忙得好像連喝酒的時間都沒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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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9 12:05:46 |只看該作者
賈老二回頭道:
    「史公子說對了,小老兒給徐副總管拉來拉去的,連腳都沒有停過呢!」
    兩人回進書房,徐少華抬頭看到兩人,問道:
    「你們到哪裡去了?」
    史琬道:
    「就在附近走走。」
    徐少華道:
    「你們從東園一直過去,就通往後花園,可以到後花園去走走。」
    史琬道:
    「我們已經去過了……」
    藍如風急忙用「傳音入密」和她說道:
    「不可告訴他。」
    晚餐之後,大家在書房坐了一回,就各自回房。
    藍如風和史琬暗暗遞了一個眼色,史琬朝他點了下頭,才進入房去。
    兩人心裡有事,自然不敢躺下去,吹熄燈火,就在黑暗的房裡坐著等候時間,好不
容易挨到二更光景,史琬和藍如風悄悄推開後窗,穿窗而出,再回身輕輕推上窗門。相
互打了個手勢,正待縱身掠起,瞥見屋脊上似有人影閃動,已經越過東首一重房屋!
    兩人急忙跟蹤躍起,掠到東首屋上,舉目看去,果見一條黑影掩掩藏藏的似向書房
方向掠去。因相距較遠,看不清對方面目身材,只是一條黑影而已!
    史琬、藍如風兩人原約好到後園水榭去的,如今莊上發現了夜行人,自然要追上去
瞧瞧,此人到書房去,有何企圖?何況到後園水榭去,也要從書房經過的。
    兩人相互打了一個手勢,就遠遠尾隨著前面黑影,一路躲躲閃閃的從第二進來至前
進,再越過一道高牆,就是東首院落。
    前面黑影一路行來,並未稍停,在經過書房前面的時候,顯得特別小心,藉著花木
掩護,悄悄閃進東園!
    後面兩人先前還以為他意圖對大哥不利,如今看他輕悄的掩過書房,朝園中行去,
兩人對望了一眼,依然暗暗尾隨下去。
    入夜後的花園,因林木蔥鬱,更見幽暗。
    兩人怕被對方走失了,暗暗加緊腳步,和前面黑影稍稍拉近距離,只是不敢逼得太
近,還是保持了七八丈遠近,以防被他發覺。
    史琬發現這條路,正是自己和柳飛絮日間經過的路徑,是往水榭去的,心中暗暗覺
得奇怪,一面悄聲說道:
    「再過去就是水榭了!」
    藍如風道:
    「這人大概就是你白天看到的那人了。」
    現在已經漸漸接近水樹!
    半輪明月斜掛天空,淡淡清光,照在瀲灩水波之上,就比樹林間要明亮得多了!
    前面那黑影走近回欄曲折的橋頭,忽然腳下一停,回頭往身後望來。
    後面兩人因此處已面臨池水,四面沒有樹林可資掩蔽,只好留在一片梅林之中,蹲
下身子,凝足目力望去。
    前面黑影這一回頭看來,兩人正好凝目望去,自可隱約看到他的面貌,這一瞬間,
兩人幾乎輕咦出聲,心中不約而同的暗道:
    「會是她!」
    她,竟會是推說身子不舒服,連晚餐都沒有吃的柳飛絮!
    她一個人,深更半夜,躲躲閃閃的到水樹來做什麼呢?
    史琬攢攢眉頭,忍不住低聲道:
    「柳姐姐難道有什麼圖謀不成?」
    藍如風道:
    「不會的,也許她白天也看到了,所以和我們一樣,想來探個究竟的。」
    他們說話之時,柳飛絮已經越過九曲橋,走到水榭迴廊上,她一手掠掠披肩長髮,
緩緩的靠近欄杆,一手扶欄,仰臉看著月色。
    藍如風輕咦道:
    「她好像在等人!」
    史琬輕聲道:
    「她等什麼人呢?」
    藍如風道:
    「我們看下去就知道了。」
    這樣足足等了一盞熱茶工夫,柳飛絮依然憑欄而立,沒有走動。
    史琬漸感不耐,低聲道:
    「柳姐姐到底做什麼來的?這要等到幾時去?」
    藍如風輕輕扯了她一下衣袖,說道:
    「快看!」
    史琬急忙定睛瞧去,這一瞬間,水榭迴廊上不知何時已多了鬼魅似的人影!
    這人一身黑衣,連頭臉都包著黑布,只露出兩個眼孔,他出現在柳飛絮身後不過一
丈來遠,柳飛絮似是絲毫未覺。
    史琬睜大雙目,問道:
    「這人從哪裡來的?」
    藍如風道:
    「我也沒有看清楚,只見黑影一晃,柳姐姐身後就多了一個人……」
    史琬緊張的道:
    「柳姐姐好像還不知道呢,我們要不要向她示警?」
    藍如風道:
    「不可出聲,且看下去再說。」
    柳飛絮雖然憑欄站立,但她選擇的角度很好,不論從她左邊或右邊過來,她都可以
看得到。
    但她沒想到黑衣人會無聲無息的從她身後出現,因此她竟然一無所覺,悄立如故。
    那黑衣人似是並無偷襲之意,站了一會,眼看柳飛絮猶未發現自己,不覺發出低沉
的一聲陰笑!
    柳飛絮笑聲入耳,身子如遭雷殛,陡地一顫,急急向左閃出,疾退了兩步,才倏然
轉過身去。
    那黑衣人森笑道:
    「柳飛絮,不用驚慌,我著是要偷襲你,此時你早已躺下來了。」
    柳飛絮道:
    「你要怎樣?」
    黑衣人道:
    「我就是為你來的,你跟我走,還是要我把你擒回去?」
    柳飛絮道:
    「我為什麼要跟你走?」
    黑衣人咯咯乾笑道:
    「你欺師滅祖,吃裡扒外,難道不該跟我回去領罪嗎?」
    柳飛絮不自覺的後退了一步,說道:
    「我已經離開,不再是殘缺門的人了,自然不用隨你回去,你們也不用再來糾纏我
了!」
    「你說得倒是輕鬆!」
    黑衣人森笑道:
    「本門規矩,一入本門,終身不得背叛,就是做了鬼,也是本門的精靈,我奉命要
把你帶回去,你非跟我走不可,怎能說是糾纏?」
    柳飛絮道:
    「我不會跟你走的。」
    黑衣人道:
    「柳飛絮,你還想和我頑抗嗎?」
    柳飛絮道:
    「我已經別無選擇。」
    隱身對岸梅林中的兩人因距離水樹已遠,聽不到兩人在說些什麼,但看情形,柳飛
絮和黑衣人似在爭論著什麼?
    史琬道:
    「看他們好像要動手了呢,我們怎麼辦呢?」
    藍如風道:
    「這水榭只有南北兩座橋可通,你守住這裡,我繞到北首去,不論他和柳姐姐動不
動手,今晚都要截住他。」
    史琬點頭道:
    「對,今晚非截住他不可!」
    藍如風站起身,沿著池塘從梅林中悄悄朝北首繞行過去,就在她穿行梅林之際,身
後悄無聲息襲來一縷指風!
    藍如風驟不及防,但覺腰上一麻,就已失去知覺!
    黑衣人聽柳飛絮說出「別無選擇」,不覺怒哼一聲道:
    「好個賤人,本座只是不想難為你,才好言相勸,你敢對本座這樣說話?」
    柳飛絮午後看到水榭牆腳有人用木炭畫的一段枯竹,心知是殘缺門刑堂派來的人。
她不想累及義父,也不想驚動任何人,才一個人單獨來赴約的。
    殘缺門對付叛離的人,手段極為殘酷,今晚她敢毅然單獨前來,自然已抱了必死之
心!
    除死無大難,她已經沒有什麼可怕的了,右手緊握貼身藏的短劍,冷笑道:
    「我說過我已經不是殘缺門的人了,殘缺門還能管得著我嗎?你總該知道這裡是什
麼地方吧?驚動了人,你未必走得脫,依我相勸,你還是及早離去的好。」
    「好個賤人,本座既然敢來,豈會沒有準備?」黑衣人發出咯咯森笑,說道:
    「你知道這座雲龍山莊是什麼人建的?」
    柳飛絮聽得心頭一沉,腳下不覺又後退了一步,問道:
    「難不成會是殘缺門的人建造的?」
    黑衣人森笑道:
    「你說對了!」
    右手疾然一翻,朝柳飛絮肩頭抓來。
    柳飛絮早就提防著他,一看對方出手抓來,身形迅快斜退半步,右手抬處,鏘然發
劍,寒光一閃,手中已多了一柄兩尺長的短劍,劍尖隨著出鞘已斜削出去。
    黑衣人嘿然道:
    「小賤人,你真敢對本座動手!」
    右手再翻,伸縮之間,已避開柳飛絮的劍勢,從她腕底探指反抓過來。
    柳飛絮毫不怠慢,自己手上有劍,對方只是徒手施展擒拿手法,心頭自然並不感到
威脅。口中哼了一聲,右手搖處,短劍接連疾劃而出,使得劍光繽紛,護住全身。
    黑衣人厲笑道:
    「小賤人,看你在本座手下,能走得出幾招?」
    他雙手齊發,五指箕張如爪,忽抓忽劈,記記都取關節穴道,對柳飛絮手上短劍居
然視若無睹,著著逼上。
    幾招下來,柳飛絮才發現對方擒拿手法精炒無比,自己根本一記也削不上他!
    不,明明看他抓來,但等到短劍削出,偏偏會削了個空,對方手爪卻往往在自己削
空之際,乘虛抓來,回劍不及,自然只好後退。
    就這樣三招之中,就有一步被逼得非後退不可,所好這遇廊是繞著六角形的水樹四
週一圍,她雖在不住後退,卻不虞沒有退路。
    黑衣人似是怒極,雙手突然加緊施為,左掌右爪,全力搶攻。
    柳飛絮短劍飛灑,又和他拆解了三招,這三招竟被他接連逼退了三步,第四招再也
來不及化解。
    被黑衣人一掌切下,擊在右腕之上,但覺骨痛若折,口中發出一聲驚啊,短劍也隨
著脫手。
    黑衣人沉嘿一聲,右手五指一落,抓住柳飛絮左肩,左手隨著連點了她三處穴道。
    史琬醒來,天色已經大亮。她雙目乍睜,發現自己安安穩穩的躺在床上,心中不禁
大奇,急忙用手揉揉眼睛,翻身坐起,原來自己身上雖然蓋著棉被,卻是和衣躺下,衣
衫未脫,一手撩開帳子,跨下木床,只見長劍也好好的掛在床頭。
    她心中不禁有些迷糊!
    昨晚二更,自己和藍如風相約去後園水樹,發現柳飛絮先去水榭,後來她身後忽然
出現了一個蒙面黑衣人,兩人好像爭執起來。
    自己和藍如風商量決定,由藍如風繞去北首,自己守住南首,分頭由九曲橋過去截
住黑衣人。
    藍如風走後,自己也正待往南端橋上走去……
    後來……
    她竟然想不起如何了?
    自己怎麼會回到房裡,和衣睡下的呢?
    不對!史琬越想越覺得溪蹺,急急開出門,走到藍如風房門口,舉手敲了兩下,叫
道:
    「藍四弟,你起來了嗎?」
    房內沒人答應。
    她心頭更急。奔到大哥房門口,伸手一推,房門呀然開啟,大哥並不在房中,敢情
已經起來了。
    再急忙奔到聞天聲房門口,叫了聲:「聞怕父。」
    房中也沒人答應,再伸手一推,房門也只是虛掩著,應手而啟,聞天聲也起身了。
    「他們一定在書房裡了!」
    史琬三腳兩步的奔下樓去,從第二進長廊急步奔到前進,奔出月洞門,一路奔向書
房。快到書房門口,差點和一個人撞上!
    那人急忙身形一閃,口中嘻的笑道:
    「史公子,你早,啊,瞧你急匆匆的,若不是小老兒閃避得快,不就撞上了嗎?」
    一聽聲音,就知是賈老二了!
    史琬急忙問道:
    「賈老二,聞伯父和大哥在不在書房裡?」
    「在、在!」賈老二連連點頭道:
    「聞三老爺和少莊主正在用早餐呢……」
    話聲未落,史琬已經像一陣風般往書房奔了進去。跨進右首一間起居室,聞天聲和
徐少華果然正在吃著早點。
    聞天聲抬頭道:
    「史姑娘來了,快坐下來一起……」
    史琬奔得有些喘息,沒待聞天聲說完,就道:
    「聞伯父、大哥,柳姐姐和藍四弟只怕出事了!」
    聞天聲聽得一怔,放下筷道:
    「史姑娘、你說什麼?飛絮和藍小兄弟出事了?他們……發生了什麼事?」
    徐少華一聽兩人出事,也不由得放下了碗筷,目光朝史琬投來!
    史琬吁了口氣,說道:
    「我醒來發現和衣睡在床上,就覺得奇怪,昨晚我和四弟明明一起到後園水樹去的。
柳姐姐在水榭和一個蒙面黑衣人起了爭執,我和四弟約定分頭上橋去截黑衣人的,不知
怎麼會睡在床上的。我越想越不對,去敲四弟房門,沒人答應,聞伯父和大哥房裡沒人,
我想你們一定都起來了,所以才趕來的。」
    她因心頭發急,話就說得又急又快,聞天聲、徐少華自然聽得沒頭沒腦的!
    聞天聲一手捋鬚,說道:
    「史姑娘,你先靜一靜,此事好像不大尋常,你把經過情形說得詳細一點。」
    史琬也覺得自己說得太快了,她經過這一陣工夫,心情稍稍平復,這就把昨日午後
自己和柳飛絮逛到水榭附近。自己如何發現一個人影在走廊上一閃而沒,當時只有自己
一人看到,後來和柳飛絮一同到水榭去找。
    柳飛絮突然手腳冰冷,臉色發白,身上起了輕微的顫抖,自己問她怎麼了?她只說
身上有些冷……」
    「慢點!」聞天聲問道:
    「你們在水榭走廊上,可曾看到什麼嗎?」
    「沒有呀!走廊上什麼也沒有。」
    史琬接下去就從自己兩人回來之後,自己在書房門口遇到藍如風、就把水榭看到人
影的事告訴了他。藍如風說:「此人說不定還會回到水榭去,就約自己夜晚二更去水榭
瞧瞧……」
    徐少華道:
    「你們怎麼不告訴我呢?」
    史琬道:
    「這是藍四弟說的,暫時先不要告訴你。」
    徐少華道:
    「後來呢?」
    史琬再把自己和藍如風昨晚同去水榭的情形,以及自己醒來,發現睡在床上,詳細
說了一遍。
    「會有這等事?」
    聞天聲沉吟道:
    「他們擄去柳飛絮和藍小弟,照理說,你也已落到他們手中,何以又要把你送回臥
室來呢?」
    史琬道:
    「我也不知道。」
    「走!」聞天聲站起身來道:
    「我們先去樓上瞧瞧!」
    徐少華道:
    「賈總管呢?叫他一起去。」
    正說之間,賈老二已像大馬猴似的走了進來,說道:
    「少莊主要小老兒一起上哪裡去?」
    徐少華道:
    「你來得正好,咱們這裡,昨晚出了事!」
    「出了事?」賈老二霎著眼睛,楞楞的問道:
    「出了什麼事兒?」
    徐少華道:
    「柳姐姐和藍四弟昨晚被人擄去了!」
    賈老二道:
    「是誰把他們擄去的?」
    史琬氣道:
    「我們知道誰擄去的,還會呆在這裡?」
    「那……那……」賈老二搔搔頭皮,尷尬的笑道:
    「這是聽誰說的,小老兒怎麼一點也不知道?」
    史琬哼道:
    「你除了喝酒,還會知道什麼?」
    「是,是!」賈老二問道:
    「那……你們要去哪裡?」
    史琬沒好氣的道:
    「你跟我們走就是了。」
    四人回到第二進的樓上,柳飛絮和藍如風的房門還緊閉著。現在已經知道兩人被擄
去,就不用再叫門了。
    聞天聲走在前面,伸手抵著房門,掌力微吐,門閂「喀」的一聲折斷,房門應手而
啟,舉步走入。
    柳飛絮的床上果然沒有睡過,後窗也虛掩著,果如史琬所說。
    聞天聲率同大家一起退出,再去藍如風房中,情形也和柳飛絮房中一樣,顯見昨晚
出去了沒有回來。
    賈老二聳著肩道:
    「到底他們是怎麼失蹤的?」
    徐少華道:
    「是昨晚他們到水樹去,被人擄走的。」
    聞天聲跨出房門,又走人史琬的房間,仔細察看了一陣,後窗關得好好的,(窗房
都是直閂,人在外面也可以閂上)看不出一絲跡象來。
    聞天聲道:
    「我們到後園去。」
    大家下了樓,由史琬領路,依然從第一進東院,經書房進入東首小園,再折入後園,
走的是昨晚他們行經之路。(後園當然也可以從後進進去)
    路上,徐少華就把史琬說的經過,詳細告訴了賈者二。
    賈老二驚詫的道:
    「這還得了?咱們莊上昨晚居然有人潛入,這人膽子可真不小!」
    史琬哼道:
    「這人一定有幾個羽黨,哼,給我遇上,我不剁下他一雙手來才怪!」
    她是女孩兒家,被人家抱著回來,心頭自然極為氣憤!
    一會工夫,就已走到昨天午後她和柳飛絮行經之處,就指點著說自己在何處看到人
影,走上水樹迎廊,又指點著說柳飛絮如何感到身子發冷。
    聞天聲是老江湖,觀察得十分仔細,他發現水榭一處牆角上,似有極淡的一段黑影,
經人抹去。心裡暗暗點頭,忖道:
    「飛絮極可能是看到什麼記號,晚上才找來的。」
    接著史琬又指點著昨晚柳飛絮在這裡憑欄而立,好像在等人,後來蒙面黑衣人在她
身後不遠現身。
    聞天聲等人仔細察看了一遍,並沒找到絲毫遺留的痕跡。於是再由史琬領著三人回
到自己和藍如風隱身之處,藍如風如何穿行梅林,朝北首繞去。
    自己也悄悄出林,正待往南首橋上行去,後來就不知道了……
    大家依照著她所指點的一一仔細察看了一遍,也依然一無所獲!
    再從水榭北首的假山前面經九曲石橋,回到水榭,大家已經走得累了,賈老二推開
水榭兩扇雕花長門,請大家入內休息。
    六角水榭,裡面相當寬敞,中間是一張大圓桌,圍著十二把坐椅,中間有六扇屏風
門,門內是狹厭的儲藏室。
    水榭雖已長久無人在此宴集,卻依然打掃得十分乾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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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9 12:06:46 |只看該作者
第36章
    大家落坐之後,沒有多久,副總管徐錦章已聽說聞天聲等人來了水榭,匆匆趕來,
身後還跟著一名莊丁,提著茶壺走入,給每人倒了一盅茶,才行退出。
    徐錦章抱著拳道:
    「小的聽說聞三老爺、少莊主、史公子一早到水榭來賞梅,小的特地趕來……」
    聞天聲沒待他說完,就抬頭問道:
    「徐副總管,這後園咱們可曾經常有人來巡邏?」
    徐錦章道:
    「這裡因為沒有住人,所以並沒有派人巡邏,但有一個園丁老章,負責園裡的打掃
工作,他就住在園裡。」
    聞天聲道:
    「老章人呢,你去叫他來。」
    徐錦章答應一聲,立即退了出去。
    不多一回,他領著一個頭髮捲曲蓬鬆的彎腰老頭走了進來,一面指著聞天聲等人說
道:
    「這是聞三老爺、這位是少莊主、這是史公子、這是咱們莊裡的賈總管。」一面朝
聞天聲抱抱拳道:
    「聞三老爺,他就是管理後園的老章。」
    老章連連躬著身道:
    「小的見過聞三老爺、少莊主、史公子、賈總管。」
    聞天聲看他年紀少說已有五十六七,說話之時,眼往下視,連頭也不敢抬,一副莊
稼人模樣,這就問道:
    「老章,這裡都是你打掃的?」
    老章應了聲「是」。
    聞天聲又道:
    「你住在哪裡?」
    老章道:
    「小的住在前面的小屋裡。」
    聞天聲又道:
    「園裡平常有沒有人進出?」
    「沒有。」老章還是低著頭道:
    「這裡從來也沒有人進來過。」
    聞天聲道:
    「昨晚二更以後,你可曾聽到什麼聲音沒有?」
    「沒有。」老章道:
    「小的天沒黑就到廚房裡去吃晚飯,飯後就入睡了,每天都是如此,二更以後,小
的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聞天聲點頭道:
    「好,你下去。」
    老章應了聲「是」,又躬躬身,才舉步退出。
    徐錦章朝賈老二悄悄問道:
    「賈總管,昨晚這裡有什麼事嗎?」
    賈老二道:
    「柳姑娘和藍公子昨晚在水榭附近遭人擄去了。」
    徐錦章啊道:
    「真的,那是什麼人劫持去的呢?」
    賈老二哼道:
    「你問我,我又去問誰?」
    徐錦章朝聞天聲拱著手惶恐的道:
    「這是小的疏忽,總以為後園又沒住人,用不著巡邏,才會發生這種事,小的真該
死!」
    聞天聲哼道:
    「你派幾個莊丁巡邏,就不會發生什麼事了?柳飛絮和藍小兄弟的一身武功,至少
也比幾個莊丁強上十倍!」
    「是,是」徐錦章不敢多說,只是應著「是」。
    聞天聲問道:
    「咱們莊上的房屋,落成不久,你怎麼會找老章這樣一個老人來看園的。」
    徐錦章道:
    「那是因為老章從前一直也是替人家看園的,對園藝很在行,為人也十分勤快,所
以小的才叫他來的。」
    聞天聲點點頭,沒有再說。
    史琬叫道:
    「賈老二,你說怎麼辦呢?」
    賈老二道:
    「史公子是說柳姑娘、藍公子嗎?」
    史琬氣道:
    「我不同他們,還會問什麼?」
    賈者二道:
    「這裡大家都勘察過了,對方連一點跡象都沒有留下,那就是一點線索也沒有了。」
    史琬道:
    「你平日不是詭計多端的嗎?沒有線索,也要想辦法呀!」
    賈老二朝她苦澀的笑道:
    「這叫小老兒到哪裡去找?」
    聞天聲一手撚鬚,沉吟道:
    「對方雖然把飛絮和藍小兄弟擄去,但依老夫看來,目前還不至於有什麼危險,人
當然要救,最傷腦筋的是目前一點線索也沒有,咱們總不能毫無目的的到處去找……」
    徐少華道:
    「那怎麼辦?」
    聞天聲道:
    「這不是著急的事,且讓為師仔細想想!」
    賈老二在旁道:
    「聞三老爺說得極是,咱們總不能到處去亂闖。」
    聞天聲站起身道:
    「走吧,咱們回去再說。」
    徐少華,史琬因聞天聲這麼說了,自然不敢多說,大家跟著他回轉書房。
    晌午時光,書房右首的小膳廳裡已經擺上酒菜。
    這一餐只有聞天聲、徐少華、史琬和賈老二四人,坐下之後,賈老二取過酒壺,給
聞天聲面前斟上了酒,然後又給徐少華、史琬斟酒。
    徐少華把手往杯上一蓋,說道:
    「我不喝。」
    史碗也道:
    「我也不喝。」
    賈老二聳聳肩,嘻的笑道:
    「那就聞三老爺和小老兒兩個人喝了。」說罷,在自己面前斟滿了一杯,舉杯道:
    「聞三老爺,小老兒敬你。」
    聞天聲看了他一眼,含笑道:
    「賈總管和聞某也客氣起來了。」
    舉杯和他乾了一杯。
    賈老二又給他斟滿了酒,自己也斟了一杯。
    聞天聲道:
    「賈總管,你怎的不按規矩來?」
    賈老二一怔道:
    「小老兒怎麼沒按規矩了?」
    聞天聲道:
    「咱們在長安居就講好了的,老夫喝一杯,你就得喝三杯,怎麼喝了一杯,就停下
來了?」
    「哦!嘻嘻!」
    賈者二又聳了下肩,笑道:
    「小老兒幾時停了?小老兒只是看聞三老爺杯子空了,先給你老斟滿了酒再喝。」
    說完,果然一口把杯中的酒喝乾,再斟,再喝,又連於了兩杯。
    聞天聲含笑道:
    「現在老夫要干第二杯了。」
    說罷,又舉杯一飲而盡。
    賈老二手捧銀壺,給他斟滿了酒,自己又陪了三杯。
    徐少華眼看師傅忽然和賈老二對喝起酒來,心中雖覺奇怪,但繼而一想,也許是師
傅因柳姐姐和藍四弟二人被人擄走,又毫無線索可找,心頭悶悶不樂,才借酒澆愁。自
己當然不好勸阻,當然就和史琬一起裝了一碗飯先吃了起來。
    聞天聲和賈老二連干了十杯,賈老二沒有二話,連陪了他三十杯。
    聞天聲已經有了幾分酒意,停杯道:
    「夠了,老夫不能再喝了,賈總管,你自己一個人喝吧!」
    「小老幾也不喝了。——
    賈老二道:
    「白天比不得晚上,小老兒忝為總管,還要辦事,喝醉了,豈不讓大家笑話,以後
莊上的人,喝醉酒誤事,小老兒還能管束他們嗎?」
    史琬哼道:
    「瞧不出你賈老二真的當上總管,就像總管的樣子了!」
    飯後、聞天聲因多喝了幾杯,就要回房休息。徐少華眼看師傅已有幾分酒意,就陪
著師傅上樓。
    回到書房,史琬因柳飛絮、藍如風遭人劫持,要如何營救,還沒得到結論,仍然留
在書房裡。看到大哥走入,急忙迎著說道:
    「大哥,聞伯父是不是喝醉了?你看我們該怎麼辦?」
    徐少華道:
    「師傅喝這點酒,還不至於醉,只是上去稍事休息,他老人家曾說,關於救人之
事……」這裡既然找不到絲毫端倪,目前只有一個希望,先去查查徐州城裡,近日可有
形跡可疑的江湖人物?」
    史琬道:
    「那就快些走了。」
    徐少華笑道:
    「偌大的徐州城,我們兩人去了,到哪裡去查問?」
    史琬道:
    「那要誰去?」
    徐少華道:
    「徐州是我們淮揚派的地方,師傅人頭較熟,自然是師傅去了。」
    史琬心想:
    「聞伯父至少已有三四分酒意,要休息到什麼時候下來?」
    徐少華道:
    「師傅只要躺一會就會下來,你上去把長劍取來,我們就在書房裡等他老人家。」
    史琬點點頭,匆匆上樓,取了長劍,回到書房。
    徐少華忽以「傳音入密」說道:
    「你記著,待回咱們要出門之前,你就要問愚兄怎麼不帶兵刃?愚兄從身邊取出短
劍來,你就要驚奇的問我,這是什麼劍?千萬不可忘記。」
    史琬聽得心裡暗暗奇怪,要待問活!
    徐少華仍以「傳音入密」說道:
    「你只要照我說的問就好,此時不用多問。」
    史琬看他這麼說了,只好點了點頭。
    兩人坐了一回,依然不見聞天聲下來。
    史琬是個急性子的人,心裡有事,等得已是不耐,聞天聲是大哥的師傅,又不好去
催,若是換了旁人,她早就忍不住上樓去把他叫醒了。
    這樣又等了大半個時辰,聞天聲才從外走入。
    史琬站起身道:
    「大哥,聞伯父下來了,我們是不是該走了?」
    聞天聲含笑道:
    「老夫方才多喝了幾杯,小睡片刻,史姑娘大概等久了。」
    史琬只好說:「沒關係。」
    正說之間,賈老二也走了進來。
    聞天聲道:
    「賈總管來得正好,咱們準備去徐州城裡看看,你留在莊上,不用去了。」
    賈老二愕然道:
    「聞三老爺到城裡去有什麼事?」
    聞天聲道:
    「飛絮和藍小兄弟被人擄去,莊上找不到一點線索,老夫想帶他們到城裡去看看,
近日可有礙眼的江湖人物在城裡逗留?昨晚莊上出了事,今晚要特別小心,賊黨可能還
會再來?徐副總管武功平平,有你留在這裡,萬一有事,也足可應付了。」
    「是,是。」賈老二聳著肩道:
    「你老吩咐,小老兒就留在莊上好了。」
    聞天聲道:
    「咱們那就走吧!」
    史琬提起長劍,忽然叫道:
    「大哥,你怎麼不帶劍呢,萬一遇上賊人,動起手來……」
    徐少華沒待她說下去,微微一笑,從身邊取出一柄八寸長的短劍,說道:
    「愚兄兵刃就在身上。」
    史琬驚奇的輕咦道:
    「這柄短劍,我怎麼沒有見過呢?」
    徐少華笑道:
    「愚兄很少使它,你自然沒有見過了。」
    史琬轉臉問道:
    「賈老二,你見過沒有?」
    賈老二目中神光閃動,聳著肩,陪笑道:
    「史公子沒見過,小老兒自然也沒見過了,據小老兒看,這柄大概就是傳說中的秋
水寒了。」
    史琬道:
    「這樣短的劍,有什麼用?」
    聞天聲一手捻髯,微微頷首,說道:
    「賈總管說得不錯,它就是秋水寒,是二師兄無意中得來的。只是此劍鋒芒雖利,
若非練成上乘劍術,無法使用,少華劍上造詣還不到使它的火候,所以一直沒有用過,
這幾天老夫傳了他幾招匕首的使法,帶上它防身就夠了。」
    賈老二點著頭道:
    「少莊主再有十年時間,劍上造詣就差不多了。」接著啊道:
    「小老幾去叫人給聞三老爺、少莊主、史公子三位備馬。」
    聞天聲道:
    「不用了,咱們還是走路的好。」
    一面叮嚀道:
    「賈總管今晚要小心戒備才好。」
    賈老二笑道:
    「聞三老爺放心,小老兒自會小心的!」
    史琬哼道:
    「你少灌些黃湯!」
    三人行出雲龍山莊,走了一段路、徐少華回頭看去,不見有人,不覺驚怒的道:
    「師傅,此人果然是假扮的!」
    史琬驚奇的道:
    「大哥,你說什麼人是假扮的?」
    徐少華道:
    「賈老二。」
    史琬駭然道:
    「賈老二是假扮的?那麼真的賈老二呢?」
    「目前還不知道,」徐少華道:
    「師傅,你老人家怎麼會發現的呢?」
    聞天聲撚鬚笑道:
    「你想想看,賈老二以前怎樣稱呼為師的?」
    徐少華道:
    「好像一直都叫你老人家馬陵先生。」
    「不錯。」聞天聲道:
    「咱們回到莊上的第二天,他就叫為師聞三老爺,當時為師也並不意,因為從前莊
上的人都是這樣稱呼為師的。但昨晚飛絮和藍小兄弟失蹤之後,為師仔細觀察徐錦章,
偶然發現賈老二說話時的舉動,似乎不大自然。不覺稍加注意,就越看越不對了,因此
為師在中午喝酒時故意說出為師和他約定以一比三的規矩,他果然毫無異議就一直以三
杯陪為師一杯,為師才確定他不是真的賈老二了。」
    史琬問道:
    「大哥臨出門前,要我問你短劍,那又是為什麼呢?」
    徐少華道:
    「秋水寒是賈老二送給愚兄的,他居然會說沒見過,不是更證明他是假的了?」
    史琬道:
    「不知賈老二怎麼了,會不會被他害死了?」
    徐少華道:
    「應該不會,賈老二一身武功,極為高明,不可能遇害……」
    史琬道:
    「聞伯父,這假賈老二一定是賊人一黨,柳姐姐和藍四弟的失蹤,只要問他就知道
了,我們這就趕回去,把他拿下來就好了。」
    聞天聲含笑道:
    「不,目前還不是時候。」
    史琬道:
    「那……我們現在要去哪裡呢?」
    聞天聲道:
    「你們跟老夫人城,先到榮花樓好好的吃一頓再說。」
    榮花樓是徐州府最有名的酒樓。
    此時正當上燈時分,樓上樓下,早已高朋滿座,刀勺齊鳴,人聲鼎沸,還雜以絲竹
清唱之聲,隨風飄送!
    聞天聲等三人上得樓來,只見五間樓面差不多已有九成座頭。
    早有一名夥計站在樓梯口,迎著連連哈腰道:
    「客官三位,請到裡面來。」他趨前一步,走在前面,把三人領到一張桌旁,陪著
笑道:
    「三位就在這裡請坐吧?」
    這張桌上,已經坐了一個面帶病容的瘦小老頭,桌上除了一盤滷水花生之外,已有
五六個酒罐。
    那小老頭剝著花生下酒,卻旁若無人,從聞天聲等三人走近、落坐,他始終連看也
沒看上一眼。
    聞天聲點了酒菜,夥計退去之後,那老頭自斟自酌,已把一罐酒喝光,就尖著嗓子
叫道。
    「夥計,添酒,給我再來一斤。」
    (註:從前酒樓大都以錫罐裝酒,大罐一斤、中罐半斤、小罐四兩。)
    史琬聽他聲音,有些像賈老二,不覺多看了他一眼,他當然不是賈老二,只是尖著
嗓子聲音有些像而已!
    夥計給他送上一斤裝的錫罐,接著也端上聞天聲叫的酒菜來。
    徐少華取過酒罐給師傅斟了一杯酒。
    聞天聲道:
    「你們不喝酒,就吃菜吧!」
    三人舉筷之際,那小老頭正在舉杯喝酒的人,趕快拿起竹筷也來夾菜。雖覺他此舉
未免孟浪,但既然同坐一桌,自然不好出聲阻攔。
    那小老頭連招呼也沒打一聲,喝一口酒,就來夾一次菜,他一口酒,就是一杯,簡
直不像喝酒,像是倒進去的一般!
    不過一會工夫,聞天聲還只喝了兩杯,他那一斤裝錫罐已經喝空了,他居然老實不
客氣伸手取過聞天聲邊上的酒罐,給自己斟了,又一口喝乾。
    徐少華現在明白了,他方才加緊喝酒,因為喝完了他自己的一罐,就可以喝別人的
酒了。
    小老頭喝了酒,自然又要吃菜,嘴裡還在咀嚼,左手拿起酒罐又給他自己斟酒了。
    史琬看他一副窮凶極惡的吃相,也和賈老二有幾分相似,心中暗道:
    「大概嗜酒如命的酒鬼,都是這個樣子!」
    聞天聲閱歷較深,眼看這小老頭毫不客氣,把自己點的酒萊,大吃大喝的模樣,心
中暗暗忖道:
    「這人極可能是一位江湖異人,自己倒不可失之交臂!」
    但他幾次要想和那小老頭說話,老頭不是低頭斟酒,就是塞了滿口的菜,正在大嚼,
使你無法和他開口。
    一罐酒經小老頭不停的杯到酒干,自然很快就喝完了,他就尖著嗓門叫道:
    「喂,夥計,添酒,再來一壺。」
    夥計送上酒來,小老頭搶著一手接了過去,隨手就給聞天聲杯中倒了一杯酒。
    聞天聲乘機含笑道:
    「謝謝。」
    「不謝,不謝!」
    小老頭又忙著給自己斟酒、夾菜、吃菜,旁的話又無暇說了。
    聞天聲直到此時,才發現一件奇事,小老頭坐在自己對面,中間隔著一張桌子,桌
上放滿了菜看。
    就算是個高個子,要給自己杯中斟酒,也非站起來不可,但剛才小老頭從夥計手中
接過酒罐,就好像很自然的給自己面前斟酒,他根本就沒有站起來。
    何況像他這樣瘦小個子,就算站起來,也未必夠得到,這一情形,剛才竟然忽略過
去,沒有看得清楚!
    聞天聲現在越發證實這小老頭是個遊戲風塵的異人了,但也沒有說破,只是暗中留
心他的舉動。
    小老頭別無舉動,只是斟酒、喝酒、夾菜、吃菜的四個動作。
    酒喝得很快,幾乎是杯到酒干,然後就舉筷夾菜,把菜塞進嘴裡咀嚼的時候。又開
始斟酒,斟酒的時候,菜已嚥下,正好再舉杯喝酒。這四下動作,週而復始,接連著循
環而來,手和口一直在忙著,始終沒有停下來過。
    大概喝到酒壺中還剩下一杯光景,他忽然放下筷來,打了個酒嘔,站起身,搖搖晃
晃的朝樓下走去。
    史琬哼道:
    「他這樣就走了,白吃了人家酒菜,連謝也沒謝一聲。」
    聞天聲道:
    「你們看出來了沒有,這人明明是一位風塵異人。」
    史琬道:
    「我看他和賈老二一樣,只是個酒鬼而已!」
    話聲未已,突聽耳邊有人低聲笑道:
    「你說對了!」
    史琬驀然一怔,急忙回頭四顧,口中咦道:
    「方纔什麼人在我耳邊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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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9 12:07:07 |只看該作者
徐少華道:
    「沒有人呀!」
    史琬道:
    「這就奇了,方才明明有人在我耳邊說話。」
    聞天聲問道:
    「說了些什麼?」
    史琬道:
    「他說:你說對了。」
    聞天聲笑道:
    「那就對了,你方才不是說他酒鬼嗎?」
    夥計送上飯來,徐少華等他退下,低聲問道:
    「師傅,我們現在該幹什麼了?」
    「回雲龍山莊。」
    聞天聲目光四顧,壓低聲音道:
    「少華,你去暗中監視賈老二,看他有何行動?為師和史姑娘先去後園,我看那管
園的老章極為可疑,咱們在假山背後會合,再一起去查勘水榭。」
    史琬道:
    「水榭有問題嗎?」
    聞天聲道:
    「今天下午,咱們從水榭回來,老夫留意看了幾處樓台,雖然還算乾淨,但並沒有
水榭裡那樣打掃得一塵不染。」
    到處留心皆學問,這才是老江湖!
    史琬抬頭問道:
    「聞伯父,我聽不懂你老的意思啊!」
    聞天聲微微一笑道:
    「水榭比別處打掃得乾淨,很可能有人經常在水榭聚會,因為水榭六面有窗,容易
看到外面的動靜,是最好的聚會之所。」
    隨即招呼夥計結帳。
    那夥計陪著笑趨了過來,說道:
    「方纔那位老客官已經付過了。」
    史琬心中暗道:
    「原來那老酒鬼不是白吃的。」
    三人下樓,出了南門,不多一回,離雲龍山莊已不過半里來遙。
    聞天聲和史琬要去後園查勘,就得遠遠朝北繞去。
    徐少華別過兩人,雙臂一劃,縱身掠起,在黑夜中,宛如一點流星,劃空朝雲龍山
莊投去。
    雲龍山莊當然有巡夜和值崗的莊丁,但徐少華的身法何等快速,就算從這些人面前
掠過,也像白駒過隙,一閃而過,誰能看得到人影?
    新建的雲龍山莊,悉如舊觀,這對徐少華來說,真是熟得不能再熟了,越過圍牆,
進入第一進的東跨院,就在屋脊上伏下,以便觀察跨院中的情形。
    跨院中早已沒有燈火,黝黑如墨,不聞一點聲音。
    徐少華心中暗道:
    「看來這賊子(假賈老二)已經睡了,哼,權且饒你多活一宵。」
    正待飛身掠起,突聽右首牆頭傳來「刷」的一聲輕響,那是夜行人衣袂帶風所發出
來的聲音。
    從這聲輕「刷」,可見來人輕功大是不弱!
    徐少華立即偏頭看去,果見一道人影從牆頭掠落小天井中,面向屋中抱抱拳道:
    「總管睡了嗎?」
    屋中賈老二道:
    「你回來了,進來。」
    那人應了聲「是」,舉步朝屋中走去。
    徐少華知道假賈老二話聲是從起居室傳出來的,室中沒有點燈,可見他是坐在黑暗
之中了。此人果然心機極深,自己如果冒冒失失的飛落下去,豈不讓他立時就發現了?
    只聽假賈老二問道:
    「他們去了哪裡?」
    那人囁嚅的道:
    「回總管,小的該死,著了人家的道……」
    徐少華隱身在屋脊上,以他此時的內功修為,自可聽得和對面說話一樣。
    假賈老二問道:
    「那是怎麼一回事?你只管說出來。」
    「是!」那人接著道:
    「他們入城之後,就上榮華樓去……」
    徐少華心中暗道:
    「原來他是跟蹤自己三人去的。」
    那人續道:
    「小的就跟了上去,他們和一個瘦小老頭坐在一桌……」
    假賈老二問道:
    「他們可是熟人?」
    那人道:
    「好像不是。」
    「唔!」假賈老二道:
    「說下去。」
    那人又道:
    「後來,小的先下樓,就在對面街頭守著,看他們下來之後往哪裡去?」
    假賈老二道:
    「那怎麼會著人家道的?」
    那人道:
    「後來那瘦小老頭先下樓來,笑嘻嘻的走到小的身邊,拍了一下小的肩膀,小的身
子就不能動了,一直站在那裡。直到過了頓飯光景,才能走動,酒樓上已經沒有他們的
影子,小的只好趕回來向總管領罪。」
    假賈老二似乎對那瘦小老頭極為注意,問道:
    「那瘦小老頭是怎樣一個人?」
    那人道:
    「看去約莫七十出頭,面帶病容,是個酒鬼,桌上堆了八九個酒罐,少說也喝了十
來斤酒。」
    「是個酒鬼?」假賈老二心頭犯了疑,問道:
    「這人你有沒有見過?」
    那人道:
    「沒有,他們也好像是偶然碰上的,因為他們上去的時候,那老頭已獨自一人,喝
了七八壺酒。」
    「好,你下去。」
    假賈老二揮了揮手。那人又應了聲「是」,立即退了出來。
    徐少華心想:「這裡大概沒事了,自己該到後園去了!」
    正待長身掠起,忽見假賈老二匆匆從屋中走出,往外行去。
    徐少華心中一動,暗道:
    「這時他還要到哪裡去?」
    心念一動,也就站了起來,遠遠跟隨過去。假賈老二走得好像極為匆忙,從長廊向
東走出月洞門。
    徐少華心想:「他是到書房去的,看他行色匆匆,到書房去做什麼呢?」
    假賈老二自然沒想到身後會有人跟蹤,一腳跨進書房,就回身掩上了門,直向裡首
一間走去。
    徐少華輕輕縱落,閃到左首窗下,點破紙窗,湊著頭看去,一面忖道:
    「那是爹平常休息的房間,他去做什麼?」
    急忙身形閃動,繞到北首臥室窗下,再輕輕點破紙窗,往裡望去,只見假賈老二走
到臥榻左首,伸手朝壁間掛衣鉤轉了一下,然後把靠壁的臥榻朝右首推去。
    原來榻下竟是一處地道的人口,他舉步跨下,就往下走去。等他快走到只露出一個
頭的時候,雙手拉動臥榻,又恢復了原狀。
    隱身窗外的徐少華,只聽「嗒」的一聲輕響,壁上那個掛衣鉤又轉了回來。心中不
覺暗暗哼道:
    「難怪他們要給自己建造莊院,原來還在地下築了地道!」
    他不再猶豫,輕輕撥開窗戶,穿窗而入,走近左壁,伸手朝壁上的掛衣鉤轉動了一
下,然後依樣葫蘆,把臥榻朝右推開。
    果然露出一個黑越越的入口。他藝高膽大,舉步跨下,踏著石級,走下幾步,再伸
手把臥榻恢復原狀,繼續往下走去。
    地道中雖然黝黑如墨,但他服過「癸靈丹」和「離火丹」,還經乙老人家度給他二
十年功力,練成崑崙「太清心法」,內功已臻上乘境界。地道雖黑,不需燈火,仍可看
得十分清楚。
    一路循級而下,到得石級盡頭,竟是一條橫貫的甬道,他從石級下來,已無法計算
這一條甬道的方向是南北,還是東西?
    更不知道假賈老二是往哪一頭去的?不覺腳下一停,默默察聽哪一頭有假賈老二走
動的腳步聲?因為自己緊跟著下來,假賈者二不會走得太遠,地道中只要有輕微的聲音,
都可以傳出老遠。
    這一靜心諦聽,果然聽到右首一條甬道中,約在十數丈遠近處,傳來一個人輕快的
腳步聲!
    徐少華哪還怠慢,立即閃身朝右首甬道飛掠過去,這條甬道極像是地道中的主線,
相當平坦寬敞。其間每隔五六丈光景,就有一條十字交叉的岔道。
    徐少華心中暗道:
    「這些岔道,不知通往哪裡去的?」
    他在一路奔行之際,依然耳目並用,尾隨著腳步聲,如今和前面的假賈老二相距已
經只有三丈光景!
    以他目前的功力,就是緊跟在對方身後,假賈老二也未必會發現,但徐少華還是和
對方保持了適當的距離,腳下卻隨著緩慢下來。
    雙方距離近了,徐少華忽然發現那人的身形行動,不像假賈老二,心中不覺大為納
罕,此人會是誰呢?就在他心念轉動之際,那人忽然向右首轉彎,身形一閃,就已不見。
    徐少華相繼追了上去,前面果然有一條岔道,那人躡手躡腳的貼壁行去,行動顯得
有些鬼崇!
    徐少華看得暗自生疑,忖道:
    「看他行動,好像有什麼企圖!」
    這條岔道上,好像有幾道門戶,前面那人走近左邊一道門戶,舉手推門而入。
    徐少華急忙跟了過去,在門口站定下來,正待以耳貼壁,諦聽室中動靜,突聽一個
熟悉的聲音叱道:
    「你是什麼人,你……想幹什麼?」
    那人厲笑道:
    「老子想幹什麼?就是想幹這個……」
    接著「嘶」的一聲裂帛輕響,和一個少女的驚聲尖叫,同時傳了出來!
    原來這道只是木門,是以站在門口,室中的聲音依稀可聞!
    「是藍四弟的聲音!」
    徐少華一怔,急忙右手推開木門,跨了進去。
    室中已經點起燭火,靠壁有一張木床,床上躺臥著一個手足被捆綁,長髮披散的女
子,身上衣衫已有幾處被撕開,露出半裸的身子。
    床前站著一個人,正是方才前面那人,這一情形,顯然是意圖強暴,難怪他一路行
來,行動鬼崇了。
    那人本來正在粗魯的撕著床上女子的衣衫,聽到徐少華推門走入,連頭也沒回,叱
道:
    「出去,出去,這裡不關你的事。」
    徐少華沉哼道:
    「該死的東西,你看看我是誰?」
    那人聽出聲音不對,倏然轉過身來,目光一注,喝道:
    「你是什麼人?」
    他這一轉過身來,才看清他的面貌,那是一個面目冷森,眉心有一道刀疤的漢子,
年約四旬出頭,一臉俱是凶獰之色!
    徐少華冷笑道:
    「你問我是什麼人?我……」
    床上被捆綁了手腳的女子這時倏地睜開眼來,急叫道:
    「大哥,快殺了他,這……惡賊……」
    那漢子聽到床上女子叫徐少華「大哥」,不由獰笑一聲,右手揚處,手中已多了一
柄雪亮的匕首。身形一晃,匕首已經插到徐少華胸口,身法、手法都十分快捷!
    床上女子叫道:
    「大哥小心!」
    徐少華連動也沒動,右手一抬一轉,已一把扣住了對方右腕脈門,再一抖手,把那
人震得直摔出去,一跤跌坐下去,再也站不起來。
    床上女子叫道:
    「大哥,你快殺了他!」
    徐少華目光落到她臉上,驚奇的道:
    「你是藍四弟,你是女的?」
    被捆綁在床上的女子,正是藍如風,她前胸衣衫已被撕開,一對飽滿的雙峰,差不
多已露出了大半,連褲帶都已被扯斷,露出肚臍,這一情形自是十分尷尬,她脹紅了臉,
只是點了點頭,就緊緊閉上了眼睛。
    徐少華走到床前,本來以為只要把她身上捆綁的繩索割斷就可以了,哪知這一瞧,
藍如風身上捆綁的竟是一條堅韌的牛筋!
    而且捆得十分結實,不但無法用刀劍去割,就是想用指掐也掐不斷,那就只有找到
結頭,把它解開來才行。
    不覺攢攢眉道:
    「賢弟身上是堅韌的牛筋,不能用刀割,你只好忍耐些,愚兄給你解開來。」
    藍如風依然閉著眼睛,又點了下頭。
    徐少華要找她身上牛筋的結頭,目光自然在她身上打量,自然會看到她前胸衣衫撕
開處,有一半露在外面的豐滿的雙峰,渾圓、堅挺、潔白、細膩,中間還有淺紅的一圈
乳暈,這是多麼美好而誘惑的鏡頭?直看得他心頭砰砰亂跳,真想伸過手去輕輕撫摸一
番,但又不敢也不好如此去做!
    前面找不到牛筋打的結,當下就伸過手去,把藍如風的身子輕輕翻了過去,她背後
果然有一個結,但打得十分牢固。
    徐少華只得側身在床沿上坐下,雙手解了好一陣子,才算把結解開。
    但兩根牛筋糾來纏去,由肩而胸,由胸而腰,再分而為兩股、兩膝,都打了死結,
不但捆得極緊,時間久了,且已深陷肌肉之中。
    背後這個結還容易解,這由肩而胸,這一路下去,藍如風早已脹紅了臉,閉著眼睛,
但徐少華的眼睛卻非看不可,不然,這結就不好解。他從未接觸過這樣豐腴如玉的肌膚,
越是小心翼翼,就偏偏越會碰上!越碰得輕,藍如風閉著眼睛的人,就會顫動,這輕微
的顫動,對血氣方剛的徐少華就越具有挑逗作用!
    他俊臉通紅,心頭狂跳,連呼吸都透不過來,幾乎把持不住,替她解結的雙手,抖
得比藍如風還要厲害!
    大寒天裡,居然汗流泱背,好不容易足足花了一頓飯的工夫,才把所有的結都解開
了,長長吁了口氣,說道:
    「總算解開了。」一面從身上脫下長袍,蓋在藍如風身上,背過身去道:
    「你快把愚兄的長袍穿上了。」
    藍如風足足被牛筋捆綁了一天一夜,四肢麻木,坐起身,雙手搓了好一回,才披上
了徐少華的長袍,跨下木床,口中叫道:
    「大哥,那惡賊……」
    徐少華轉過身道:
    「他已被愚兄內力震斷心脈,你沒什麼吧?」
    藍如風忽然嚶嚀一聲,撲人大哥懷裡,雙手環抱,嚶嚶哭泣起來。
    徐少華被她鬧得個手足無措,慌忙抱住她軟綿綿的嬌軀,輕輕撫著她散亂的秀髮,
柔聲道:
    「好了,現在已經沒事了。」
    藍如風一顆頭埋在他懷裡,嗚咽的道:
    「大哥,你再遲來一步,就永遠……永遠看不到我了。」
    徐少華道:
    「現在不是沒事了,你也不用去想它了。」
    藍如風點著頭,忽然抬起頭來,眨動一雙含著晶瑩淚珠的眼睛,問道。
    「大哥,你會不會怪我,一直都沒有告訴你?」
    徐少華低著頭,低聲道:
    「現在不用你告訴我了。」
    藍如風想起方纔他雙手解結時的情景,一時不禁大羞,又低下頭去,埋在他懷裡,
扭動身子,嗯聲道:
    「我不來了。」
    徐少華玉人在抱,心旌不禁一蕩,說道:
    「從現在起,愚兄該叫你什麼呢?」
    藍如風道:
    「我叫如鳳,大哥叫我名字好了。」
    徐少華在她耳邊低低的道:
    「我叫你鳳妹好不?」
    藍如鳳道:
    「隨便你。」
    她依然不肯抬起頭來。
    徐少華把她一顆頭輕輕抬了起來,四目相對,藍如鳳躲不開,就羞澀的閉上了眼睛,
徐少華大著膽子低下頭去,吻住了她兩片櫻唇。
    方纔的情景,還歷歷在目,使兩人更加深了愛意,這一吻,兩情相悅,有如水乳相
融,哪還把持得住?
    徐少華一雙手從長袍中伸了進去,游移到了方纔還不敢碰,卻又碰過的地方,終於
蓋上了豐滿而富於彈性的玉球。
    當他手指觸到堅挺的蓓蕾之時,藍如鳳身子起了一陣輕微的顫抖,軟綿綿的身子已
是站立不住,整個人都貼在大哥的身上。
    只是她不許他的手繼續下移,低下頭去,幽幽的道:
    「大哥,我的心早已屬於你的了,我的人,也是你的,但你不能這樣……我……不
是不肯,等到……將來……好嗎?」
    徐少華心頭一凜,臉上更紅,急忙縮回游移的手,羞慚的道:
    「鳳妹,對不起。」
    「大哥,你真好!」
    藍如鳳又抬起頭來,自動送上兩片櫻唇,於是兩人臉對著臉,嘴唇又膠合在一起!
    過了好一回工夫,藍如鳳輕輕推開他身子,問道:
    「對了,大哥,你是怎麼找來的?這是什麼地方?我們該出去了。」
    「哦!」徐少華道:
    「你知道不知道柳姐姐被囚在什麼地方?」
    「不知道。」藍如鳳又問道:
    「柳姐姐也被擒來了嗎?」
    「這裡就是雲龍山莊下面的地道。」徐少華道:
    「我們快去找。」
    「雲龍山莊的地道?」藍如鳳道:
    「那這些賊人是什麼人呢?」
    「我不知道。」
    徐少華道:
    「這地道大概是他們重建莊院時開鑿的,我也是無意之中跟進來的。」
    「哦!慢點!」
    藍如鳳走近那漢子身邊,蹲下身去從他懷中取出一塊銅牌,一個瓷瓶,和一個火筒。
她拿起銅牌,說道:
    「這大概是他的身份牌號了,要查究這幫人的來歷,這塊銅牌也許還有用呢!」
    徐少華道:
    「你真細心,我差點忽略過去了。」
    藍如鳳聽他讚美,心裡一甜,嬌笑道:
    「謝謝大哥。」
    她一直喬裝男子,如今知道她是女子了,她就不用矜持,看去也就嬌美得多了。
    徐少華道:
    「我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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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9 12:07:50 |只看該作者
第37章
    兩人走出房門,回到甬道上,甬道中黝黑如墨,藍如鳳打著火簡,跟在徐少華身後。
    徐少華目能夜視,早已看到左首壁間,也有一道木門,這就說道:
    「你隨我來。」接著低哦道。
    「對了,待回柳姐姐如果也被牛筋捆綁著,就要你替她解了。」
    藍如鳳道:
    「我解不開呢,還是大哥給她解的好。」
    徐少華道:
    「我怎麼能給她解?」
    藍如鳳道:
    「如果只有大哥一個人進來,那就不給她解了嗎?」
    徐少華道:
    「那就又當別論,如今既然有你在這裡,自然由你給她解了。」
    藍如鳳想說:
    「方纔如果不是我,是柳姐姐,你也……吻她了。」
    這話她當然沒有說出來,但她粉臉卻為之一熱,沒有作聲。
    徐少華走在前面,舉手推開木門,當先走入。
    藍如鳳跟著走入,舉起火筒一點,果然看到靠壁的木床上,被捆綁著一個人,這就
叫道:
    「果然是柳姐姐!」急步奔了過去。
    柳飛絮一個人被綁得像粽子似的擲在床上,絲毫動彈不得,敢情連嘴裡都塞著棉絮,
她雖然看到兩人進來,臉上已有喜色,但除了雙目還能霎動,根本作聲不得。
    徐少華回頭朝藍如鳳道:
    「你快去把柳姐姐身上的牛筋解開了。」
    藍如鳳點點頭,舉步朝木床走去。
    就在此時,徐少華突聽身後木門被人推開,他內功精湛,自然極快就警覺了,迅即
轉過身去。他這下動作極為神速,轉過身去之際,木門才被推開一尺光景,只見一顆頭
從推開的門縫中探了進來。
    那是賈老二,他聳著雙肩,笑嘻嘻的霎霎眼睛,接著又伸進一隻握拳右手,拳背朝
外,只伸出一根食指,對著他鼻子勾了勾,意思是要徐少華出去。
    徐少華明知他不是賈老二,但藝高膽大,果然舉步走了出去,問道:
    「賈總管有什麼事嗎?」
    「沒事小老兒會來找你?」假賈老二笑嘻嘻的道:
    「少莊主快跟小老兒來。」
    徐少華道:
    「你有什麼事,先說出來給我聽聽?」
    「唉,少莊主連小老兒也不相信了?」假賈老二道:
    「小老兒是請你去看一個人。」
    徐少華道:
    「藍四弟還在救人。」
    「不要緊,這裡沒人進來的。」
    假賈老二道:
    「少莊主要他們在這裡等你,保證沒事,少了一根毫毛,少莊主只管唯小老兒是
問。」
    徐少華點頭道:
    「好!」他回身推開木門叫道:
    「藍四弟,你們在這裡等我,我去去就來。」
    沒等藍如風回答,就一手拉上了門,說道:
    「賈總管要我去看誰,咱們這就走。」
    假賈老二答應一聲道:
    「少莊主跟我來。」
    說完,顛著腳尖,聳肩彎背,像大馬猴似的,果然走在前面領路。
    徐少華心中覺得奇怪,假賈老二究竟要自己去看誰呢?瞧他毫無戒備的走在前面,
自己只要舉手之勞,就可取他性命,他會有什麼詭計呢?
    他跟在假賈老二身後,心念不住的轉動,一面也目光四顧,暗暗察看著所經道路,
這條甬道,就是自己方才進來的一條。現在正是循著原路退出去。不多一回,已回到剛
才從石級下來的那條橫貫甬道上。假賈老二忽然回頭裂嘴一笑道:「少莊主方才是朝右
首甬道去的,對不?現在咱們該往左首去了。」
    徐少華道:
    「你怎麼知道的?」
    假賈老二聳聳肩笑道:
    「少莊主若是往左首定的話,小老兒就不用老遠的跑去找你了。」
    他口中說著,腳下絲毫不慢,一路朝左首甬道上走去。
    徐少華問道:
    「還沒到嗎?」
    假賈老二伸手一指說道:
    「就在前面了。」
    前面出現了一條十字岔道,假賈老二轉身朝左首一條岔路彎去,一直走到甬道盡頭,
才腳下一停,回頭道:
    「到了。」
    他伸手在迎面石壁上摸索著挖下一塊面盆大的石塊,從洞窟中拉出一條鐵鏈,再雙
手用力,不住的拉著。
    只聽響起一陣隱隱的轆護轉動之聲,靠左首轉角上,果然漸漸裂開一條壁縫,可以
容得一個人側著身子進去。
    假賈老二放下鐵鏈,說道:
    「少莊主,咱們可以下去了。」
    他依然走在前面,閃身而入。徐少華到了此地,自然要跟進去看看,也就側身閃入。
    原來這壁縫裡竟是一道狹仄的石級,假賈老二已經下去了八九級之多,當下就跟著
下去,這道石級一直繞著圈子往下。(就像現在繞著電梯的樓梯一般)
    徐少華心中暗忖:「石級繞的圈並不大大,不知中間是什麼?」
    這一陣工夫,估計盤梯而下,少說也下來了二十來丈,正待問話,假賈老二忽然腳
下一停,回頭笑道:
    「就在這裡好了。」
    他又伸出雙手,摸索著從石壁上挖出一方面盆大的石塊,就像開了窗似的,然後伸
出頭去,看了看。再伸出手去,在窗外摸索著按了一下,但聽下面極深的地方響起了
「嗒」的一聲輕響,登時有火光照了上來。
    假賈老二從窗口回進頭來,說道:
    「少莊主可以伸出頭去看看了。」
    徐少華運起全身功力,暗作戒備,然後從窗口似的洞穴中探首往下看去。
    原來這處洞穴,離地還有十來丈遠近,裡面略呈六角形,像一口枯井,底下,壁間
有一支火筒,這時已經點燃著。
    井底地上,仆臥著一個人,那不是賈老二還有誰來?
    徐少華迅即從洞穴退出頭來,轉身喝道:
    「你把他怎麼了?」
    假賈老二聳著肩,得意的笑道:
    「是小老兒點了他的睡穴,到明天午時,自會醒過來。」
    徐少華問道:
    「你怎麼把他放下去的?」
    假賈老二道:
    「自然是用繩索把他綴下去的了。」
    徐少華道:
    「那你快把他弄上來。」
    假賈老二聽得一怔,搔搔頭皮道:
    「這為什麼?小老兒花了好大的力氣,剛把他縋下去,就要把他弄上來了?」
    徐少華冷哼道:
    「你和賈老二無怨無仇,要謀害他的目的,自然是為了雲龍山莊總管一職了。當上
總管,就可控制雲龍山莊了,那你為什麼要我來看呢?我看到了,豈不知道你們的陰謀
了嗎?」
    假賈老二用手一拍腦袋,睜大眼睛道:
    「少莊主以為小老兒是假的?」
    徐少華微哂道:
    「難道你還是真的不成?」
    假賈老二拍拍胸脯道:
    「如假包換。」
    徐少華道:
    「你有什麼可以證明?」
    假賈老二一呆道:
    「小老兒哪有什麼證明?不過有一個人倒可以給小老兒當證人。」
    徐少華道:
    「是誰?」
    假賈老二嘻的笑道:
    「那人少莊主一定認識,而且也一定相信,他就在外面等著咱們,少莊主出去就可
以看到他了。」
    「好!」徐少華點頭道:
    「那我們就出去。」
    假賈老二把石頭塞回洞穴,恢復了原狀,拍拍手道:
    「走!」
    兩人依然循著石級環繞而上,由假賈老二走在前面,一直到了上面,假賈老二當先
從壁縫中鑽了出去。
    等徐少華跟著閃出壁縫,假貿老二早已走得不見蹤影,卻有一個面帶病容的瘦小老
頭,守在外面。看到徐少華,立即拱著手道:
    「原來你就是徐少莊主,咱們曾在榮華樓上見過,老朽是受朋友之托,特地來給他
作證的。」
    他正是在榮花樓和自己等人同桌喝酒的小老頭,只是假賈者二剛說他有人可以為他
作證,但證人未免來得太快了,好像就在外面等著的一般。
    假賈老二人呢,何以一瞬間就不見了?
    徐少華忽然冷笑一聲道:
    「你不用變戲法了。」
    右手抬處,五指一轉之際,就一把扣住了瘦小老頭的脈腕!
    瘦小老頭不防他會驟然出手,口中「啊」了一聲,變成賈老二的聲音說道:
    「少莊主,快放手,這記第十九式會把小老兒腕骨捏碎的。」
    他口中雖然這麼說著,但徐少華五指扣著他的脈腕,忽然縮小了許多,一下只有嬰
兒手腕大小,手腕忽然縮小,自然很快就脫了出去。
    徐少華不由得一怔,「雲龍第十九式」乃是黃山不醉翁所傳,任你武功再高的人,
也絕不可能脫得出手去。
    他連「第十九式」都叫得出來,那麼他真是賈老二了?心念一動,目注瘦小老頭,
說道:
    「你不用再假裝了,我想聽聽你怎麼說。」
    「這有什麼怎麼說的?」
    瘦小老頭伸手在臉上抹了一把,果然又恢復了賈老二的面貌,一面聳聳肩嘻嘻直笑
道:
    「小老兒遇上的事情可多著哩,少莊主要聽哪一件?」
    「你是真的賈老二?」徐少華問道:
    「那你就先說說怎麼會被人假冒的?」
    「哈,這話說來可長呢!」賈老二道:
    「前天晚上,大家都輪流敬小老兒的酒,小老兒縱是出了名的酒鬼,也差不多快有
七八分酒意……」
    徐少華問道:
    「你們是在哪裡喝的酒?」
    賈老二道:
    「那是大家散席之後,徐錦章他們又把吃剩的酒菜送到小老兒那裡去,自然是在小
老兒那裡喝的了。」
    徐少華問道:
    「後來呢?」
    「後來……」賈老二道:
    「大家都喝得差不多了,嘻嘻,小老兒都有了七八分酒意,他們當然已經有九分九
了,小老兒回到房中,剛躺下去……哈,你猜事情怎麼發生的?」他嚥著口水,又道:
    「那張木床,就安了機關,這是早就設計好了,存心坑小老兒的!」
    徐少華道:
    「你說的簡單明瞪一些,別拖泥帶水好不?」
    賈者二道:
    「好,好,小老兒就說得簡單明瞭一些,那張木床底下,就裝著翻板,小老兒剛躺
下去,床板就往下放開,把小老兒傾倒下去,說來真絕,他們早就計算好床板放開,小
老兒一定會從床上一個鯉魚跳,騰身躍起,因此在床板翻下之際,木床上同時有一塊沉
重的天花板朝下壓下,你想躍起,它就把你壓落下去。
    就這樣小老兒就一路翻了十六八個觔斗,從高空落到三十六丈以下的地窖之中,少
莊主方才不是看到了,咱們下去,石級一路盤旋而下,中間就是那張木床底下,翻板一
翻,把小老兒傾倒下去的是一條筆直井道了。」
    徐少華道:
    「你沒事?」
    「有事還得了?那不跌個粉身碎骨才怪!」
    賈老二聳聳肩,嘻的笑道:
    「但他們沒想到小老兒從小翻慣了觔斗,這也是師傅老人家教得好,他是出了名的
酒仙,收個徒弟,如果不會喝上三五十斤,如何能傳他老人家的衣缽?」
    徐少華道:
    「這和喝酒有什麼關係?」
    「哈,關係可大呢!」
    賈老二道:
    「所以小老兒拜師之後,第一件事,就是拚命的學喝酒,經常喝醉了從山上翻觔斗
翻到山下。有一次從始信峰一路滾落下來,差不多就翻了三百三十六個,小老兒以為那
一次小命准報銷了。等翻到山底下,竟然一點事兒也沒有,小老兒這是說翻觔斗是小老
兒從小就學會的救命絕招,床板一掀開,小老兒兩手抱頭,就一直翻著觔斗,這樣就落
到實地。」
    徐少華道:
    「那你怎麼上來的呢?」
    「嘻嘻,上來就簡單了。」
    賈老二得意的道:
    「所以兵家一定要知彼知己,才能百戰百勝,他們這些小兔崽子連小老兒的邊都沒
摸透,怎能害死小老兒?小老兒除了翻觔斗,第二種絕活,就是爬著走,小老兒跟師傅
從小就住在黃山,拜師入門,第一件事,既是學喝酒,自然兔不了喝醉。
    小老兒前面不是說過嗎,喝醉了酒,時常從山上滾下來?喝醉了酒的人,雙腳發軟,
走起路來東倒西歪,如何回得上去?那就靠爬了,手足並用,一路爬上去,時間久了,
任你懸巖陡壁,寸草不生,小老兒一樣照爬不誤。」
    他又嚥了一口口水,續道:
    「這回跌落在枯井似的地窖之中,換了旁人就得活活餓死,但區區幾十丈高,如何
困得住小老兒?再說他們是用大石塊砌成的石壁,石塊總有凹凸之處,小老兒不過盞茶
光景,就爬了出來。」
    徐少華道:
    「你怎麼不來告訴我呢?」
    賈老二道:
    「小老兒就是為了想瞧瞧他們究竟在攪什麼把戲?才偷偷溜出來的。」
    徐少華急急問道:
    「你摸清楚了他們底細?」
    賈老二道:
    「也差不多了,本來小老兒還想再過幾天再說,沒想到今晚和你們在榮華樓同桌喝
酒,引起這小子的疑心,少莊主不是跟他下來的嗎?他就是下去驗看小老兒有沒有跌死
的?」
    徐少華道:
    「你就趁機把他推了下去?」
    「哪有這麼簡單?」賈老二道:
    「這小子為人機警得很,你以為跟在他後面,他不知道?」
    徐少華一怔道:
    「他怎麼發現的呢?」
    「這個小老兒就不知道了。」賈老二道:
    「但小老兒是跟在少莊主身後下來的……」
    徐少華又是一怔,說道:
    「我怎麼一點也不知道?」
    賈老二笑道:
    「少莊主內功已經很精深,只是江湖經驗還差上一點,所以你跟人家,被人家發現
了,小老兒跟在你後面,你就沒有發覺。」
    他口氣一頓續道:
    「少莊主在岔道口,站停下來,那就是那小子使的計,故意放輕腳步,讓你聽不到
聲音。他走入另一條岔路,可以反過來跟蹤你,怎知小老兒跟在你後面,你朝右首岔道
走去,小老兒就朝左首岔道過去。那小子一聽小老兒走過去,還道是你,他躲在轉彎角
上,直等小老兒走近,才突然出手,一下就點了小老兒五處穴道……」
    徐少華道:
    「你被他制住了?」
    賈老二笑道:
    「這小子出手真還快得很,但小老兒早就運功閉住了身前大穴,他怎麼制得住我?」
    這時他開口了:「少莊主既然跟下來了,咱們遲早總要把話說清楚的,提早挑明了
也好……」
    小老兒忙道:
    「賈總管,你老弄錯了,我可不是少莊主。」
    他深感意外,問道:
    「那你是什麼人?」
    小老兒伸手摸摸他的臉頰,低聲道:
    「你總管派人在榮華樓踩我老兒的盤,所以我也跟你下來,想踩踩你的盤,就是這
樣。」
    他連忙拱手道:
    「原來你老是一位江湖前輩,恕賈某失敬。」
    小老兒笑著罵道:
    「你這小子當了總管,連師叔都認不得,叫起我前輩來了?」
    他吃驚的道:
    「這裡太黑了,晚輩沒看到你老人家,請師叔原諒。」
    他真以為小老兒是他師叔,小老兒哼道:
    「你小子不像賈老二,你冒充了他是不是?」
    他聽得更驚,悄悄從身邊抽出一把短劍,小老兒一把把他短劍奪了過來,就道r
    「這點破鐵,只能割雞,你快帶我老人家去看看賈老二。他若是活著,我還可以饒
你不死,賈老二若是死了,我會抽出你的筋來,咱們不用嚕嗦,走吧!」
    就這樣點了他的穴道,到剛才咱們去過的小窗口,小老兒先用麻繩把他縋了下去,
然後小老兒也跟著爬下去,解開他的穴道。問道:
    「賈老二呢?怎麼會不在這裡的?」他看到枯井似的地窖下果然只有咱們兩個人,
不覺失色道:
    「賈老二一定逃出去了。」小老兒哼道:
    「你胡說,賈老二怎麼出得去?一定是你把他分了屍。」他對小老兒發誓,堅稱沒
有害死小老兒,小老兒用短劍比劃著要抽他的筋,可笑這小子經不起小老兒的恐嚇,果
然和盤托了出來……」
    徐少華問道:
    「他都招供了?」
    賈老二道:
    「一字不漏。」
    徐少華道:
    「他們究竟是何來歷呢?」
    「這個以後再說。」
    賈老二續道:
    「小老幾封了他雙手穴道,沒經小老兒親手替他解穴,他一世都休想舉得起手來。
一面告訴他說,小老兒要出去找賈老二,找到了,立時可以放他,一天找不到,他只好
在地窖中住一天,說完,又點了他睡穴,才從那小窗口爬出來,現在你都知道了?」
    徐少華點點頭。
    賈老二道:
    「咱們那就走吧!不過有一件事,你可要記住了,柳姑娘、藍公子目前還不能出
去。」
    徐少華道:
    「為什麼?」
    賈老二道:
    「因為小老兒還要扮一段時間的假賈老二,柳姑娘二人救出去了,豈不等於告訴他
們,他們的陰謀,咱們都知道了?」
    徐少華道:
    「那該怎麼辦?」
    賈老二嘻的笑道:
    「如此如此,少莊主明白了吧?」
    徐少華道:
    「好,我一切都聽你的就是了。」
    兩人回到右首甬道,徐少華推門而入。
    藍如鳳早已替柳飛絮解開了捆綁的牛筋,也告訴了她自己也是女兒之身,要她不用
害臊。
    兩人正在卿卿噥噥的說著,徐少華和賈老二已經走了進來。
    藍如鳳叫道:
    「大哥,你怎麼去了這麼久才回來?」
    徐少華道:
    「事情多著呢,方纔我和賈總管商量的結果,柳姐姐和你還要暫時留在這裡。」
    藍如鳳眨著一雙鳳目,問道:
    「為什麼呢?」
    徐少華還沒開口,賈老二嘻的笑道:
    「是為了釣大魚咯!」
    藍如鳳道:
    「你要柳姐姐和我當釣魚的餌?」
    賈老二道:
    「你藍公子還得改扮另一個人,小老兒另外再去找一個人來替藍公子。」一面招著
手道:
    「來,時間不多,藍公子請坐下來,小老兒馬上給你改扮,另外還得教你一番話
哩!」
    藍如風果然依言在床沿上坐下。
    賈老二從懷裡取出一隻黑黝黝的扁木盒,那是他易容用的工具,開始給藍如鳳臉上
易起容來。
    徐少華道:
    「柳姐姐、藍四弟,你們聽賈總管的安排好了,我要先出去了。」
    藍如鳳叫道:
    「大哥……」
    徐少華住足問道:
    「你有什麼事嗎?」
    藍如風道:
    「你還進不進來呢?」
    徐少華道:
    「我明晚再來看你們。」
    說完,推門走出,穿行甬道,再拾級而上,推開臥榻,回到書房裡間,再把臥榻恢
復原狀,輕輕穿窗而出。然後長身掠起,由東首小園越過圍牆,進入後園,直向水榭奔
來。
    聞天聲和史琬隱身在樹影暗處,遲遲不見徐少華趕來,兩人正在替他擔心,莫要出
了什麼事?
    突見水榭附近劃空飛落一道人影,聞天聲一眼看出是徐少華,忙道:
    「史姑娘、是少華來了。」
    史琬一下躍了出去,叫道:
    「大哥,你怎麼這時候才來?」
    徐少華拱拱手道:
    「師傅,我們走吧,有話回去再說。」
    聞天聲自然聽得出他話中的意思,心知他必然遇上了事,這就頷首道:
    「好吧,史姑娘,咱們回去。」史琬現在也聽出來了,當下點點頭,三人仍由東園
回出,回轉第二進樓上,來至聞天聲房中;
    徐少華掩上房門,三人在黑暗中各自落坐。
    史琬忍不住問道:
    「大哥,你去找那老賊,(假賈老二)可有什麼發現?」
    徐少華道:
    「我遇上的事,說來話長,還是師傅先說吧!」
    聞天聲道:
    「為師和史姑娘此行可說一點收穫也沒有,老章天黑就已入睡,咱們監視了好久,
他依然沉睡如死,沒有一點行動。後來又去水榭附近,守候了多時,也不見半點人影,
一直等到你趕來,始終毫無動靜。」
    史琬道:
    「我們就是這樣了,你呢?現在該你說了。」
    徐少華就從自己跟蹤假賈老二說起,把經過情形,詳細說了一遍。
    其中只是沒說出自己替藍如鳳解開牛筋時的一段香艷經過,當然也沒說出她是女兒
之身來。
    史琬道:
    「原來榮華樓上的小老頭,就是賈老二,哼,他幹嗎當時不告訴我們?哦,大哥,
他要柳姐姐他們留在地窖裡,有什麼計劃呢?」
    聞天聲一手撚鬚,面含微笑,說道:
    「賈總管脫險了就好,咱們不用多問,讓他去安排好了。」
    史琬道:
    「他是酒鬼,會有什麼好的安排?」
    口中雖然這樣說著,她心裡卻也對賈老二神出鬼沒的鬼祟行動,多少有些佩服。
    聞天聲道:
    「好了,咱們已經折騰了大半夜,你們也可以去休息了,只是這雲龍山莊上下,差
不多都是對方的人,今晚之事,務必嚴守機密,千萬不可淺漏半點口風。」
    史琬站起身道:
    「不會的,你老不吩咐,我們也不是三歲小孩,還會不小心說出來?」
    一宿無話,第二天早晨聞天聲、徐少華、史琬用過早點,來至書房。
    一名青衣漢子給三人沏上茶來,說道:
    「聞三老爺、少莊主、史公子早,請用茶。」
    徐少華聽他聲音,就是昨晚跟蹤自己三人,在榮華樓對面被賈老二(瘦小老頭)定
住身形,後來趕回來向假賈老二報告的那個漢子。
    當時自己隱身屋脊上,看到的只是他的後形,沒看清他面貌,不覺朝他多看了一眼,
問道:
    「賈總管呢?」
    那漢子答道:
    「總管一清早就要副總管、和王、王、胡、余四位管事一起出去,好像是分頭去打
聽柳姑娘、藍公子失蹤的事情去了,總管曾說,他最遲中午一定可以趕回來。」
    徐少華點點頭,問道。
    「你叫什麼名字?」
    那漢子垂手道:
    「小的叫田有祿。」
    徐少華道:
    「好,這裡沒你的事了。」
    田有祿應了聲「是」,說道:
    「回少莊主,小的今天奉派在書房值日,少莊主有什麼吩咐,小的就在外面伺候,
叫一聲小的就會進來。」
    徐少華道:
    「很好。」
    田有祿躬身一禮,就退了出去。
    徐少華以「傳音入密」朝聞天聲道:
    「師傅,昨晚一路跟蹤咱們到榮華樓去的就是此人。」
    聞天聲道:
    「看來莊上這些莊丁,全是他們羽黨了!」
    徐少華怒形於色,說道:
    「徐錦章這賊子,太可惡了。」
    聞天聲道:
    「凡事都要查清楚,不可魯莽。」
    徐少華道:
    「弟子省得。」
    他們師徒兩人這番談話,都是以「傳音入密」說的,史琬坐在下首,看他們嘴唇微
動,分明正在用「傳音」說話,自然不敢打岔。
    直等兩人說完,才朝徐少華問道:
    「大哥,你們在說什麼呢?」
    徐少華就把自己昨晚在假賈老二院中看到的人影,就是剛才送茶進來的田有祿,和
她說了。史琬道:
    「大哥為什麼不把他叫進來問問。」
    徐少華道:
    「咱們莊院中所有莊丁,很可能全是對方派來的羽黨,牽一髮而動全身,目前怎好
打草驚蛇?」
    史琬氣憤的道:
    「咱們這樣處處受制於人,那還得了?」
    剛說到這裡,只見田有祿匆匆走入,躬了躬身道:
    「啟稟少莊主,莊外有一位姑娘求見。」徐少華愕然道:
    「有一位姑娘來找我?她姓什麼?」
    田有祿道:
    「那位姑娘不肯說,只是聲稱要見少莊主,看她好像很急的樣子。」
    史琬問道:
    「有多大年紀?」
    田有祿道:
    「小的不知道,是剛才在莊外值日的王長年進來通報的,他已把那位姑娘領到前進
左廂房待茶。」
    徐少華道:
    「好,我出去看看。」
    史琬道:
    「我也去。」
    徐少華、史琬一起從書房走出,來至前進左廂,跨進廂房門,只見椅上坐著一個布
衣荊鋇的少女,雲發飛篷,兩眼微見紅腫,卻掩不住她天生麗質,嬌柔而清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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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19 12:09:42 |只看該作者
第38章
    她、竟是丁鳳仙!
    徐少華第一個認識的少女,自然印象極為深刻,不覺驚喜的道:
    「你是丁姑娘!」
    丁鳳仙聽到門口的腳步聲,剛抬眼看來,徐少華已從門口跨入,叫出聲來。趕忙站
起,一雙鳳目,望著她日夜思念的情郎,不覺心頭一酸,珠淚奪眶而出,她來不及擦,
迅快的跨上一步,雙膝一屈,撲的跪了下去,口中說道:
    「徐少俠,你救救我爺爺!……」
    她這下突如其來的舉動,把徐少華鬧得個手足無措,要想去扶她,當著史琬,總是
不好意思,但自己不扶她,誰扶她呢?
    心頭略一猶豫,只得伸手去扶,一面忙道:
    「你快請起,有話慢慢的說,丁老人家怎麼了?」
    他扶住她的胳膊,不禁想起那天自己握住她的玉手時的情景,心頭既緊張又興奮!
和她柔順羞澀的低著頭,半點也沒掙動,任由自己握著,一時不由得怔怔出神,忘了放
手。
    丁鳳仙被他扶著站起,四目相投,若是徐少華身後沒有史琬跟進來的話,她就會撲
入他的懷裡。現在她雙頰飛紅,輕輕掙脫被他扶著的手腕,退後了一步,一面垂淚道:
    「爺爺前晚被人劫走了。」
    徐少華聽得又是一怔,說道:
    「丁老人家被人劫走了,那是什麼人劫走的呢?」
    史琬眼看兩人只是站著說話,這就說道:
    「大哥,人家丁姑娘遠來,你怎麼不請她坐下來再說話?」
    「噢,愚兄差點忘了!」徐少華連忙含笑道:
    「我給你們引見。」
    他一指史琬,說道:
    「她是我結義兄弟史琬。」一面又回身朝史琬道:
    「她是丁鳳仙姑娘,她爺爺是傷科聖手丁藥師,愚兄上次被苗飛虎黑煞掌所傷,多
虧丁老人家施救,不然早就沒命了。」
    丁鳳仙趕緊朝史琬檢衽一禮,低著頭叫了聲:「史少俠。」
    史琬早已聽大哥說過中「黑沙掌」的事,卻沒聽他說過丁藥師還有一個這樣秀麗的
小孫女。她朝丁風仙還了一禮,說道:
    「我聽大哥說過,那場傷多蒙丁藥師救治,和丁姑娘的細心照顧,而且還說了不止
一遍呢!」
    說過不止一遍,那就是念念不忘了!
    丁鳳仙聽得心頭不覺一甜,暗道:
    「他果然沒有忘記自己了!」
    徐少華卻被史琬說得俊臉不禁一紅,忙道:
    「丁姑娘,你快請坐,丁老人家是被什麼人劫持去的呢?」
    三人一起落坐之後,丁鳳仙才拭著淚道:
    「爺爺每天都是天一亮就出門去,每天天黑前,一定趕回來。但他老人家前天出門
之後,一個晚上沒有回家,我等了一晚,心裡十分焦急,不知爺爺出了什麼事?直到昨
天下午,有人捎來一封信,那是爺爺親筆寫的……」
    徐少華問道:
    「丁老人家信上怎麼說呢?」
    丁鳳仙伸手從懷裡取出一封信來,說道:
    「這就是爺爺的信,徐少俠請看。」
    說著把信遞了過來。
    徐少華接過信,從信封中抽出一張信箋,只見上面寫著:「鳳仙孫女人目:予遭人
劫持,目前尚平安,見信速去雲龍山莊找徐少俠設法施援,祖父手啟。」
    看到這裡,不覺攢攢眉頭:「送信的那人有沒有說丁老人家現在何處?是被什麼人
劫去的?」
    丁鳳仙搖著頭道:
    「沒有,他把信交給我,人就走了。」
    史琬道:
    「那人八成是賊人一黨。」
    徐少華道:
    「他們劫持令祖,總有目的吧?怎麼會要人送信給你,又要令祖在信上指明要你來
找我呢?」
    「我不知道。」
    丁鳳仙道:
    「大概爺爺想不出有什麼人可以救他老人家,才要我來找你的了。」
    史琬道:
    「這封信,我看準是賊人逼著要了藥師寫的,他們的目的不是丁藥師,而是大哥,
丁藥師不過是他們的人質罷了。」
    「有這可能!」
    徐少華點點頭,接著抬目道:
    「丁姑娘,你只管放心,我會盡力把丁老人家救出來的。」
    「謝謝徐少俠。」
    丁鳳仙目中又蘊了淚水,盈盈站起身,幽幽的道:
    「那我……走了。」
    「丁姑娘,你要去哪裡?」
    徐少華一怔道:
    「丁老人家遭賊人劫持,我們目前毫無一點頭緒,我想等賈總管回來,好好商量商
量,姑娘自然要留下來才是。」
    「我……我……」
    丁鳳仙目含幽怨望著他,心中暗道:
    「我又沒地方可去,你不留我,我怎麼好留下來?」
    史琬走上前去,一把拉住了丁鳳仙的手,笑道:
    「丁姑娘,你遠道而來,自然住在這裡了,這還客氣什麼?」
    丁鳳仙被他握住了手,一時不由得脹得滿臉通紅,但因史琬是徐少華的結義兄弟,
不好發作,慌忙一縮手掙脫史琬的手,後退了兩步,臉上微有溫色!
    「咦,哦!」史琬忽然笑了,回頭道:
    「大哥,丁姑娘對小弟生了誤會,還是大哥和她說吧!」
    「你真是冒失!」
    徐少華笑著朝丁鳳仙道:
    「丁姑娘,你不用介意,我這結義兄弟,其實也是小妹,你們不妨多親近親近。」
    史琬嫣然一笑道:
    「丁姑娘,大哥這一說,你現在明白了吧,我和你一樣,只是穿了男裝而已,喏、
喏,小生這裡給丁姑娘賠禮。」
    說著果然抱拳作了個長揖。
    丁鳳仙給她一說,不覺抿抿嘴,噗哧笑了出來,說道:
    「徐少俠,這位史公子真是女的嗎?」
    徐少華道:
    「我騙你作甚?史三弟一向女扮男裝,大家都知道她是史姑娘,但大家卻都叫她史
公子。」
    史琬走上前去,又伸手握住了丁鳳仙的玉手,笑道:
    「了姑娘,現在經大哥證明,你可以放心了吧?」
    丁鳳仙紅著臉道:
    「我應該叫你史姐姐才對。」
    史琬高興的道:
    「我看我們年紀差不多,如果我比你大,你自然要叫我姐姐,如果我比你小呢,那
就是我該叫你姐姐了。」
    丁鳳仙道:
    「那就比比年紀好了。」
    徐少華含笑道:
    「丁姑娘,我師傅現在書房裡,你們一起到書房裡坐,先去見過師傅,再比年紀不
遲。」
    史琬拉著丁鳳仙的手,說道:
    「走,我們到書房裡去。」
    徐少華走在前面,史琬和丁鳳仙跟在他身後,兩人就比起年紀來。
    史琬道:
    「丁姑娘,我今年十八,你呢?」
    丁鳳仙喜道:
    「我也十八,我們是同年的?」
    史琬道:
    「我是八月生的,你呢?」
    丁鳳仙道:
    「我是十二月,我該叫你姐姐了。」
    「哦,不!你還是叫我三哥的好。」史琬接著道:
    「不過你還要和藍四弟比比日子,他也是十二月生的。」
    丁鳳仙偏頭問道:
    「你說的藍四弟是誰呢?」
    史琬道:
    「他叫藍如鳳,也是我們的結義兄弟,如果你比他大,就是四弟,比他小,就是五
弟,我們要在江湖行走,還是稱弟兄的好,姐姐妹妹,叫起來多憋扭?哦,對了,你以
後也改扮男裝,大家就會叫你丁公子。」
    丁鳳仙看她說話率直天真,心中自是十分高興,尤其她叫自己改穿男裝,更覺得甚
是新鮮,連忙點著頭喜孜孜的道:
    「我沒穿過男裝,給你一說,我真想試試!」
    走在前面的徐少華心中暗暗好笑,自己三個口盟兄弟都是女的,如今又加了一個鳳
仙,就有四個兄弟相稱的妹子了!
    丁鳳仙好奇的問道:
    「徐少俠是大哥,那麼二哥又是誰呢?」
    史琬道:
    「二哥是千毒谷的少谷主,叫做紀若男,也是女扮男裝和我們結義的兄弟。」
    丁鳳仙道:
    「紀二哥和藍四哥也在這裡嗎?」
    史琬道:
    「紀二哥跟她爹回去了,藍四弟和柳姐姐前天晚上被人擄去,還找不到下落。」
    丁鳳仙道:
    「還有一個柳姐姐?」
    史琬道:
    「柳姐姐是大哥師傅聞前輩的義女,哦,我們經歷的事,和你說上一天一晚只怕也
說不完呢!」
    兩人一路唧唧噥噥的說個不停。
    徐少華當先跨進書房,朝聞天聲道:
    「回師傅,來的是丁藥師的令孫女鳳仙姑娘,據說丁老人家前天遭人劫待,派人送
信給了姑娘,要她來找弟子的。」
    聞天聲聽得一怔道:
    「丁藥師遭人劫持,是什麼人劫持去的?」
    徐少華還沒答話、了鳳仙已隨著史琬走入,看到聞天聲,連忙檢在道:
    「小女子見過聞大俠。」
    聞天聲站起身道:
    「丁姑娘不可多禮,令祖怎會遭人劫持的?」
    史琬搶著道:
    「聞前輩,事情是這樣……」
    她咭咭格格的把才纔聽到的經過,詳細說了一遍。
    徐少華就把拿在手裡的信箋送了上去,說道:
    「這是丁老人家寫的信。」
    聞天聲接到手中,看了一眼,沉吟道:
    「這一定是賊人逼著丁藥師寫的了,看來也是衝著咱們來的了!」一面朝丁鳳仙安
慰道:
    「丁姑娘不用著急,令祖不會有事的,你且安心在這裹住下來,令祖的事,包在老
夫身上。」
    丁鳳仙聽徐大哥的師傅這麼一說,心裡放寬不少,垂首道:
    「多謝聞大俠。」
    史琬道:
    「在還沒有找到藍四弟以前,你就先當我們五弟好了,哦,五弟,我們都叫大哥師
傅聞前輩的,你也叫聞前輩好了。」
    聞天聲阿呵笑道:
    「怎麼?你又收了一個兄弟了?」
    史琬道:
    「才不呢,晚輩是給大哥叫的五弟,五弟,你以後也跟著我們叫他大哥就好。」
    丁鳳仙心中暗道:
    「我早就叫他大哥了。」
    但禁不住粉臉一紅,偷偷的朝大哥瞧去。哪知徐少華也正在含笑朝她看來,一時趕
忙把眼光躲開,只是低垂著頭,不敢再朝他看。
    史琬拉著她和自己一起在下首的椅子坐下,說道:
    「我們都像一家人一樣,五弟,你也不用太拘束。」
    不多一回,已快近晌午,只見賈老二聳著肩匆匆從門外走入。
    聞天聲故意問道:
    「賈總管,飛絮和藍小兄弟可有消息嗎?」
    賈老二用手搔搔頭皮,說道:
    「回聞三老爺(這是學假賈老二的口吻)的話,小老兒一清早出去,打聽了大半天,
一點眉目也沒有,真是糟糕,兩個大人,就像憑空消失,小老兒怎麼也想不通……」
    「賈老二!」史琬叫道:
    「現在又多了一個要我的人了。」
    賈老二雙目一睜,急急問道:
    「又丟了什麼人?」
    史琬一指丁鳳仙說道:
    「這位是丁藥師的令孫女丁鳳仙姑娘,不過現在是大哥和我的五弟了,明天給她改
穿男裝,你可要叫她丁公子才是。」
    「是,是!」
    賈老二連忙拱拱手,嘻的笑道:
    「丁公子,小老兒現在就叫她丁公子,省得明天再改口了。」一面哦了一聲道:
    「史公子還沒說出是什麼人丟了呢?」
    史琬道:
    「就是五弟的令祖丁藥師被人劫持,五弟才來找大哥的。」
    賈老二又搔搔頭皮,說道:
    「丁藥師,小老兒好像聽人說過,只不知是什麼人劫持的?」
    史琬冷哼一聲道:
    「知道是誰劫持的,我和大哥早就去把人救出來了,還用得著和你說嗎?」
    賈老二聳聳肩,說道:
    「這麼說,又是一件摸不著邊的失蹤案子了。」
    史琬道:
    「丁藥師有一封信,在大哥那邊,你去看了就知道。」
    徐少華隨手把信遞給了他。
    賈老二看了一遍,口中哈了一聲道:
    「這倒好,三個人正好並案辦理。」
    田有祿走進來垂手道:
    「聞三老爺、少莊主可以用飯了。」
    史琬拉著丁鳳仙的手,說道:
    「五弟,令祖失蹤的事,就交給賈總管辦好了,走,咱們吃飯去。」
    飯後,聞天聲要小慈片刻,就先回到樓上臥室去了。
    史琬也拉著丁鳳仙上樓,先替她安頓好住處。
    只有徐少華獨自留在書房裡,這是師傅在吃飯時,暗中交代的,有他留在書房裡,
田有祿自然要在書房外伺候了。
    聞天聲剛回到房中,賈老二也一下閃了進來。回身掩上了房門。
    聞天聲道:
    「賈總管請坐。」
    賈老二在和他隔著一張茶桌的椅上坐下,就以「傳音入密」說道:
    「小老兒出去總算找到了兩個人,她們今晚會來。」
    聞天聲愕然道:
    「你說什麼?」
    「哦,哦!」賈老二搔搔頭皮,嘻的笑道:
    「小老兒忘了這是小老兒心裡想的腹案,你聞三老爺並不知情,這樣說出來,你會
聽不懂。」
    聞天聲問道:
    「你的腹案是什麼?」
    賈老二道:
    「其實也沒什麼,小老兒想要柳姑娘、藍公子另外扮兩個人,這麼一來,柳姑娘和
藍公子不是空出來了嗎?所以小老兒出去找了兩個人來頂替柳姑娘、藍公子,她們當然
要夜晚才能來,才不會被人發現。」
    聞天聲問道:
    「你要飛絮和藍老弟去扮什麼人?」
    賈老二壓低聲音道:
    「一個是地下管事老辛,一個是管後園的老章。」
    聞天聲道:
    「老章果然有問題!」
    「這還用說?」賈老二聳聳肩道:
    「他的地位還不低呢!」說到這裡,接著又道:
    「小老兒這是斧底抽薪之計,把這裡的人,逐一給他換過來。」
    聞天聲道:
    「咱們哪來這許多人手?」
    「這就是要和你聞三老爺商量了。」
    賈老二隔著茶几,湊過頭去,說道:
    「你老在馬陵山總教過不少弟子,這些人湊不湊得起來?」
    聞天聲沉吟了下,點著頭道:
    「這要老夫親自去一趟馬陵山,才能把他們一起約齊。」
    「你老那只好就親自去一趟馬陵山了。」
    賈老二接著低哦一聲道:
    「還有一件事兒,據小老兒發現,咱們這裡,極可能還不止一幫人呢!」
    聞天聲聽得一怔,問道:
    「賈總管是說咱們這裡還有兩幫人潛伏著?這可能嗎?」
    「不會錯!」賈老二聳聳肩道:
    「這是小老兒今天上午出去才發現的,總之事情複雜得很!」
    聞天聲攢攢眉道:
    「這些人究竟有何目的呢?」
    賈老二縮縮頭,嘻的笑道:
    「天知道,小老兒還有事去,聞三老爺子,你休息吧!」
    說完,迅快的退了出去。
    六角形的水榭中,兩扇雕花長門這時正敞開著,中間一張圓桌上,也沏好了一壺上
好清茶。圓桌兩邊坐了四個人,那是王天榮、壬貴、胡老四、餘者六,上首還空著一個
位子,人還沒來,已經放好了一個茶盞。
    他們四人顯然是在等人了。
    這時南端的九曲橋上出現了一個大馬猴似的人影,弓腰縮頭朝橋上走來。這人不用
再看,也知道是誰了。
    不多一回,總管賈老二已經走近!
    他還沒走入水榭,尖沙的聲音已經先傳了進來:「嘻嘻,你們還真準時,小老兒本
來也早來了,臨時要上茅房,又蹲了老半天,嘻嘻,勞你們等久了。」
    話聲說完,才跨入水榭。
    王天榮、壬貴、胡老四、余老六趕緊站起身來,異口同聲叫了聲:「總管。」
    賈老二沒來雲龍山莊以前,就自封為總管了。到了雲龍山莊,才嘗到總管的滋味,
果然一呼百喏,威風得很!
    看,這四人一路上都沒對自己這樣恭敬過,現在總管有了實權,他們的腰骨也挺得
筆直了。
    賈老二得意的摸摸嘴上兩撇鼠髭,嘻的笑道:
    「坐,坐,咱們都是老弟兄了,幹嗎來這一套?」
    隨著話聲,走到上首中間,在一張木椅上猴著坐下。他坐下之後,王天榮等四人才
一齊落坐。老章急步從屏後趨出,替總管沏上了茶。
    賈老二揮了下手,道:
    「老章,這裡沒你的事了。」
    老章答應一聲,躬身而退。
    賈老二拿起茶盞,喝了一口,目光一抬,說道:
    「余老六,去把門掩上了。」
    余老六站起身,過去掩上了兩扇雕花長門,才回身坐下。
    大家心裡都在猜測著:「看樣子總管好像有什麼重要事兒!」
    賈老二等余老六坐下,目光一掠,用手逐個指點著四人,說道:
    「胡老四、余老六、王老八、任老十,你們都跟著小老兒來的,小老兒是總管,你
們是管事,現在你們說,你們對小老兒,是不是忠心不貳,絕對服從?」
    四人異口同聲道:
    「我們對總管自然忠心不貳,絕對不貳。」
    「很好。」賈老二點著頭,說道:
    「那麼你們可知小老兒是誰嗎?」
    這話問得很奇怪,四人不禁為之一怔!
    王天榮道:
    「總管自然是賈老二了。」
    賈老二笑嘻嘻的道:
    「嘻嘻,你們知道賈老二又是誰呢?」
    這話誰都會回答:「賈老二自然就是賈者二了。」但大家卻都沒有作聲,只是望著
賈老二,靜靜的聽他說下去。
    賈老二嘿了一聲,忽然伸出雙手,在他髮際十分仔細的摸索了一陣,才道:
    「你們不妨仔細看看,小老兒究竟是誰?」
    說到這裡,兩手大拇指和食指已經小心翼翼的從髮際揭起一張薄如蟬翼的面具,由
眼而鼻、而嘴、而下巴,極其緩慢的揭了下來。
    賈老二揭下面具,當然不是賈老二了,這人臉型瘦削,皮膚青中泛黃,略帶病容!
    王天榮、壬貴看到賈老二變了另一個人,臉上絲毫不見異容。胡老四、和余老六卻
有驚異之色;但他們兩人在江湖上混跡多年,目前情況不明,自然不會開口發問。
    賈老二心裡清楚,王天榮、王貴面無異色,自然早就認識這個人,胡老四、余老六
臉露驚異,當然並不認識此人了。他取起茶碗,喝了一口,哈的笑道:
    「小老兒讓你們知道,小者兒並不是小老兒,你們現在知道了?」
    四人同聲應著:「是」。
    賈老二把手中面具往桌上一放,又道:
    「其實你們只當沒看到,依然把小老兒當作小老兒就好。」
    這話四人都聽得懂,賈老二其實並非賈老二,但他要自己四人仍把他當作賈老二就
好。於是四人又應道:
    「是」。
    賈老二得意的聳聳肩,尖笑道:
    「你們看,誰說小老兒不是賈老二了?」
    他雙手又在髮際仔細的摸索著,從兩邊鬢角揭起一張比蟬翼還薄的面具,又由眼而
鼻,從下巴揭下。笑嘻嘻的接著道:
    「你們瞧清楚了,現在不是又是小老兒了嗎?」
    揭下面具,他又變成了活脫脫的賈老二!
    四人不禁看得面面相覷,不知他這樣真真假假的,臉上究竟戴了幾張面具?他究竟
會是誰呢?最重要的還是他為什麼要在自己四人面前,展露上這一手?目的何在?
    王天榮等四人不愧是老江湖,他們都想到總管在他們面前展露的這一手,必有原因,
但卻沒有一個人問出口來。
    四個人只是端正的坐著,靜聽總管吩咐。
    賈老二把兩張面具輕輕疊好,收入懷中,兩隻鼠目眼睛朝四人頭上骨碌轉動,然後
落到余老六的臉上說道:
    「你們四人頭上,余老六的頭髮最短了。」
    這句話說得沒頭沒腦,也聽得四人不知所云。
    余老六隻得應了聲「是」。
    賈老二道:
    「那你就拔一根下來。」。
    余老六不知他這話是什麼意思,依言從頭上拔下一根三寸長的頭髮,他不知道該不
該呈上去,送到總管面前?
    賈老二一抬手道:
    「你給大家瞧瞧,你的頭髮,長約三寸,有兩寸已經白了,一寸還沒變白。」
    余老六覺得總管今天行事大是古怪,要自己拔下一根頭髮,還要讓大家傳閱,這是
做什麼呢?他不敢多問,依言把頭髮遞給了胡老四。
    胡老四也識不透總管心意,但他要大家傳閱,心知必有緣故,仔細看了,再傳給王
貴。壬貴和他心思差不多,看了一眼,再傳給王天榮。
    賈老二等王天榮看過之後,就從他手中取過,點著頭道:
    「你們都看過了,很好。」
    隨手輕輕一彈,然後雙手據桌,臉上笑容漸漸收起,一雙鼠目之中,忽然射出兩道
森寒的目光,掠過四人,徐徐說道:
    「胡老四、余老六、王老八、壬老十,你們四個給我仔細聽著……」
    王天榮等四人本來都抬眼看著他,但這一瞬間,只覺他眼中神光忽然就像兩把利劍,
冷厲不可逼視。
    不,簡直懾人之至!四人不約而同低下頭去,正襟危坐。
    賈者二續道:
    「小老兒不管你們從前是做什麼的?也不管你們有沒有主子?方纔你們已經異口同
聲的說過,對我忠心不貳,絕對服從,所以我才取下面具來給你們瞧的,現在你們就是
後悔也已經遲了!」
    「不管你們從前是做什麼的,不管你們有沒有主子」這句話的語意雖然說得較暗,
但王天榮、胡老四是什麼人?多年混跡江湖,這兩句話正好說到他們心嵌裡去,心裡豈
會不明白?王天榮聽他口氣不對,忙道:
    「啟稟總管,在下絕對服從,決不後悔。」
    胡老四也跟著道:
    「是,是,在下兄弟,今後都聽總管的。」
    賈老二嘿然道:
    「你們是我手下,當然都要聽我的,除非……嘿嘿,不想活命了。」
    這句話,才是真正的本意,從今天起,誰懷貳心,那就休想活命。
    四人心頭暗暗驚凜,只不知這位「賈老二」有何意圖?
    賈老二喝了口茶,又嘻的笑道:
    「方纔小老兒要你們傳閱的余老六那根頭髮,你們都看清楚了?好,現在你們過去
看看,對面左首一扇雕花門上,那隻鳳凰的左眼裡是不是有一根頭髮?是不是剛才傳閱
的那一根?」
    大家聽得不期一怔,賈總管坐在上首,和兩扇雕花門少說也有三丈距離,他方才隨
手一彈,竟然把一根頭髮釘在雕花門上?
    四人依言站起,走了過去。
    賈老二又道:
    「余老六的頭髮最好認了,一共是三寸長,兩寸白的,一寸蒼的,如今留在外面的,
還有二寸,正好是一寸白,一寸蒼,你們看到了沒有?」
    四人走近門口,一眼就看到左首門上那只雕刻精細的鳳凰左眼珠上,果然釘著一根
頭髮,露在外面正好有兩寸長,一寸白的,一寸蒼的,一點沒錯!
    這下直看得四人傻了眼,他們縱然武功並不很高,但江湖上的事兒,可看得多、聽
得多了,卻沒聽說過有人可以把頭髮當暗器打出,而且一根頭髮之微,竟能釘入堅木達
一寸深的!
    這位總管一身內功修為,豈不駭人聽聞?
    賈老二已經笑嘻嘻的走過來,伸出兩個指頭,拈住頭髮,輕輕拔了出來,這根頭髮
當然正是從余老六頭上拔下,方才大家傳閱過的那一根。他拈在手指上,微微一笑道:
    「小老兒這一手怎麼樣?」
    王天榮急忙躬身道:
    「總管神功蓋世,屬下真是第一次開了眼界。」
    胡老四也連連抱拳道:
    「總管這一手,屬下跑了大半輩子江湖,簡直連聽也沒聽說過!」
    賈老二道:
    「來,大家還是坐下來。」
    他又回到上首坐下,王天榮等四人連忙各自回座。
    賈老二食中二指輕輕晃動了下,尖聲道:
    「頭髮是有形之物,那算得了什麼?小老兒彈出去的指風,也有頭髮那麼細,可以
傷人於無形,你們信是不信?」
    王天榮忙道:
    「屬下自然相信。」
    「不信也得信!」
    賈老二兩隻鼠目又從王天榮、王貴臉上,溜到了胡老四、余老六的臉上,徐徐說道:
    「小老兒不妨老實告訴你們,小老兒方纔已在你們的『雲門穴」上留下記號,(雲
門穴在咽喉之下)平時並無異狀,要在第七七四十九天的正午,才會發作。
    這是小老兒的獨門「金線鎖喉功,普天之下,除了小老兒沒有第二個人能解,你們
只要聽小老兒的,從此沒有貳心。小老兒自會在你們不知不覺問替你們解去,若是心懷
貳意,嘿嘿,小老兒不說,他們也總該知道後果如何了?」
    四人急忙說道:
    「屬下不敢,今後悉憑總管差遣。」
    「你們只要記著就好!」
    賈老二聳聳肩道:
    「誰要洩漏小老兒秘密,小老兒會隨時把他處決。」
    隨著話聲,站起身,推門走出,扛著雙肩,像大馬猴似的往九曲橋上行去。
    傍晚時分,賈老二剛回轉前進房間,院子裡已響起田有祿的聲音說道:
    「總管在嗎,屬下田有祿有事稟報的。」
    現在賈老二就像大馬猴似的坐在起居室一張太師椅上,蹺起二郎腿,閉著眼睛道:
    「進來。」
    田有祿應了聲「是」,立即趨步走入,垂手道:
    「屬下見過總管。」
    賈老二沒有看他,只是瞇著雙眼問道:
    「你有什麼事?」
    他在打盹,有人打擾他,自然會不耐煩了。
    田有祿垂手道:
    「回總管,有一個人要見少莊主。」
    賈老二問道:
    「是什麼人?」
    田有祿道:
    「屬下問他,他不肯說,只說是來送信給少莊主的。」
    賈老二問道:
    「信呢?」
    田有祿道:
    「他不肯拿出來,說要當面交給少莊主。」
    賈老二哼了一聲,問道:
    「人在哪裡?」
    田有祿道:
    「就在左廂待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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