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萬劫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武俠仙俠] [梁羽生]絕塞傳烽錄[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狀態︰ 離線
31
發表於 2010-6-19 16:04:13 |只看該作者

第八回 浪子傷情尋故侶 邊城浴血振軍威(1)

  那小叫化氣喘吁吁的走前來,說道:「請兩位做做好事,給我一點水喝。」

  爾朱榮道:「你為什麼不討食?」

  那小叫化道:「要是兩位肯給我食物,那更是求之不得。不過渴比餓更難受,我喉嚨裡已經要冒出火來了,但求能夠先喝一口水,潤潤喉嚨。」

  穆欣欣道:「我看你已經吃過兩個烤山芋,對嗎。」

  那小叫化心頭一凜:「這妖婦的鼻子倒是好靈,居然嗅得出剛吃過的烤山芋的氣味。」他那知道穆欣欣是有意試探他的。

  「不錯,我是在一家沒人住的人家偷吃了兩個山芋,但找不到水喝,吃了烤山芋更加喉嚨冒火。」

  穆欣欣格格笑道:「瞧你說得這麼可憐,好,我給你水喝。」

  說話之時,她已打開盛水的皮袋,把早就藏在指甲縫中的一撮藥粉彈進去,這是立即就能令人筋酥骨軟的麻藥。本來對待一個小叫化是無須用到下毒的手段的,只因有爾朱榮的暗示在先,她這才格外謹慎。心裡想道:「即使你是一流高手,喝過了老娘的一口水,你也非得乖乖聽我擺佈不行。」

  那小叫化道:「多謝太太。」就在此時,一個突然大叫,一個突然出手。

  大叫的是爾朱榮,出手的是小叫化。

  爾朱榮叫的是:「這小子乃是楊炎,小心!」

  小叫化在他未曾叫出自己的名字之前,已是一抓向穆欣欣的琵琶骨抓下。

  楊炎正是追蹤龍靈珠而來到這個地方,他在那家人家已經發現了龍靈珠所用的梅花針。地下一堆梅花針粉末,完整的梅花針不過寥寥數根,一看就知龍靈珠是剛剛碰上了勁敵。

  他用龍靈珠所授的改容易貌之術扮成小叫化,但一來他學得不精,二來匆匆忙忙也無暇刻意化裝,不過扮小叫化卻是他做慣了的。這才能暫時間瞞過了爾朱榮,不過也只是瞞得一時而已,終於還是給他看破。

  楊炎早有準備,但穆欣欣也是早有準備。

  楊炎固然沒有上穆欣欣的當,穆欣欣也沒有被他所擒。

  楊炎一抓之下,指頭已經碰上了的肩膊,只覺滑不留手,他想把穆欣欣抓作人質的企圖登時落了空了。原來穆欣欣的武功雖然不是很高,但她有一門防身的泥鰍功卻是楊炎未曾見過的。

  應變雙方都是迅速之極,穆欣欣剛剛脫出楊炎的掌握,反手一揚,只聽得「波」的一聲,一顆彈丸,空中爆裂,煙霧迷漫,而且在煙霧之中,夾雜著無數細如牛毛的梅花針。煙是毒煙,針是毒針,滿以為楊炎即使避得開毒針,也會被毒煙昏迷。她暗箭一發,一看楊炎已在毒煙籠罩之下,便即斜身竄出,縱聲笑道:「小叫化,你躺下吧?哼,你膽敢暗算老娘,這可真是孔夫子門前賣百家姓了!」

  那知楊炎非但沒有躺下,連閃避也沒閃避。只見牛毛也似的無數光芒四處流散,楊炎一聲不響便即衝出煙霧的籠罩。

  原來楊炎早已提防她會放毒,在暗器未爆裂之前他已閉了呼吸,至於那一叢毒針,則是被他施展「沾衣十八跌」的上乘內功反彈開去的。

  「沾衣十八跌」本來是從摔角中變化出未的絕技,可以令襲擊自己的敵人沾衣即跌,有十八種技巧,以內功配合摔角的技巧,故稱「沾衣十八跌」。原本「跌」的是人,而不是物。但內功若是練到上乘境界,晴器沾衣也會彈開,無須以摔角的技巧配合。

  穆欣欣固然是嚇得魂不附體,爾朱榮更是不禁大吃一驚,心裡想道:「看來這小子的內功造詣竟似不在我之下,倒是不可小覷他了!」

  楊炎衝出了煙霧的籠罩,這才吐氣開聲:「你們白駝山的鬼域伎倆我早已見識過了,妖婦,你給我躺下吧!」聲出招發,這一掌已是全力施為,有如鐵斧開山,巨錘鑿石,穆欣欣觸到掌風,已是感到呼吸不舒。

  剛才楊炎是想抓她作為人質,那一抓手法雖然巧妙,內力卻是不足致命的,如今他全力施為,可就不同了。穆欣欣的「泥鰍功」對付這樣剛猛的掌力是毫無用處的,莫說給他打個正著,劈空掌力亦足以令她五臟受傷。

  不過,她也沒有倒下。楊炎掌力剛發,爾朱榮已是飛身撲來,剛好趕得上接上這掌。

  雙掌相交,聲如巨雷,楊炎接連晃了幾晃,暗暗吃驚:「怎的這廝也會龍象功?似乎比齊世傑的龍象功還更霸道!不過剛猛有餘,精純卻是有所不及。看來尚是未能盡得天竺那爛陀寺的武學精髓。」

  原來爾朱榮的母親是天竺人,父親是在西藏長大的漢人,他是在那爛陀寺做過幾年僧人的,傳授他龍象功的師父是那爛陀寺三大高僧之一的奢羅法師,奢羅嗜武成迷,佛學卻是未到勘破色空的境界。故此他的龍相功反而不及第三名高僧迦象(齊世傑師父)的糟純。

  爾朱榮佔得上風,心頭大喜:「這小子雖然自兼兩派武功,兩個師父都是頂兒尖兒人物,武功卻也沒有如我想像那麼厲害。」當下用了個「粘」字訣,不讓楊炎鬆開手掌,加緊運用龍象功進逼,喝道:「你要逃出我的手掌心那是絕計不能的了,你若還要性命,乖乖投降吧!」一攻一拒,楊炎接連退了三步。

  穆欣欣這才穩住身形,胸口還在隱隱作疼。想起剛才遭遇之險,爾朱榮倘若遲來片刻,真是不堪設想。她調勻呼吸,知道自己沒有受傷,方始放下心上的石頭。餘怒未消,叫道:「你別忙著殺這小叫化,留他給我。」爾朱榮笑道:「你要他做什麼?」穆欣欣道:「他長相不算太醜,我要把他變作小太監,讓他服侍老娘。」爾朱榮哈哈笑道:「原來你看中這個小白臉,我可不能把他留給你了。」

  兩人一唱一和,把楊炎當作囊中之物、釜底之魚。要是楊炎被他們激怒,爾朱榮就可以更容易取勝。

  楊炎沉住了氣,爾朱榮發覺對方的內力似乎越來越弱,但總是攻不破他,心裡有點詫異,但也只道楊炎已是勢困力窮,在作最後的掙扎,當下縮緊掌力,喝道:「臭小子,還不投降,當真要找死麼?」

  話猶未了,陡地只覺自己所發的內力有如泥牛入海,一去無蹤,突然間就給對方化解了。說時遲,那時快,楊炎已是運勁反擊,爾朱榮脈門一震,大驚之下,急忙把手鬆開。楊炎喝道:「且看是誰逃不出誰的掌心!看劍!」他震退爾朱榮,拔劍出鞘,飛身追刺,幾個動作一氣呵成。攻勢的凌厲,比起初交手時永朱榮對他的猛攻,有過之而無不及。

  原來他最初的吃虧是吃虧在剛剛閉了呼吸之後,他閉了呼吸可以抵禦穆欣欣的毒煙,但有一利亦有一害,真氣未能立即流貫全身,內力也就相應打了折扣。幸虧他練的大須彌掌亦有相當的火候,只守不攻,可以支持。此時他已經慚復原狀,最後一招是故意先行示弱,這才蓄勁反攻的。

  不過在拚了這楊內力之後,楊炎亦已知道論功力他和爾朱榮乃是各有所長,若再硬拚下去,只怕難免兩敗俱傷,此時他改用兵刃,乃是要用天山派的精妙劍法克敵制勝。

  爾朱榮也委實了得,雖驚不亂,霍地轉身,月牙彎刀亦已出鞘,喝道:「好大的口氣,你以為天山劍法就嚇得了我麼?」

  爾朱榮刀中夾掌,呼呼帶風。楊炎劍尖顫抖,似是給對方剛猛的力道所壓,兵刃都有點不牢的樣子,殊不知卻是另有一功。原來他用的是一套龍家獨創的醉八仙劍法,這套劍法以變幻莫測見長,在對方掌風的震盪之下,有如銀蛇亂掣,更得輕靈翔動之妙。

  兩人對攻了十數招,爾朱榮絲毫沒有佔到便宜,反而迭遇險招。楊炎劍劍指向他的要害穴道,只可惜,這套醉八仙劍法變化奇詭有餘,威力尚賺不足,爾朱榮給他擾得眼花繚亂,楊炎卻還未能傷他。

  爾朱榮是個武學的大行家,看出了對方劍法的優劣所在,以一掌護身,單刀應敵,不給對方利用他的掌風反增奇詭之勢,情況稍微好了一些。但一時之間,仍是未能洞察這套劍法的奧妙。在穆欣欣的眼中看來,見他只是招架,似乎更加險象環生了。

  爾朱榮退了幾步,喝道:「你這是什麼天山劍法,天山劍法哪有你這麼亂七八糟的!」

  楊炎笑道:「你還不配我使用天山劍法呢,你想向我討教,可得先向我磕頭拜師,否則我為什麼要收你這樣愚蠢的弟子!」口中說話,手底絲毫不緩,「龍門鼓浪」、「白虹貫日」,「客星犯月」,一連幾招,可把爾朱榮逼退三步。

  穆欣欣看得心驚膽戰,掏出了三枚蝴蝶鏢向楊炎打去。心想楊炎縱然有沾衣十八跌的功夫,但只要他為了抵擋暗器心神略分。爾朱榮就有反敗為勝的機會,她這三枚蝴蝶鏢,兩枚打左右耳門的「天聰穴」、一枚打腦後的玉枕穴,這三個地方乃是內功很難練到的地方。

  那知這次暗器未曾沾衣已跌落了。只聽得叮叮叮三聲清脆的響聲、三枚蝴蝶鏢反射回來,還幸穆欣欣閃避得決,否則幾乎給自己的暗器所傷。原來在方圓數丈之內,由於交手雙方都以全力廝拼,爾朱榮的龍象功固然剛猛,楊炎的劍尖上也附上內力,這方圓數丈之內就像有暗流洶湧一般。穆欣欣的內力遠遠不及他們,發出的暗器在距離他們三丈開外,就給反彈回來了。

  爾未榮連忙叫道:「你不用出手,這小子我對付得了。你若是不放心,你先回營報訊。」

  穆欣欣道:「你一個人……」爾朱榮道:「你放心,我縱然殺不了這小子,也絕不會敗在他的手下。說不定你回來的時候我已經將他掏了。」

  楊炎冷笑道:「我不用天山劍法已經殺得你手忙腳亂,還敢胡吹大氣!」冷笑聲中,欺身逼進,一劍指向爾朱榮咽喉。

  爾朱榮正在踏步向前,和他搶攻,突然給他欺身逼進,眼看這一劍爾朱榮絕難閃避,站在一旁觀戰的穆欣欣已是禁不住失聲驚呼。

  楊炎也想不到這麼容易得手,心念方動。爾朱榮霍的一個鳳點頭,楊炎忽覺劍尖一滑,似乎是觸及他的肩頭,卻給滑了開去。說時遲,那時快,爾朱榮的月牙彎刀竟然伸過他的背後,反勾他的頸背。按常理來說,爾朱榮的月牙彎刀比楊炎的青銅劍還短三寸,揚炎的劍尖才不過觸及他的肩頭,他的月牙彎刀是絕計不能伸得這樣長的,這一下實是大出楊炎意料之外。

  原來爾朱榮的武功異於中土,他練過印度的瑜伽術功,全身柔若無骨,各部分肌肉,都可以隨意扭曲變形。就在這瞬息之間,他吞胸吸腹,身形已是挪後半寸,避開了刺向咽喉的要害,而他的手臂關節鬆開,卻突然暴長數寸。

  爾朱榮是在摸熟了楊炎這一套醉八仙劍法的路道之後,才突然使出看家本領的。他滿以為這一下奇襲必然得手無疑,一刀削出,便即哈哈笑道:「我早就說這小子不是我的對手,你看……」

  那知出人意外的變比接踵而來,爾朱榮也不過只能得意片刻,笑聲就好停給冰雪覆蓋,突然凍結了。

  原來爾朱榮的瑜伽功夫雖然是楊炎始料之所不及,但楊炎也並不是毫無警惕的,他心念一動,中途立即變招。爾朱榮的手臂雖然能夠暴長數寸,他的出劍卻是更快半分,而且是從爾朱榮絕計料想不到的方位刺來。

  「好,你要見識天山劍法,那就讓你見識吧!」楊炎喝道。原來他已從醉八仙劍法一變而為天山劍法中的追風劍式,追風劍式,名不虛傳,楊炎運劍如風,大喝聲中已是刺出了三招二十一式!

  爾朱榮一掌護身,右臂忽屈忽伸,把龍象功與瑜伽術配合,出招之怪,與楊炎各有千秋。化解了楊炎這三招二十一式。

  兩人吝顯神通,盡展平生所學,打得難分難解。不過爾朱榮的龍象功較耗內力。他自己心裡明白,久戰下去,終須還是自己吃虧。

  正在他們鬥得最緊張的時候,忽聽得蹄聲得得,一騎快馬奔來。騎者「咦」了一聲叩道=朱榮兄,你在和誰打架?」

  爾朱榮忙於出招,分不出心神回答。穆欣欣大叫道:「段公子,你來得正好,你看看這小叫化是誰?你應該認得他吧?」

  原來來的不是別人,正是段劍青。穆欣欣和段劍青也是早就相識的,知道他和楊炎過去的關係。

  段劍青聽得他這麼說,開頭一驚,定睛瞧去,只見這小叫化果然似曾相識,登時心中有數,知道這小叫化是誰了。

  要知楊炎在天山的時候,段劍青為了討掌門人的歡心,他知道掌門人最疼這個關門弟子,因此曾經教過楊炎詩書。和楊炎最接近的人固然是冷冰兒,但第二個就要數到他了。楊炎的改容易貌之術還不甚妙,瞞得過別人,可瞞不過他。

  他一看出是楊炎假裝,便即哈哈笑道:「我道是誰,原來是楊炎這小子。嘿,嘿,這小子我豈只認識,他還曾經叫過我做大哥呢!」

  穆欣欣知道他的用心,有意和他同唱雙簧,於是明知故問:「哦,他曾經叫過你做大哥,你們是結拜的異姓兄弟?」

  段劍青道:「不是把弟,是師弟。」

  穆欣欣道:「哦,原來是同門兄弟。那你這個師弟就太不對了。他分明聽見你叫朱榮做大哥了,而他又是叫你做大哥的,他怎的還要再打下去!你教訓教訓他吧!」

  說話之間,段劍青已經來得近了,仔細一看,見楊炎和爾朱榮打得難分難解,心裡想道:「楊炎的追風劍式已有漸顯遲滯的跡象,我再過一會拿他,可以不費吹灰之力。」要知他與楊炎曾經數度交手,互有勝負,實是並無必勝的把握,他一向自恃武功,極為驕傲,但又以楊炎的師兄自居,倘若和爾朱榮聯手,勝了也不光采。

  段劍青跳下馬來,緩緩說道:「這小子是該受點教訓,不過還是讓我先勸勸他吧。」

  穆欣欣笑道:「你是他的師兄,也用得上一個勸字?」

  段劍青道:「以往是的,但現在不是了。」

  穆欣欣又來一個明知故問:「為什麼?」

  段劍青道:「他和我一樣,如今都已被天山派逐出門牆了。」

  穆欣欣柴道:「你這話可錯了!」段劍青道:「怎麼錯了?」穆欣欣道:「你們同一遭遇,先後反出本門,那不更應該親如兄弟嗎?」

  段劍青道:「對,你這話說得有理,楊炎,你已經不是小孩子了,你也應該懂得想一想了!」

  楊炎全神在敵,對段劍青的來到恍若視而不見,聽而不聞。暗白盤算如何方能脫險。

  他假裝氣力不濟,想誘爾未榮上當。那知爾朱榮臨敵的經驗比他豐富,他這誘敵之計如何能騙得爾朱榮。爾朱榮的打法更加沉穩了。非但更加沉穩,而且趁著楊炎把劍法放慢的時機,牢牢抓著先手,使得楊炎想要擺脫也不容易。

  段劍青繼續說道:「你也應該懂得想一想了,過去你是老掌門最疼愛的關門弟子,如今你卻和我一樣,都是為天山派所不容的逆徒了。你雖然做過許多對不住我的事情,但我願意原諒你。你不能見容於天山派,天地茫茫,何處有你立足之地?唯一可以收容你的地方,就是跟著我走,在我所統率的大軍之中,禍福無門,唯人自招。你想清楚了,就叫我一聲大哥。只有我才可以庇護你!」

  楊炎忽地喝道:「放你的臭屁,你做了韃子的奴才,好得意麼?在我眼中,你只是個禽獸不如的東西,要我跟著你走,那是做夢!」

  他似乎是因為分神說話,抵禦不了爾朱榮的反擊,連連後退,突然一個踉蹌,跌倒地上。

  這一下不但大出爾朱榮意料之外,段劍青亦是始料之所不及。他不知道楊炎是假裝氣力不濟,以為他還能夠支持一些時候的。

  「早知這小子如此不濟,我應該早就出手。如今卻讓爾朱榮獨佔功勞了。」段劍青暗暗後悔。

  爾朱榮怔了一怔,心裡想道:「我怎的還未打著他,他就跌倒?這小子詭計多端,莫要上他的當才好。」一時間躊躇莫決,竟是不敢上去拿他。

  那知他這麼一躊躇,正是中了楊炎攻心之計。

  楊炎的跌倒雖是偽裝,但假如他敢立即就揮刀斫下去的話,兩人功力相若,楊炎跌在地上,勢必不能與之相抗,不死也得重傷。

  這實在是楊炎作孤注一擲的賭博,爾朱榮略一躊躇,這就給他以擺脫強敵的機會了。

  他一打滾,人未站起,暗器已是射了出來。一道烏金光華,挾著刺耳的呼嘯。

  段劍青大吃一驚,叫道:「小心,這是天山神芒!」

  天山神芒是天山派獨有的暗器,堅逾金鐵,威力強在任何一種暗器之上。楊炎當年下山之時帶了三支,一年前曾用一支打傷段劍青。一支沒有射中,如今剩下的是碩果僅存的一支。

  距離不過數步,暗器突然飛來,而且又是暗器之王的天山神芒,饒是武功高強足可稱為當世一流高手的爾朱榮,也給打得手忙腳亂。

  爾朱榮本來正要撲上前去,幸虧得到段劍青及時提醒,他一聽見是天山神芒,立即改前撲而為後躍,瞬息之間,移前作後,難度之高可以想見。爾朱榮雖然差不多已練到隨心所欲的境界,突然之間旋展的輕功,究竟還是不免受了多少影響。

  爾朱榮揮刀護身,只聽得「叮」的一聲,天山神芒碰著了他百煉精鋼的月牙彎刀,碰得火花四濺。天山神芒餘勢未衰,幾乎是貼著他的肩頭飛過,擦傷了一片皮肉。這還算他應付得宜,知道天山神芒的厲害,立時防備,倘若段劍青說遲片刻,他稍微大意,只怕這琵琶骨都要給天山神芒射穿。

  說時遲,那時快,段劍青已是飛步追了出來。爾朱榮驚魄未定,一股勁的仍向前奔,險些和他碰個正著。段劍青側身一閃,伸事扶他,說道:「朱榮兄沒受傷吧?」

  爾朱榮哼了一聲:說道:「多謝關心,皮肉之傷,並無大礙。」他是不滿段劍青剛才袖手旁觀,遲遲不肯出手,以至他吃了大虧。不過段劍青提醒他對他亦有恩惠,這口怨氣可是不便向段劍青發作。

  段劍青亦己無暇琢磨他的語氣,見他沒有受傷,放下了心,說道:「好,你歇一歇,待我拿這小子。」他自忖楊炎經過了這場激鬥。縱然還有天山神芒,他也可以穩操勝券。

  「不識抬舉的小子,往那裡跑?告訴你,這裡已經是軍隊的防地,你跑不了的!」段劍青大聲呼喝,心想楊炎氣力不濟,比輕功,也可以追得上他。但為了預防萬一,他還是射出了一支蛇焰箭,召喚在附近駐紮的一小隊騎兵。

  那知楊炎並沒逃跑,他作勢前奔,忽然轉個方向,反而跑回來了。

  他是撲向獨自站在一邊的穆欣欣的。他使出八步趕蟬的輕功,幾個起伏,就掠到穆欣欣身前,穆欣欣也沒料到他這麼大膽,嚇得連忙大叫:「你們快來!」但已經遲了一步了。

  楊炎冷笑道:「臭妖婦,你想把我變作太監,我先把你變作尼姑!」劍勢如虹,劍光疾吐,穆欣欣只覺頭皮一片冰涼,頭上青絲已是給他削得乾乾淨淨。楊炎迅即搶了她的坐騎,喝道:「你值不得污我寶劍,暫且饒你一命。」

  他揮劍削髮,飛身奪馬,動作之快,難以形容。但只這一耽擱,段劍青亦已追到他的背後,楊炎就是因為段劍青無暇搜穆欣欣的身的。

  只是一步之差,楊炎已是跨上馬背,冷笑道:「段劍青,有膽的你追來,到了沒人的地方,大家不要幫手,我和你一決死生!」

  穆欣欣摸了摸光滑的頭皮,又是害怕,又是傷心,又是生氣,喪著臉道:「段公子,我從未受過這樣大的侮辱,請你看在我們當家的份上,務必……」

  段劍青哪有心情安慰她,忙道:「我知道了,我一定替你報仇就是!」

  一小隊清軍的騎兵已經來到,段劍青也跨上了自己的坐騎,率領這隊騎兵,趕忙去追楊炎。

  亂箭紛紛射來,楊炎揮劍格打,雖然沒有受傷,但距離則已拉近了,距離一近,受弓箭的威脅更大。楊炎護得了自身,護不了坐騎。有幾支箭幾乎射著他的坐騎,當真是危險之極。倘若坐騎一倒,他氣力尚未恢復,是絕計打不過段劍青的。

  正在緊張關頭,忽見塵頭大起,前面也有一隊騎兵跑來。楊炎暗暗叫苦:「前後夾擊,我可真是沒路跑了。」

  忽聽得有人叫道:「咦,你不是那小叫化嗎?」楊炎定眼一瞧,原來,來的不是清兵,卻是哈薩克騎兵,前頭那個哈薩克軍官,正是羅海的待衛隊長沙遼。

  楊炎笑道:「多謝你還記得我這小叫化。」

  一年多前,段劍青曾經在魯特安旗行刺過羅海,沙遼見過他的背影,依稀眼熟,問楊炎道:「這狗官是……」楊炎道:「就是那天晚上給你趕跑的那個刺客,臭名叫段劍青。」

  沙遼道:「原來是這賊子。那天晚上的事,我可不敢居功。嗯,以後再說吧。」在他們說話之間,段劍青那隊騎兵已然來近。

  沙遼大怒喝道:「姓段的狗賊,你膽敢行刺我們的格老,今日又欺負我們的朋友,你們有弓箭我們也有弓箭,咱們就比比箭吧!」一聲令下,箭如雨落。

  哈薩克人精於騎射,比清兵的箭法高明得多。沙遼率領的這隊騎兵,約有三十多騎,也比清兵多了一倍,雙方亂箭紛飛,段劍青仗著武功高強,一支箭也射不到他的身上。但他率領的那十多名騎兵,卻是在片刻之間,都給射斃了。段劍青獨力難支,趕忙拔轉馬頭逃跑。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狀態︰ 離線
32
發表於 2010-6-19 16:04:34 |只看該作者

第八回 浪子傷情尋故侶 邊城浴血振軍威(2)

  沙遼不想去追,副隊長凱石勸道:「清兵營地,離此不遠,敵眾我寡,孤軍深入,兵家所忌。咱們已經打了個小小勝仗,也可以適可而止了,留待明天打個更大的勝仗!」

  沙遼聽他說得有理,便即下令收兵。說道:「我們這一小隊騎兵是奉命出來巡邏的,我何常不知道不該犯險,只是氣這賊子不過。上次在格老家中抓不住他,這次陌路相逢,又給他跑了。」

  凱石說道:「漢人有句俗語,君子報仇,十年未晚。這小賊跑得了兩次,跑不了第三次,咱們有貴客遠道而來,還是先招待貫客要緊。」

  楊炎哈哈笑道:「我只是一個小叫化,哪裡是什麼貴客了。」

  沙遼笑道,「你這個小叫化可是與別個不同。對啦,楊兄弟,我還沒有問你,你怎地會在兵荒馬亂的時候,來到這裡。」

  楊炎怔了一怔,說道:「你怎知道我姓楊?」

  沙遼說道:「那晚在格老家中,我雖然沒有見過你的面,卻聽過你的聲音,那晚你用一種奇怪的暗器,打傷姓段這個小賊!有一支落在地上,我撿起來了,後來我才知道這暗器叫天山神芒。我們認得出你就是那霓晚上發暗器的那個人了,你不能否認吧?」

  楊炎只好承認,問道:「是誰告訴你的?」

  沙遼說道,那晚的事情過後不久,天山派的冷冰兒女俠來到我們這兒,無山神芒的名稱你的名字都是她告訴我們的。」

  楊炎說道:「哦,原來是她說的。後來你們還見過她沒有?」

  沙遼說道:「大約一個月前,她和繆長風大俠從柴達木回來,經過我們這裡,聽說是要到天山去。」

  楊炎說道:「我也正是想回天山去的。路上碰上你們格老的女婿桑達兒,有點事情,要向你們的格老稟報。」

  沙遼喜道:「好極了,那咱們正好可以一同回去。」

  楊炎說道:「我還想向你們打聽一個人。」沙遼道:「是什麼人?」楊炎說道:「是個姓龍的女子,年紀和我差不多,不知她已經到了魯特安旗沒有?」

  沙遼說道:「我是昨天一早出來的,在城中的時候,沒見過你說的這個女子。」

  楊炎急於知追究竟,當下快馬加鞭,與沙遼兼程趕路,黃昏時分,就抵達魯特安旗首府。

  羅海聞報,親自出迎,攜著楊炎的手,哈哈笑道:「小兄弟,原來你就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卻一點也不知道,一直把你當作小叫化,真是怠慢你了。」

  楊炎說道:「格老,你幫過我的忙也很不少。剛才我被清兵追趕,也是多虧你這位沙隊長救我脫險的。」

  沙遼說道:「那隊清兵的頭兒正是那天晚上行刺你的那個刺客,可惜給他跑了。楊少俠說他在路上曾經碰上桑達兒,桑達兒有事情托他稟告你,因此我們只好趕快回來,請格老恕我們無能,抓不著刺客。」

  羅海說道:「就是沒有軍情稟報,你們也該回來的。你們只是奉命巡邏,何罪之有?」說罷回過來問楊炎道,「桑達兒要你告訴我什麼事情?」

  楊炎說道:「他救了個名江上雲的漢人,他知這個江上雲和格老也是相識的。」

  羅海登時現出興奮的神情,說道:「豈只相識,這位江大俠和你一樣,也是幫過我們很多忙的好朋友,他怎麼樣了?」

  楊炎說道:「聽說受了點傷,並無大礙。他托令婿回來打探一個人,適好我在路上碰上他,我說不如讓我替你跑這一趟吧!反正我也要到魯特安旗的,你可以回去照料那位江大俠。」他沒說出桑達兒中毒之事,以免羅海擔心。

  羅海問道:「江大俠要打探的是什麼人?」

  楊炎說道:「說起來格老你也認識的,就是那次咱們在草原上碰見的那個小姑娘。她冒名來見令嬡,卻恰好幫上了咱們一個大忙。」

  羅海笑道:「對,說起那次事情,我可真是大大的走了眼了。當時你扮成一個小叫化,我絲毫也不知道你身懷絕技,那位姑娘一跑來就和曼娜大開玩笑,我也把她當作了淘氣的小姑娘。就在其時,有一個本領極高的清廷鷹爪要把曼娜擄走,多虧你們出手趕跑了他。」

  楊炎說道:「不,那次我可沒有出力。因為前一天晚上,我雖然用天山神芒打傷了那個刺客,但我也被刺客打了一掌,傷還未癒的。」

  羅海笑道:「你不必謙虛,我知道你當時的功力雖然尚未恢復,但也暗中助了那位龍姑娘一臂之力的。」

  楊炎不覺又是一怔,心裡想道:「他怎麼會知道。靈珠當時匆匆便走,他又怎麼知道她姓龍?」但無暇細問根由,說道:「這位龍姑娘是和江上雲一起碰上清兵的,江上雲負傷突圍,卻不知她脫險沒有,甚是掛心。」

  羅海哈哈笑道:「龍姑娘早已脫險了,她也正在找我們打聽江上雲的下落呢。」

  楊炎喜出望外,連忙問道:「龍姑娘,她、她就在這裡麼?」

  剛說到這裡,忽聽得尖銳刺耳的胡笳聲,衛隊副隊長凱石進來稟報:「城外庫圖山下,有兩軍交戰。似乎是咱們的援兵受到清軍包圍。但卻不知是那一路的援兵。除了庫圖山外,還有好幾座山頭燒起烽煙,似乎清軍正在大舉進攻。」

  羅海說道:「好,咱們分兵三路,中路協助友軍,左右兩路攻清軍側翼,沙遼,你帶領五百名弓箭手做前鋒。」

  楊炎說道:「格老,我做你的衛士吧。」

  羅海笑道:「我們還用不著客人打仗。清兵的虛實已在我掌握之中,他們分路進攻,我有把握可以打贏這仗。」

  楊炎急道:「你們去打仗,我怎能袖手旁觀?」

  凱石說道:「我們不會客氣的,如果需要你幫忙的話,我們會開口的。打仗的事,用不著太高深的武功,我們的戰士對付得了敵人!」

  沙遼說道:「對,如果是應付刺客,那就非你出手不可,但說到用兵,我們的格老可是高手,他說能夠打贏,就清能夠打贏。你放心吧!」

  羅海無暇多講,吩咐一個隨從:「請格格出來。楊少俠,你要知道龍姑娘的事情,曼娜可以告訴你。」

  楊炎急於只一道龍靈珠的消息,心裡想道:「大軍作戰,多我一個,確實也是幫不上什麼大忙。」只好接受主人的好意!

  羅海沙遼剛走,羅曼娜就進來了。一進來就道:「楊少俠可惜你來遲了一步。」

  楊炎心頭一跳,忙問:「因何說我來遲了一步?」

  羅曼娜道:「我已經知道你是來找龍姑娘的了,她是今日午間走的!

  楊炎放下心上一塊石頭,說道:「為何走得這樣匆忙。」

  羅曼娜撲嗤一笑,說道:「還不是為了你嗎?你們的事情,她都和我說了,她生怕追不上你,想不到你落在她的後頭。」

  接著說道:「江上雲的事情,她也和我說了,但她說她是看著江上雲突圍的,以江上雲的武功,料想可以平安脫險。她最擔心的是你,所以不等他了。」

  楊炎又是感動又是擔憂:「她獨自前往天山,非但於事無補,只怕反而連累了她!」

  羅曼娜道:「楊兄弟,你別擔憂追不上你心愛的姑娘,你不會被困在這裡的。爹爹說能夠打贏這仗就一定能夠打贏,爹爹一打勝仗回來,明天你就可出走了。我叫爹爹給你挑一匹最好的駿馬。我們薩克人有句俗語,叫做:有情不怕山來擋,何況清兵?」

  楊炎歎道:「你們對我這樣好,我可真是慚愧。」羅曼娜道:「嗯,你慚愧什麼?」楊炎說道:「慚愧幫不上你們的忙。」其實他感到「慚愧」的豈僅只是這點。

  羅曼娜道:「你們漢人就是愛講客套,你幫我們的忙已經夠多了。」說至此處,忽地望著楊炎笑道:「我倒有一句不大客氣的話想要問問你。」

  楊炎道:「我也是不懂客氣的,你儘管問吧!」

  羅曼道:「楊兄弟,龍姑娘道你追得那樣急,聽她的口氣,似乎你回到天山就會有大禍似的,問她她又不肯告訴我。你是私自逃下山的嗎?」

  楊炎說道:「不是。是因為我做錯了事。她怕我回山會受處罰。」

  羅曼娜道:「我也猜到是這樣。不過我相信不會有什麼大事的。」

  楊炎苦笑道:「但願如你所言,但你憑什麼這樣相信?」

  羅曼娜道:「龍姑娘是個淘氣的小姑娘,你和她相好,我想你也是個頑皮的孩子。別笑我倚老賣老,我是可以做你的大姊姊的。瞧,你總是喜歡扮成小叫化模樣,我說你是頑皮的孩子,沒說錯吧?」

  楊炎笑道:「好,大姊姊,既然我是個頑皮的孩子,那豈不是更加令你不能相信了?」

  羅曼娜道:「不,不。就因為你是頑皮的孩子,我相信你縱然做了錯事,也不過是孩子氣鬧出來的錯事,沒什麼大不了的!」

  楊炎想不到她是這樣「推理」,但一想自己任性而為,倒的確是難以否認有幾分孩子氣的。苦笑道:「我做的錯事,我自己認為是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不過有些人卻認為是錯得很厲害的。你要我告訴你嗎?」

  羅曼娜道:「你用不著告訴我,不管別人怎樣說,我都相信你是好人。」

  楊炎笑道:「你怎麼又知道我是好人了?就因為那次我曾幫忙你的爹爹趕跑刺客嗎?老實告訴你吧,那次的事情,其實我並不是為了幫你爹爹忙的,那個刺客是我恨之入骨的仇人。」

  羅曼娜正容說道:「我知道。那個姓段的小賊也是曾經害過我的,他是天下最壞的壞蛋。不過我說你是好人,卻也不是僅僅為了這件事情!」

  楊炎不覺一怔,說道:「那又是為了什麼?」

  羅曼娜道:「是因為冷姊妹說你好。」

  楊炎說道:「我不相信,冷姊姊親口對你說我好嗎?」

  羅曼娜道:「用不著她親口說出來的。我知道她曾經到處找尋你的下落,上一次就在你暗中幫我爹爹趕跑刺客之後,沒幾天她就來了,她一聽就知道是你。那時她歡喜的神情,我真是無法形容。兩個月前,她和你的義父繆大俠從這裡經過,也曾和我說起了你。不過這一次她卻是憂形於色了,敢情她也和龍姑娘一樣,擔心你是頑皮惹禍,回山會受責罰。不過,不管是喜是憂,她都是對你關心到了極點的。冷姊姊是個好人,你不能否認吧?」

  楊炎說道:「她是天下最好的人。」

  羅曼娜道:「著呀,她是好人,好人關心的人豈能不是好人!」

  楊炎笑道:「壞孩子他的姊姊也會疼愛他的。」

  羅曼娜忽地搖了搖頭,一雙明如秋水的眼睛盯著楊炎說道:「她和我不一樣的,我可以是你的大姊姊,她可不像只是把你當作小弟弟。雖然我知道你們在天山的時候是曾經像姊弟一般相處。」

  楊炎心中一凜,說道:「怎的你會這樣猜想?」

  羅曼娜道:「因為我和她都是女人。當她說起你的時候,我一看她的眼神,一聽她的聲音,就知道她對你不僅是姊弟之情了。不過,恐怕她自己都不知道,或許是知道了,但卻自己欺騙自己,不願意承認她的內心是愛上了你。」

  楊炎感情激盪,暗自想道:「羅曼娜純潔得好像冰峰上雪蓮的露珠,想不到她的眼睛也是這樣明亮,看冷妹妹的內心看得這樣透澈。冷妹妹幾次避開我,我倒是未能看透她的內心呢。假如冷姊妹的心事當真是如羅曼娜說的這樣,我就放心了。」但真的是「放心」嗎?龍靈珠的影子突然從他心中出現,他又不覺心煩意亂了。」

  羅曼娜忽道:「你知道我擔心什麼?」

  楊炎茫然道:「你擔心什麼?」

  羅曼娜道:「我不擔心你曾經做過的錯事,但卻擔心你將來會做錯事。」

  楊炎道:「我會做什麼錯事?」

  羅曼娜注視他的眼睛,說道:「你老實告訴我,你是喜歡龍姑娘還是喜歡冷妹妹?」

  楊炎說道:「這,這……」

  羅曼娜道:「你覺得很難回答?」

  楊炎道:「我不知道怎樣說才好,冷妹妹好像是我的親人,她曾經遭遇許多不幸,我要令她得到幸福。」

  羅曼娜道:「這麼說,你是願意娶她為妻了。」

  楊炎面上一紅,點了點頭。」

  羅曼娜道:「那麼你對龍姑娘又是如伺「?」

  楊炎說道:「我沒想過娶她為妻,不過我也很喜歡和她在一起的。」

  羅曼娜歎道:「如此說來,其實你自己也還是未曾確切知道,你是喜歡那一個多一些的。但我知道她們可是同樣的愛你。我不能勉強你愛誰。但我要告訴你,我們哈薩克有句俗語,一把鎖匙只能開一把鎖。雖然她們都是人間少有的值得你愛的姑娘,你也只能愛一個!」

  楊炎喃喃自語,「一把鎖匙只能開一把鎖。嗯,大姊妹,我會記得你這句話的。」

  羅曼娜道:「小兄弟,你記得就好。否則你就會鑄成大錯了。」

  說至此處,隱隱聽得金鼓之聲。

  楊炎豎起耳朵,驚疑不定。羅曼娜笑道:「你以為是清兵打來嗎?不,這是鳴金收兵,打的是得勝鼓。我們的戰士已是凱旋歸來了!」

  楊炎大喜道:「這麼快就打贏了,真是料想不到!」

  羅曼娜笑道:「你趕快換衣眼吧,最好洗一個澡,待會兒你是要參加慶功宴的,小叫化坐在主賓席上,雖然你不在乎我也不在乎!但總是不雅。」

  楊炎滿面通紅:「我可沒有第二件衣裳。」

  羅曼娜道:「我早已替你準備好了。桑達兒的身材和你差不多的。」拍拍手掌,叫一個侍女帶去沐浴。

  楊炎洗過澡換了衣裳,羅海和沙遼果然還是打了勝仗回來了。

  羅海眉飛色舞的講述這次戰役,原來是天狼部和巨熊部來了援兵,這兩個部落是最擅長於在雪地作戰的。

  兩支援兵合起來不過六七千人,城中的守軍也不過一萬多點,但在魯特安旗城外的清兵則有三萬之眾。

  清兵主帥丁顯武不過三十左右年紀。他之所以能夠當到一軍主帥,倒並非因為他驍勇善戰,而是因為他有個好父親。他的父親就是替清廷鎮守邊疆,駐節西寧。官封撫遠大將軍的丁兆庸。

  丁兆庸行伍出身,從小兵做到大將軍,他的「撫遠大將軍」是打出來的。縱然不能說是用兵如神的名將,最少算得是身經百戰的老將。但他的兒子卻是個紈褲子弟,只知死讀兵書的庸材。軍中曾有笑話,說是他們兩父子的名字應該掉轉過來才對。丁兆庸這次親自部署,定下奇兵突襲魯特安旗的作戰計劃,料想必然可以攻克,故此有意栽培他的兒子,由兒子統兵出征,好建戰功。他手下第一員大將武毅,反而只能做個「副帥」,屈居他的兒子之下。不過武毅雖是副帥,大軍則是由他指揮。這是在出征之前,丁兆庸就當著武毅的面,和兒子說好了的。武毅當然懂得這是丁兆庸要自己扶助他的兒子,他得到應得的尊重,又得到了實權,也就不以屈居副帥為辱了。

  也是合該清兵有此一場大敗,天狼、巨熊兩部援兵來到距離魯特安旗十里之外的雪地之時,丁顯武聞報,知道援軍不過六七千人,遂生輕敵之念。引淝水的戰例,把雪山的峽谷比作湍急的河流,要乘敵半渡而擊。作戰的計劃是分兵一半,由他親自指揮,乘敵軍在峽谷行進之時,強行阻擊。清兵有三萬之眾,分兵一半已是比那兩個部落的援兵多出一倍。另外一半兵力,再分成三路,兩路虛張聲勢攻城,一路守住大營。他的如意算盤是這樣打的,只須有兩路兵馬,陳兵城下,搖旗吶喊,已是足以嚇阻城中的守軍。他自己率領的那一萬五千兵馬,佔著地利,以逸代勞,自是不難盡殲只有六七千人的敵軍。

  武毅雖然得到他的父親授以指揮全權,但名義上他總是一軍主帥。武毅勸阻不來,只好由他。

  他的戰略也不能說是全錯,在兵書上都可找到根據的。但書是死的,人是活的。他根本沒有估計對方的士氣比他旺盛,地形比他熟悉,在特殊地區的作戰能力更比他高。更致命的是,他估計守軍不敢衝出來,羅海偏偏就傾城而出,殺他一個措手不及。

  在雪山的峽谷之中,他以一倍的兵力非但佔不到上風,反而只能捱打,武毅把留守的部隊開上去,方能穩住陣腳。

  羅海分兵三路,人數和攻城的清軍已是相差不遠。

  羅海的左右兩路,攻清軍側翼。清軍只是虛張聲勢,想不到他們敢衝出來,登時亂成一團。自顧不暇,那裡還能阻攔敵方的赴援部隊。羅海親自率領中路的主力部隊,直趨雪山。其時武毅那一部分部隊只有一半進入峽谷,沙遼率領的哈薩克騎兵,都是百中挑一的神箭手,把武毅的後軍射殺死傷纍纍,登時給羅海切斷了「尾巴」。羅海與援兵會合,裡外夾擊,不到半個時辰,已是殺得敵方潰不成軍!

  羅海眉飛色舞的講述了這次戰役的經過,說道:「清軍經過這次大敗,估計他們最少傷亡一半,縱然他們可以從西寧再調兵來,那也是三個月之後的事情了。不過……」說至此處,聲調甚為低沉,高興的神情已在臉上消失。

  「不過什麼?」羅曼娜問道。

  羅海說道:「不過我們也遭受一個意想不到的損失,在黑風坳我們所設的一個監視敵人的哨所,三十多名弟兄,只有一個生還。」

  楊炎安慰他道:「殺人三千,自損八百。打仗總是免不了死傷的,比起清軍的死傷過半,這點損失也算不了什麼了。」

  羅海黯然說道:「算不了什麼?你不知道,這三十多個弟兄是我從家鄉帶出來的,瓦納族最好的戰士!因為黑風拗是北面的咽喉,我才叫他們在那裡防守的。」

  羅曼娜道:「你們作戰那座雪山,不是在城南十數里處嗎?」

  羅海說道:「不錯。」羅曼娜道:「黑風拗卻在城北十里之遙,清兵怎麼能夠一下子就打到那兒?從雪山到黑風拗都是我們的防地,女兒雖然不懂用兵,但依照常理而論,除非魯特安旗已經給他們攻下,否則他們是要繞城而過,然後才能通過咱們的防區到達黑風坳的。縱然是急行軍,恐怕最少也要走個大半天吧。咱們的城地可並沒有給他們攻下呵。」

  留海說道:「他們並不是使用軍隊強攻黑風坳的,他們只有兩個人,一男一女。」

  羅曼娜詫道:「一男一女就能殺傷咱們三十多個最好的戰士。」

  羅海道:「那個女的是個漢人,咱們在黑風坳防守的那個小隊隊長是知道有個龍姑娘昨天到了魯特安旗的,不過他沒有見過龍姑娘,只知道龍姑娘與冷女俠一樣,都是幫過咱們的忙的好朋友。」

  羅曼娜道:「他以為這個女的是龍姑娘。」

  羅海說道:「他見只是一男一女,也不怎樣在意。何況有冷女俠和龍姑娘的例子,他見走在前頭的漢人婦女,先就有了好感了。」

  楊炎說道:「其實任何種族,都有好人壞人之分。漢人女子之中由有壞人。」

  羅海說道:「是呀。要是他們早有警惕,就不至於遭那女子的毒手了。」

  羅曼娜道:「那個漢人女子武功很強嗎?」

  羅海說道:「豈只懂武功,還會妖法呢!」

  羅曼娜怔了一怔,說道:「妖法?世間真有妖法。」

  羅海說道:「其實不是妖法,是她會放毒煙。不過我們的戰士不識她的這種古怪睹器,就以為是妖法了。」

  這次輪到楊炎為之一愕了,問道:「是什麼樣的一種古怪暗器。」

  羅海繼續說下去:「黑風坳地形險峻,是我們防地最後一個哨所。假如他們據險固守,不許任何陌坐人上山,那一男一女,武功再高也是難以通過的。但他們不以為意,讓那女子走到哨所前面,這才發覺她不是龍姑娘!」

  楊炎問道:「他們又沒見過龍姑娘,怎麼知道不是?」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狀態︰ 離線
33
發表於 2010-6-19 16:04:55 |只看該作者

第八回 浪子傷情尋故侶 邊城浴血振軍威(3)

  羅海說道:「他們雖然沒有見過龍姑娘,也知龍姑娘是比我的女兒更年輕的。」

  楊炎道:「那個女的有多大年紀。」

  羅海說道:「據那個生還者說,大約有三十歲左右。搽脂抹粉,甚為妖媚。」

  楊炎不禁啊呀一聲,搖頭歎氣,心道:「如此說來,多半是在我手下逃脫的那個妖婦了。早知如此,當時我拼著給爾朱榮斫一刀,也該把她殺掉!」

  羅曼娜道:「楊兄弟;你知道這個女子是誰嗎?」

  楊炎說道:「我猜想是我曾經碰見過的一個妖婦。請格老先說她是怎樣放毒,我就知道猜得對不對了。」

  羅海繼續說道:「那個妖婦走到哨所前面,臉上還是笑嘻嘻的,突然把手一揚『波』的一聲,一個彈丸在空中爆裂,登時毒煙瀰漫,我們的戰士一個個昏倒,沒昏倒的也渾身酥麻,使不出氣力。只有一個戰士在哨所後解手,聞到異味,立知不妙,他和身滾下山坡,才倖免於難。他在草叢中解手,前面的情形是看得清楚的。在他滾下山坡之時,他看見那個男的已經拂刀大殺我們的弟兄了。」

  楊炎道:「那個男的使的可是一柄月牙彎刀。」

  羅海說道:「正是。啊,你已經知道他們是誰了?」

  楊炎咬牙道:「那個男的正是我的仇人,昨天我才知道他也是這次率領清軍來攻打你們的軍官之一,名叫爾朱榮。那個女的是白駝山山主的小老婆。」

  羅海道:「白駝山山主是什麼人?」

  楊炎說道:「是和俠義道作對的妖人首領,也是暗中為清廷效力的鷹爪。」

  羅海說道:「清廷的軍官為何帶著人家的小老婆私奔呢,倒是有點古怪。」

  羅曼娜道:「你怎麼知道他們是私奔?」

  羅海說道:「他們跑到黑風坳之時,我們在雪山的大戰還未展開。這是我根據我們那個生還的戰士告訴我的時辰算出來的。

  「他們的大軍正在準備大舉進攻,他卻和那妖婦離開軍隊,而且是繞過魯特安旗向咱們的後方走,那還不是私奔是什麼?」

  羅曼娜接受這個解釋,但卻說道:「他們都是壞人,那麼私奔那也沒什麼奇怪了。」

  羅海說道:「他的武功很高,在清軍的職位想必不低。他有權有勢,清軍又是不講紀律的,他和人家的小老婆勾搭,用不著私奔。」

  羅曼娜面上一紅,說道:「爹,他們這種齷齪的行為,咱們也用不著詳加根究了。」

  羅海說道:「你說得對,壞消息說過了,我再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吧。」

  楊炎也覺得奇怪,但他不能接受羅海的解釋。

  因為他知道在那妖婦的身上,有石清泉劃押的一份認罪書。

  雖然他還想不到他們拿了這份認罪書有何作用,但也已猜得到是對龍靈珠大大不利的了。

  何況他們是向北走,天山就正是北方的。

  「靈珠一個人前往天山,已經是危險得很了,萬一給爾朱榮和那妖婦追上,那可更是不堪設想了。」楊炎從最壞的方面著想,不禁心急如焚。

  羅海已經在開始說那好消息了,那好消息立即吸引了他的注意。

  「曼娜,龍姑娘不是要打聽江上雲的消息嗎,她走了多久?」羅海先問女兒。

  羅曼娜道:「他日間已經走了。當時爹爹事忙,我沒敢打擾你,故而未曾稟報。爹爹有了他的什麼新消息?」

  羅海說道:「豈只有他的消息,他明天就會到這裡來了。」

  羅曼娜喜出望外,說道:「他不是受了重傷的麼?」

  羅海說道:「他身上中了三支箭,是傷得不輕,但幸虧沒有傷著要害,也沒傷著筋骨,只能算是比較嚴重的外傷。他敷上了金創藥,經過兩天調治,昨天晚上已經能夠走動了。這是我剛剛接到的從家鄉來的消息,那個人說桑達兒亦已平安回到家鄉了。」

  羅曼娜吃了一驚,說道:「桑達兒曾經碰上什麼危險嗎?」

  羅海道:「是呀,他碰上什麼危險,你問楊兄弟就知道了。」

  羅曼娜道:「楊兄弟剛才告訴我是在路上碰上桑達兒,替他跑這一趟的,因為他想桑達兒回去照料江上雲。」

  羅海說道:「他是恐怕你我擔心才這樣說的。」

  羅曼娜霍然一省,說道:「對了,依桑達兒的脾氣,他是受人之托,若不是中途出事。」也一定不會轉托別人的。楊兄弟,快告訴我,他可有受傷?」

  楊炎說道:「一根頭髮都沒有損傷,只是著了別人的道兒。喝了溶化了神仙丸的馬奶酒。」

  羅曼娜道:「神仙丸是什麼東西?」

  楊炎說道:「你知道鴉片和大麻嗎?」羅曼娜搖了搖頭,楊炎說道:「那我只好這樣解釋了,神仙丸是一種可以令人變作廢物的東西,不過那是長期服食的結果,偶然服食少許,藥力一散就沒事了。」

  羅曼娜放下了心,問道:「你知道是什麼人暗算他嗎?」

  楊炎說道:「他說是個妖裡妖氣中年婦人,我猜十九就是在黑風坳出現的那個妖婦。」

  羅曼娜恨恨說道:「這妖婦真是惡毒,不過桑達兒既然著了她的道兒昏迷,她為什麼不把桑達兒抓去呢?」

  楊炎說道:「這我就猜不出來了。」

  羅海說道:「這種妖婦還能安著什麼好心,咱們也不必去猜了。好消息我還沒有說完呢。」羅曼娜道:「還有什麼?」羅海說道:「桑達兒托那人捎來口信,明天他準備陪同江大俠一起回來呢。」

  羅曼娜大喜道:「這可真是好極了!」

  羅海說道:「楊少俠,你不是忙著走吧?明天晚上這個時分,他們就可以來到了。」

  楊炎躊躇道:「我,我……」一時間不知怎樣開口才好。

  羅海道:「你另外有事?」

  羅曼娜笑道:「爹,你莫強留他了,他正是忙著要走。」

  羅海道:「真的嗎?」楊炎點了點頭,羅海問道:「多留一天都不行嗎?明天你就可以和江上雲會面了。」

  羅曼娜噗嗤一笑,說道:「爹爹,你一點也不知道人家心事!」

  羅海道:「哦,楊少俠有什麼心事?」

  楊炎面紅耳熱,訥訥說道:「格格是和我開玩笑的。」

  羅曼娜笑道:「你說我開玩笑,那就要你留下了。」楊炎面色更紅,不敢說話。

  羅海道:「曼娜,別捉弄他了,你替他說吧?」

  羅曼娜道:「他若是留下來等候和江上雲會面,他就趕不上和龍姑娘會面了。爹,你不知道,龍姑娘是為他來的,龍姑娘不肯留下來等江上雲,為的就是要追趕他,但卻不知他還在後頭,如今龍姑娘已經走了,他當然也得和龍姑娘一樣,反過來追趕她了。」

  羅海拍一拍腦袋,笑道:「原來如此,我早該想到的,我真是老糊塗了。」

  楊炎說道:「我和江上雲不是很熟悉,他既然脫險,我也可以放心了。你們打了這個大勝仗,最少三個月內可保無事,因此我想趁這空檔,先回天山一趟,回來再給你們效力。」

  羅海說道:「好,那我不留你了。曼娜,你去準備一點酒菜,咱們給楊兄弟餞行。」

  羅曼娜道:「今晚不是擺慶功宴的嗎?」

  羅海說道:「本來是要擺的,但為悼念黑風坳殉難的兄弟,慶功宴取消,改為只是犒勞軍士了!」

  第二天一早,羅曼娜給楊炎挑選一匹駿馬,親自送他出城,再叮囑,這才分手。

  楊炎快馬加鞭,兼程趕路,走了六七天,已到天山南路。天山山脈,迤邐三千多里,他看見峰巒,雖然已是屬於天山山脈,但距離天山派居住的主峰,可還有七八百里路程,少說也還要再走三日。

  此時已是農曆三月,在江南是雜花生樹、群營亂飛的暮春季節,但在北國卻還是正在開始解凍。從草原看上高山,可以看見冰川交錯儼若銀龍的奇景。

  雖然還有一段很長的路要走,但看見了熟悉的雪峰冰川景色,楊炎在山腳下草原上快馬奔馳,也已經有了回到家中的感覺了。

  不過在喜悅之中也有擔憂,他還沒追上龍靈珠,一路上也打聽不到她的消息。

  想起了龍靈珠,不覺也想起冷冰兒。驀地他的耳邊響起了一個既是溫柔的又是嚴峻的聲音:「記著,一把鎖匙只能開一把鎖!」這是羅曼娜給他送行之時,還再三叮囑他的。

  從草原上看上去,山腳已有野花開放;山腰也已有了開始解凍的流泉嗚咽。但山頂則仍是雪花紛飛。一山之上,春、秋、冬三個季先的景色齊備。楊炎的腦海中也有兩個少女的影子,心頭一片茫然。

  忽地他發現亂草叢中有一匹馬的屍骸,肉已經差不多給饑鷹啄盡了,但還可以看得出來,這匹馬是不久之前倒斃的,死亡的時間可能就是昨天。

  「不知那個流浪的旅人在這裡失了坐騎?他如今還在走呢?還是已經和他的坐騎一樣安息了?」

  「唉,我是一生出來就沒家的,如今雖然回到天山,我也不能再把天山當作我的家了。我是個注定要一生流浪的旅人。」

  楊炎睹物傷情,不覺悲從中來,哼起一支在草原上流行的牧歌:

  「聖峰的冰川像天河倒掛,

  你聽那流冰浮動輕輕的響……

  像是姑娘的巧手彈起了東不拉。

  她在問那流浪的旅人:

  你還要攀過兒座冰山?經歷幾許風沙?

  咿啦……

  流浪的旅人呀,

  草原的兀鷹也不能終日盤旋不下,

  你們儘是走呀,走呀,走呀……

  要走到那年那月,才肯停下你們的馬?

  姑娘呀,多謝你的好心好意。

  只是我們沒有辦法回答。

  你可曾見過荒漠開花?

  你可曾見過冰川融化?

  (你沒有見過了沒有見過!呀!)

  那個流浪的旅人哪,

  他也永不會停下!」

  天蒼蒼,野茫茫。不過卻沒有「風吹草低見牛豐」的景色。

  楊炎哼罷「旅人之歌」,只覺天地之間,似乎只有他一個人在踽踽獨行。

  「啊,冷姊姊,你在哪兒?你知道你弟弟回來找你嗎?」

  「啊,靈珠小妹子,你在哪兒?你知道我正在追趕你嗎?」

  他同時想起了兩個人,突然兩個人的幻影同時在眼前消失了。

  他凝神細聽,隱隱聽得遠處似乎有人在吹蘆笛,這種蘆笛是天山上冰湖邊特產的蘆木製的。蘆木和蘆葦不同,蘆葦屬於「禾本科」,蘆木則是隱花植物,不過有一樣相同的是,蘆木也是莖中空有節,製成的蘆笛比蘆葦製成的「蘆管」吹得更響,聲音往往可以傳到數里外。

  楊炎只聞其聲,不見其人,竟不知是有多遠。心裡想道:「此人內功造詣甚是不弱,不知是那位師叔?咦,他吹的這個曲調,這個曲調……」

  那人吹的正是「旅人之歌!」

  楊炎跳了起來,叫道:「冷姐姐,冷姐姐。一定是冷姐姐。」

  「旅人之歌」已經吹完了,接著聽得一聲長嘯,宛若龍吟!

  「是義父,是義父!義父,冷姐姐,你們聽得見我嗎?」

  繆長風運用獅子吼功,長嘯可以聲傳數里,楊炎的內功還未達到這個造詣。

  他的大叫,也還沒有尋常人吹的蘆笛傳得那麼遠。他在發狂大叫之後,也立即知道他們是不會聽見他的了。他只能快馬去追。

  但遠處的聲音已經消失了。

  楊炎沒有看錯,他剛才發現的那匹馬是在昨天死的。騎馬的正是龍靈珠。」

  龍靈珠正在縱馬疾馳之際,他的坐騎突然四蹄屈地,一聲長嘶,就倒斃了。

  雖然是連日奔馳,但這匹馬並非是越跑越慢的情形倒斃的,似乎不應該是由於疲勞所至。

  龍靈珠大吃一驚,急忙躍過一旁。

  幸而她驚覺得早,定睛一瞧,只見翻倒的馬腹上有一隻五色斑斕的蠍子。這是沙漠上一種罕見的毒蠍,腹有吸盤,這匹馬剛好從它身旁經過,給它爬了上來。

  龍靈珠一劍刺死毒蠍,但她的坐騎卻是返魂乏術了。更糟糕的是,她的乾糧包給拋在地上,泥沙和乾糧混在一起,她怕沙中有蠍子的毒液,不敢冒這個險揀出乾糧。她大歎倒楣,心裡想道:「這可真是屋漏更遭連夜雨,行船更遇打頭風。靠兩條腿走路,不知何日方能走到天山?但不管如何,縱使是爬著走路,我也是要爬到天山的!」

  不幸中之幸是,她已經走到這個小戈壁的邊緣,走過去沒多久就進入有水草之區的草原了。草原和沙漠是她長大的地方,在這種地區找尋食物的經驗,她甚至比草原上的牧人還更豐富。

  她知道有幾種在這個季節結實的野果是可以吃的,她用野果充飢解渴,過了一天。

  行行重行行,第二天中午時分,已經看得見屬於天山派的雪峰了。她正想多找野果,準備進入山區,忽見山腳路邊,有個帳篷,一個老婆婆站在帳篷外用土語叫:「甜水,糟粑,還有馬奶酒!」

  原來這個時候正是山區開始解凍迎春的時候,獵人已經開始入山打獵了。經過漫長的冬季,餓得慌的野獸也要出來覓食了,這個時候入山打獵,往往有意想不到的收穫。

  這個時候,一些勞動力較弱的老人就在山下搭起帳篷,擺賣如糟粑之類的粗糙食物供給入山的獵人。汲自山泉的「甜水」也是獵人所需的食物,因為草原上雖然並不缺乏食水,但其他水源都是枯枝敗葉沉澱的,當然不似泉水的甘美了。不過,既然只是做獵人的生意,這種帳篷當然也不會很多,有時甚至走大半天也難碰上一個。

  龍靈珠精神一振,趕忙到那帳篷買糟粑,那個老婆婆盯著她看,神色驚疑不定,說道:「小姑娘,你家的大人呢?你不是入山打獵的吧?」

  原來龍靈珠精於改容易貌之術,她怕天山派的弟子認出她,前幾天已經扮成土人模樣。而且故意扮得十分醜陋。

  龍靈珠用土語對答:「我只有一個哥哥,他入山打獵去了,幾天沒回家,家裡東西已吃完了。我入山找他。老婆婆你可曾見到我的哥哥?」那老婆婆道:「你哥哥是什麼模樣?」

  龍靈珠信口開河,亂說一通,那老婆婆搖了搖頭,說道:「沒有見過。你們兄妹是從外地來的吧?」龍靈珠道:「不錯,我們是從魯特安旗來的。」

  遊牧民族,本來就是逐水草而居,一個地方的獵人跑到另一處地方打獵是常有的事,尤其因為這座山盛產珍貴的獨角犀和梅花鹿,每年開春季節,更多外地來的獵人。老婆婆雖然覺得這個丑姑娘有點怪裡怪氣,倒也並不怎樣懷疑。

  老婆婆道:「原來你是因為家裡的東西吃光了,跑出來找哥哥的,真是可憐。不過,你一個小姑娘跑進深山密林,可是危險得很呀。這座山這麼高這麼大,你也不知什麼時候碰上天大的運氣才能湊巧碰上哥哥。」

  龍靈珠裝作低頭思索,哭喪著臉,喃喃自語:「那怎麼辦?」

  老婆婆道:「這樣辦吧,你留在這裡幫我做買賣,沒有工錢,但可吃飽。」

  龍靈珠喝了一口「甜水」,說道:「不成,不成的。」

  老婆婆道:「為什麼不成?」

  龍靈珠道:「第一,我只會搬著指頭計數,數銅錢也常常數錯,怎能幫你做買賣?第二,哥哥常常說我又髒又醜,你不怕我嚇壞了你的客人?」

  她雙手捧著碗喝水,兩雙拇指浸在水中,老婆婆一看,一碗清水變得污濁不堪,連她也不禁皺起眉頭了,心裡想道:「經過了她的手只怕當真沒人敢喝我的甜水。」

  龍靈珠裝癡作呆,忽地說道:「有了!有了!」老婆婆道:「什麼有了。」龍靈珠道:「我家裡沒有東西吃,你這裡可多得很,要你給我一個人吃的話,半個月也吃不完。但我只須有七天的乾糧就夠了,我拿了七天的乾糧回家裡等待,一定可以等到哥哥回來。」

  老婆婆苦笑道:「小姑娘,就算是我捨得給你,但我也是窮人,我給了你,我家裡的人也會捱餓的。你懂不懂?」

  龍靈珠道:「我懂,我懂。你的乾糧是要拿來換錢的。」老婆婆道:「你懂得就好。」

  龍靈珠哈哈大笑,說道:「我不會白要你的,你給我七天的乾糧,粕粑、糠糠、麥餅都行。這塊銀子夠不夠?」

  老婆婆吃了一驚,掂了掂銀子,說道:「這塊銀子少說也有三兩多重,你有碎銀嗎?」龍靈珠道:「不夠嗎?我還有!」拿出錢袋,把袋裡的銀錢通通倒出來。

  只聽得嘩啦啦聲響,擺放食物的長方形木板上多了兩錠元寶,七八塊碎銀,兩串銅錢。還有十幾文零散的銅錢滾到地下。全部銀錢,合起來大約值十多兩銀子,這點銀子在富人眼中不值一睹,但在窮人眼中已是一筆可觀的財富。

  老婆婆吃了一驚,說道:「你哪裡來這許多銀子?」

  龍靈珠道:「哥哥給我的。這是他的全部家當,他恐怕給猛獸咬死,入山之時,都留下給我。其實他是個本領最好的獵人,我認識的小伙子們都這樣說的。他從沒出過事,我也從來不為他擔心,我只擔心有銀子也換不到食的。」

  老婆婆道:「原來你的哥哥並非粗心大意的,他倒是為你想得很周到的。」

  龍靈珠道:「這些銀子夠了嗎?」

  老婆婆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問你有沒有碎銀,那是因為糟粑、糠糠、麥餅都是不值錢的東西,七天乾糧,只要七錢銀子就夠了。你給我那塊銀子,有三兩多重呢。」她一面說,一面替龍靈珠撿起跌在地上的銅錢。

  龍靈珠道:「這條熏鹿腿也給了我好不好,用那塊銀子換行嗎?」

  老婆婆道:「這條熏鹿腿我是準備留給喜歡喝酒的獵人的。」要知這條鹿腿乃是她這個小食脯中最珍貴的食物,她有一些熟悉客是喜歡用野味送酒的。在打獵回來,會把獵獲的獸肉加倍的送給她。

  龍靈珠道:「我不會喝酒,但我已經有六七天沒沾過葷腥了,可饞得慌。值多少錢,我加倍給你吧。」

  老婆婆笑道:「瞧你說得多可憐,好吧,就讓你帶回家裡慢慢吃吧。我也不要你多付錢,一兩銀子夠了。餘下的你收回去吧。」說至此處,忍不住教了他兩句:「錢財不可露眼,在這裡不打緊,在別處人多的地方,說不定會有壞人打你的主意的。」

  龍靈珠道:「多謝婆婆好心。」她正在收拾,忽見兩個人騎馬來到,一男一女,男的鷹鼻深目,女的打扮得甚為妖媚。龍靈珠一見,不禁心頭嚇得卜卜的亂跳:「這可真是陌路相逢了。但盼他們認不得我!」

  原來這兩個不是別人,正是爾朱榮和穆欣欣。龍靈珠和這兩個人都是曾經交過手的。

  爾朱榮大踏步走進帳篷,問道:「有酒喝嗎?」老婆婆道:「有馬奶酒。」爾來榮指著那條熏鹿腿:「好,給我切半條鹿腿下酒!」

  老婆婆道:「對不住,整條鹿脯剛剛賣給了這姑娘。」爾朱榮斜眼向龍靈珠望去,龍靈珠剛把最後十幾文銅錢掃入錢袋,手揣了不覺微微顫抖。爾朱榮眼利,一瞥之間已是看出了銅錢上「康熙通寶」四個字。康熙年間所鑄的銅錢質量較佳,來到回疆做買賣的商人是很少使用這種銅錢的。爾朱榮不覺心裡起疑:「康熙通寶根本不可能在回疆流通,這種銅錢兩枚可抵其他銅錢三枚,即使有人藏有這種銅錢,也不會拿來買東西的。這丑姑娘又不是漢人,怎的她有這許多康熙通寶?」

  穆欣欣跟著進來,說道:「讓給我們半條也不行嗎?」

  老婆婆道:「這我可做不了主,你們得和她商量。」

  爾朱榮哼一聲,說道:「我不要半條,我要整條,你賣給她多少錢,我加倍給你!」

  老婆婆道:「對不住,做買賣的沒這規矩。」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狀態︰ 離線
34
發表於 2010-6-19 16:05:15 |只看該作者

第八回 浪子傷情尋故侶 邊城浴血振軍威(4)

  爾朱榮拍案喝道:「我不理會你什麼規矩,這條鹿腿我是要定的了!」

  他一掌劈下,掌鋒有如利刃,把木板削去一角,擺放在木板上糟粑,麥餅卻是一個都未跌下。內功運用的精妙,在懂得武功的人看來,當真可以說得是恰到好處,他一掌劈下,偷看龍靈珠的反應。

  龍靈珠內心確是驚慌,但卻裝作絲毫不懂武功,驚慌的神色表現得恰如其分,眼光中流露的只是驚慌而非驚奇。她顫聲說道:「老婆婆,這條鹿腿我不要了,就讓給他罷。」她善於改容易貌之術,但改變聲音的本領則未到家。好在她利用驚慌的神色掩飾,變了聲調。爾朱榮一時間倒是聽不出她原來的口音。

  老婆婆如釋重負,說道:「這條鹿腿我是賣一兩銀子的,你照價給我就行了。」說罷,不待爾朱榮將銀子給她,她先自把那兩碎銀還給龍靈珠。

  龍靈珠知道她的意思,是叫她收回銀子就走的。龍靈珠心想:「我若走得太過匆忙,只怕反而會引起他們疑心。」她哪知道爾朱榮和穆欣欣早已起了疑心了。爾朱榮也還罷了。穆欣欣則已看穿了她是喬裝打扮。

  要知穆欣欣也是個精於歡容易貌的行家,一看她臉部的比裝,再看她的體態,立即就看出了她是漢人,而且是經過改容易貌。

  龍靈珠喝光那碗甜水,吃了兩個糟粑,然後包起乾糧,說道:「老婆婆,多謝你的好心。我聽你的勸告,現在就回家了。」忽見人影一晃,穆欣欣已是攔在她的面前。

  穆欣欣望著她笑吟吟的說道:「小姑娘,慢走。咱們交個朋友,你叫什麼名字?」

  龍靈珠道:「我不認識你,我要回家。」

  穆欣欣衣袖一拂,試用三分內力,阻一阻她。

  若論本身功力,穆欣欣只是精於使毒和暗器功夫,功力卻是比不上龍靈珠的。但龍靈珠怎敢在他們面前顯露武功。

  袖風一拂,龍靈珠踉踉蹌蹌的倒退幾步,碰著擺賣食物的木板,粕粑、麥餅跌了滿地。

  穆欣欣仍然笑吟吟的道:「我好像在那裡見過你似的,即使不相識吧,咱們也都是漢人……」

  那老婆婆忍不住說道:「這小姑娘不是漢人。」

  穆欣欣厲聲道:「不要你管!」換過柔和聲調,說道:「小姑娘,識相點。你不肯和我交朋友,那就是不給我面子。如今我再次問你:你叫什麼名字?我的慣例是不會問人第三次的。」

  龍靈珠裝作無可奈何的坐了下來,說道:「我叫瑪莎。」瑪莎是哈薩克姑娘常用的名字。

  穆欣欣冷笑道:「你真的叫做瑪莎?你從什麼地方來的?」

  龍靈珠道:「我、我、我……」

  爾朱榮喝道:「你沒聽見嗎?快說,你是從什麼地方來的?」要知他雖然不若穆欣欣之精於改容易貌之術,但從穆欣欣的口氣之中,他已知道眼前這醜陋的「土女」乃是漢人喬裝打扮的了。

  那老婆婆心地慈和,見爾朱榮這樣兇惡,雖然害怕,也忍不住又插口道:「你別嚇這個小姑娘,她都給你嚇得說不出話了。我告訴你吧,她是從魯特安旗來的!」

  爾朱榮陡地一聲冷笑,喝道:「魯特安旗正在打仗,你一個小姑娘居然能夠從魯特安旗跑到這裡來!」口中說話,手上已是端起了一碗水,倏地向龍靈珠潑過去。接著就是一記劈空拳!

  龍靈珠一個閃身,但仍是不能完全避開,臉上的化裝給水潑著一點,雖然尚未露出本來面目,亦已脂零粉亂,透露出原來的膚色了。

  還有更糟糕的是,她的鼻子是用麵粉加上特殊的疑固劑堆高的,被爾朱榮的掌風一削,「隆鼻」登時變成「塌鼻」,幸而肉體尚未受傷。

  但這麼一來,穆欣欣已是看得出來了。

  穆欣欣哈哈笑道:「我道是誰,原來是你這小妖女!嘿。嘿,這可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龍靈珠哭著嚷道:「誰說我是妖精,我是好人人家的女兒,不是妖精。」

  爾朱榮喝道:「你以為裝傻就可以騙過我們嗎?」正要過去拿她,忽地聽得有人走來,是兩個人並肩同行。其中一個說道:「真是倒楣,西寧的鷹爪頭子,他的名字,三個字之中有兩個字和我相同。不知道的人以為我們是同宗的兄弟!」

  這兩個人說話的時候,距離帳篷還在百步開外的。他是用漢語交談,聲音也不大,卻不料在這帳篷中有三個練過高深武功的人,穆欣欣聽到了一半,爾朱榮聽見的比她又多一些,龍靈珠則是全聽見了。

  爾朱榮心頭一凜:「這人的名字和丁大將軍有兩個字相同的?」把伸出去的手縮了回來。他倒不是害怕此人,但卻不便在這個時候出手。

  穆欣欣本來也想放迷香的,此時也不敢了。因為她不但知道此人是誰,而且是曾經吃過這個人的大虧的。

  龍靈珠則是又驚又喜,心裡想道:「這可來了救星了,不過這個救星也是我的剋星,他和這妖婦一樣,都是要捉我的,怎麼辦呢?」

  心念未已,那兩個人已是走進帳篷,剛剛說話的那個人是丁兆鳴,跟在後面的是他的師弟甘武維。

  清廷派在西寧鎮守邊關的「撫遠大將軍」名叫丁兆庸,丁兆庸和丁兆鳴一個原籍山東,一個原籍四川,天南地北,毫無關係。排起族譜,五百年前都不是一家。但只看名字,倒像是兄弟排行。丁兆鳴與師弟剛剛從天狼部回來,知道清兵正在攻打魯特安旗之事,故此他和師弟有剛才那番說話。

  穆欣欣迎上前去,嬌聲笑道:「真是人生無處不相逢,丁大俠,又碰上你了。」

  丁兆鳴卻把眼睛向龍靈珠看去,雖然認不出她,也有似曾相識的感覺。心中一動,回過頭來,漫聲應道:「唔,是巧,巧得很!」

  爾朱榮道:「哦,原來閣下就是名列天山四大弟子中的丁大俠嗎?真是幸會,幸會,這位是……」他有心炫露,故意陰聲細氣說話,但卻震得丁兆鳴的耳鼓嗡嗡作響。

  丁兆鳴心裡想道:「這妖婦的身邊怎的又換了個新面孔了。不過這個人的武功似乎比宇文雷更高!」他不想失禮,淡淡說道:「他是我的師弟甘武維,閣下是誰,恕我眼拙,好像未曾見過。」

  爾朱榮哈哈一笑,說道:「說起來咱們總算是自己人。」

  丁兆鳴道:「哦,此話怎說?」

  爾朱榮道:「我和貴派石長老的交情非比尋常,石長老名列天山四大弟子之首,是兩位的師兄。如此說來,我和兩位總也應該算得是朋友吧?」

  丁兆鳴哼了一聲道:「閣下說了這許久,在下尚未知道你的尊姓大名!」

  爾朱榮道:「令師兄見了在下自然知道,那時你再問令師兄也還不遲。」

  丁兆鳴冷笑道:「原來你的大名是見不得光的麼?那我就無須去問石師兄了,石師兄可從來沒有和我提過一個見不得光的朋友!」

  甘武維接著說道:「是呀,石師兄的朋友我們都知道,就不知道有你這號人物!」

  爾朱榮倒不動怒,淡淡說道:「兩位若是不信,我有一個最簡單的辦法可以證明。」

  丁兆鳴道:「什麼辦法?」

  爾朱榮道:「實不相瞞,我正是想往天山找令師兄的。我沒上過天山,正愁不知如何尋找,若得兩位作伴,那就可以省卻許多氣力了。」

  丁兆鳴思疑不定,暗自想道:「莫非他是清廷鷹爪,意欲利用我們刺探本派虛實?但這樣做,對他來說實是危險非常,石師兄一見他就會揭破他了。他又怎能如此大膽?」

  爾朱榮也已猜到了他的心思,說道:「你可以指定一個地方,我在那裡等候令師兄。我見過令師兄就走,那你也就不用擔心我是去刺探貴派虛實了。」

  「令師兄武功高強,我又是獨自一個人在貴派的勢力範圍之內。莫說我不會暗算令師兄,即使我有這歹念,也是不能得逞,縱然得逞,我也難逃貴派的報復。」

  他打的如意算盤是,只要他有和不天行單獨談話的機會,就不愁石天行不承認他是好朋友了!

  丁兆鳴當然不會相信他,但一時之間卻也猜不透他的用意。

  龍靈珠見丁兆鳴意以躊躇,倒是不覺大為著急了,心裡哼道:「丁兆鳴雖然也要捉拿炎哥,但在天山四大弟之中,他畢竟還是比較愛護炎哥的。」

  形勢危急,她突然走到丁兆鳴身旁低聲說道:「他是楊炎的大仇人,楊炎小時候就是給他捉去的,他名叫爾朱榮,正是清廷鷹爪!」

  丁兆鳴吃了一驚,說道:「你是誰?」

  龍靈珠抹去臉上化裝,說道:「我就是你們要捉拿的那個小妖女!」

  丁兆鳴道:「楊炎呢?」

  龍靈珠道:「楊炎恐怕已經給他害了!」

  爾朱勞道:「丁大俠,莫聽這小妖女挑拔。先把她擒下,誰要她都行!」

  了兆鳴喝道:「她說的話是真是假?」

  爾朱榮道:「不錯,楊炎小時候我是曾經奉命擒他,因為他是叛逆之子。但楊炎不也是你們的叛徒嗎?只要你們不是反對朝廷。楊炎我可以讓給你。這小妖女我也可以讓給你!」

  龍靈珠道:「大俠,我願意跟你走,但可不能跟他走!」

  丁兆鳴:「好,甘師弟,你和她先走。」

  爾朱榮道:「我已經說了可以把她讓給你,咱們一同將她押上天山吧。剛才說的話我還是算數的,我的確是你們石長老的好朋友!…」

  丁兆鳴喝道:「一派胡言,給我滾開!」

  爾朱榮滿面通紅,說道:「你當真要庇護這小妖女麼?」

  丁兆鳴喝道:「是又怎樣?」

  爾朱榮老羞成怒,喝道:「我不過是看石天行的分上,想和你們合作,你以為我當真怕你不成!」說話之際,龍靈珠已經跑出帳篷。爾朱榮一記壁空掌打去,喝道:「哪裡走!」

  甘武維抵不了他的掌力,腳步一個踉蹌。丁兆鳴喝道:「清理門戶是我們天山派的事,你欺負過楊炎,我就要和你算帳。」反手一掌,迎上爾朱榮。

  這次是結結實實的雙掌相交,和劈空掌交鋒不同,不但強弱立判,而且有傷亡的危險!

  雙掌相交,聲如郁雷。丁兆鳴倒退三步,把冒到口邊的一口鮮血強嚥下去。原來在天山四大弟子之中,他的劍法最精,但內功遜於石天行,與甘武維不相上下,爾朱榮已經練到第八重的龍象功,即使石天行也不是他的對手,何況丁兆鳴。

  甘武維大驚之下,連忙回身反撲,爾朱榮雙掌齊出,右掌打丁兆鳴,左掌打甘武維。

  這次是丁兆鳴又退三步,甘武維則和爾朱榮一樣,身形都是接連幌了幾幌。這是由於爾朱榮和丁兆鳴都或多或少損耗了內力,而甘武維尚未受損,此悄彼長之故。

  丁兆鳴把一口鮮血硬嚥下去,澀聲說道:「師弟!看住那妖婦!」這是他要和爾朱榮單打獨鬥之意,叫甘武維監視穆欣欣,好讓他專心應付強敵。

  穆欣欣嬌笑道:「我臉上又沒繡花,有什麼好看啊?」

  陡然間只見冷電精芒耀眼生纈,丁兆和甘武維都已拔劍出鞘。

  師兄弟心意相通,用的都是追風劍式。不過甘武維所找的對手卻違背了師兄意願。

  丁兆鳴那一劍當然是向爾朱榮刺過去的。

  甘武維那一劍也是向爾朱榮刺去。

  本來他的師況要他監視穆欣欣的,他的劍出手,也只能是對付穆欣欣的。但如今他非但是和師兄同一個對手,而且搶在師兄前頭。

  要知以他們的身份,在一般的情況之下,當然是不能二敵一的。但如今可是莫出非常,爾朱榮也不是普通的敵人。

  甘武維已經知道爾朱榮厲害,他不放心只是讓師兄對付強敵,因此搶在師兄前頭,一出手就是道風劍式中的「風馳電掣」,顧名思義,正是追風劍式中最快最狠的一招。

  爾朱榮大笑道:「天山劍法原來也不過如此!」大笑聲中,月牙彎刀亦已出鞘。

  他和甘武維剛剛對了一掌,已經知道甘武維的功力遠遜於他,他打定了以拙盼巧的主意,這一刀封閉謹嚴,算準了甘武維的快劍攻入他的防禦圈中,他就可以一招破敵,叫甘武維等於是自投羅網。

  不料他仍是笑得太早了!

  丁兆鳴後發先至,爾未榮笑聲未己,他已是唰的一劍,從爾朱榮絕對意想不到的方位刺來。

  爾朱榮拿捏時候,本以為在破了甘武維的招數之後,再對付他也還不遲的。丁兆鳴這一劍後發先至,登時殺了他一個措手不及。

  嗤的一聲,爾朱榮左肩中劍。他也委實了得,刀鋒斜掠,仍然盪開了甘武維的長劍。

  丁兆鳴暗暗叫了一聲「可惜」,原來他這一劍本來可以刺穿對方的琵琶骨的,但已是力不從心了。

  穆欣欣格格笑道:「好,敬酒你們不吃,我只好強逼你們吃罰酒了!」中指一彈,一縷輕煙,射入刀光劍影之中,這是用大麻製煉的迷香,丁甘二人可沒解藥。

  丁兆鳴閉了呼吸,閃電般連出七招,爾朱榮顧忌他的劍法了得,閃過一邊,丁兆鳴斜身掠出,叫道:「君子報仇,十年未晚,師弟咱們走吧!」甘武維吸進一口迷香,只覺飄飄欲仙,有如中酒,知道厲害,不敢戀戰,只好跟著師兄逃跑。

  爾朱榮哈哈笑道:「你們還想逃嗎?任憑你逃跑,也跑不出我的掌心!」丁甘二人衝出帳篷,把眼一看,他們的坐騎已經不見一匹,剩下的那匹坐騎也正在口吐泡沫,奄奄待斃了。

  甘武維正想搶敵人堅騎,爾朱榮和穆欣欣已是追了出來,來不及了。甘武難暗暗叫了一聲「苦也!」忽聽得穆欣欣氣急敗壞的叫嚷:「真是八十歲老娘倒繃孩兒,沒想到咱們也遭了這小妖女的暗算。」原來他們的坐騎被龍靈珠在後蹄插上兩枚金針,表面看不出來,一騎上去便即仆地。

  丁兆鳴心頭略寬,吸了一口氣,施展八步趕蟬輕功,眨眼間超前半里,甘武維緊緊跟在他的後面,穆欣欣見他在重傷之後,居然還是跑得如此飛快,不禁暗暗吃驚。爾朱榮哼了一聲,冷冷說道,「好,咱們就比比輕功,今天追不上你,還有明天;明天追不上你,還有後天。諒你也跑不上天山。」

  他這番話倒並非虛聲恫嚇。不錯,只論輕功,丁兆鳴是要比方朱榮高出許多,但爾朱榮受的只是致肉之傷,對功力並無影響,丁兆鳴可是受了相當嚴重的內傷,時間一長,那是絕計跑不過他的,三無之內,莫說跑不上天山,到了第三天,只怕連支持也支持不住了。

  丁兆鳴使出八步趕蟬輕功,不到半枝香時刻,已是把敵人遠遠甩在後面,連影子也看不見了。丁兆鳴道:「師弟,咱們各走各的吧!」甘武維懂得師兄的意思是要他獨自逃生,搖了搖頭,斬釘截鐵的說道:「同門手足,生死與共!」丁兆鳴苦笑道:「好,那咱們只好盡人事聽天命了!」

  跑了一程,忽見龍靈珠迎著他們走來,甘武維怒道:「都是你這小妖女害了我的師兄!」龍靈珠道:「你們先別發怒,請聽……、剛要分辨,已是給丁兆鳴一把扣著脈門。

  龍英珠叫道:「我雖然偷了你的坐騎,但也幫了你們的忙,你怎能如此不講道理?」丁兆鳴怒道:「好呀,你倒說說看,你怎樣幫了我們的忙?」龍靈珠道,「爾朱榮和那妖婦的坐騎,就是給我弄成殘廢的。」

  甘武維怒道:「你還有臉說是幫我們的忙,你偷了我們一匹坐騎,擊斃另一匹坐騎,分明是想我們與那兩個妖人鬥個兩敗俱傷。瞧你年紀輕輕,你的手段倒是毒辣得很!」

  龍靈珠冷笑道:「瞧你一大把年紀,見事怎的如此不明?我若然存此心。為什麼我不獨自逃跑,卻又回來找你們呢?」

  甘武維怔了一怔,說道:「誰知道你是什麼存心?」丁兆鳴哼了一聲,說道:「那是因為你知道你自己逃跑不了!」

  龍靈珠道:「不錯,要是你們打不過那兩個妖人,我是逃跑不了的,但你可知我為什麼跑不了嗎,你跟我來看看吧!」

  丁兆鳴不放開她,但跟著她所指的方向走了一程,只見路旁一匹已經死了的馬,可不正是原來自己的那匹坐騎。

  龍靈珠道:「你們明白了吧,我和你們一樣,都是著了那妖婦的暗算的。你們的坐騎是給她下了毒的,我偷了你們這匹坐騎,也不過只多跑了幾里路,毒就發作了。不錯,我承認我是想把你們撇下,但我把那兩個妖人的坐騎弄成殘廢,也總算幫了你們一點小忙吧,是不是?嘿,看情形你們是已經給爾朱榮打敗了,對嗎?」

  甘武維道:「誰說我們給他打敗,我們只不過著了那妖婦的暗算。

  龍靈珠道:「那妖婦善於使用迷香,你們是吸進了迷香了,對嗎?」

  甘武維點了點頭。龍靈珠道:「不用擔心,我有解藥。」

  丁兆鳴怒道:「我不要!」龍靈珠道:「你這樣執拗,難道想送死嗎?」

  丁兆鳴怒道:「你的解藥對我沒用,你懂不懂?」龍靈珠道:「為什麼沒用?」丁兆鳴喝道:「少囉唆,我已經是把生死置之度外,但也不能放走你這小妖女。」

  要知丁兆鳴是受了嚴重的內傷的,他唯一的生路是只盼能夠在毒發之前逃回天山。這希望雖然極為渺茫,但走近天山一步總是好些,他是奉命擒拿「叛徒」楊炎的,龍靈珠是楊炎的「幫兇」,他怕違本門戒律,自是不能放走龍靈珠。

  不過他畢竟也明白了龍靈珠對他並無惡意了,因此他自己雖然不作解釋,卻道:「師弟,諒此妖女此刻也不敢毒害咱們,我不願領她的情,但你倒不妨吃她一顆解藥!

  龍靈珠不知解藥對他沒用,慍道:「不是看在炎哥份上,我才不理會你的死活呢,好,你要逞強,就任由你逞強吧!」丁兆鳴讓他把一顆解藥交給甘武維,隨即又把她的脈門扣住。

  這顆解藥乃是神仙丸的解藥,甘武維吸進的迷香則是穆欣欣用大麻製煉的,成份雖然不盡相同,卻是大同小異,甘武維剛才又只是吸了一點迷香,受毒甚輕,服了這顆解藥,登時神清氣爽。

  丁兆鳴發力跑了一程,又拖著一個龍靈珠,不覺已是氣喘吁吁。甘武維道,「師兄,清把這小妖女交給我,你先走一步。」

  丁兆鳴尚未回答,忽聽得風中飄來輕柔的樂聲,音細而清,像是少女的歎忌。

  甘武維呆了一呆,說道:「咦,是誰在吹蘆笛,該不會是四弟吧?」

  原來這種蘆笛是天山上冰湖邊特產的蘆木製的,音質清柔,比一般的「蘆笛」傳得較遠。天山四大弟子中的白堅城是喜歡吹笛的,甘武維聽出這人的內功造詣甚是不弱,以為是白堅城。

  丁兆鳴道:「不是四弟。四弟雖然喜歡吹笛,但不會吹這種調子。你聽這笛串柔清似水,吹苗的似乎應該是個女子!」

  那人吹的正是在草原最流行的一支牧歌——旅人之歌:

  「你聽那流水浮動輕輕的響……

  像是姑娘的巧手彈起了冬不拉。

  她在問那流浪的旅人,

  你還要攀過幾座冰山?經歷幾許風沙?……」

  甘武維豎起耳朵來聽,說道:「不錯。但這是咱們天山才有的蘆笛,吹笛的雖然不是自四弟,卻一定是本門的女弟子。咦,本門的女弟子,有誰有如此功力呢?」

  他還未想是什麼人,龍靈珠已經高叫起來了:「冷姐姐,冷姐姐,你快來呀!」原來她是曾經聽過冷冰兒吹這曲子的。

  果然是冷冰兒。笛聲甫歇,接著一聲長嘯,和冷冰兒一起來的還有一個繆長風。」

  冷冰兒吃了一驚,首先叫起來道:「丁師叔,這位龍姑娘不是壞人,她雖然曾經幫過楊炎做了一些錯事,責任卻是不該由她負責的。請你放了她吧!」

  丁兆鳴哼了一聲,仍然扣著龍靈珠的脈門,一句話都沒有說,就從冷冰兒的面前過去了。

  這一下登時把場面弄僵,今得冷冰兒尷尬之極。

  要知冷冰兒一向人緣甚好,本門長輩,除了石天行因為兒子追求不遂的緣故,對她不滿之外,其他的人對她都是愛護有加的,丁兆鳴更是把她當作侄女一般,從來沒有對她疾言厲色。

  這次丁兆鳴不允她的所請,要是認為她說得不對,按情理來說,也該回答她的。再不然開口責罵她也好一些,總勝於不理不睬,令她無地自容。

  冷冰兒那裡知道,原來了兆鳴此際已是只能夠勉強支持,才能跑路的了。多說一句話就要多耗一分精神,他是有苦說不出來的。

  繆長風見他如此,不禁也是好生詫異:「他不理冰兒也還罷了,怎的連對我也不打個招呼?」不過繆長風畢竟是和冷冰兒不同,有心機得多,心念一動,仔細一瞧,從丁兆鳴所施展的輕功步法之中,早已看出了他已是有點力不從心的跡象。他吃了一驚,連忙問道:丁兄,這是怎麼回事?丁師兄是不是受了傷了?」

  甘武維道:「不錯。有兩個妖人正在追來,請你替我們擋一擋!」他不放心師兄,口中說話,腳步不停,追上丁兆鳴。

  龍靈珠叫道:「那兩個妖人,男的叫爾朱榮,是曾經幾次三番害過楊炎的。那個女的叫穆欣欣,是他的姘頭,擅於用毒,繆大俠你可得留神一些。」

  鏢長風連忙問道:「楊炎呢?」

  龍靈珠道:「不知道,說不定已經給他害了!」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狀態︰ 離線
35
發表於 2010-6-19 16:05:32 |只看該作者

第八回 浪子傷情尋故侶 邊城浴血振軍威(5)

  冷冰兒本來正在躊躇,不知是趕上去照料師叔的好,還是留下來助繆長風一臂之力的好。聽了龍靈珠的話,心裡想道:「甘師叔似乎沒有受傷,有他照料丁師叔已經夠了。」她急於知道楊炎的消息,終於決定留下來。

  繆長風知道她的心思,說道:「你不要著急,龍姑娘大概是想我除掉那兩個妖人,他知道我是炎兒的義父,所以才誇大其辭的。炎兒武功不弱,人又聰明,我不相信他會那麼容易被人所害。」

  冷冰兒心頭稍寬,說道:「繆叔叔,待會兒請你好歹也留一個活口。」

  繆長風笑道:「我知道怎樣處置的了,耐心點等妖人來吧。嗯,他們來了!」

  爾朱榮和穆欣欣跑來,陡地聽得一聲大喝:「給我站住!」

  爾朱榮本來是向前疾馳的,聽到這一聲大喝,竟然如奉綸音,登時就停下腳步。

  原來繆長風用的乃是佛門的獅子吼功,對方內功越深,反應越強。若然彼此功力悉敵,元氣亦將受損。若然稍差一線,又要硬拚的話,那就勢必非受重傷不可。較弱一方,只有抱元守一,鎮攝心神,那才能夠抵擋獅子吼功的雷霆震撼之威。

  爾朱榮是天竺那爛陀寺高僧著羅的弟子,獅子吼功雖然沒有練成,卻識得獅子吼的奧妙。他運用那爛陀寺的上乘心法,總算應付得宜,沒有受傷。

  繆長風見他居然能夠穩住身形,也是不禁有點驚詫,心裡想道:「怪不得丁兆鳴敗在他的手下,這廝果然是有點門道。」

  爾朱榮認識冷冰兒,卻不認識繆長風,心裡想道:「冷冰兒的武功還比不上楊炎,有穆欣欣助我,料想不至於敗給他們。」說道:「閣下是誰,因何阻道?」

  繆長風道:「你不必管我是誰,我只問你一件事情!」

  爾朱榮道:「什麼事情?」

  繆長風道:「你是不是十一年前,曾經一度擄走楊炎的那個人?」

  爾朱榮傲然說道:「是又怎樣?」

  繆長風道:「沒怎麼樣,你把楊炎交出來,我便放你走!」

  爾朱榮道:「笑話,我怎麼知道楊炎現在那裡?他被我俘虜,那是十一年前的事情,這小子狡猾非常,早已背著我逃走了。」

  繆長風道:「真人面前不說假話,你正在追拿龍靈珠是不是?她告訴我,楊炎已是再次落在你的手中!」

  穆欣欣哈哈笑道:「你怎麼能夠相信這小妖女的鬼話?」

  繆長風哼了一聲道:「憑你這位朋友曾經害過楊炎這一點,即便龍姑娘說的是假話,我也非得向你這位朋友追究不可!」

  爾朱榮道:「閣下似乎不是天山派的弟子,為何卻要替天山派的棄徒出頭?」

  繆長風喝道:「我就是要管這件事!非但要管這件事,而且不許你在天山腳下逞強,你怎麼樣?」

  穆欣欣忽道:「哦,我知道了,你是揚炎的義父繆長風!」

  繆長風道:「你知道就好,你如果不想被他連累,你就快快給我滾開!」

  穆欣欣恃著是白駝山主的寵妾,受奉承慣了,幾曾遭過如此輕視?明知對方武功高強,也不禁大為生氣,冷笑道:「你知道我是什麼人嗎?不錯,我的武功或許比不上你,但比你武功高強的人我也見過不少。我告訴你,那一些人,我們當家的還未曾把他們放在眼中呢!你敢動一動我,我們當家的不將你殺了才怪!」

  繆長風哈哈笑道:「誰是你的當家?你不是這傢伙的姘頭嗎?原來還有一個丈夫活在人世的!」

  穆欣欣脹紅了臉,喝道:「榮哥,還不出手,有我助你,你怕什麼?」

  爾朱榮忽道:「不用這樣著急,咱們先禮後兵。嗯,繆長風,你真的要知道楊炎的消息嗎?」

  繆長風冷笑道:「你肯說了麼?」

  爾朱榮道:「真人面前不說假話,老實告訴你吧,你的義子楊炎已經給大內總管烏蘇台殺了!」

  冷冰兒這一驚非同小可,這剎那間身子搖搖欲墜。繆長風雖然並不相信他的說話,但突然聽到「惡耗」,也是不禁為之一呆。

  爾朱榮抓著這千載一時的機會,立即發掌向繆長風猛擊!原來他捏造這個謊言,正是要趁著繆長風心神混亂之際,好趁機偷襲的。

  繆長風使股巧勁,左掌推開冷冰兒,右掌平推出去。只聽得「波」的一聲,狂隨怒卷,原來是兩股掌力相遇,激起烈風。冷冰兒已經給他推出十步,仍是不禁搖搖晃晃。

  她剛才心神大亂,無法運功抵禦,倘若不是給繆長風推開必定要受重傷無疑。

  爾朱榮使出了第八重的龍象功,繆長風單掌和他相抗,都退了一步。穆欣欣冷笑道:「原來名滿天下的繆大俠,本領也不過如此!」

  話猶未了,繆長風已是陡地轉過身來,雙掌齊發!

  爾朱榮胸口如給鐵錘一擊,一個觔斗倒翻出去。繆長風道:「往哪裡跑!」身影隨形,跟蹤追擊。爾未榮身法怪異之極,突然頭下腳上,倒豎起來,而且手臂也好像突然長了幾寸,抓向繆長風意想不到的方位。原來他精練瑜珈功夫,肌內可以隨意屈伸,頭下腳上的這個怪招則正是修練瑜珈的毫本功夫之一。

  但繆長風見怪不怪,依然輕描淡寫的把爾朱榮這一怪招化解了,繆長風沾衣十八跌功夫早已練到爐火純青之境,爾朱榮指爪剛一沾衣就給震開。

  爾朱榮倒翻轉來,繆長風第三招又到。不過繆長風所發的掌力卻給他稍稍撥開,這一掌仍然未能制他死命。

  繆長風喝道:「好,我倒要看看大竺武學中的大挪移心法,你學到了幾成?」

  天竺武學中的大挪移心法和中士武學中借力打力的功夫類似,若然練到爐火純青,當真有「四兩撥千斤」的妙用。但爾朱榮只練到三成,借力不成,只能稍稍撥開對方的勁力而已。

  繆長風的太清氣功早已練成,當下輕飄飄三掌拍出,若不經意,卻似暗流洶湧,內中藏著極大的威力。爾朱榮的第八重龍象功抵擋不住,用大挪移心法也「挪移」不開。

  不過片刻,爾朱榮已是渾身大汗,氣喘如牛,不住後退。

  穆欣欣感覺不妙,立即出手。一揮袖中射出兩股濃煙。這是用藥力特強的神仙丸化成的濃煙,即使是有楊炎所得的那種解藥,也不能解的。但爾朱榮則早已得到她朝獨門解藥含在口中了。

  兩股濃煙,分別向繆長風和冷冰兒射去。

  她知道繆長風的內功深湛,這股濃煙未必便能制他死命,但料想最少也可令得繆長風的功力大打折扣。

  至於冷冰兒則更是她根本沒有放在眼內的,她知冷冰兒的功力還比不上楊炎,因此她是滿肚密圈,只道毒煙一噴出去,冷冰兒非立即昏迷不可。

  那知結果卻是剛好與她所料的相反,倒是冷冰兒一舉手就把她的毒煙消滅了。

  並不是因為冷冰兒的內功有什麼獨到之處,而是她有一件剛好可以克制毒煙的「法寶」。

  這「法寶」就是冰魄神彈。

  冰魄神彈是冰川天女當年用冰窟中亙古不化的玄冰之精煉成的,冰彈裂開,登時一片寒光冷氣,把毒煙裹住,那裡還能侵襲得到冷冰兒?

  這顆冰魄神彈也間接幫助了繆長風。

  繆長風功力雖然極其深湛,聞到毒煙,也不禁有點頭暈目眩,果然不出穆欣欣所料,功力是打了幾分折扣。

  但這不過是片刻間事。冰魄神彈的奇寒之氣一散開來,繆長風立即神清氣爽。

  主客易勢,如此一來,倒是爾朱榮受了影響了。本來他已經練成了第八重的龍象功,是可以抵禦冰魄神彈的。但既要運功抵禦這股奇寒之氣,他用來對付繆長風的功力就不能不打折扣了!

  只聽得「蓬」的一聲,爾朱榮著了一掌,連忙轉身逃跑。奇怪的是,穆欣欣並不跟他逃跑。

  爾朱榮大為著急,一面跑一面叫:「欣欣,快走,快走呀!」

  穆欣欣好像著了定身法似的,仍然動也不動。爾朱榮逃命要緊,只好不管她了。

  原來穆欣欣功力不濟,受到冰魄神彈那股奇寒之氣侵襲,自是冰僵了。

  冷冰兒抓住了她,喝道:「快說話,楊炎究竟如何?」

  繆長風道:「你要她回答,恐怕還得一個時辰!」

  冷冰兒霍然一省,說道,「她口氣那麼大,我只道她最不濟也還可以開口說話的,那知她已經凍僵了。繆叔叔,請你用太清氣功給她解凍吧。」

  繆長風道:「我可不願沾這妖婦,讓她多吃一個時辰苦頭也不打緊。」

  冷冰兒道:「她吃苦不打緊,不過,我,我是想……」

  繆長風道:「你想早點知道楊炎消息。」冷冰兒點了點頭。

  繆長風笑道:「我可不相信那妖人的話,炎兒的武功我是知道的。你們天山派的四大弟子只怕還不如他呢。憑他的武功,那能這樣容易就給烏蘇台打死。不過,你既然這樣著急,我也只好勉為其難吧。」

  那知他尚未來得及施太清氣功,眼前已是又有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爾朱榮拚命逃跑,此時已經跑出約莫一里多路,但在遼闊的草原上還是可以看得見他的。

  忽然有個白衣人攔住爾朱榮去路,爾朱榮看見這個白衣人比剛才碰上繆長風還更吃驚。

  白衣人冷笑道:「爾朱榮,你做得好事!」

  爾朱榮顫聲說道:「宇、宇文山主,請、請別誤會,我不過是和令寵偶然碰上的,令寵她,她正在有難,你,你來得正好,你,快去……

  原來這個白衣人正是白駝山主宇文博。

  宇文博已經看見穆欣欣被冷冰兒所擒,冰兒求繆長風用大清氣功為穆欣欣解凍的說話他業已聽見了。他知道冷冰兒要留活口,當然一點也不心急。

  不待爾朱榮把話說完,宇文博便即冷笑道:「你以為我是雙耳聾了,雙眼也瞎了麼?你以為你們做的事情會瞞得過我?不錯,我是來得正好。」說到「正好」二字,一掌向爾朱榮劈下。爾朱榮也早已蓄勁待發,立即雙掌迎上。

  只聽得一聲慘呼,爾朱榮天靈蓋給他劈開,登時倒斃!

  雖說爾朱榮剛剛經過一場惡鬥,功力不無損耗,但最少也還有原來的六七成,誰也料想不到宇文博只是輕輕一掌,就將他擊斃。繆長風看見他的死狀之慘,亦是不禁為之駭然。

  說時遲,那時快,字文搏展開「明駝千里」的輕功身法,一轉眼間,就到了冷冰兒的身前。

  冷冰兒早有提防,三顆冰魄神彈立即出手。

  繆長風一聲大喝,獅子吼功與大金剛手亦在同時施展。

  宇文博渾袖一拂,冷笑說道:「米粒之珠,也放光華!」冰魄神彈剛剛裂開,寒光冷霧未曾播散就給他收入袖中,冷冰兒只覺微風颯然,本來是給她牢牢抓住的穆欣欣已經是給白駝山主壁手奪去。這還是宇文博自恃身份,不屑與小輩為難,否則冷冰兒非受重傷不可。

  袖風未衰,和繆長風的大金剛手碰上。宇文博身形一晃,喝一聲:「好!」立即袖中出掌,與繆長風對應一招。

  這次是繆長風退了一步,字文傅則晃了兩晃。不過宇文博只是單掌應敵,左掌仍然按在穆欣欣的背心。

  只聽得穆欣欣「啊」的一聲,有如從夢中醒來,剛一醒來,又給嚇得魂飛天外。

  原來宇文博正以上乘內功為愛妾通關解穴,舒筋活絡。但冰魄神彈的奇寒之氣已是侵入穆欣欣臟腑,宇文博縱然強運玄功,把他練成的真氣輸入穆欣欣體內,急切之間,也是不能盡驅冰魄神彈的寒氣。

  以繆長風的性格,本來是不肯「乘人之危」的,但一來對方是邪派中最厲害的高手,二來穆欣欣亦非善類,三來繆長風的處境其實是比宇文博更為危險,倘若繆長風顧忌誤傷穆欣欣的話,宇文博幫助愛妾復原之後,便可以全力施為,那時繆長風縱然能夠逃開,冷冰兒只怕是絕難逃出他的魔掌。

  繆長風一咬牙根,把太清氣功的威力盡數發揮,一口氣連攻十七八招。白駝山主左手攬著穆欣欣,掌心仍然貼在她的背心,他接連退出六七步,可是繆長風也還未能攻入他的防禦圈內。不但他沒受傷,在他庇護之下的穆欣欣也沒受傷。

  忽地穆欣欣突然狂笑起來,三聲大笑之後又大哭三聲。原來她雖然沒有受傷,但由於宇文博分神應敵,輸入她體內的真氣也就不能恰到好處。真氣輸入忽疾忽徐、忽強忽弱,穆欣欣本身的功力已經消失,心神大受影響!

  宇文博暗暗吃驚,心裡想道:「時間一長,欣欣非心智失常不可。縱然能夠保全性命,只怕也會變成白癡。」

  他可不願愛妾變成白癡,突然把穆欣欣地出,騰出左手,雙掌齊發。

  四掌相交,繆長風登時顯出不支現象,面色通紅,身形搖晃。宇文博的左掌好像燒紅了的烙鐵,右掌卻像一塊寒冰,雖然不及冰魄神彈的奇寒,但這是經過白駝山主的玄功運用所發出的寒氣,而且是直接加之繆長風身上的,可以循穴道侵入,卻比冰魄神彈厲害了。

  原來這是白駝山主宇文博費了三十年工夫練成的兩門邪派奇功,左手是火焰刀,右手是寒冰掌,寒熱交侵,對方除非已練成金剛不壞之身,否則絕難抵禦。

  繆長風也抵禦不住。不過他練有太清氣功,雖然抵敵不住,最少卻還可以支持一枝香時刻。

  宇文博全力施為,只道可以一舉將繆長風擊斃,也想不到他居然可以支持。

  繆長風一下子就露出敗象,可把旁觀的冷冰兒嚇慌了。她大驚之下,明知自己的武功和敵人差得太遠,此時亦已無暇考慮本身利害,她連忙把唐夫人所賜的冰魄寒光劍拔了出來。

  冰魄寒光劍是萬年寒玉煉成的,比冰魄神彈更加害,她衝上前去,剛一舞動,宇文博已是感到寒意侵膚,不由得機伶伶打了個冷顫。

  本來以他的功力,冰魄寒光劍近身襲來的寒氣,他也足可以抵禦,不至於打冷顫的。這是由於他剛才施展兩種截然相反的邪派奇功,最耗真氣,這就不能不感到吃力了。

  字文傅暗自思量:「我縱然能夠擊敗他,只怕也得耗半個時辰,欣欣性命可難保了。過後我恐怕也非大病一場不可。」

  迅擊無功,心念電轉,宇文博不待冷冰兒來到跟前,一個鷂子翻身,便即倒躍出去。他的身法也委實是快到了極點,他追上了穆欣欣,穆欣欣身形剛著地。他抱起穆欣欣,飛也似的跑了。

  冷冰兒驚魂稍定,說道:「繆叔叔,你怎麼啦?」

  鏢長風運氣三轉,氣息業已調勻,說道:「無妨,不過也幸虧這老賊對你的冰魄寒光劍有所顧忌,否則時間一長,只怕我是難免受傷了。」他想了一想,又笑道:「其實你剛才要是不來幫我,先跑去擒那妖婦,這就更妙。」

  冷冰兒道:「爾朱榮已死,這妖婦就讓她走吧。我倒是掛慮龍姑娘呢!」

  繆長風道:「好,我知你急於知道楊炎有關的事情,龍姑娘剛才說的也未必是實話,咱們還是回去再仔細問她吧。」

  冷冰兒道:「龍姑娘雖然行事古怪,但我知道她是心地善良的。數次她為了楊炎遭受無妄之災,待會兒還得叔叔替她說情才好。」

  繆長風道:「我知道了,你別擔心,依我看丁兆鳴也不過一時氣憤,不會將她難為的。」

  冷冰兒一心掛念楊炎的安危,卻不知道楊炎正在她的後面。

  楊炎聽到她吹的蘆笛聲,匆匆趕來。他沒有見著冷冰兒卻碰上了白駝山主。

  宇文博挾著愛妾,他急於回山,跑得飛快。不過他的一隻手掌仍是貼著穆欣欣的後背助她驅除寒氣,舒筋活血。

  楊炎突然見他挾著穆欣欣迎面而來,不禁又驚又喜。

  他不識白駝山主,只道穆欣欣是被所擒。心裡想道:「此人不怕得罪白駝山的妖人,又能夠活捉這個妖婦,想必是俠義道中前輩。嗯,說不定他或許還是本門那一位師長的好友呢?」

  「請前輩暫歇一歇,我是天山派前掌門人唐經天的弟子,繆大俠長風是晚輩的義父。」楊炎叫道。

  宇文博哼了一聲,說道:「你就是楊炎麼?」

  楊炎喜道:「不錯,弟子正是楊炎。」

  宇文博道:「你知道我是誰?」

  楊炎說道:「請恕晚輩不知,正想請問前輩高姓大名,不過這個妖婦我是知道的。」

  字文傅道:「你知道她一些什麼?

  楊炎說道:「我知道她是白駝山那個老怪物的寵妾,實不相瞞,我正要找她。」

  字文傅楚著眼睛瞧他,哼了一聲道:「你找她做什麼?」

  楊炎道:「我想起要她身上的一樣東西?」他本來想說明是石清泉的一分「認罪書」的,但石清泉是天山長老石天行的兒子,他以為宇文博是俠義道,只怕解釋起來話就長了。故此只能含糊其辭。

  宇文博勃然大怒,喝道:「好大膽的小子,你的義父都打不過我,你竟敢將我消遣。我才要我的命不可!」聲出招發一掌就向楊炎當頭劈下。

  白駝山主是用右掌使出「火焰刀」,不但掌力剛勁鋒利,觸體如割,而且熱風呼呼,還沒打到楊炎身上,已是令得楊炎呼吸為之不暢。

  楊炎大吃一驚,這才知道自己是把大魔頭錯當作了好人,幸而他的武功亦已練到收發隨心的境界,驟遇強敵,雖驚不亂,霍地一個盤龍繞步,鳳點頭,斜展翅,立即也以大須彌掌還擊。

  宇文博催動掌力,只道可以把楊炎的一條臂膊硬生生的削下來,那知楊炎趁勢一帶,左拳疾發如風,沖打宇文博的太陽穴。宇文博喝道:「你這小子自己找死,可怪不得我!」騰出左掌,寒冰掌與火掌刀同時並發。

  楊炎大叫一聲,身形好像斷線風箏似的飛了起來,落到數丈開外。

  穆欣欣也是一聲尖叫,身軀搖搖欲墜。

  原來這一招楊炎也是同時使出兩門功夫,右掌是大須彌掌的「芥子須彌」掌式,這一掌功能以弱擊強,化解對方的內家勁力;左掌則是用龍則靈傳授給他的小『擒龍抓』,凌虛取勢,穆欣欣雖然在宇文博保護之下,也給他這凌空一抓,抓破了一幅衣裳。

  楊炎落下地來,只覺胸中氣血翻湧,半邊身子好像投入洪爐,半邊身子好像墜入冰窖,寒熱交侵,幾乎令他透不過氣來,不由得心頭大駭。

  那知宇文博見他居然沒有跌倒,愛妾還給他抓破衣裳,更是心頭大駭。

  原來若然只憑本身功力,楊炎是絕計抵不了白駝山主這兩門奇功的一擊的。但因白駝山主剛剛經過與繆長風的一場惡鬥,又以本身真氣輸入愛妾體中,為她驅除所受的冰魄神彈寒氣,功力已是不及原來的一半了。

  楊炎不欲示弱,迅速調勻氣息隨即拔出劍來,作出準備繼續應戰的姿態。

  也幸而他沒有示弱,倒是嚇得白駝山主不敢進擊了。

  要知白駝山主與他交手之時,功力已是不及原來一半,交手過後,留下的更是不到三成。他自是不敢再耗損功力了。

  「好小子,今日暫且饒你小命,有膽的到白駝山找我。」宇文博交代了兩句「場面話」,抱起穆欣欣,轉眼間已是去得遠了。

  楊炎暗暗叫了一聲「僥倖」,心裡想道:「這老魔說我的義父被他所傷,不知是真是假,我還是趕快去找義父吧。」正是:

  獨上天山尋義父,心傷往事懺情癡。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狀態︰ 離線
36
發表於 2010-6-19 16:08:02 |只看該作者

第九回 滾子還家情悵惘 掌門斷案費思量(1)

  宇文博抱著穆欣欣跑了一會,從掌心的感覺知道她的氣息已經調勻,這才把她放了下來。

  穆欣欣在他瞪視之下,眼睛一紅,淚珠兒在眼眶裡打轉。

  字文傅哼了一聲,說道:「你幹的好事,把我的臉都丟光了。你還假惺惺哭什麼,好受委屈嗎?」

  穆欣欣哽咽道:「其實我和爾朱榮並沒什麼,錯只錯在我不知要避嫌疑。但他發現了那小妖女的行蹤,那小妖女已經落在天山派的手中,他要我和他聯手去把那小妖女搶回來。」

  宇文博道:「為什麼我剛才見著繆長風,又不見那小妖女。」

  穆欣欣道:「那小妖女已經給丁兆鳴挾持走了。你要是不相信,大可不必理會我,自己去追,說不定還可以追得上他們。」

  宇文博冷笑道:「你想我走開,你又可以勾搭另外的漢子了。」

  穆欣欣哭起來道:「老爺子,我是你將我從青樓裡贖出來的。我的性命也是你救的。我怎能背叛你?你不相信我的話,你親手殺死我吧!」

  宇文博給她的眼淚軟化了,說道:「好啦,好啦,反正爾朱榮已經給我打死,你說的縱使是假話,我也不追究啦。快抹乾眼淚,不許哭!」

  穆欣欣果然立即收了眼淚,說道:「多謝老爺恩典,我為奴為婢也要報答老爺大恩,絕不敢對老爺有半點異心。」

  宇文博道,「別用甜言蜜語哄我歡喜,我還有事要問你呢!」穆欣欣道:「老爺,你要知道什麼?」宇文博道:「爾朱榮已死,你和他有什麼對不住我的事我都可以一筆勾銷,但不過……」

  穆欣欣道:「不過什麼?」

  宇文博冷冷瞅著她道:「你和楊炎有什麼關係?」

  穆欣欣「喲」的一聲喊起來道:「老爺子,你這是怎麼啦,疑心太重了吧?楊炎有多大年紀,我做得他的媽媽呢!」

  宇文博卻是面挾寒霜,說道:「你以為我不知道你一向喜歡勾搭年輕的小伙子?」

  穆欣欣抹淚佯嗔:「老爺子,你疑心也得有個根據!」

  宇文博冷冷說道:「你倘若和他毫無瓜葛,為何他要追你?他問你要的東西又是什麼?」

  穆欣欣心頭一動,暗自思量:「這老不死識破我與爾朱榮的姦情,目前雖然捨不得殺我,對我的寵愛,只怕是無論如何也不能恢復如初了。回山之後,即使他不對我加以刑罰,但我失掉原來的地位,在大娘二娘面前,甚至在所有的人面前,我都抬不起頭了。」接著再想:「爾朱榮已死,我一個人也辦不了那樁事情,不如做個順水人情,將這份認罪書送了給他。我為他立了大功,我所犯的過錯也就算不了什麼了?」

  主意打定,穆欣欣抬起頭來,撲嗤一笑,說道:「我以為你拿著什麼把柄,原來你是為了這件事情誤會,哈哈,真是可笑。可笑!」

  宇文博版著臉孔道:「有什麼可笑?」

  穆欣欣道:「不錯,我身上是有一樣東西,是楊炎非常想要得到的。不但楊炎想要,也是爾朱榮和天山派的人都想要的。我不給爾朱榮,也不怕擔當風險,冒著給天山派的人追殺的危險,保藏那樣東西。為的什麼,為的就是要拿回山去獻給我至親至愛的人呀!你不體諒我的苦心,居然還怪責我,呀,真是令我又好笑,又傷心!」

  宇文博猜疑不定,說道:「你說了這一大堆話,那倒底是什麼東西?」

  穆欣欣道:「是一份認罪書。」

  宇文博怔了一怔問道:「認罪書?誰的認罪書?認的什麼罪?」

  穆欣欣道:「石清泉的認罪書。」文博道:「石清泉是什麼人?」穆欣欣道:「石清泉你不知道,石天行想你知道吧?」宇文博道:「你說的可是天山派新近升任長老的石天行。」穆欣欣道:「不錯,這個石天行也就是本來名列天山派四大弟子之首的石天行,他在天山派中的地位,僅次於新掌門人唐嘉源。石清泉就是他的兒子。石清泉認的什麼罪,你自己看這份認罪書吧?」

  宇文博接過這份認罪書,仔細看了一遍,不禁又驚又喜,笑道:「妙,妙,這可真是妙極了!想不到身為天山派長老的石天行,竟會生出這麼一個敗壞天山派門規的兒子。他意圖逼姦的恰恰又是那個小妖女。」

  穆欣欣道:「你有了這份認罪書,還怕石天行不聽你的話麼?那時你不但可以叫他把小妖女雙手奉上,天山派也可以在你掌握之中。」

  宇文博笑道:「石天行還未是掌門呢,掌握天山派恐怕做不到的。不過,破壞天山派和朝廷作對的計劃倒是大有可能!」

  穆欣欣道:「老爺,你要是能夠幫上朝廷這個忙,功勞也就不小了!」

  宇文博笑道:「我倒不愚貪朝廷的賞賜,也無心富貴功名。不過,我若是把這餅禮物送給烏總管,他自必也要報答咱們的。」他還沒說完,穆欣欣已是接下去說道:「是呀,若有烏總管的大力扶持,咱們白駝山派最不濟也可以在武林中獨樹一支,進而可以與少林、武當爭雄了!」

  宇文博哈哈大笑,故意問道:「不過你剛才說是,要把這份禮物獻給你一個至親聖愛的人的,這個人是准,你還沒有告訴我呢。」

  穆欣欣趨勢撒嬌,一把揪著他的長鬚,說道:「你是氣我呢還是惱我呢,明知故問,這個人除了你還能是誰。」

  宇文博推開她的手笑道:「別鬧了,我和你說著玩的。嘿。嘿,你不但是我的心肝兒,寶貝兒,還是我的賢內助。」

  穆欣欣撅著嘴道:「我可沒有這麼大的福份,上面還有大娘二娘呢!」

  宇文博笑道:「我把大娘休了,立你作正室就是。咱們趕快回山吧,你走得動了吧?」

  穆欣欣笑道:「你累了嗎,我倒是還想你抱著我走路呢!」

  宇文博一皺眉頭,說道:「走上官值,恐怕就會碰見行人了。」其實他惡鬥兩場,確實是有如穆欣欣所說,有點累了。

  穆欣欣適可而止,說道:「你怕不好意思,那我只好勉為其難,走走看了。」

  兩人走了一程,忽見一騎馬迎著他們跑來,騎在馬上的是個軍官。

  那個軍官「啊呀」一聲跳下馬來,叫道:「宇文山主,什麼風把你吹到這裡來?穆三娘,我正要找你呢,怎的……」說到這裡,似乎是發覺需要有所避忌,舌頭打個卷,含含糊糊的就拖過去,「怎的」什麼,沒了下文,卻道:「想不到就在這裡碰上你們,這可真是巧極了!」

  宇文博認得這個軍官乃是帶兵攻打回部的主帥丁顯武的副手武毅。武毅的師父是在四十年前叛離丐幫的仲毋庸,和宇文博頗有交情、算起輩份,還是字文傅的前輩的。

  宇文博聽他這麼一說,不覺又起疑心,說道:「武大人,聽說你們正在準備進攻魯特安旗,怎的你卻獨自跑來,到這裡來找欣欣?有什麼緊要的事情非找她不可?」

  武毅說道:「我奉了主帥之命,想向三娘討取一樣東西。」

  宇文博道:「什麼東西?」

  武毅向穆欣欣望了一眼,似乎有所顧忌,宇文博沉聲說道:「我與欣欣份屬夫妻,如同一體,你不用我避開吧?」

  武毅打了個哈哈,說道:「山主言重了,你是三娘的當家人,本來就應該得到你的同意的,你在這裡正是最好不過。」

  武毅道:「是石天行兒子石清泉的一份認罪書,不知令寵對你說過沒有!」

  宇文博道:「說過了。但你們怎麼知道她有這份認罪書?還有,既然早就知道,為何遲到如今才來追討?」

  武毅遲疑片刻,說道:「山主,你懷疑我是假傳將令麼?」

  宇文博道:「我不是懷疑你,但我一定要知道事情始末,才能作出主張!

  武毅喃喃說道,「這個……不過……!」

  宇文博亢聲道:「你有什麼不方便說的嗎?」

  武毅道:「沒有,沒有。不過此事說來話長!」

  宇文博道:「反正我們也沒別的事情,你但說無妨。我只要知道事情真相,你也無須避忌。」

  武毅道:「好,那我就詳細告訴你吧。」

  在他說話的時候,穆欣欣的心裡固然像是有著十五個吊桶,七上八落,生怕他說出自己與爾朱榮的私情;宇文博也在忐忑不安,暗自思忖:「家醜不可外揚,要是武毅所言,涉及這個賤人所做的醜事,我的面子往那裡放。」不覺動了殺機:「為了維持面寧,我只有兩條路可走了,要嘛就是殺了武毅滅口,要嘛就是殺了這個賤人才能保得我的尊嚴,但我現在的功力剩下不到三成,卻不知是否能夠殺得了武毅?殺這個賤人倒不費事,不過卻也未免有點可惜!」

  武毅簡單的說了「前因」之後,說道:「那天爾朱榮對段劍青已經講明他的計劃,由於他無暇回到大營向主帥稟報,是以只能請段劍青代為陳述,請主帥許他便宜行事……」

  宇文博道:「且慢,他托段劍青稟報的是什麼?」

  武毅說道:「當時那小妖女龍靈珠剛剛逃跑未久,這小妖女我們也知道她是天山的仇人。」

  宇文博道:「不錯,你們的消息很靈通。那麼爾朱榮作何打算,你說下去。」

  武毅繼續說道:「爾朱榮准許主帥和尊夫人聯手,追捕那個妖女。」

  穆欣欣聽到這裡放下了一半心,想道:「難得他說的與我對這老頭兒說的相符。嗯,看來他也沒有膽子敢於揭破我的私情。」

  武毅頓了一頓,像是想起一事,說道:「對啦,爾朱榮那裡去了,怎的不見他?」

  宇文博冷冷說道:「他已經給天山派的人殺了!」他捏造這個謊言,自是為了不願家醜外揚。穆欣欣聽了,更加放心!

  武毅說道:「呀,果然不出大帥所料!」接著說道:「尊夫人得到這份認罪書一事,爾朱榮亦已托段劍青稟報了主帥。主帥一聽,就說這份認罪書對我們的用處很大,不但有助於我們這次對回部的討伐,將來我們回師掃蕩柴達木的叛逆,這份認罪書在我們手裡也可以阻止天山派幫助逆軍。嗯,此事有關軍事秘密,所以主帥說必須慎重從事,以保萬全。」

  宇文博哈哈笑道:「原來你剛才吞吞吐吐,敢情就是怕我洩漏了你們的軍事秘密?」他自以為猜得不錯,顧慮也消除一半了。

  武毅說道:「主帥雖然知道爾朱都是想利用這份認罪書要挾石天行,但卻認為他這樣做未免太過魯莽。是以叫我追他回來,同時請尊夫人把這份認罪書給我帶回去。當然,山主和尊夫人的功勞,我們的主帥也是不敢吞沒的。山主想要得到什麼好處,我們的主帥定必代為奏明皇上。」

  宇文博皮笑肉不笑的打了個哈哈,說道:「哦,原來你們是想撿這個現成便宜!」

  武毅說道:「我知道山主與烏總管交情極厚,山主當然也可以把這份認罪書帶到京師,獻給烏總管,但烏總管始終還是要把這份認罪書交給我們的主帥處理的。不如山主就讓我帶回去,一來可以免掉山主跋涉之勞,二來也可以做個順水人情。反正送給烏總管和送給我們的主帥都是一樣。」

  宇文博笑道:「還有第三點你未說呢,你替主帥完成使命,功勞也就有了你的一份了!」

  武毅哈哈笑道:「真人面前不說假話,小弟確是想要沾光。請山主念在與家師過去的交情,也送給我一個順水人情吧!」

  宇文博給他的笑聲震得耳鼓嗡嗡作響,不覺心頭微凜:「原來他已練成了上乘內功,怪不得敢在我的面前炫耀,他在受創之餘,疑心也就越重,又再想道:「莫非他又看出我的元氣大傷,不僅是對我炫耀,根本就是對我示威。要是軟討不成,他就要來硬的!這份認罪書他是志在必得,我給不給他呢?」

  宇文博和武毅已經有七八年沒有見過面,武毅的笑聲引起他的注意的只是限於內功的造詣方面,穆欣欣是最近才見過武毅的,她不懂得從笑聲判斷對方的內功造詣,引起她的注意的是武毅這個古怪的笑聲,令她隱隱感覺到有什麼「不對」。

  「武毅的笑聲本來好像如同金屬交擊,鏗鏗鏘鏘,甚為刺耳的。怎的現在卻變得如同絲竹之聲了?雖然今人心旌搖動,膽怯耳鳴,但卻並不難聽。」不過武毅就站在她的面前,她看來看去,也看不出什麼破綻。是以她雖然有點疑心,卻也不敢斷定武毅是假的。她有痛腳捏在武毅手裡,自是不敢多嘴,勸阻宇文博別把認罪書交給他了。

  宇文博患得患失,但在經過一番考慮之後,終於還是把石清泉那份認罪書拿了出來。

  「我把認罪書獻給烏總管,雖然好處更大,但卻要結怨於丁兆庸、丁顯武父子,所得未必能償所失,而是目前我也未必能夠打得贏武毅。他既然給了我面子,不如我就做個順水人情吧。」他想。

  主意打定,宇文博即將認罪書雙手奉上,哈哈笑道:「你老弟來向我要,即使沒有你們丁大帥的命令,這份人情我也是非給你不可的。」

  武毅接過認罪書,說道:「我趕著回去覆命,待事情了結之後,我們再到白駝山向你道謝,請恕少陪了。」他說完就走,轉眼不見蹤跡。

  宇文博不禁又吃一驚,說道:「武毅不知曾得到什麼奇遇,他的輕功本來是不大行的,如今竟然練成了踏雪無痕的最上乘輕功了!」

  穆欣欣更是詫異不已,她與武毅別來不到一個月,武毅的輕功造詣如何,她比宇文博明瞭得多。武毅絕不可能在一個月之內,練成踏雪無痕的上乘武功。但此際,她只求宇文博不追究她的過錯於願已足,何況她也必須回山療養,要是說出自己的懷疑,那時宇文博跑去道趕武毅,將她拋下不理,豈不糟糕?她權衡利害,自是不敢多言。

  武毅跑到遠處,這才縱聲大笑。

  笑聲未已,忽見有條人影,一股風似的朝著他跑來、武毅吃一驚,只道是白駝山主發覺受騙又再追來。定睛一瞧,才知不是。

  楊炎與白駝山主對了一掌,白駝山主和那兩門邪派奇功確是非同小可,楊炎只覺半邊身子好像投入了洪爐,另外半邊身子卻又好像墜入了冰窟。饒是他身具兩派的上乘內功,運用了大周天吐納法,也過了差不多半個時辰,方始調勻氣息。恢復如初。

  他正在心亂如麻,惘惘前行之際,忽地聽到了武毅的笑聲。

  笑聲「似曾相識」,楊炎吃了一驚,心裡想道:「這人練的是正宗內功,功力甚高,笑聲也好像熟人,莫非是我的義父?不過,義父已經練成了太清氣功,功力應該更高才對。」他思疑不定,又再想道:「對了,那個老魔頭說義父曾被他所傷,受傷未必,但功力受了影響,卻是大有可能。我且跑去看看。」

  他循聲覓跡,終於發現了還在縱聲大笑的武毅。

  楊炎不久之前,曾經在魯特安旗和武毅交過手,一見他,不禁又是失望,又是吃驚。

  「這廝的武功非同小可,我的功力剛剛恢復,運用只怕還未能夠自如,硬拚恐怕是拚不過他了。」楊炎心想,上一次他與武毅交手,雖然略佔上風,但也未曾分出勝負的。

  不過楊炎的脾氣從來不甘示弱,心想:「打不過也要打。」雙掌一錯,跑上前去,便即喝道:「你想不到碰上我吧,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武毅一飄一閃,楊炎的連環三掌全落了空。

  楊炎正在奇怪武毅的輕功怎的好得如此出奇,「武毅」已在哈哈笑道:「一點不錯,我真是想不到會在這裡碰上你。不過,我是知道你是要獨上天山的,我正在找你呢!」

  楊炎又驚又喜,失聲叫道:「你,原來你是張……」

  「武毅」笑道,「不錯,我是你的張叔叔。」手掌在臉上一抹,恢復了本來面目。

  原來這個「武毅」乃是快活張假裝的。

  快活張看了楊炎一眼,說道:「你好像剛剛和人打過一架,是嗎?你的輕功本來可以跑得更快的,那人想必是個扎手的強敵。」

  楊炎苦笑道:「是我有生以來從未碰過的強敵,我幾乎傷在他的掌下。」

  快活張吃了一驚,說道:「那人是誰?」

  楊炎說道:「是一個不知來歷的老頭——」

  快活張霍然一省,笑道:「這個老頭是和白駝山的妖婦穆欣欣在一起的,對嗎?」

  楊炎道:「你怎麼知道?哦,敢情你也碰見過他們了。」

  快活張笑道:「我剛剛碰上他們,佔了他們一點小小的便宜。」

  楊炎無暇問他佔的是什麼便宜,他急於知道義父和冷冰兒的消息,問道:「這個老魔頭不知是什麼人,但他說義父曾受他所傷,不知是真是假?張叔叔,你見著了我的義父和冷姊姊沒有?」

  快活張道:「這個老魔頭就是白駝山主宇文博!」

  楊炎「啊呀」一聲,說道:「我早料想到是他了,他曾經叫我到白駝山找他,原來他就是自駝山主!」

  快活張道:「你不必著慌,你的義父縱然勝不了白駝山主,但也未必吃虧!

  楊炎道:「你怎麼知道?」

  快活張道:「白駝山主要是業已打傷了你的義父,他就用不著急急忙忙要逃回山了。依我看,他的元氣似乎受損不小,多半還是他吃的虧較大。」

  楊炎稍微寬心,說道:「冷姊姊是和義父一道的,卻不知她又如何?」

  快活張道:「我沒有見著他們,但我知道冷姑娘一定沒事,反而是那妖婦吃了她的虧。」

  楊炎問道:「何所見而云然?」

  快活張道:「我碰見白駝山主和那妖婦的時候,那妖婦形容惟悴,精神萎靡之極,我一看就知她是受了冰魄神彈的寒氣侵襲。」接著笑道:「也幸虧白駝山主受到那妖婦所累,要為她又耗不少真氣。你也間接幫了我的忙。否則我剛才可真不敢行那著險棋。」

  楊炎笑道:「改容易貌,是你的著家本領,你扮武毅騙過他們,也不算怎麼行險僥倖。」

  快活張道:「你不知道,我幾乎給那妖女識破呢,她也是這方面的行家,要不是初時她的神智尚未十分清醒,只怕我一出現,就要給她找到破綻了,再者,若不是我看出那老魔頭元氣受傷,我也不敢用軟硬兼施的辦法,去騙他的東西。」

  楊炎心頭一跳,連忙問道:「你騙了他的什麼東西?」

  快活張笑道:「這東西恐怕正是你想要的。」

  楊炎道:「哦,你知道我想要什麼?」

  快活張道:「你是不是來找尋龍姑娘的?」

  楊炎道:「是呀!你知道她的消息嗎?」

  快活張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卻問楊炎:「你為什麼要找尋她?」

  楊炎道:「我知道她是為了我的緣故,要上天山為我分辨。」

  快活張道:「因此你擔心龍姑娘反而遭你連累。」

  楊炎急道:「張叔叔,要是你知道她的消息,請你趕快告訴我吧。我的確為她擔心。」

  快活張道:「我沒碰見她,不過從白駝山主和那妖婦的說話之中,倒是透露了一點消息,好像龍姑娘已經給天山派的人捉去了!」

  楊炎這一驚非同小可,失聲叫道:「她果然出了事了,這怎麼好?」

  快活張道:「天山派的人,依你猜想那一個和她最過不去,亦即是說,非和她為難不可!」

  楊炎道:「那還用說,當然是石天行了。我割了他兒子的舌頭,他恨我如同刺骨。在他的心目中,龍姑娘是和我同謀的最少也是幫兇,他一定不肯放過龍姑娘的!」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狀態︰ 離線
37
發表於 2010-6-19 16:08:26 |只看該作者

第九回 滾子還家情悵惘 掌門斷案費思量(2)

  快活張笑道:「好,那麼這件東西就正是對你大有用處的了。」說罷,便即把石清泉那份認罪書拿了出來,交給楊炎。

  楊炎雖然知道有這份認罪書,但還未知道內容,看過之後又驚又喜,說道:「想不到石清泉的行為竟是如此不端,好,我拿這份認罪書給掌門看去,看他們父子還有什麼顏面反而誣蔑我犯了戒律清規?」說至此處,方始想起要問快恬張:「對啦,張叔叔,你又怎麼知道要給我偷這件東西?你又是因何來到這裡的?」

  快活張笑道:「就是為了你的緣故呀。龍姑娘與你的姑姑早已化敵為友一事,你是早已知道的?那日你在京城不辭而行,你的姑姑不知道你是去追趕龍姑娘,她放心不下,和我說起,我知道她的意思,我就說,好,我跑得快,且待我這個小偷偷上天山,看看有什麼可以幫他們的忙吧。想不到未到天山,我就碰上白駝山主和那妖婦,那妖婦正在向丈夫獻「寶」,我就假扮武毅,把這件「寶貝」騙來了。」

  楊炎喜道:「那麼事不宜遲,咱們就趕快上天山吧!」

  快活張笑道:「現在已經用不著我陪你上天山了。你知道我不過是個小偷,素來不喜歡高攀名門正派的。」

  楊炎說道:「張叔叔,儘管你稱「小偷」,在許多人的心目中,你才是一位不折不扣的大俠。」

  快活張笑道:「你給我臉上貼金不打緊,這話你若在天山上當眾說出來,擔保會有人笑掉大牙。」

  楊炎道:「誰會笑掉大牙?」

  快活張道:「最少石天行就會笑掉大牙。」

  楊炎哼了一聲道:「像石天行這樣的假道學,何必去理會他。他不笑你,我也想打掉他的大牙呢。我的義父和丁師叔甘師叔他們對你可都是引為同道的。」

  快活張正容說道:「你知道我的脾氣,我是散漫慣了,只喜歡和氣味相投的人往來的。不錯,天山派的人十之八九都是正人君子,是真正的正人君子,不是像石天行那樣的偽君子,但我就害怕和他們應酬。如今你有了這份認罪書,已經是無需我的幫忙了,我又何必到天山去自討沒趣?說正經的,你的姑姑為了你的事情恐怕寢食難安,不如我趁早回去,把好消息帶給她,也省得她掛心。」

  楊炎聽得他這麼說,也就不勉強他了。當下立即兼程趕路,奔向天山。

  白駝山主也在兼程趕路,準備在回到白駝山之後,再大舉興師,與天山派一決雌雄。

  要知他的為人本來就很自負,自從練成了寒冰掌與火焰刀這兩門邪派奇功,更以為自己已是天下無人能敵,那知這次下山,卻幾乎賠了夫人又折兵。雖然他與繆長風、楊炎先後交手,並沒吃虧,但也沒佔到便宜,而愛妾穆欣欣則是在他保護之下,也吃了大虧的。愛妾吃了大虧,也就等於剝了他的臉皮了。更何況楊炎還是小輩,而龍靈珠他也未能討回。他深感顏面無光,自是更加氣憤難消了。

  繆長風與天山派淵源甚深,楊炎縱然是天山派的「叛徒」,與天山派也還未曾斷絕關係;龍靈珠則更是在天山派的手裡。他要找繆、楊二人算帳,要把龍靈珠奪回來,都是不可避免的要和天山派發生衝突。他一路走一路盤算如何糾集更多的邪派中人,以遂壓倒天山派的目的。

  另外一個人,雖然嚴格來說,不算「敵人」,但一想起了這個人,他也是恨得牙癢癢的,甚至對這個人的憤恨還在對繆長風與楊炎之上。

  這個被他恨透的「自己人」,不用說就是武毅了。

  他恨武毅不該乘他之危,強索了那份認罪書,禁不住向穆欣欣發話。

  「我栽在天山派的手中也還罷了,武毅這小子居然也敢欺負到我的頭上,更是可惱!」字文傅道。

  穆欣欣道:「我也捨不得到了口的饅頭給他搶去,不過雖然給他搶去,也總有一點好處要給回咱們的,老爺,你就當作是送給丁兆庸父子的人情吧,莫生氣了。」

  宇文博可仍是氣鼓鼓的說道:「我倒不是計較能夠得到多少好處,而是氣不過這小子竟敢對我那般無禮。」

  穆欣欣勸道:「面子上過得去也就算了,他剛才的說話還是相當客氣的。」

  宇文博怒道:「什麼客氣?表面客氣,骨子裡卻是軟硬兼施,逼我就範。哼,要不是我的功力未曾恢復,我豈能容忍他趁火打劫?即使要做人情,我不會親自送給丁兆庸那裡嗎,又何須把人情賣給他!這筆賬我會記下來的,慢慢叫這小子知道我的厲害!」

  穆欣欣想起武毅的那些疑點,想說又不敢說。宇文博察覺她的面色有異,問道:「你怎麼啦?」

  就在此時,忽見有兩個人騎著馬跑來,不約而同的「咦」了一聲,叫道:「是宇文山主嗎?哈,這可真是巧遇了!」

  這兩個人一個是段劍青,另一個是別人,正是武毅。段劍青和白駝山主也是早就相識的。

  宇文博怒從心起,喝道:「武毅!你不趕快去領功,又來作甚?」

  武毅摸不著頭腦,但宇文博臉上的怒容卻是顯而易見的,武毅不禁吃了一驚,連忙下馬,以晚輩之禮躬腰說道:「我是從丁大帥的大營來的,差事還沒辦妥,那有什麼功勞可領。」

  宇文博冷笑道:「哦,你又有什麼差事?」

  接連兩個「又」字,令得武毅更是莫名其妙,只好據實回答:「實不相瞞,這個差事正是要請山主和三娘幫忙。石清泉那份認罪書可否……」

  「可否」二字尚未說出,宇文博已是大怒喝道:「認罪書已經給了你了,難道你疑心是假的不成?」

  武毅大驚道:「山主,你不是說笑吧?那份認罪書我見都未曾見過,你幾時給了我?」

  宇文博怔了一怔,說道:「剛才來的不是你嗎?」

  武毅叫苦道:「我一路馬不停蹄,剛剛來到這裡,我也想不到會在這裡碰上你的。不信,你可以問段兄。」

  段劍青道:「宇文山主,我的確是和他一起從魯特安旗來,他也的確一直未曾離開過我。」

  宇文博忽地哼了一聲,冷冷說道:「我就是不信!」聲出招發,閃電似的一舉就向武毅的天靈蓋直劈下來。

  武毅這一驚固然是非同小可,段劍青也嚇得呆了。他剛剛才替武毅作證,想不到字文傅不等他把話說完,立即就要取武毅性命。「你就是不相信武毅,也該給我幾分面子呀。」段劍青心想。不過,一來由於字文傅出招太快,二來段劍青也不敢冒著被宇文博誤傷的危險去救武毅,只好呆若木雞似的站在一旁。

  武毅畢竟是一流高手,雖然在大驚之下,還未至於慌得手足無措。宇文博既然是要取他性命,他無暇思索,立即也就施展了本門絕學抵擋。他雙掌齊出,劃成一道圓弧,正是丐幫伏魔掌法中威力最大的一招「雷電交轟」。

  宇文博在經過和繆長風與楊炎這兩場拚鬥之後,本來只剩下三分功力,但此際經過了幾個時辰的行功調息。他的功力已經恢復到原來的一半了。正因為他自抑已有把握對付武毅,這才敢出手試他的。

  丐幫的伏魔掌法本來是足以和少林派的大力金剛手並駕齊驅的,雖然使出了伏魔掌法威力最大的那招「雷電交轟」仍是不能和宇文博相抗。這剎那間,武毅只覺對方的掌力像一座山似的壓下來,壓得他透不過氣,不禁心頭一涼:「我死得也未免太冤枉了。」

  但這也不過是剎那間事,他剛自心頭一涼,只道性命難保,突然胸口的重壓便即消失,字文搏已是把掌力收回。

  武毅失了重心,站立不穩,身子向前倒下。宇文博伸手將他扶穩,哈哈笑道:「武兄,請莫見怪,我若不是這麼一試,怎試得出你的真假?」

  段劍青放下心上一塊石頭,問道:「字文山主,你和那個人交過手?」

  宇文博道:「沒有。不過,我見過他的輕功,他的輕功之妙,遠非我所能及。他也曾在我的面前炫露過一手內功,論內功造詣,他不及我,但練的卻是以王道為主的內功,和武兄的以霸道為主的內功截然相反。」

  他這麼一說,段劍青和武毅當然也就明白他何以立知真假了。要知在性命難保之際,任何人自必都是使出看家本領,打得過就打,打不過就跑的,武毅連閃避也避不開,當然不會是那個輕功絕妙之極的冒牌武毅了。

  武毅喘息稍定,氣呼呼的道:「假冒我的那個騙子不知是誰?」

  宇文博道:「段兄,你曾在天山多年,與所謂名門正派中的人物相識不少,請你給我參詳參詳。」

  段劍青道:「聽山主所說的情形,那人一定是快活張無疑。」

  宇文博道:「你說的可是天下第一神偷張逍遙?他的名字我倒是聽說過的,卻不知他還是一位武學高手!」

  段劍青道:「不錯,就正是他。他的輕功天下第一,改容易換貌的本領天下第二。聽說他曾偷過許多武功秘笈,在閱讀完畢之後又悄俏還給人家。他的內功,可能就是博來各家之長,無師自近練成功的。」

  宇文博道:「他騙了這份認罪書,一定是上天山去交給天山派的掌門人唐嘉源了。此處已是天山腳下,你們騎馬再走兩天就可以開始登山的,他的輕功不遜奔馬,你們恐怕是迫不上他了。」宇文博是據理推測,卻不知快活張早已把那份認錯罪書給了楊炎。

  武毅說道:「他冒充我不打緊,但山主被他所騙,傳出去卻是有損威名。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只不知山主是否要報這一箭之仇。」

  宇文博一聽就明白他的意思,心裡想道:「敢情他是想慫恿我上天山問唐嘉源要人,此事可是不能魯莽從事的。」於是裝作不懂他的意思,說道:「這個偷兒我當然是不能放過他的,但君子報仇十年未晚,目前我急與欣欣回白駝山去,只能留待將來再找他算了。」

  段劍青忽道:「快活張雖然可惡,但割雞焉用牛刀,以他的身手還是不值得山主親自出手的。以山主的身份,要做就應做一件轟動天下的大事,此事或許要冒一點風險,但我敢擔保,縱不成功,不會抿及白駝山的。」

  他摸準了白駝山主患得患失而又好大喜功的心理,把這番說了出來,果然令得白駝山主怦然心動,禁不住問道:「你想要我幹什麼大事?」

  段劍青以退為進,說道:「此事說來話長,可惜山主又急於與受寵回山,說來也沒有用處。」

  宇文博道:「好,請你們稍待片刻,欣欣,你隨我來。」穆欣欣拉過一邊,走到百步開外,沉聲問道:「你早已知道那武毅是假的,為什麼不和我說?」

  穆欣欣知道已經騙不過他,只好據實說道:「我是曾起過疑心,不過當時來不及說,剛才我正想對你說,真的武毅就來了。」

  宇文博哼了一聲,說道:「你還想用花言巧語矇騙我麼?」

  穆欣欣道:「老爺,我說的都是真話!」

  宇文博冷笑道:「真話?我問你,你剛才在不久之前才見過武毅,即使一時之間難分真假,難道他的武功深淺你都看不出來。」尤其像快活張那種上乘輕功,絕非在朝夕之間可能練成,我與他多年沒有見面,不敢武斷猶有可說,你與他分手不到一個月,怎能不知道他目前的輕功造詣如何?」

  穆欣欣道:「我不是說過了嗎,我是起了一點疑心的,不過來不及……」

  宇文博「哼」了一聲,打斷她的後道:「一有疑心,就馬上告訴我,那有來不及之理,我看不是來不及,而是你的心裡有點什麼顧忌吧?」

  穆欣欣給他說中心病,又羞又急,哭起來道:「老爺,我對你忠心耿耿,你若還信不過我,你就打死我吧。我顧忌什麼,你別冤枉我!」

  宇文博冷冷說道:「你顧忌什麼,你自己明白。你不怕難聽,我可怕說出去丟我的臉面。有外人在此,哭哭啼啼像什麼樣子!起來,抹乾眼淚,等候我的吩咐!」

  穆欣欣想起他最要面子,有外人在場料想他不敢處死自己,於是裝作受盡委屈的模樣,以袖拭淚,低聲說道:「好吧,你過去和段公子說話,我雙眼紅腫,不想給外人看見,在這裡等候你便是。」

  宇文博走回去說道:「我與小妾已經商量過了,她可以單獨回去,你們想幹什麼事可以告訴我了吧?」

  段劍青道:「不是我不能告訴你,但有一點是要先說明白的。」

  宇文博道:「好,那你趕快說吧。」

  段劍青道:「實不相瞞,這件事情是烏總管策劃的。他曾有吩咐,必須是參與此事的人,才能知道這個計劃。」

  宇文博道:「我和烏總管是怎樣的交情,大概你總會知道吧。」

  段劍青道:「山主是烏總管最好的朋友,我豈能不知。我的話還未說完呢。」說至此處,頓了一頓,接著笑道:「烏總管最看重的人也就是字文山主,他說他本來要請你主持那樁大事的,不過白駝山遠在藏邊,來回少說也得幾個月的時間,恐怕延誤,這才作罷。在我們臨行之時,他也曾吩咐,要是萬一有機會碰上你的話,那就還是要請你主持,如果你肯答應,你就是我們的首領了,秘密自然不能瞞你。」

  宇文博戴上這頂高帽,面上生光,說道:「烏總管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你說吧。」

  段劍青道:「既然山主答應,那咱們就在路上說吧。此事說來話長,免得耽誤行程。」

  宇文博道:「好!」隨即回過頭來,低聲說道:「欣欣,我有事情和段公子武大人去一個地方。你體內的寒氣已經去除乾淨了,功力很快就可以恢復如初的,你不必擔憂,自己回白駝山去吧。」

  段劍青道:「三娘,我這匹坐騎可以給你!」

  武毅一想,接著說道:「對,如今已經到了天山腳下,這匹馬我也用不著給三娘,你多一匹坐騎替換更好,都拿去吧。」

  此時穆欣欣倒是巴不得越快離開宇文博越好了,那兩匹坐騎乃是青海進貢的名種良駒,從御廄中撥出來給御林軍的高級軍官使用的,穆欣欣騎著一匹,牽著一匹,立即絕塵而去。當然,她已是打定了算盤,不會再回白駝山了。

  天山綿延千里,一望無盡的重重疊疊的山巒,都是白雪皚皚猶如琉璃世界。楊炎第二天開始登山,再走了三天,天山派聚居的南高峰方始在望。

  山中氣候愈高愈冷,呼吸也比平地困難,倘若武功平庸之士,莫說難以攀登,到了高處,不冷死也全窒息而死,好在楊炎自幼住在天山,內功又早已練到一流境界,此次登山,比起第一次由繆長風抱他上天山走得還快。

  這是他登山的腳步雖然輕快,心頭卻是沉重如壓鉛塊。

  他擔心龍靈珠已經落在石天行的手中,縱然沒有性命之憂,開頭也要吃盡苦頭。能夠趕得上令龍靈珠避過一場災難嗎?

  還有他的冷姊姊,「冷姊姊如今想必已經回到了南高峰,見過了掌門人了。她是一定要替我分辯的,掌門人會相信她嗎?石天行若是乘機進讒,會不會反而連累她呢?」

  他擔憂的不僅是自己的事情,甚至也不僅限於擔憂龍靈珠的安危與冷冰兒的清白。他的心裡還有一個解不開的死結!

  羅曼娜那句話好像又在他的耳邊響起:「你究竟愛的是誰?」

  他與冷冰兒曾訂下七年之約,七年之內,不許相見。偶然碰見,雖然不算違禁,但也不許涉及男女之情,只能保持姊弟關係,另外,他必須先去找尋龍靈珠,若然找不著龍靈珠,縱然滿了七年,她也不會答應嫁給他的。

  冷冰兒的用心,楊炎當然是明白的。一方面是為了擺脫他的糾纏,一方面是為了想要撮合他與龍靈珠的婚事。

  如今已經過了一年,經過了這天翻地覆的十年,楊炎早已從稚氣未消的「大孩子」漸漸「長成」了。

  比起以前成熟許多,因此也就有了更深一層的想法。

  冷姊姊為什麼要擺脫我的糾纏,那是因為她害怕世俗的觀念,她並不是不愛我,而是不敢愛我。」

  「她以為我是孩子氣的激情,她給我定下七年的期限,無非是想讓時間來沖淡我的激情。但從另一方面看,這不正是她給我的一個考驗,考驗我是否真正的情比金堅嗎?」

  他絕不懷疑冷冰兒想要撮合他與龍靈珠的誠意,但他也懂得了冷冰兒矛盾的心情了。和龍靈珠結合是否更加幸福那是另一回事,但他可不願把幸福建築在他敬愛的冷姊姊身上。

  不過他也答應了和龍靈珠回去陪伴她的爺爺的。龍靈珠的爺爺不但對他有救命之恩,而且也有著一分祖孫的感情的。龍靈珠從沒有和她的爺爺見過面,比較起來,他更像是他的親人。

  他欠這個老人的恩情太多,他也懂得他要找尋外孫女的用意。

  他答應和龍靈珠回去陪伴爺爺,僅僅只是為了可憐這個對自己有過太多恩情的老人,可憐他晚年的孤苦無依麼?

  冷冰兒和龍靈珠都是願意為他犧牲一切的,他分不出誰愛他更多。

  同樣,儘管他已經立下誓願,願意把自己的一生獻給他敬愛的冷姊姊,愛她,保護她,但他也曾為龍靈珠對他的真愛感動過,他對她的感情,是否也有一點愛的成份,他自己也答不出來。

  在這一年當中,他其實已經見過冷冰兒一次。不,嚴格說來,不是他「見過」冷冰兒,而是冷冰兒見過他。那次是在柴達木的一座山,他受了傷,尚在昏迷之中的。這件事是後來龍靈珠告訴他的。龍靈珠告訴他這次事情,毫不隱瞞她自己對他的愛意,同時也毫不隱瞞她覺察到的冷冰兒對他的愛意。

  楊炎心如亂麻,想道:「我是絕不能對冷姊姊負心的,但對珠妹的諾言,我他是無論如何要遵守的。只能盼望她們都能夠諒解我了。」

  如今已經過了一年,還有六年。我與靈珠陪她爺爺六年,勉強也可算得報答他們祖孫的恩情了。

  唉,其實我想這麼多幹嗎,這次回到天山,掌門人是否相信我的話還是未可知之數:能否鬥得過石天行也還是未可知之數,說不定或許我命喪天山也未可知。但無論如何,我不能讓她們受我連累,一切都等待見了她們再說吧。

  他解不開心中的死結,唯有暫且不去理它,一切聽其自然。如此一想,心情倒是舒展許多。他加快腳步,向南高峰走去。

  越上越高,南高峰已然在望了。

  高山上的冰川是罕見的奇景,山溝裡亙古不化的層冰鋪成「河床」,上面覆蓋著厚厚的積雪。除了夏天之外,冰川不會流動的。即使是夏天,也只有上層的積雪溶化。不過縱然並不流動,冰川從山上斜掛下來也有奔騰流動之勢。

  時序正是夏秋之交,許多冰川還在緩緩的流動。楊炎馳目騁懷,但見縱橫交錯的冰川遍佈在雪白的山坡上,蔚藍得像翡翠一般。

  忽地眼睛一亮,那是兩茶冰川匯聚之處,平地上好似突然捅起許多寶塔,這是像蔚藍冰晶的「冰塔群」,成群結隊的造成一大片,在陽光下閃著寒光。

  楊炎知道過了這一大片冰塔群就是天山派聚層之處了。在冰塔群圍繞之中是一片大草坪。

  儘管已經在望,距離還是相當遠的。但楊炎此際的心情,己是接近鄉情心更怯的遊子了。

  冰川映日,楊炎突然感覺眼睛一花,他揉揉眼睛,再仔細瞧,沒錯,在那片大草坪上是有人影綽綽。

  「敢情是昔日的同門在草坪上練武吧?卻不知有沒有冷姊姊在內?」楊炎心想。

  心念未已,忽聽得鐘聲當當。天山派的住處不比佛門寺院,寺院傳出鐘聲不足為奇,天山高處傳出鐘聲可就有點出奇了。楊炎聽得冷冰兒說過,山上唯一大鐘是必須有大事發生,需要召集一眾同門之時方始敲的。楊炎在天山十一年,從未聽過鐘聲。

  「奇怪,有什麼大事發生呢?難道是為了擒獲石天行這些人心月中的小妖女而敲嗎?不錯,珠妹是曾為我的緣故得罪天山派,但以她的份量可還夠不上要本門鳴鐘聚眾啊!」

  百思不得其解,楊炎只好硬著頭皮,向前走去。他本來是打算先見過義父陪他去拜見新掌門申辯的,想不到一回來就碰上這樣的大場面,把他的計劃完全打亂了。

  原來天山派的大會乃是為了唐嘉源補行就任掌門人的儀式的。

  要知前任掌門人唐經天乃是唐嘉源的父親,在兒子為父親服孝的期間當然不能舉行慶典。遵照禮制,甚至在名義上也未能是正式的掌門人,天山派發給各大門派的通知,只能說是由唐嘉源「暫攝掌門」之位。

  儒家的禮法,父親死了,兒子要守三年,守孝期間,不能擔任公職。武林人士無須這樣嚴格,照一般的規矩,只是守孝一年。守孝期中亦可處理「俗務」。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狀態︰ 離線
38
發表於 2010-6-19 16:08:50 |只看該作者

第九回 滾子還家情悵惘 掌門斷案費思量(3)

  如今一年之期已滿,故此天山派按照規矩,給唐嘉源確定名分,補行慶典。

  天山僻處邊陲,中原的武林同道來的不多,另一個原因,則是因為大家都已經知道唐嘉源之作為天山派新任掌門,是早已成為事實的了。倘非和天山派的交情特別深厚,也就用不著這樣熱心來參加實際上等於是「追認」的儀式了。

  不過還有幾位鼎鼎大名的武林人物都來參加慶典,他們都是和天山派有著特殊的交情的。

  一位是崆峒派的掌門丹丘生,他是天山派記名弟子孟華的師父。

  一位是武當派的掌門人雷震子,他和天山派的己故掌門人唐經天乃是至交。

  一位是青城派的長老蕭青峰,他也是唐經天生前的好友,並且是柴達木義軍首領之一的蕭志遠的叔父。

  少林派也派了一位達摩院的長老前來,這位掌老法號無礙,數十年精研佛學,在武林中的名氣卻並不大,遠遠不及上述三人。

  另外一位知名「外賓」則是楊炎的義父繆長風,不過他在天山住了將近二十年,也差不多等於是自己人了。

  不過楊炎的猜測也可說得是中了一半,天山派的大會雖然是補祝掌門人就任,但附帶要處理一件事情,也正就是要「審問」龍靈珠了。

  龍靈珠曾經傷過天山派的弟子,但這刻之所以要審問她,卻是由於把她當作楊炎的從犯來審問。

  唐嘉源是新任的掌門人,石天行則是新任的執法長老。

  本來按照石天行的意思,清理門戶一事是應該和掌門就任一事同時舉行的。

  要知楊炎被「逐出門牆」一案,雖然早就經由石天行提出,得到唐嘉源的同意,但這也只是首腦人物的「內部裁決」,尚未正式宣佈的。

  石天行的理由是:天山派從來沒有出過叛徒,而楊炎所犯的「欺師滅祖」大罪,情況尤其嚴重,是以理當由新任的掌門人趁著這個大會向武林同道宣佈,才能保持天山派的盛名清譽,洗脫門戶之羞。

  按照武林規矩,清理門戶的事情,雖然是由掌門人裁決並交執法長老去執行,但也不能只由掌門人說了就算數的,清洗叛徒,非同小可,必須罪證確鑿,方能令眾人心服。楊炎不是普通弟子,他是前任掌門人唐經天的關門弟子,像他這樣地位的弟子,倘若按照常規辦事,必須經由同門化決,才能逐出門牆。

  唐嘉源對這個關門師弟其實是尚有疼惜之心,但為勢所迫(石天行是他的師伯鐘展的大弟子,若然按照排行,本應該由石天行繼任掌門。但石天行不及他之受同門擁戴,而且他是前任掌門的兒子,按照不成文的習慣,由他繼任也就更加順理成章,石天行體察形勢,情知自己當不上掌門,也就樂得在口頭上擁護他了。但也正是由他故作謙讓所造成的情勢,也就逼使唐嘉源在一定的程度上非得尊重他的意見不行。)卻是不能示「秉公辦理」,而且楊炎打傷了本門尊長石天行和甘武維等人,割掉石清泉的舌頭等等事請,的確也是事實)

  唐嘉源本來準備聽從石天行的意見,在正式就任掌門職位之後,就當眾宣佈把楊炎逐出門牆的。若然這麼一來,那就成了「定案」了,但臨時發生一件事情,令他改變了主意——繆長風和冷冰兒剛好在他就任的前夕回到山上。

  繆冷二人為楊炎求情,唐嘉源初時礙於本派的門規,還是不肯讓步的。(更重要的內裡原因則是為了石天行的作梗,他自己覺得在道理上講不過石無行。)後來冷冰兒被逼說出內裡尚有隱情,但要待楊炎回來之後,請唐嘉源秘密接見他們才能說出來。繆長風也給了保證,保證楊炎必然回來,若不回來,就著落在他們二人身上,把楊炎捉回來,他說,即使按照武林規矩,也該聽取當事人的分辯,何不等待楊炎回來,若然楊炎無辭可辯,那時才「清理門戶…也還不遲,何須急於定罪?

  唐聲源一聽有理,這才改變主意。但也並非完全摒棄石天行擬定的方案,只是折衷辦理。

  根據石天行的投訴,龍靈珠乃是楊炎的幫兇。楊炎的背叛師門,在他認為,甚至有更大陰謀存在。龍靈珠既然是楊炎的幫兇,那就必然也是楊炎的同謀。

  因此唐嘉源修改了原定的計劃,先不給楊炎「定案」,卻把對龍靈珠的「審訊」提前。他對繆長風說,他不是不相信繆長風的保證,但要是能夠從龍靈珠的口中問出楊炎的下落,豈不省事得多?龍靈珠確實幫過楊炎傷害天山派的人,天山派要對她加以審訊,繆長風無法阻攔。

  當然,繆長風也不知道,楊炎此時已是正在急急起回天山。

  此時掌門人就任的儀式已經完畢,審訊剛剛開始。

  「小妖女,你知罪麼?」石天行以執法長老的身份,一開口就大聲吆喝。給龍靈珠以下馬威。

  龍靈珠冷笑道:「石長老,你替天山派執行門規,是否大公無私?」

  石天行怒道:「我當然大公無私,這何須說!」

  龍靈珠道:「好,你既然自稱大公無私,那就該先審訊你那寶貝兒子!」

  石天行並不知兒子對龍靈珠逼姦不遂之事,但兒子的「德行…他是心中有數的,聽得龍靈珠這麼說,心內暗暗吃驚,喝道:「你這小妖女胡說什麼,虧你還敢提我的兒子!他被楊炎這小畜生下辣手割了舌頭,你也有罪!」

  冷冰兒在旁邊小聲說道:「這件事情發生的時候,龍姑娘當時是並不在場的。」

  石天行瞪了冷冰兒一眼,喝道:「縱然這小妖女當時並不在場,她一直是楊炎的幫兇,這件事她也難辭罪責。」

  龍靈珠道:「你別節外生枝,現在不是審問楊炎,是我幫你先審問你的兒子!」

  石天行氣得面色漲紅,喝道:「小妖女,你是存心侮辱我們父子嗎?小兒給你們害得變了啞巴……」

  龍靈珠冷笑道:「他變了啞巴,我可沒有變啞巴。他口裡說不出話,寫字、畫押還是可以的。」

  唐嘉源聽出話裡有因,怔了一怔,問道:「龍姑娘,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龍靈珠道:「石長老口口聲聲罵我是小妖女,但不知他可知道他的兒子的邪惡,那才是天理難容!他犯的罪比楊炎犯的重得多!」

  唐嘉源道:「哦,你知道他犯了什麼罪?」

  龍靈珠道:「我當然知道,我就是受害的人!」

  唐嘉源正想問:「你怎樣遭他所害?」只聽得石天行已在冷冷說道:「現在到底是審這小妖女還是要審小兒?若是要審小兒,一來小兒無法與她對質,二來我也必須避嫌,請掌門師弟另選賢能執行審訊吧。」

  話中有話,唐嘉源並非不通世故的人,如何聽不出來,石天行已是嫌他多嘴了。

  唐嘉源心中不悅,只好說道:「石師兄素來為人公正,本門上下都是知道的。石帥兄認為應該怎樣審訊就怎樣審訊,不必避嫌!」

  石天行面色這才好轉,說道:「這小妖女的話如何可以相信,不過若是不讓她說,只怕也會有人以為我是恃勢壓她,甚至誤會我是徇私偏袒小兒。……」

  他話猶未了,早已有他的門下弟子先意承旨,大聲說道:「師父說得不錯,這小妖女的話如何可以相信。我看她是存心誣蔑清泉師兄,欺清泉師兄無法與她對證,她就可以任意敗壞咱們天山派的聲譽!」此人說話倒是十分厲害,輕輕一轉,就把矛頭從石清泉的身上轉到整個天山派來。大山派不少弟子聽他這麼一說,不禁都是想道:「此自有理,若是任憑這小妖女胡說八道,豈不損了本派名聲?」於是就有人吆喝:「今天只是審問這小妖女,不許她書外生枝。」「這小妖女分明是欺負石師兄無法與她分辯,才特地要誣告石師兄的,太可惡了!」但也有人說道:「真金不怕火,讓她說也無妨。但咱們可以把話說在前頭,要是她的控訴查無實據,請執法長老割掉她的舌頭!」此言一出,立即又有別人反對。其實這一派的主張仍是幫石清泉的,不過他們主張應該准許被告反控,比較公道一些罷了。

  石天行待嘈嘈雜雜的聲音稍微靜止之後,雙手一按,說道:「大家都說得有理,讓她胡說八道固然不妥,但不讓她說,只怕也有朋友認為咱們太過專橫。不如這樣吧,她說小兒行事邪惡,她曾身受其害。請她先說可有人證物證?要是提得出人證物證,那時再說受害的事實。這樣,總可算得是公平審訊了吧?」

  他提出這個辦法,本門弟子當然沒有異議。受邀請來觀禮的客人也覺得這不過是程序問題,而且也不便多管閒事,大家都點頭說好。

  龍靈珠道:「你要什麼人證物證?」

  石天行道:「你身上可有傷痕?若有傷痕,看得出是天山派的手法所傷,也可以算得是物證。」

  龍靈珠冷笑:「用邪惡卑鄙的手段害人,豈只是傷害別人身體那樣簡單!」

  石天行哼了一聲說道:「如此說來,你是沒有物證了。人證呢?」

  龍靈珠被押出場的時候,早已看清楚了天山派請來的客人中並無江上雲在內。

  那日江上雲是和她一同突圍的,江上雲為她阻擋追兵,讓她先逃,她雖然沒有看見江上雲中箭,但在魯特安旗等不如江上雲來到,料想也料想得到,他是受了傷了。

  她還不敢從最壞處著想,但亦已不敢作最好的打算了。江上雲縱然只是受傷,並非死掉,也不知何日才能來到天山!

  江上雲倘若不能親自前來,替他作證,他說出的話也是沒人願信的。何況她雖然在旁人眼中是「小妖女」,是「野丫頭」。她的性格也的確是有點放任不羈,但她畢竟也還是個黃花少女,給人逼姦不遂的這種醜事,她是沒有膽量當眾說出來的。

  她只能不說話。

  石天行喝道:「人證也沒有嗎?」

  龍靈珠想了一想,轉過頭來,面對著唐嘉源,一說道:「唐掌門,我求你一件事。但不是向你求饒。」

  唐嘉源道:「你求我何事?」雖然他對石天行有所顧忌,但俠義心腸總還有的。他看龍靈珠的模樣不像是故意說假話以求開脫的人,縱然不敢斷定石天行的兒子真有害過她之事,卻也不禁懷疑內裡恐怕另有蹊蹺了。是以不再顧慮石天行對他不滿,讓龍靈珠說話。

  龍靈珠道:「我只求你給我一個期限,等一個人來到。」

  唐嘉源道:「等什麼人?」

  龍靈珠道:「請原諒我不能告訴你。」江家和天山派淵源極深,江上雲也曾和她說過,這件事情他只能單獨向天山派的新任掌門人揭發的。她若是說出江上雲的名字,莫說沒有人會相信江上雲是她的朋友,甚至可能給唐嘉源誤會她是想要挑拔天山派與江上雲作對。

  唐嘉源眉頭一皺,問道:「是楊炎嗎?」龍靈珠道:「不是。」唐嘉源再問:「你要多少期限?」龍靈珠道:「我不知道,我和那個人在路上碰上清兵,他受了傷。但我相信只要他活著的話,他一定會上天山見你的。」

  石天行冷冷笑道:「一派胡言。哼,你捏造的這個謊話即使我們姑且相信你,但沒有期限,那不也等於是廢話嗎!」他這麼一發話,唐嘉源也不便答允龍靈珠的請求了。

  唐嘉源皺眉說道:「人證物證俱無,龍姑娘,你這反控,恐怕是恕難受理了。」

  石天行裝模作樣,沉吟片刻,繼續說道:「為了查個明白,掌門師弟,你倒不妨問一問她,她自稱被害的是發生在何時何地?」

  唐嘉源懂得他的意思是恐怕外人議論他的審訊不夠公平,故此要從時間和地點方面而來追查線索,以進一步的證實龍靈珠的反控是謊言,唐嘉源最初對龍靈珠的話還是有點半信半疑的,此時不禁只是有一兩分相信,八九分懷疑了。心裡想道:「石師兄敢於這樣提問,莫非他業已知道,他的兒子清白無辜。」他身為天山派的掌門,當然也希望門下弟子無暇疵可議,於是說道:「龍姑娘,你說出何地何時,大概無須有什麼顧忌吧,你願意告訴嗎?」言下之急,顯然是對她剛才不肯說出證人的名字而發。

  龍靈珠也是滿肚子氣,不過這次是唐嘉源親口問她,她只能回答。

  「那天是八月十六日,地點是在榆林。」

  八月十六和榆林連起來,唐嘉源登時想起來了,說道:「八月十六日不是榆林大俠歸元的六十壽辰嗎?石師兄,你們那大經過榆林,可有到火雲莊給歸大俠拜壽?」

  龍靈珠冷笑道:「他倒是去了,他那寶貝兒子可沒有去。」

  石天行緩緩說道:「不錯,我是和兆鳴師弟一起去火雲莊拜壽的。我叫陸敢當和小兒押解這個妖女。這妖女大概認為我那天不在場,她就可以信口雌黃,誣蔑小兒,殊不知這正是她胡說的破綻。師弟,你是明理的人,想想就明白了。」

  唐嘉源道:「不錯,歸大俠做大壽,那天榆林道上,必定是人來人往,熱鬧非常。」弦外之音,石清泉即使要做壞事,也不會在那一天,那一個地方。

  龍靈珠的脾氣本來就不大好,初時她還有點尊敬唐嘉源的,此時聽唐嘉源這樣說法,對唐嘉源的信心亦已動搖。心裡想道:「即使我厚著臉皮,說出石清泉那件醜事,唐嘉源也不會相信我的,我又何必向地投訴。」氣往上衝,便即問道:「你們的戲做盡沒有?要殺要剮,隨你們的便,你們大可不必偽裝公正了。」

  唐嘉源面色一沉,說道:「陸敢當,你過來。你老實告訴我,那天是不是始終和石清泉在一起,沒離開過。」

  陸敢當對師父最忠心,當下作出一副氣憤的神情說道:「那天我和石師弟寸步也沒分開,不過這妖女也說得不錯,那天的確是有一件意外的事情發生,不過不是石師弟害她,而是她幾乎害死了石師弟!」

  唐嘉源道:「哦,那是怎麼回事?」

  陸敢當道:「師父命令我們押解她,我們見她是女流之輩,不加捆縛,還讓她騎馬隨行。那知她趁石師弟不加防備,突然刺了石師弟一劍,這一劍幾乎在石師弟的身上擲了個透明的窟窿,我忙著救石師弟,她就乘機逃走了。幸虧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她終於還是給本門的長輩擒來。」

  石天行父子是三天前回到天山的,石清泉的創傷尚未痊癒。唐京源也曾見到他的傷疤。只因當時事情太忙,沒有詳加詢問而已。

  唐嘉源不由得又多幾分相信,對石天行道:「原來清泉賢侄是這樣受傷的,石師兄,你為何不早告訴我?」

  石天行心花怒放,貌作慎謹的答道:「一來是不想為這樣的小事令掌門操心;二來反正今天就要審問這小妖女,不如留到今天再說!」

  陸敢當和石天行說話的阿候,龍靈珠在一旁只是冷笑。

  唐嘉源面色端的一沉,說道:「龍姑娘,我不想說你是捏遙謊言,但據現在所知的事實,我實在無法相信你的說話。你反控石清泉一案,我只能宣判無效了。你若不服,可以提出新的證據!」

  龍靈珠仍然只是冷笑。

  天山派四大弟子中的白堅城性烈如火,喝道:「小妖女。你冷笑什麼?你身為罪犯,豈可對掌門人如此無禮!」

  龍靈珠冷笑道:「他是你們的掌門人,不是我的掌門人,我笑我的,關你何事?不錯,我是罪犯,但也只是你們這班自命俠義道眼中的罪犯!」

  白堅城大怒喝道:「你說什麼,在你的眼中,我們是假俠義道嗎?」

  唐嘉源勸阻白堅城道:「白師弟,不要和她一般見識!」回過頭來,對石天行道:「石師兄,龍姑娘反控令郎一案,我替你作主,宣判無效,你也可以不必避嫌了。請繼續進行審訊吧。」

  石天行打了個「大勝仗」,故作公正,說道:「這妖女傷害小兒一事,一來小兒僥倖沒死,二來和這小妖女所犯的其他罪行相比,也尚屬小事,我不想再加追究了。但她截劫本門叛徒,傷了丁兆鳴師弟一案,則是非加嚴懲不可!」

  龍靈珠傲然說道:「要殺要剮,隨你的便!」

  石天行怒道:「這小妖女如此嘴硬,人來,先把她拉下去……」

  冷冰兒見勢不妙,不敢等待他說出刑罰,慌忙越眾而出,替龍靈珠求情。

  「石師叔,請你暫且息怒。這位龍姑娘雖有過錯,但據我所知,她最近也曾幫過哈薩克族的總格老抵禦清兵。可否將功抵罪,放寬對她的刑罰。」

  石天行「哼」了一聲,說道:「這兩件事情不能混為一談,現在是我審問與本派作對的敵人,我理該執行本門的刑罰!她助羅海抗清有功,柴達木的義軍首領可以讓她將功抵罪,那是另一回事!你懂不懂?」

  繆長風道:「我是外人,本來不該插嘴的,但論起這一件事,龍姑娘做的卻是符合俠義道的宗旨的。天山派縱然不能將她引為同道,似乎也該稍減嚴刑。」

  繆長風是和天山派已故掌門人唐經天平輩論交的,在武林中的地位亦遠非石天行可比。以他與天山派的淵源之深,石天行雖然極不滿意他的「多管閒事」,卻也不能像對待冷冰兒那樣的駁斥他,不由得大為尷尬。

  唐嘉源只能替他轉圈,說道:「姑念這位龍姑娘乃是從犯;又有繆大俠為她求情,石師兄你就暫且記下刑罰,待審訊有了結果,那時再定是否執行,似乎也未為遲。」

  石天行趁勢自找台階,說道:「掌門說得不錯,主犯乃是楊炎,只要她從實招供,我對從犯是可以法外施仁。」

  說至此處,提高聲音對龍靈珠道:「現在有兩條路任你選擇,第一條,你供出楊炎的陰謀,我就免你的罪!倘若你執迷不悟,那就是你要走第二條路,甘願為楊炎犧牲了。嘿,嘿,你一定要走這條路,我也可以成全你的心願,從此廢掉你的武功!」

  冷冰兒忍不住道:「石師叔,楊炎是我看著他長大的,你若說他性情乖僻、胡作非為,我都不敢替他申辯,但若說到『陰謀』二字,他還是個不通世故的大孩子呢,是否……」

  石天行冷笑道:「說重他?是嗎?哼,你也曾受他所害,還要為他辯護!」

  冷冰兒滿腔委屈,眼淚不禁流出來了。

  石天行視若無睹繼續說道:「你說他不通世故,我說你才是太過糊塗!」

  石天行端起執法長老的身份訓斥本門弟子,繆長風自是不便插嘴,冷冰兒也只好忍受委屈,蘊淚說道:「請師叔指點。」

  石天行冷冷說道:「楊炎的父親是誰,別人不知道,難道你也不知?」

  楊炎的身世,即使是天山派中,知道的就不過是高層人物,總共不到十個人,外來的賓客知道的就更加少了。石天行此言一出,有些人好奇心起,不禁互相詢問。

  石天行大聲說道:「楊炎或者如你所說是個不通世故的渾小子,但他生身之父卻是陰狠毒辣的清廷鷹犬,官職是大內衛士的楊牧!」

  秘密揭露,許多人都「啊呀」一聲叫了出來,隨即議論紛紛。

  繆長風極為不滿,要知楊炎的身世之謎,當他攜楊炎上天山之時,本來就已經和已故的掌門人唐經天說好不讓外人知道的。並且說好了要等楊炎滿了十八歲的時候,才由繆長風單獨告訴他的。如今石天行當眾揭露,實屬違約。繆長風為了顧全大局,不便與石天行當眾衝突,但己是忍不住說道:「龍生九種,各各不同!有其父未必定有其子!」

  石天行面不改容,淡淡說道:「但願如你所言,但依我看來,怕未必如此,我身為天山派的執法長老,此事關係本門極大,我不能不從嚴追究。」

  他頓了一頓,見繆長風並沒有打岔,繼續說道:「楊炎殘害同門,侮辱尊長,諸多惡行,罪不容誅。但他一個人只怕也未有這樣大膽,依我看他膽敢欺師滅祖,背後十九有人支撐。這個人當然是他的生身之父無疑!亦即是說,他們父子已經相認,他是受了他父親的利用,和本門作對的。他父親又不露面,指使他出來,誰敢說背後不是隱著一個大陰謀!」

  的確沒有人敢說,繆長風明知楊炎和父親不是一路,但楊炎也曾有過奉父親之命行刺孟元超的事情,這件事情,而且石天行也是知道的。他若為楊炎辯護,石天行抖出這件事情,恐怕更加弄巧成拙。

  石天行看見全場震駭,鴉雀無聲,得意洋洋的說下去道:「因此現在不是查究楊炎一個人的事情,必須查明他與他身為大內衛士的父親有何勾結,佈置什麼陰謀!龍靈珠,你是楊炎的幫兇,我想你是應該知道的吧?」

  龍靈珠一直是嘴角掛冷笑,依然沒有說話。

  石天行喝道:「我再說一遍,你供出楊炎的陰謀,我就放你,否則可休怪我不客氣了!」

  龍靈珠本來是眼角也不瞧一瞧他的,此時才轉過頭來,冷冷的盯著他。

  石天行以為她回心轉意,喝道:「你說不說,我可沒有工夫等待你了。我數到三字,你不說,我就要執行刑罰,廢掉你的武功!一……」

  龍靈珠道:「好,你一定要我說,我只能說八個字!」

  石天行怔了一怔,道:「只有八個字麼?」

  龍靈珠道:「只有八個字。要不要聽隨便你。」

  石天珠道:「好,你說吧。那八個字?」

  龍靈珠道:「你聽著,我說你是:含血噴人,自污其嘴!」

  石天行氣得面色通紅,舉起右掌,作勢就要朝她頂門拍落。

  冷冰兒急地叫道:「且慢,我替她說!」

  石天行想不到她有此一舉,愕了一愕,收回手掌,悄聲問道:「你替她說什麼?」

  冷冰兒道:「師叔不是要問楊炎和她生身之父有甚麼關連麼?我知道。」

  石天行思疑不定,說道:「好,你知道你就快說!」

  冷冰兒道:「不錯,揚炎是已經知道他的生身之謎,和他的生身之父也已經見過面了。但據我所知,他和楊牧並非一路!」

  石天行冷笑道:「是楊炎這樣對你說的麼?」

  冷冰兒道:「不是。」

  石天行道:「那你怎麼知道他們父子不是一路?」

  冷冰兒道:「楊炎曾經救過義軍的頭目解洪,解洪是奉命到北京替義軍備辦藥材的,在保定被捕下獄。大內總管派楊牧到保定辦這件案,就在他抵達保定那天晚上,尚未來得及提訊解洪,楊炎已經將解洪劫出了保定府的大牢了。楊牧前來辦案一事,楊炎亦是知道的。但他還是這樣做了,可見他們父子並非一路!」

  石天行道:「這件事情,你又是怎麼知道的?」

  冷冰兒道:「是齊世傑告訴我的。」

  石天行冷冷問道:「齊世傑又是什麼人?」

  冷冰兒道:「他是辣手觀音楊大姑的兒子。」

  石天行道:「辣手觀音不正是楊牧的姊姊麼?」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狀態︰ 離線
39
發表於 2010-6-19 16:09:10 |只看該作者

第九回 滾子還家情悵惘 掌門斷案費思量(4)

  冷冰兒道:「不錯!」

  石天行冷笑道:「看呀,原來他們都是一家人,這就怪不得了。」弦外之音,齊世傑幫忙楊炎說的好話,自是不能輕信。

  冷冰兒道:「稟師叔,齊世傑和楊牧雖是甥舅之親,但他卻是因為受了楊牧的迫害,在京師站不住腳,逃到柴達木義軍那兒的。三個月前我在柴達木曾經碰見他,有關楊炎義助解洪之事,就是他告訴我的叔叔的,當時我正在家叔身旁。」冷冰兒的叔父冷鐵樵乃是柴達木義軍的最高首領。

  石天行淡淡說道:「我在榆林大俠歸元的壽筵上也曾聽到一個有關齊世傑的消息,有人曾經在震遠鏢局前總鏢頭韓威武舉行閉門封刀的典禮上見過他,那不過是一個月前的事情。冷冰兒,你那個消息早已過時,我這個消息才是最新的消息!」

  陸敢當故意問道:「震遠鏢局是不是京師最大的那間鏢局。」石天行道:「一點不錯。亦是說齊世傑從柴達木早已回到京師了。」

  丁兆鳴道:「師兄,我有下一個更新的消息。」

  石天行怔了一怔,問道:「什麼更新的消息?」

  丁兆鳴道:「我是上個月二十七離開柴達木的,今天是初八,亦即是說不過是十二天之前的事情。就在我離開柴達木那天,快活張和齊世傑、解洪、方亮等人一起回未,他們是為義軍押運藥材回來的。」

  丁兆鳴曾被龍靈珠從他手中劫走楊炎,那次雖沒受傷,也總是吃了楊龍二人的虧。大家知道他是不會偏袒楊炎的,他說話當然比冷冰兒更有力量)

  石天行甚是尷尬,半晌說道:「就算齊世傑和楊牧不是一路,也不能證明楊炎和他父親不是一路。楊牧老奸巨滑,焉知這不正是他的詭計?他授意兒子劫獄救出解洪,那是為了佈置更大的陰謀!。

  這種猜度之辭,丁兆鳴就不便和帥兄辯駁了。

  唐嘉源為了緩和氣氛,以掌門人的身份說道:「楊炎是否受他父親利用,另有陰謀,目前尚無實據,似乎可以暫且擱置不論。但他殘害同門,侮辱尊長等等惡行,則是證據確鑿的。這位龍姑娘助他行兇,分屬從犯。依我之見,還是請執法師兄從這方面審問她吧?」

  石天行並不繼續執行審汛,卻先說道:「掌門師弟,你大概還未知道小妖女的來厲吧?」

  唐嘉源道:「哦,她是什麼來厲?」

  石天行道:「她是跟母親姓的,她的父親其實姓展,說起來可真大大有名。」

  唐嘉源道:「哦,她的父親是什麼人?」

  石天行道:「她的父親是三十年前外號『玉龍太子』的大魔頭展靈錕,展靈錕的父親外號『玉面龍王』生前是個無惡不作的大海盜,在南海占島為王,名叫展南冥。老一輩的人,大概還會有人知道他的!」

  玉龍太子展靈錕武功極高,不過由於他二十多歲的時候,便給岳父打成殘廢,隱居山村,知道他的人倒並不多,但一提起玉面龍王展南冥,知道的人可就多了。不但老一輩的人知道。年輕一輩也有許多人聽過他的故事。當然這些故事大半屬於傳說,傳說中他是介乎正邪之間的人物。有些人覺得「無惡不作」這四個字的評語未免過苛,但他是上兩代的人物,誰也不敢說知道他的生平,因此也無人給他翻案。

  石天行在議論紛紛中繼續說道:「楊炎是否和他的父親同流合污,我遵掌門之諭,姑且不論。但他和這小妖女勾結一起,則是事實。小妖女是大盜世家,祖父、父親的舊部如今還有不少。楊炎與她勾結,是否有更大的對本派的不利圖謀,那是必須嚴加查究,絕不可等閒視之的?」

  說至此處,這才轉過頭來,喝道:「小妖女,你若想我從寬發落,快快從買用來。你們尚有那些黨羽,楊炎目前在何處活動,還有,他做了些什麼壞事,你要把你所知道的都說出來!」

  龍靈珠冷笑道:「你說了一大堆話,我只能給你七個字評語,這七個字是:狗嘴裡不長象牙!」

  石天行氣得面色焦黃,吹鬚喝道:「小妖女,你、你敢……」

  龍靈珠冷笑道:「你敢罵我祖宗,我就敢罵你。」

  石天行喝道:「你不認罪還要無理取鬧,我只好執行刑罰了!」聲出掌發,眼看就要把龍靈珠的琵琶骨打碎。由於她是辱罵天山派的執法長老,這次冷冰兒也不敢救她了。

  正在這千鈞一髮之際,忽聽得有人喝道:「住手,她是從犯,我才是主犯。要審問就審問我!」

  聲音並不很大,但卻震得石天行的耳鼓嗡嗡昨響。楊炎用的是新近練成的大遁傳音。

  石天行心頭一震,不知不覺停下手來。

  說時遲,那時快,楊炎已經出現在他的面前。

  石天行畢竟是內功深厚,雖然陡然一震,迅即就恢復平靜,向三人喝道:「給我拿下叛徒!」

  這三個人是白英奇、霍英揚和韓英華。他們是目前天山派第三代弟子中武功最強的三個弟子,由於名字都有一個「英」,故此又被稱為「天山三英」。

  三個人中又以白英奇的劍法最狠最快,他是白堅城的侄兒,劍法也是跟叔叔學的,白堅城是大山派第二代的「四大弟子」之一,劍法之精,僅在丁兆鳴之下。但他調教出來的侄兒,劍法之精卻是不但勝過丁兆鳴的門下,而且在同一輩的師兄弟中,沒一個人能比得上他。

  三個人同時出手,白英奇的劍來得最快。楊炎叫道:「白師兄,請容……」白英奇的劍快,說話也訣,早已喝道:「我只知道執法長老之命,絕不容情。」不待楊炎把話說完,三尺青鋒,迅如電掣,劍鋒斜削,劃到廣楊炎的脈門。

  冷冰兒的一顆心嚇得幾乎從口腔跳下來,只盼白英奇是用刺穴劍法,否則這一劍削下,楊炎的手腕非給斬斷不可。就在這電光石火之間,只聽得「錚」的一聲,火花飛淺,兩柄長劍同時飛起!

  原來韓英華也是使劍的,他用的是追風劍招,比白英奇不過稍稍慢了半分。

  白英奇那一劍劃楊炎的脈門,他那一劍則是指向楊炎背心的「章門穴」,章門穴是任督二脈交會之點的麻穴,楊炎背腹受敵,而且雙手空空,並無兵器招架,在這種情形之下,可說是危險已極。

  那知楊炎比他們還快,他中食一指一彈,首先彈著了白英奇的劍脊。白英奇劍法雖高,卻是禁受不起楊炎這「彈指神通」的功夫。

  楊炎伸指一彈,迅即抽身。白英奇的長劍給他彈開,剛好碰上韓英華從背後刺來的的這一劍。」

  兩人劍法雖有高下,功力卻是恰好半斤八兩,雙劍相交,在火花飛濺之中同時脫手。楊中賓客不乏劍術名家,不覺都是看得呆了。天山派一眾弟子的吃驚,更不在話下。

  那知驚魂未走,「好戲」又來,這次不是劍飛而是人倒。

  霍英揚在「天山三英」之中是練掌的,內力也是以他最強。三個人中他來得最後,但他那一掌卻是打著了楊炎。

  不過倒下去的卻不是楊炎。只聽得「蓬」的一聲,霍英揚那矮胖的身軀飛了起來。

  石天行大驚之下,連忙搶上去接他。那知霍英揚所受的反震之力極為強勁,反而給他撞得虎口發麻,只聽得「咕咚」一聲,霍英揚還是跌倒地上。

  原來楊炎有心一顯顏色,他早已料到石天行會來搶救的,是以在一使出「占衣十八跌」的上乘內功之時,同時運用了隔物傳功的本領。隔物傳功可以借第三者的身體打擊對方,對身受者倒是沒有妨害的。

  本來以石天行的功力,也是可以勉強接得下的。但一來他根本就不知道楊炎已經練成隔物傳功的本領,也沒想到要在事先妨備;二來他驟吃一驚之下,本身的功力已是打了折扣,這才著了楊炎的道兒。

  他身為天山派第二代的四大弟子之首,又兼執法長老,這一「失手」,自是大感顏面無光。

  他又驚又怒,雙掌高舉,就待擊出。楊炎喝道:「你說我是叛徒,這只是你的說法,尚未經同門公決,為何不許我說話!」

  楊炎先聲奪人,石天行暴怒已過,稍稍冷靜下來,心裡一想,自己身為長輩,要是制服不了楊炎甚至反而給他打傷,那時自己還有什麼面目做執法長老?」好漢不吃眼前虧,只好放下手來,說道:「你欺師滅祖,鐵證如山,還有什麼話說?」

  楊炎冷笑道:「你的指控待會兒我再分辨。我先問你,我的事與龍姑娘何關?你因何要欺負她?以大欺小,好不要臉!」

  石天行怒道:「她是你的幫兇,我是審問她,她不肯招供,我自當執行刑罰!」

  楊炎冷笑道:「哦,你配審問她嗎?不如先審問你的兒子吧。」

  石天行喝道:「你、你……」又驚又怒,話不成聲!

  楊炎道:「我怎麼樣,我當然有憑有證,才這樣說的。」

  說罷轉過頭來,對唐嘉源行了參拜之禮,說道:「請掌門人主持公道!」

  唐嘉源見他說的話與龍靈珠剛才說的話相同,心裡起疑,說道:「有何憑證,給我看看!」

  楊炎把那分認罪書遞過去,說道:「莫說龍姑娘不是什麼幫兇,就算是吧,廢她武功也是太過霸道。掌門人你看了這份認罪書,就知道真正的受害者是誰了!」

  唐嘉源看一看那份血寫的認罪書,面色登時沉暗,不發一言。

  眾弟子見他如此神色,不禁都是竊竊私議:「認罪書?誰的認罪書?」

  石天行怒道:「你這小畜牲捏造我的什麼罪證?」

  楊炎冷笑道:「我看在你是本門長老分上,姑且尊重你幾分,你若胡罵,可休怪我……」

  唐嘉源連忙止住他道:「楊炎,不可無禮。石師兄,他尚未定罪,你也暫且把他當作本門弟子吧。」弦外之音,當然也是認為他罵得太重了。

  楊炎仍然是嘴角掛著冷笑,說道:「掌門有命,我暫且對你客氣幾分。不過,你這話可就不對了。第一,你怎麼知道我是捏造?第二,你又怎知道是你的罪證?你真的犯了什麼罪嗎,我可還沒知道呢。你用不著作賊心虛!」

  石天行原意是說楊炎捏造他兒子的罪證的,下意識裡他是把兒子和自己作為一體的,故此不知不覺說錯了話。給楊炎拿住話柄,不由得臉上一陣青一陣紅,想要發作,又不知該當如何發作。

  唐嘉源喝道:「楊炎,有話好好的說,不許無禮!我是第二次告誡你了,再犯絕不輕饒!」說罷,把那份認罪書遞給石天行,道:「石師兄,你自己看吧!」

  石天行已經料到幾分,但一看之下,仍是不禁直打哆嗦,面如死灰。他雙手顫抖,似乎恨不得把這份「認罪書」撕成粉碎,卻又不敢。

  認罪書上寫的是:「天山派弟子石清泉不合妄起淫心,逼姦龍靈珠。逼姦不成,反被龍靈珠所傷。自知罪有應得,特此發誓,今後不敢再與龍靈珠為難。發誓人:石清泉。監誓人:江上雲。見證人:陸敢當。」江、陸二人都簽上自己的名字,石清泉名下則只是畫了個押——一個歪歪斜斜的「十」字。

  石天行是尚未知道這件事情的。不過,雖然尚未知道,卻也猜得到了。

  他想起那天的事情,在他發現龍靈珠逃跑。兒子受傷之後,他的大弟子陸敢當對他說,是江上雲助龍靈珠逃走並打傷他的兒子的。他把這件事情扯到江上雲與孟華的「宿怨」上。石天行當時已經覺得似乎不太合理,但他不願深究下去,只好接受對兒子有利的這個「解釋」。涉及江上雲的事情,回山之時,他也未敢稟報掌門。

  此時看了這份認罪書,方始明白真相。心裡也不能不相信認罪書上寫的都是事實了。

  不過他心裡雖然明白這是事實,口中卻不能不硬著頭皮幫兒子抵賴。

  「掌門明鑒,逆徒楊炎自知罪在不赦,他殘害同門,這份什麼所謂認罪書,焉知不是他捏造出這種事情。」

  龍靈珠冷笑道:「石長老,你不是口口聲聲要什麼人證物證的麼?如今我的物證已由楊炎拿來,人證亦已有了。你說楊炎捏造,有什麼證據?只憑『相信』二字,可是說服不了別人的啊!假如你要我說的話,我也可以說,我相信你是披著俠義道外衣的偽君子,是縱子行兇的老混蛋,你服不服。」

  石天行氣得打抖,喝道:「小妖女,你、你敢信口雌黃,亂罵老夫。」

  龍靈珠噗嗤一笑,說道:「我不過打個比方而已。你若不是老混蛋,又何必生氣?嘿,嘿,如今你也知道只憑『相信』二字是說不通的了吧。」

  石天行好不容易才想到了一個「理由」,就像溺水的人抓著一根稻草似的,抓住「人證」二字,說道:「楊炎並不在場,即使根據這份什麼所謂認罪書,最重要的人證,也應該是江上雲才對。」

  龍靈珠道:「你那寶貝兒子不是已經在認罪書上簽了供嗎?你的兒子就是人證!」

  這份認罪書是從揚炎手中交給唐嘉源,再由唐嘉源交給石天行過目的。這其間並未經過龍靈珠之手。唐嘉源見她說得出認罪書上有石清泉畫押簽供之事,顯然她已知道這分認罪書的內容。依理推測,這分認罪書自是石清泉當著她的面簽供的了。對楊龍二人的說話,不禁亦已是開始相信了。當下他從石天行手中要回那份認罪書,又再仔細多看兩遍。

  這份認罪書是並未當眾宣讀的,眾賓客與天山派門下弟子不禁都是議論紛紛,想要知道石清泉究竟犯的是什麼罪?」

  唐嘉源擺一擺手,止住眾人喧嘩,說道:「此事真相未明,楊炎交出的這分反控石清泉的罪狀,眾弟子暫時無須知道。」掌門令出如山,門下弟子自是只能依從,眾賓客也不便多加議論了,但他們雖然不說話,心裡則是猜疑更甚。十九亦都猜想得到,這定是一件不堪聞問的醜聞。

  不過龍靈珠的反駁卻又給石天行抓著一個藉口。

  石天行冷笑道:「掌門明鑒:小兒給楊炎割去舌頭,他自己是不能分辯的。這份所謂什麼認罪書,可並沒有他的簽名。劃一個『十』字押,那是誰都可以替他劃的!要證明這分認罪書是真的,那只有請江上雲來作證明!」

  楊炎說道:「江上雲與清兵作戰受傷,如今尚在羅海的家鄉養病。不過多則一月,少則十天,他一定會來到此處。」

  石天行道:「那就等待他來到之後再斷此案吧,如今還是審楊炎一案要緊。」他無計可施,只好施行緩兵之計。

  楊炎可不容他用緩兵之計,立即說道:「稟掌門,我的案件是和石清泉此案相關的,我請求先斷此案,我才如實作供!」

  唐嘉源道:「但江上雲不能親來作證,此案又從何斷起?」口氣對楊炎已是緩和許多,而且不知不覺之間,他已是代替石天行審訊職務了。

  楊炎說道:「江上雲雖然不能親自前來,但認罪書上他是作為『認罪人』石清泉的『監誓人』,親筆簽了名的!」

  石天行冷笑道:「誰知道這簽名是真是假?」

  冷冰兒忽地說道:「要分別真假不難。江上雲的父親江海天大俠和老掌門是至交,常有書信往牽。江大俠晚年的書信是由江上雲代筆的,這些書信,掌門人想必還有保留吧?」

  石天行道:「你怎麼知道是他代筆?」

  唐嘉源微笑道:「冷冰兒的話倒是不假。因為江大俠近幾年寫給我爹的書信,的確是寫明了由他二公子代書的。還有江上雲上次在天山作客的時候,也曾寫過一副對聯送給我,字跡與江大俠晚年寫給家父的那些信的字跡相同。」

  冷冰兒道:「那麼請掌門人一對筆跡,不就是可以明白了嗎?」

  石天行道:「江大俠是名人,江上雲在武林中的名氣也不小。名人的筆跡通常都是比較容易假冒的,尤其如你所說,江大俠晚年的書信既是由江上雲代筆,那麼見過他筆跡的人就更多了!」他這樣說法,稍微有點頭腦的人都知道他是強辯。但卻也不能不承認他雖然「強辭」,亦能「奪理」!

  楊炎冷冷說道:「好,你說名人筆跡假冒,那就找一個不是名人的筆跡來對證吧!」

  石天行面色蒼白,強自鎮定:喝道:「是誰?」

  楊炎朗聲說道:「遠在天邊,近在眼前,這個人就是你的大弟子陸敢當!亦即是認罪書上的見證人陸敢當!」

  在天山派第三代弟子中,白英奇排名第一,陸敢當排名第九。第三代弟子有三十多人,他的地位介乎中上之間;但在江湖上只能算是無名小卒。他讀書不多,平時除了寫寫家書之外,很少習字。因此也沒有那個同門特別留意他的書法。但也正因為此,楊炎不可能冒充他的筆跡。(楊炎是十一歲離開天山的,在天山的時候,教他讀書認字的有三個人,一是他的義父繆長風,二是冷冰兒,三是段劍青。陸敢當根本就沒有機會和他接近。楊炎即使見過他的字,當時也只是一個幼童,不可能存心模仿他的筆跡。)

  唐嘉源本來早已想到要找陸敢當來對筆跡的,只因他是石天行的大弟子,唐嘉源不便先提出來。此時楊炎已經說了,唐嘉源便道:「陸敢當剛才的供辭,和這分認罪書寫的大不相同,真相究竟如何,是該找他問問。認罪書上也有他的簽名,一對便知真假!」一聲令下:傳陸敢當!

  那知剛才還是「近在眼前」的陸敢當,此時卻忽然不見了。

  原來陸敢當當楊炎拿出認罪書的時候,早已料到楊炎有此一著。他知道其相始終是會揭破的,唯有趁著紛亂之際,偷偷逃走。

  會場亂了半支香時刻,去找尋陸敢當的弟子都是單身回來。

  唐嘉源怒道:「陸敢當並無任務分派,因何不在會場!」他雖然不說陸敢當畏罪潛逃,卻已顯然含有此意。

  石天行面目鐵青,說道:「他是我的弟子,這件事情我一定秉公查究。但料想他不會是私逃下山,他昨日練功過度,或許是偶感不適,回去休息也說不定,他不知走的是如何道理,一時找不到他不足為奇。」

  唐嘉源明知他是緩兵之計,但由於他是師兄,只好給他幾分面子,說道:「好,那麼依師兄之見,此案應診如何審訊,是否要等陸敢當找到方再進行。」

  石天行為了轉移視線說道:「依我之見,這位龍姑娘可以暫時釋放。但此案本來是以楊炎為主,主犯既然投案,似乎應該先審楊炎!」

  「石天行身為執法長老,按照武林規矩,有關本門弟子的重大案件,是由執法長老主審的。審判得出結果之後,掌門人有權就他們所定的刑罰酌予增減,但在審判的過程中,即以掌門人之尊,也只能是作為陪審身份,不過,目前的情況卻有點特殊,石天行出於兒子被控刺一案尚懸未決,不免有點膽怯情虛,對唐嘉源說話的口氣,倒好像唐嘉源是主審了。是否應該先審訊楊炎,這是屬於程序的問題,像這樣的枝節問題,他本來是無須徵求掌門的同意的。

  唐嘉源亦已知道他是存心庇護自己兒子,執法朝非至公,但為了顧全他的面子,只好說道:「應該如何審訊,師兄作主便是。」

  石天行一聲咳嗽,掩飾窘態,清一清喉嚨之後,說道:「現在由我兼任主控,先宣佈楊炎所犯的罪名……」

  他話猶未了,楊炎已是冷笑起來,說道:「用不著你費力氣說了,你要加給我的罪名,我早已知道,不外是什麼欺師滅祖,殘害同門而已。」

  石天行怒道:「你知道就好,這還不夠麼?」

  楊炎不理睬他,繼續說道:「我的師父早死了,我對師父的尊敬,在他的生前死後都是一樣,欺師滅祖這四個字談不上的。」

  唐嘉源道:「欺師滅祖不是這樣解釋的,違背祖師所定的戒律,不敬本門長輩,都是犯了這一條罪。」

  楊炎說道:「我知道,我打傷石天行,石天行好歹也是本門長輩,這條罪名他是可以控告我的,但我也有權給自己辯護。」

  唐嘉源道:「不錯,現在尚未定案,你是有權辯護,但必須有充分的理由。」

  楊炎說道:「這是涉及執法長老的,理由是否充分,由誰決定?」

  唐嘉源道:「你無須顧慮,像清理門戶這樣的重大案件,你的理由是否充分,可由同門公決!」

  石天行心裡極為不滿,但唐嘉源是依照「法理」說的,他只能冷笑道:「好,你就說吧,我倒要聽聽你有什麼理由?」

  楊炎說道:「我就按照你所定的這兩條罪名說吧,不過次序要改變一下。欺師滅租是在殘害同門之後,亦即是說,我打傷你是因我殘害你那寶貝兒子的身體而引起的,對吧?所以,我必須先說我是為了什麼才和你兒子打架的!」

  石天行哼了一聲,說道:「打架?說得這樣輕鬆!你把清泉打得重傷,在他重傷之後還割了他的舌頭!同門打架,是應該用這種殘忍的手段嗎?我倒要問你,清泉和你有什麼深仇大恨?」

  楊炎冷笑道:「你一個人嘩裡嘩啦,我還未向掌門陳述,你就『斷案』了!這是公平審訊嗎?你到底讓不讓我說?」

  唐嘉源眉頭一皺,喝道:「楊炎,你現在是被告身份,不許你和執法長老爭吵。好,你說吧,你為什麼打傷石清泉?」這幾句話,表面看來,雖然是斥責楊炎,其實已是對石大行亦有「微辭」了。他用的是「爭吵」二字,豈非把爭吵雙方一視同仁?

  石天行又氣又恨,心裡想道:「掌門本來應該是由我做的,我讓給你,你竟然還不知道要感激我,如此令我難堪。總有一天,我要令你從掌門的寶座上摔下來。」

  他在一旁生氣,楊炎已是面對掌門朗聲說道:「石長老有一句話倒是說得不錯,的確不是普通打架那樣輕鬆。啟稟掌門,當時我若不打傷石清泉,石清泉就殺我!」

  唐嘉源道:「石清泉為什麼要殺你?」

  楊炎說道:「他,他見我和冷姊姊在一起,他,他跑來侮辱冷姊姊,我不許他口出污言,他就要殺我!」楊炎不願意說出當日的詳情,但這幾句話並非捏造。

  但聽在天山派一眾弟子的耳中,這「侮辱」「二字卻是令得他們想入非非,加重了心裡的猜疑,有許多人甚至作出恍然大悟的神氣了。

  要知石清泉對冷冰兒求婚不遂之事,一眾同門都是知道的。

  石清泉逼姦龍靈珠的那份認罪書,唐嘉源雖然沒有讀出來,但旁人聽了對答的過程,對認罪書的內容多少也己猜到幾分。最少大家都已相信,「行為不端」這四個字是可以加在石清泉身上的了。因此許多人就難免有這樣想法:石清泉對冷冰兒的「侮辱」。此事恐怕是和他對龍靈珠做出的那件事情相類似了。

  唐嘉源也有這一懷疑,不想細問詳情,只問冷冰兒道:「楊炎說的可是實情?」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狀態︰ 離線
40
發表於 2010-6-19 16:09:31 |只看該作者

第九回 滾子還家情悵惘 掌門斷案費思量(5)

  冷冰兒道:「石師哥當時的確是要拔劍殺楊炎,他也的確是說了許多難聽的話,我不想複述。」此時眾人已在竊竊私議,冷冰兒面上一直,說道:「請各位不必胡猜,石師兄對我並沒什麼,他只是要我跟他回山。」

  冷冰兒對石清泉的控訴,口氣雖然沒有楊炎那麼嚴重,但一眾同門聽她說出了石清泉要殺楊炎,又要逼她回山的事實,心中不免俱是想道:「石清泉當時或許是沒有侮辱她,但心存不軌那是顯而易見的了,想必是冷冰兒看出他的企圖,拒絕跟他回山。楊炎當然是幫冷冰兒的,因此他就要殺楊炎了?」

  當然石清泉不是君子,天山派一眾弟子的這個想法不能說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這個猜想卻並不完全符合事實,也是把石清泉的罪名加重了的。

  唐嘉源礙著有賓客在場,心裡想道:「這件案若再審下去,恐怕就難免家醜外揚了。但怎樣收場呢?」

  「無論如何,你總不該割掉石清泉的舌頭呀!」唐嘉源在未能想到較好的「收場」辦法之前,只好假意斥責楊炎,給石天行一點面子。

  但在石天行聽來,卻是極不好受,這幾句話的「弦外之音」好像是在說,楊炎所犯的罪僅只是出手不知輕重而已。石清泉犯了淫行,還是應該受懲罰的。

  石天行面上一陣青一陣紅,最後雙眼瞪著冷冰兒說道:「稟掌門,冷冰兒與楊炎自幼同在一起,親如姐弟,他們二人,彼此互相回護,恐怕也是有的。我以為他們的證供不足為憑。小兒的說法,和他們的說法就並不一樣。」

  楊炎冷笑道:「哦,他是怎樣對你說的?」

  石天行怒道:「不錯,他是給你割了舌頭,不能說話,但可惜你沒有將他的手指削斷,他還能夠以指代舌。掌門師弟,邊件醜事我不願意當眾說出來,但我可以叫小兒寫給你著。」石清泉由於還在養傷的緣故,因此並未參加這次的同門大會。

  楊炎怒道:「我不怕你說出來,但卻不容你們父子造謠誣蔑。」

  唐嘉源也以為石天行是老羞嫌怒,意圖「反咬」,說道:「請令郎來作筆供,本來也無不可。不過,最好除了令郎本人之外,仍有人證物證。」堅持要有人證物證,這是石天行一開始以執法長老的身份進行審訊之時就這樣主張的,如今卻給唐嘉源抓著了藉口,等於是「作法自斃」了。

  在唐嘉源的意思是不願多生枝節,若任由石清泉來作筆供,雖然不必讀出來,審訊還是要繼續進行的,那還怎能保得住家醜不向外揚?

  可是石天行的想法卻就不一樣了!

  石天行工於心計,城府甚深,他聽唐嘉源的口氣,已是越來越對自己不利,不免想到唐嘉源是要趁這機會來打擊他。掌門之位本來應該屬於我的,他僭位掌門,只有將我排擠掉,他才能專權。這件案子,若然給楊炎反接成功,卻叫我如何來定兒子的罪,我又有何面目再做執法長老?唉,這真是弄巧成拙了!」殊不知唐嘉源雖然對他不滿,但也只是想要早早結束此案,以免家醜外揚,並非如他想那樣是在權位之爭。

  正如俗語說的疑心生暗鬼,石天行有了顧忌,只好自己轉圓,道:「掌門明鑒,人證物證,不是倉猝之間可以找得到的。楊炎這方的主要證人江上雲,也不知什麼時候才能來呢。目前我尚未知道小兒有何人證,待我仔細問他再作定奪如何?」他再次使用緩兵之計,心中則在盤算更為歹毒的做法,盤算如何才能不著痕跡的謀害唐嘉源,必要之時甚至不惜引進「外援」。

  唐嘉源則是巴不得早點結束此案,聽他這麼一說正是和自己的心意相同,便即說道:「不錯,由於這案中有案,案情複雜,若要查個水落石出,是還得做多一點準備工夫。不如這樣吧,楊炎暫時收押,候期再審,你看如何?」

  石天行心裡是一千個願意,但他身為執法長老,又想擺點架子,於是佯作考慮,暫且沉吟不語。那知正當他抬起頭來,想要答應的時候,忽聽得有人朗聲說道:「稟掌門,江大俠來到!」

  唐嘉源又喜又驚,說道:「那一位江大俠?」

  前來的是擔任「知客」任務的一個弟子,說道:「是江二公子!他已經來到了迎客亭!」

  武林中人都知道江二公子即是江海天的次子江上雲。江家與天山派淵源極深,不過江上雲仍然依照禮節,在迎客亭暫且駐足,依禮請「知客」代為通名求見。

  唐嘉源喜出望外,連忙說道:「甘師弟,請你代表我趕快去接江大俠上山。」甘武維在第二代的四大弟子之中排行第二,除了第一代碩果僅存的長老鐘展和現任掌門唐嘉源與石天行之外,數下來就是他了。

  唐嘉源隨即轉過頭來,說道:「江大俠來了,那份認罪書的真假立即可以明白。我本來想暫且擱置此案的,但現在情形有變,師兄,你的意思怎樣?」

  石天行無可奈何,只好說道:「江大俠既然來了,有關龍姑娘那件案子自是可以繼續審訊。不過,今日的同門大會,本來是要審楊炎欺師滅祖一案的,案有主次,主案的人證未齊,不如仍依原議,待雙方的人證物證都齊備了,兩案再同時審訊如何?」

  天山派的第四代大弟子白堅城最為剛直,聽了石大行這樣說法,他也覺得石天行實是有意徇私,忍不住便道:「不錯,案中有案,兩件案子雖有主次之分,但主案人證未齊,先審次要的一案,似乎也未嘗不可。」

  唐嘉源不作聲,石天行作賊心虛,也不敢反對。但他未想到如何回答,江上雲已經在甘武維的陪同下來到會場。

  唐嘉源連忙上前迎接:「江二公子,什麼風把你吹來的,你可來得正好!」

  江上雲認識楊炎,但龍靈珠可是曾經與他同過患難的,他一眼看見龍靈珠,顧不得與唐嘉源說應酬的客套話,匆匆還禮,便即面對龍靈珠打個招呼;說道:「龍姑娘,你也來到天山了。那天給清兵衝散之後,我找得你好苦,你沒事吧?」

  龍靈珠道:「沒事。你來得真巧,我正是在盼你呢!」

  江上雲已經料到幾分,故意問道:「哦,唐掌門說我來得正好,你也說我來得真巧,究竟是怎麼回事?」

  龍靈珠道:「我要等待你來給我做證人呀!」

  江上雲道:「做什麼證人?」

  龍靈珠淡淡說道:「我現在正是以待罪之身,受天山派執法掌老的審問。怎麼回事,我看還是請這位執法長老告訴你好些。否則執法掌老又要說我不懂規矩了。」

  江上雲道:「那位是執法長老?」

  石天行滿面通紅,唐嘉源道:「是石師兄。這件事是這樣的……

  他正要說出來,忽聽得有人叫道:「請掌門稍等;我來替石清泉作證!」這個人也不知從那裡鑽出來的,來得快到極點。

  天山派眾弟子還未看得清楚是誰,冷冰兒已經聽出是誰的聲音,剎那間,她氣得發抖。

  楊炎喝道:「段劍青,你還有臉重回天山!」立即就是反手一抓。

  段劍青以第八重的龍象功化解他的龍爪手,喝道:「你們來得我為什麼來不得?」楊炎出手很快,喝道:「我要你的命。」一共說了五個字,雙掌連環進擊,己是出了七招。

  這連環七招是他得自蕭逸客傳授的掃葉掌法,段劍青從未見過,雖然勉強可以抵擋,也給他攻得手忙腳亂,段劍青冷笑說道:「楊炎,你想殺人滅口麼?」

  石天行喝道:「楊炎,國有國法,家有家規。你膽敢在會場上行兇,目中還有掌門人存在嗎?」

  唐嘉源眉頭一皺,說道:「楊炎,住手再說!」

  楊炎不能不聽掌門命令,只好罷手,卻對石天行冷笑說道:「執法長老,你執的法好公正啊!」

  石天行怒道:「我秉公執法,有何值得你這小子非議之處?」

  楊炎朗聲說道:「你不分皂白,就判我欺師滅祖;段劍青才是真正的欺師滅祖,你為何不管?」

  段劍青道:「我怎樣欺師滅祖?」

  楊炎冷笑道:「你目的正在為清廷的攻打魯特安旗效力,是清軍主帥丁兆庸帳下的紅人,你敢否認嗎?」

  段劍青道:「請問執法長老,本門戒律有那一條是不准做官的嗎?我家世代在大理為王,直至本朝,方始撤消封號。我是官宦世家,投入本門之時,一眾師長也都是知道的。」

  原來天山派雖然是反清的,但創派之時,為了避招朝廷之忌,只是歷代相傳,在口頭上告誡弟子不可忘了民族大義,但並未列入明文,當年他投入天山門下,做了鐘展的關門弟子,是由他的叔父段仇世保薦的,段仇世則早已放棄繼承「王爺」的稱號,是反清義軍的同路人了。

  段劍青離開天山派之後,天山派的首腦人物並非不知是他暗中幫助清廷,也曾計劃將他拿回天山問罪,但段仇世因段家只有他這一枝根苗,苦苦向鐘展求情,要求鐘展准他去勸段劍青悔過自新,他樂意親自把侄兒押回天山讓鐘展處分。鐘展是個老好人,允予所請。但段劍青極力避免和叔父見面,鐘展近年又因年老不再理事,這件事情就一直拖下來了。這其間段劍青曾寫過一封信給前任掌門唐經天,說道自知難為本派所容,是以改投別派,請掌門原諒准他踏出門牆。武林本來沒有這個規矩,唐經天聞訊也很生氣,但為了師兄鐘展與段劍青的叔父有約在先,這封信暫時沒有公開。

  石天行明知段劍青早已被一眾同門認為是叛徒的了,但為了兒子,只能像溺水的人抓著一根稻草一樣,抓住段劍青,挖空心思,幫他說話。

  石天行想了一想,說道:「本門習俗相傳,鄙視利祿。是從來沒有那個弟子任朝廷官職的。不過本門所定的戒律,則並沒有這條禁例,列入明文。」

  楊炎氣往上衝,說道:「他幾次三番謀殺冷冰兒,這是不是殘害同門,你指控我的罪狀之中可是有這一條的!難道戒律也是因人而施麼?」

  段劍青裝出一副極為難為的表情說道:「我和冷冰兒的事情實是不足為外人道的!唉。我與她曾有白頭之約,我又怎忍謀害她?」

  冷冰兒氣得發抖,喝道:「你,你把我推落冰湖,這件事你也竟敢抵賴?」

  段劍青道:「究竟是我負心,還是你負心,你自己應該明白,愛之欲其生,惡之欲其死。你現在另有新歡,把我置之死地,我也怪不得你!」他不分辯究竟有無謀殺情事,卻裝作對冷冰兒餘情未了,博取眾人同情。

  冷冰兒氣得幾乎暈了過去,唐夫人握著她的手在她耳邊說道:「冰兒別氣壞身子。你的冤屈我們會替你主持公道。不過目前尚未到時候。」

  耳語雖輕,石天行己聽見了,立即說道:「俗語清官難斷家務事,男女私情,若然各執一辭,亦屬一例。段劍青下山之後的行為或有可議之處,但如今他是來作證人,今日主要是審楊炎一案,不宜橫生枝節。待審完此案,那時再請段劍青的業師,本門長老鐘師伯來斷定段劍青是否有罪,也還不遲!」

  唐嘉源凜然說道:「段劍青曾有私函與前任掌門,要求准他自立門戶,不再列名天山派門下。按照規矩,要求脫離本派的弟子,必須由掌門人考核他的功過,有功者可以立即准許並以禮相送;但若然犯了過錯,則必須受刑罰之後方許他步出門牆!現在我以掌門人的身份接受他的請求,但因目前無暇考核他的功過,對他如何處置一事暫已推後。目前他只能以證人身份作供,不許自稱本門弟子!」唐嘉源做事沒有他的父親那樣精明剛毅,但在大節卻不含糊。他不願在一眾賓客之前還承認段劍青是天山派的弟子,故此必須先正「名份」。

  但對段劍青來說:「名份」之爭對他已是毫不重要,心裡想道:「我本來就不願做天山派的弟子,你要在後來處分我,我也不怕。」原來他早就有了準備而來的。

  石天行偽裝公正,對江上雲施了一禮,說道:「今日主要是審楊炎欺師滅祖,殘害同門一案,因此案而涉及的附屬案件,只能暫且推後。如今主案的證人已經來了,請江大俠稍待如何。」

  江上雲淡淡說道:「楊炎是貴派弟子,如何進行審訊,這是貴派的事情,我不便過問。我此來不過是為了替龍姑娘討個公道而已,既然你認為龍姑娘的案子沒這麼重要,那你喜歡什麼時候要我作證,我就什麼時候作證好了。」他未曾作證,但口氣之中則已透露出龍靈珠是受委屈的了。「討個公道」四字出自他的口中,不啻是一記耳光打在石天行的面上。

  石天行面上熱辣辣,只好先顧目前,把希望都寄托在段劍青的身上。

  段劍青開始作證,說道:「楊炎這件案子發生的時候,我在現場。所以我知道得最清楚。」

  唐嘉源:「且慢,我先問你,因何你會在場?楊炎剛才的供辭可沒提到你在場一事。」

  段劍青道:「楊炎沒看見我,不過事後他也應該知道我在場的。因為冷冰兒不會不告訴他。唐嘉源倘若你懷疑我說假話,你可以問問冷冰兒,有一天在碰見石清泉之前,是否先和我見一面。」

  冷冰兒氣得顫聲罵道:「不錯,因我是被你跟蹤,你,你這禽獸不如的東西……」

  石天行喝道:「冷冰兒,你承認他那天在場,他就有了做證人的資格。你若是要控訴他,應該等待他作證完畢才能提出!」

  唐夫人攬著她輕輕說道:「冰兒我知道你受委屈,你忍耐點吧,石長老說的話也是對的,審訊應該按部就班。」

  段劍青得意洋洋,繼續說道:「冰兒我知道你早已不喜歡我了,但你也未免罵得有點過分……」

  唐嘉源喝道:「與案情無關的閒話不必多說!」

  段劍青先應了一個「是」,但卻說道:「稟掌門,因為掌門剛才問我,因何會在現場,我回答這個問題,不能不稍微涉及我與冷冰兒的私情。」

  唐嘉源哼了一聲道:「好,你說下去!」

  段劍看道:「那天我碰上她,我求她與我和好如初。她不答應,用冰魄神彈趕我走。我得不到她的歡心,我也自知不能勉強,我就走開,但我心有不甘,雖然走開,卻在她看不見我的地方埋伏。」

  唐嘉源道:「你在附近埋伏,是何居心?」

  段劍青道:「因為我剛走開,楊炎就來到了,我看他鬼鬼祟祟的樣子,似乎是在做見不得人的事。他對冷冰兒的態度,似乎也不像姐弟的模樣,他大概一心放在冷冰兒身上,沒發現我。因此,我就躲起來,想要偷聽他們在說什麼。我自知這樣做也不夠光明正大的,但當時妒火中燒;實在約束了自己。掌門若加罪責。我甘受無辭。」

  這次唐嘉源尚未開口,石天行就先說開了:「你的行為是對是錯,待此案結束之後,我與掌門自會再加議處。閒話不必多講。快說,你躲在暗處,聽見他們在說什麼,看見他們在做什麼?」

  段劍青道:「我。我說不出口!」

  石天行喝道:「為什麼說不出口?」

  段劍青裝模作祥,故說道:「石長老,你不必逼我,我正在想應該怎樣告訴你才好。這樣吧,」讓我將令郎碰見他們的事情挪前來說,這你就會明白他們在做什麼了!」

  石天行道:「也好。總之不許你有一字隱瞞,次序先後,倒沒問題。」

  段劍青應了一個「是」字,繼續說道:「他們躲進亂草叢中不久,令郎就來了。我、我看見!」

  石天行忐忑不安,急忙問道:「你看見什麼?」

  段劍青道:「我看見的是……令郎的確是拔劍要殺楊炎!」

  石天行面色鐵青,他以為段劍青的證供一定他有利的,哪知……

  哪知正當他大失所望之際,段劍青的話鋒已是突然一轉,說道:「為了不至令石清泉含冤莫辯,我的舌頭尚在,必須替石清泉說出真相。」他作出慷慨激昂的模樣,面對著唐嘉源繼續說道:「不錯,石清泉當時是拔劍要殺楊炎,但他為什麼要殺楊炎呢?楊炎剛才說是他侮辱冷冰兒,這話錯了,真正的事實是……」

  石天行喘著氣問道:「是什麼?」

  段劍青緩緩說道:「倘若一定要用侮辱兩個字,侮辱冷冰兒的是楊炎!」

  楊炎大怒喝道:「你放屁。」石天行喝道:「不許罵人!」楊炎喝道:「我有權和他對質,冰兒姊姊就在這裡,你問她是誰侮辱她?」

  冷冰兒已經氣得說不出括,唐嘉源道:「冷冰兒剛才已經說過,楊炎當時是為了保護她才和石清泉打起來的。不過她也說石清泉對她的態度雖然不好,也還沒有什麼侮辱她的舉動。冰兒,你若不想改變口供,就點一點頭。」

  冷冰兒點了點頭。

  唐嘉源面挾寒霜,說道:「楊炎並無逾矩之行,已經由冷冰兒替他證實了。段劍青,你還有何話說。」

  石天行忙道:「冷冰兒與楊炎情如姊弟,我不敢說她的證供一定偏袒楊炎,但我們也只能把她的證供當作一面之辭。」

  唐嘉源冷冷道:「不錯,成語有云:兼聽則聰,偏聽則蔽。不論是誰,單方面的證供,總是不能成立的。石師兄,你是執法長老,我不便越俎代庖,你若認為應該兼聽,那你就讓段劍青和他們對質吧!」他的說話,已是對石天行越來越不客氣了。雖然表面聽來還是同意石天行的意見,實際已是在說他只是想聽段劍青的「一面之辭」的。

  石天行老著臉皮說道:「多謝掌門指教,審訊繼續進行。冷冰兒沒改變原來口供,段劍青你還有何話說,無須顧忌,只管說出來!」

  段劍青說道:「我承認我剛才是說錯了話。」

  石天行吃了一驚,重複問道:「你承認錯了?」

  段劍青說道:「是。我剛才說的『楊炎侮辱冷冰兒』這句話應該收回!」

  此言一出,不但石天行吃驚,楊炎也大為奇怪,心道:「難道是段劍青良心發現,覺得自己實在是對不住冷姊姊麼?」

  石天行板起臉孔道:「段劍青,你的證供反反覆覆,是存心來開玩笑的嗎?」

  段劍青道:「請執法長老原諒,我本來希望我的話沒說錯的,但現在才知道真是錯了。我的希望,只是幻想!

  石天行聽出一點苗頭,喝道:「你言辭閃爍,什麼叫做希望說錯話,我可聽不懂你的意思,你給我明白解釋!」

  段劍青歎了一口氣,說道:「我是錯在對冷冰兒尚有一點癡情,不管怎樣,她總是曾經與我有過山盟海誓的人,她縱然背誓寒盟,我也還希望她能潔身自好的。所以我只能希望我所見到的醜事,只是楊炎強加於她,是對她的侮辱,唉,但她既然否認楊炎是侮辱,那我還有什麼話說?」

  石天行道:「你的意思是指他們兩人……」

  楊炎大怒喝道:「你們放屁。」這一喝把石天行已到口邊的「通姦」二字喝斷了!

  石天行面紅耳熱,大怒喝道:「楊炎,你反了。」正是:

  大爆醜聞難入耳,能言鸚鵡毒於蛇。

  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集分解。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4-9-27 19:47

© 2004-2024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