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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陸戰男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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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東方玉] [同心劍][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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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0 09:18:33 |只看該作者
第12章 開山大典

  岳小龍、凌杏仙堪堪坐下,只見一名青衫漢子緩緩走了進來,雙拳一抱,大聲說道:「諸位來賓,兄弟夏緣楷,忝為玲瓏仙館總管,本日大會,預定已時開始,諸位用畢早餐,請勿隨意走動,大家到前廳集合,由兄弟陪同諸位入場。」
  說完,又拱了拱手,施施然朝外走去。
  突然,只聽一個嬌滴滴的聲音叫道:「夏總管且慢!」
  夏總管聞聲停步,目光朝全廳轉動,找不出說話的是誰,不覺抱抱拳道:「方纔叫住兄弟的,不知是哪一位姑娘?」
  那嬌滴滴的聲音嗤的笑道,「夏總管兩眼只會往上看,我坐在下首,你哪裡看得到?」
  這說話的正是那個身穿花衫,濃香四溢的何嘉嘉!
  夏總管轉過身去,但覺一股甜香,直鑽鼻孔,兩眼一直,連連陪笑道:「是、是、姑娘叫住兄弟,不知有何見教?」
  何嘉嘉嬌笑道:「沒有什麼,我想問問夏總管,現在是什麼時候了?」
  夏總管搔搔頭頸,嚥了口口水,說道,「這時候還是卯時,唔,快該辰時了。」
  何嘉嘉道:「就是咯,這時候還只有卯時,大會要到已時才開,幹嘛咱們要這樣早去?」
  夏總管聽的一呆,吶吶道:「這個……這個……兄弟也弄不清楚,這是上面規定的,叫兄弟陪同諸位早些入場。」
  岳小龍瞧的暗暗好笑,心想:「這樣一個顢頂無能的傢伙,也好當什麼總管?」
  何嘉嘉道:「這一個時辰,咱們坐在會場裡,多無聊?總管既然作不了主,咱們只有按照規定準時入場了。」
  夏總管傻笑道,「是、是、大家都該按照規定,準時入場才好,兄弟就在前廳恭候諸位了。」
  話聲一落,大步走了出去。
  大家匆匆吃畢早餐,朝前廳走去,這情形和前天初來時一樣,階前放了一張橫案,眾人必須魚貫從案前經過。
  案後站立一名青衣使女,面前攤開著一本名冊,從她面前經過的人,經她核對名冊,每人發給一條上面寫好了某派某某的湖色綢質名簽。綢簽上面,還綴著一朵紅色紙花,大家領到綢簽,隨手就別到衣襟上。
  夏總管早已背負雙手,站在廳上,直等大家依次領了綢簽,進入大廳,才拱拱手道:「諸位現在就可以進會場去了,兄弟替大家領路。」
  說完,領先朝挹秀館外走去。
  岳小龍、凌杏仙跟著大家步出挹秀館大門,循右首一條小徑,魚貫穿出花林,行約半里,前面一片草坪上,矗立著一座建築宏偉的高大屋宇。
  大門前面高紮彩牌,裝點得堂皇莊嚴!
  岳小龍心中暗暗忖道:「這座屋宇,大概就是自己昨天在假山上看到的那一幢了!」
  夏總管領著大家,越過草坪,行到門口,只見石階前面,蹲著兩隻高大石獅,左右各站八名黃衣佩刀漢子,有如泥塑木雕一般,靜立不動。
  正中綵牌上紅綢金字,寫著,「銅沙島開山大典」七個大字。
  大門敞開,遠望進去,但覺裡面是一座宮殿式的大廳。畫棟雕樑,極為深廣。
  剛到門口,就有兩名黃衣大漢行了過來,朝夏總管衣襟上望了一眼,原來夏總管襟上也早已別了一條青綢名簽,上有「青衣堂總管夏緣楷」字樣。
  夏總管回身道:「諸位請隨兄弟進去。」一行人跟在他身後,從兩名大漢中間,魚貫跨上石階。
  那兩名黃衣大漢目光炯炯,一霎不霎瞧著每人衣襟上的名簽,直等大家登上石階,才回身退下。
  岳小龍心中暗道:「他們戒備如此周密,那是防範有人混進會場去了。」
  大門裡面,又是一個大天井,從大門進去,地上鋪著一條紅絨地毯,直達大廳,廳上放滿了一排排木椅。
  這時已有幾十個人坐在後排,但卻肅靜得沒有一絲聲息。
  夏總管走到廳前,忽然停步,轉身道:「諸位進入會場,請把面紗取下,從現在起,不需再戴面紗了,好,諸位就請隨我進去。」
  大家依著夏總管指示,取下蒙面黑紗,魚貫入場。夏總管把眾人領到右首後排,才拱拱手道:「這三排椅子,就是諸位的坐位了,請各按自己的號碼入座,兄弟另有事去,恕不招待。」
  說完,拱拱手,正待退出!
  只聽有人叫道:「夏總管。」
  這嬌滴滴的聲音,一聽就知道又是何嘉嘉了,但因此刻大家都除下了面紗,許多人都想瞧瞧她花容,聞聲不禁的回頭過去。
  不瞧猶罷,這一瞧,每個男人的眼睛.都瞧直了,原來她竟然是一個笑靨如化,明眸如星的絕色少女!
  眼前三十幾個人中.就有十來位姑娘,十八的姑娘,個個部像一朵花兒,難道沒有一個人比得上她?
  不,美的固然有,但就缺少何嘉嘉的那股子媚勁。會瞧得男人透不過氣來!
  夏總管被她叫的一怔,好像有人牽著他鼻子一般,筆直走到何嘉嘉面前,拱拱手陪笑道,「站……姑娘還有什麼事?」
  何嘉嘉眼珠一轉,道:「夏總管,我有一件事要向你請教。」
  夏總管嚥著口水,連聲道:「不敢,不敢,姑娘請說。」
  何嘉嘉道:「我們今天參與這場盛典,不知算是什麼身份?」
  夏總管道:「大會前,諸位自然都是來賓身份……」
  何嘉嘉問道:「大會後呢?難道就不是來賓了?」
  夏總管道:「這個……這個……自……自然也是。」
  何嘉嘉道:「既然我們都是來賓身份……」口氣一頓,右腕輕舉,她染著鳳仙花汁的纖纖玉指,義尖又翹,在夏總管面前徐徐晃過,指了指大廳,續道:「借大一座大廳,足可容納得下幾百個人,咱們的坐位,怎麼排別後排角落上來了?」
  這話不錯,大家都是師長沒來。代表著某一門派來的,偌大一座大廳,卻把自己等人排到了盲首最後的三排上來、
  夏總管敢情昨晚沒睡好覺,張口打了個呵欠,他趕忙以手掩口,一面笑道:「這是上面排好的位次,兄弟也不清楚。」
  何嘉嘉看他打呵欠,不覺盈盈一笑,道:「這麼說來,倒是錯怪你了。」
  夏總管連應了兩聲「是」,陪笑道:「正是如此。」
  話聲出口,只聽耳邊響起一個極細的聲音,說道,「夏緣楷,你以後要聽代吩咐,不得違拗。知道麼?」
  夏總管舉同瞧去,只覺何嘉嘉一雙亮晶的眼睛,有如噴著魔火一般。瞧上一眼,就會使人蝕骨銷魂!
  就在此時,只聽那極細的占音又道:「你如果聽到了,再說一句正是如此。」
  夏總管心頭一陣迷糊,口中說道:「正是如此。」
  何嘉嘉嬌笑道:「那麼夏總管就請便吧!」
  夏總管抱抱拳道:「兄弟少陪。」
  急匆匆退了出去。
  正當大家回頭朝何嘉喜望去的時候,岳小龍當然也不會例外,但他在目光一瞥之間,忽然身如觸電,幾乎驚「咦」出聲!
  凌杏仙站在他身邊,發覺龍哥哥也如醉如癡,不禁披披嘴,低聲道:「大哥,咱們快坐下來吧!」
  說著當先在椅上坐下。
  岳小龍定了定神,跟著在她身邊坐了下來,但在俯身坐下之際,湊著凌杏仙耳朵,低低說道:「妹子,你要裝出很自然的回過頭去,瞧瞧何嘉嘉邊上,坐著的兩人是誰,但切莫露出形跡來。」
  凌杏仙披嘴道:「有什麼好看的,你愛看就看,我可管不著。」
  岳小龍壓低聲音道:「妹子,你別多心,我叫你看的,是一件怪事。」
  凌杏仙道,「這有什麼奇怪……」
  她口中說著,忍不住回頭瞧去!
  只見何嘉嘉邊上,坐著一男一女、男的是一個十七八歲的青衣少年,生得劍眉星目,唇紅齒白,甚是英俊,女的也是十七八歲。面貌娟秀。胸前垂著兩條又黑又亮的辮子。
  「這兩個人不就是龍哥哥和自己麼?這是什麼人假扮來的呢?」
  凌杏仙直瞧得目瞪口呆,大感凜駭,急忙回過頭來,低聲問道:「大哥,這是怎麼一回事?」
  岳小龍道:「只怕又是黑氅老前輩……」
  話聲未落,只見楊宏勳、姚玉琴兩人,並肩走了過來。
  楊宏勳爽朗的笑道:「紀兄也來了,兩位可是隨同紀前輩來的麼?」
  岳小龍連忙起身答道:「家父沒來,只是兄弟和舍妹兩人,楊兄兩位,大概是隨尊師來的了?」
  楊宏勳笑道:「彼此彼此,家師命兄弟和姚師妹代表他老人家,前來參與盛會。」
  凌杏仙也和姚玉琴拉著手,低低的說了起來。
  這時廳外又有人進場來了!
  楊宏勳忙道:「姚師妹,咱們快回到自己位子上去。」
  說完,匆匆帶著姚玉琴回座。
  從廳外魚貫入場的是三十名黃衣勁裝大漢,由一名身穿黃色長衫的人領先,分成兩行,在大廳左首兩排椅子上坐下。
  黃衣漢子後面,又是三十名青衣勁裝大漢,也有一個身穿青色長衫的人領頭,岳小龍認出那是金總管。
  接著是三十名灰衣大漢和三十名黑衣大漢,也各有領頭的人率領,進入大廳之後,每隊分成兩行,魚貫在左首空椅上坐下。
  岳小龍心中暗想道:「這四隊穿著不同顏色勁裝的大漢,顯然是銅沙島主的手下了!」
  思忖之間,又有一行錦袍佩劍少年,緩步朝廳上走來。
  岳小龍一眼認出走在最前面的一人,正是少島主齊少宸!但再一細看,齊少宸身後,一共還有九名錦袍佩劍少年,這九個人無論從面貌、身材、服飾、神態上瞧去,莫不和齊少宸生得一模一樣!
  凌杏仙看的大奇,忍不住低聲叫道:「大哥,他們……」
  岳小龍忙道:「妹子,莫要作聲。」
  這十名錦袍佩劍少年身後,緊隨著是十名長髮披肩,身穿鵝黃衣裙的佩劍少女,款款行來,蓮步細碎,目不斜視。
  岳小龍對她們的面貌,也並不陌生,那彎彎的眉毛,大大的眼睛,瑤鼻,櫻唇,和那春花似的鵝蛋臉,那不是在泰山碧霞宮見過的羅菊影麼?但這十名少女,也是生的一般無二,認不出那一個是羅菊影來!
  岳小龍心中暗道:「天下決不可能有十個面貌相同的人,敢情是他們全戴著人皮面具!」
  錦袍少年和黃衣少女,不用說,是銅沙島主的門下無疑,他她走到大廳右首,在岳小龍等「來賓」的前面空椅上,依次坐下。
  現在大廳上已經坐滿了人,只有最前面還留著一橫排空椅。
  大廳上首,是一張圍著大紅繡金桌披的長案,案後是兩把高背錦披椅子,大概是銅沙島主的坐位了!
  遠望過去,使人有高高在上之感。
  長案左右,各有兩把紫檀錦披圈椅.圈椅前面各有一張紫檀茶几,再下來。左右兩邊還放著四把紫檀交椅。只是位子稍偏。
  當然有資格坐到上面上的人,定是武林中具有極高聲望地位的人了!
  大廳上雖然坐滿了人。但大家都是正襟危坐,沒有一個人交頭接耳!
  只有從挹秀館來的三十幾位「來賓」,坐在右首最後面,大家還在竊竊私語,有的在互相詢問對方來歷,有的在探詢著這場大會,究竟什麼性質?
  尤其每個人心頭,部有些憤憤不平,試想自己這些人,都是代表江湖上某一門派,或代表某一位極享盛譽的人物。縱然師長沒有親來,也總是參與大會的「來賓」,那能這般瞧不起人,把坐位排在銅沙島門下弟子後面?
  這時,又有人進場了!
  前面領路的是夏總管,他滿臉堆笑,不住的躬身肅客。
  在他身後,第一個是相貌猙獰身材高大的惡鬼車敖。
  第二個身穿月白僧袍的老僧,是少林智通大師。
  第三個青袍負劍的道人是武當天鶴子。
  第四個方中藍衫,腰懸長劍的是點蒼追風雁葛飛白。
  另外還有三個,也都是五旬開外的人,岳小龍雖然並不認識,但心知他們能和智通大師、天鶴子等人走在一起,自然也是江湖上大大有名的人了。
  夏總管把一行人領到最前面的一排椅子上落坐,然後躬身告退。
  此時,又有四個人分由廳旁兩側門而入,那是銅沙島的四大堂主。
  第一個黃衣駝背老人,是黃衣堂公孫堂上。
  第二個青袍黑髯的是青衣堂向堂上。
  第三個白衣佩劍,白臉無須的,是白衣堂年堂主。
  第四個黑袍椎髻,面目冷森的道人,是黑衣堂班堂主。
  四大堂主緩步行到上首,在左右兩邊四把交椅上坐下,但他們卻是正襟危坐,狀汲嚴肅。
  廳後忽然響起了一陣細樂,廳外同時響起悠揚的鐘聲!
  大廳門口又出現了夏總管,他右手高舉過隕,手上拿一個大紅帖子,紅帖正中寫著一個金色「請」字,神色顯得特別恭謹,腳下急步踏著正中間一條紅絨地毯,連趨帶走,朝廳上走來。
  他身後是四名雲髻高聳的宮裝少女,手執上佛,蓮步細碎,緩緩而行。
  四名宮裝少女後面,出現了三個老人,左邊是夭山掃雪翁,右邊是洞庭異叟,中間一個生得又矮又胖,像一個肉團的,正是奕仙樂天民。
  兩老神色凝重,樂天民卻一、臉嘻笑,一顆頭下住的向大廳兩旁,東轉西望。
  夏總管把三位貴賓,引到上首,便悄然退下。
  四名宮裝少女同時朝兩則讓開,一彎躬下身去,輕啟櫻唇,齊聲說道:「請大會貴賓升座。」
  奕仙樂夭民嘻嘻一笑,朝兩老抬抬手道:「請啊,既然來了,那就不用客氣了。」
  說完,大步朝上走去,在左邊下首一把錦披紫檀圈椅上,一屁股坐了下去,掃雪翁和洞庭異叟略為謙讓,也走到右邊兩把錦披圈椅上落坐。
  四名宮裝少女立即向廳後退去,各自托著一個玉盤走出,送上白玉茗碗,放到几上,然後躬身而退。
  岳小龍心中暗想:「樂老人家坐到左邊下首椅上,那麼他上首空著的一個坐位,自然是留給玲瓏仙館中間房間那人的了,此人到這時候還不來,難道睡了兩天,還沒睡醒麼?」
  思忖之間,只聽廳後又傳出一陣悠揚細樂,廳外也適時鳴起炮來!
  方纔退去的四名宮裝少女,手持玉拂,緩步從廳後走出,分站兩側。
  這情形顯然是銅沙島主出場了!
  廳上所有的人,心情不禁地感到一陣緊張。
  隨著悠揚細樂,從廳後緩步走出一個頭挽道捨,身穿大紅道袍的矮小道人。只見他生的長眉鳳目.臉色紅潤,胸飄五絡長鬚,又黑又亮,別看他身材矮小,望去當真是蒼松古月,道貌儼然!
  岳小龍不禁瞧的一呆,暗暗忖道:「自己總以為銅沙島主是一個邪魔外道,誰知他竟然一派出塵仙風,看去分明是一位世外高人!」
  銅沙島主才一出場,大廳上所有坐著的人,全都肅然起立,只有奕仙樂天民和掃雪翁,洞庭異叟三人,仍然安坐如故。
  在銅沙島主身後,隨著走出一個臉型清瘦的宮裝中年婦人,一眼望去,她臉上似乎隱泛一層青氣,顯得有些冷峻之感:
  岳小龍隨眾起立,驟睹宮裝婦人,心頭猛然一震,幾乎驚駭欲絕:站在他身邊的凌杏仙也差點叫出聲來!
  原來那宮裝婦人,無論面貌、身材、神態,竟然無一不酷似他失蹤的母親!
  岳小龍力持鎮定,心中暗暗忖道:「她那晚在自己家中假冒母親,還可以說是另有企圖,但今天在大會上,她仍然是這付面貌,那就是說他真和母親生得十分相似了!天底下,難道真有這等相像的人麼?莫非她和母親……」
  他想到自從自己懂事時起,雖然一直和母親相處在一起,但母親從沒和自己提起過父親的事,當然更沒有一句說起她老人家自己的事。
  他突然感覺到自己的身世,看來雖然十分單純,但其中卻似乎複雜,單憑自己一個人的想像,只怕很難找得出頭緒來!想到這裡,一時但覺心頭沉重,陷入了沉思之中,木然站立。
  銅沙島主面含微笑,點頭為禮,說道:「大家快請坐下。」
  話聲不高,但清朗有如鳳鳴,整座大廳上的人,無不清晰入耳,如同和自己說話一般!
  大家依言坐下,銅沙島主轉身朝奕仙樂天民拱拱手,笑道:「樂兄二十年不見,丰采如昔,仙駕遠來,兄弟正好在閉關期內,未能親迎,招待不周之處,幸勿介意才好。」
  樂天民縮著頭嘻嘻一笑,道:「好說,好說,老漢真沒白來,光是這三天吃的酒菜,我就有二十年沒有這樣大嚼了。老漢真是羨慕你島主,穿的綢,吃的油,逍遙自在,好比神仙、老虎、狗……」
  銅沙島主又朝掃雪翁、洞庭異叟拱拱手道:「二老惠然光臨,自然已同意屈就最高護法了,兄弟這裡謝了。」
  樂天民詫異的道,「原來你們兩隻老蝸牛,當上了最高護法,老漢失敬的很。」
  掃雪翁、洞庭異叟苦笑了笑,沒有作聲。
  銅沙島主又朝坐在前面一排的惡鬼車敖、智通大師、天鶴子等人拱手道:「諸位光臨敝島,參與大會,兄弟深感榮幸。」
  惡鬼車敖等人紛紛答禮,連說不敢。
  這時坐在左首紫檀椅上的黃衣駝背老人倏然起立,他這一站起,大廳左首三十名黃衣大漢也同時站了起來,只聽黃衣老人面朝銅沙島主躬下身去,說道,「屬下公孫壽率黃衣堂下武士,參見教主,夫人。」
  接著青袍黑髯的向堂主也率同三十名青衣大漢相繼起立,躬身道「屬下向遇春率青衣堂下武士,參見教主,夫人!」
  白衣堂主率同三十名白衣大漢起立躬身道:「屬下年秉文率白衣堂下武士,參見教主、夫人。」
  黑衣堂主和三十名黑衣大漢起立躬道:「屬下班遠率黑衣堂下武士,參見教主、夫人。」
  坐在第一排的智通大師、天鶴子等人,心中暗暗一震,各自忖道:「他手下四名堂主,竟然全是一二十年前名動江湖的魔頭!」
  銅沙島主和宮裝婦人點頭答禮,一面抬了抬手道:「大家請坐。」
  四大堂主和一干手下,相繼坐下,接著大廳右首十名錦袍少年,和十名黃衣少女也同時起立,躬身道,「朱衣門下弟子叩見師父、師母。」
  廳上來賓聽的暗哦一聲:「四大堂主,都是以衣服顏色,作為堂的名稱,他門下弟子,自稱朱衣門下,敢情銅沙島主是以朱衣教主自居了。」
  銅沙島主含笑道:「你們都坐下來。」
  錦袍少年和黃衣少女相繼坐下。
  銅沙島主回頭問道:「九大門派,有哪幾位應邀未來的麼?」
  黑衣堂主班遠起身答道:「九大門派中,僅八卦門歐陽盤石,嶗山謝無量,既未親身出席,亦未派門下弟子前來。」
  銅沙島主面含微笑,徐徐說道:「很好,八卦門和嶗山派的事,等大會之後,就由班堂主全權處理好了。」
  班遠躬身道:「屬下敬遵法愉。」
  與會群雄自然聽的出銅沙島主的口氣,他雖然面含微笑,說來平靜,但卻隱藏殺機,大會之後,似有拿八卦門、嶗山派開刀之意!
  銅沙島主兩道電光似的眼神,朝廳上左右顧盼了一下,徐徐說道:「大會可以開始了。」
  話聲方落,但聽金鼓齊鳴,樂聲悠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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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0 09:20:18 |只看該作者
  銅沙島主隨著樂聲,緩緩站起,走到長案前面,卓然而立,直等金鼓三通,樂聲倏住,才含笑說道:「今天,三月十一,原是先師的誕辰,兄弟選擇今天作為銅沙島開山大典,正是希望咱們這一門派,繼承先師,在江湖上發揚光大之意……」
  大廳上所有銅沙島的人,立時鼓起了如雷掌聲,坐在第一排的來賓,也只好隨聲附和,鼓起掌來。
  銅沙島主等掌聲一落,接著含笑道:「銅沙島不是名門大派,也不是宗教幫會,但咱們卻是正正式式的門戶,因為咱們也要正式昭告天下,銅沙島正式開山了。今後咱們在江湖上,要和各大門派,各幫各會,和平相處,共同維護江湖正義,今日在場的諸位,不是各派彥碩,也是江湖上成名多時的人士,今後務必請多多關照……」
  大廳上又報以一陣掌聲,顯然這陣掌聲,比方才人數要多!
  那是因為銅沙島主口氣謙虛,而且揭案出銅沙島和江湖各派和平相處,共同維護江湖正義的口號,大家自然鼓起掌來。
  銅沙島主續道:「今天銅沙島的開山大典,兄弟門下二十名男女弟子,也將在今日藝滿下山,行道江湖,因此,兄弟有兩件事,要當著大家,作一試驗……」
  與會群雄不知他要當大家試驗什麼:是以誰也沒有作聲,靜靜的聽他說下去。
  那知銅沙島主說到這裡,忽然目注遠處,拱拱手含笑道:「原來是慕容老哥駕到,兄弟失迎之至。」
  大家都是面朝廳上而坐,聽他這一說,不禁紛紛回頭望去,只見一個身穿破舊青衫的中年文士,施施然從廳外走來。這人臉色蒼白,嘴上留著幾根蒼蒼鼠髭,一副落拓模樣;但聽銅沙島主的口氣,似是對他十分客氣。
  坐在第一排的惡鬼車敖、智通大師等人,全都面露詫異,不知這人究竟是何來歷?
  只有岳小龍、凌杏仙曾在鎮江酒樓上見過他,那天他吃了酒菜,硬要掛賬,還是岳小龍替他會的賬。
  中年文士背負雙手,昂首闊步走到廳上,理也沒理銅沙島主,逕自大模大樣的朝奕仙樂天民上首那把錦披圈椅上坐了下來。
  伸手從幾上取過白玉茗碗,喝了一口,舉步之間,大有目空四海之概!
  岳小龍不覺暗暗哦了一聲,心中想道:「原來住在玲瓏仙館中間房的,就是他了!」
  銅沙島主臉含微笑,說道:「古人說的好,文官不貪財,武官不怕死,這兩句話,是說出人性的弱點,咱們江湖上人,也同樣有兩個弱點,就是男子怕死,女子怕羞,因此,凡是我銅沙島門下,必須打破這兩大弱點。」他口氣一頓,目光朝十名錦袍少年望去,問道:「你們怕不怕死?」
  十名錦袍少年一齊站起答道:「不怕。」
  銅沙島主點頭道:「很好。」
  左手一抬,兩名宮裝少女托銀盤,俏生生朝錦袍少年走了過去。
  銅沙島主道:「盤中是十柄鋒利匕首,你們每人取上一柄,聽我吩咐。」
  十名錦袍少年依言從盤中取起一柄匕首。
  銅沙島主面色突轉嚴肅,說道:「爾等既然都不怕死,可用手上匕首,盡力向自己胸口刺上一刀,給大家瞧瞧。」
  他此言一出,聽的與會群雄,個個心生凜駭,暗道:「看他們手上匕首,閃閃生光,顯系百練精鋼所鑄,鋒利無比,何況胸口又是人體最脆弱的地方,縱然練成氣功,但由自己動手,盡力刺上一刀,決不可能安然無恙!
  這原是一瞬間的事,十名錦袍少年答應一聲,果然舉起明晃晃的匕首,毫不思索,猛力朝自己的胸膛刺去!
  大廳上所有的目光,這一剎那,全都集在十個錦袍少年身上,可以看的出他們果然視死如歸,這盡力一刺,誰也沒有半點怯意。但奇事也隨著發生,鋒利無比的匕首,刺到胸膛之上,竟如刺在鐵石上一般,往邊上滑去,連衣服都沒有劃破分毫!
  匕首確實鋒利無比,那是誰都看的出來,絲毫沒假!
  刺的人盡力一扎,那也是誰都看的出來,確也沒有半點虛假!
  那麼銅沙島門下,當真練成了刀劍不入?
  所有的人,不禁全都瞧得聳然動容,連十名錦袍少年手持匕首,臉上也同樣流露出驚疑之色!
  銅沙島主哈哈一笑,道,「很好,你們果然誰都沒有絲毫猶豫,這一點,已可證明銅沙島門下,確是不怕死了。」
  這時那兩名宮裝少女又手托銀盤走了過去,十名錦袍少年各自把匕首放回盤中。
  銅沙島主含笑問道:「你們可是奇怪匕首何以刺不進去麼?」
  十名錦袍少年齊聲道:「弟子愚魯,確實想不出其中道理?」
  銅沙島主手符長鬚,微笑道:「你們是朱衣教門下的錦衣弟子,昨晚為師不是各賜一襲錦袍麼?這襲錦袍,除了幾柄罕世名劍。江湖上的普通刀劍,只怕誰也無法傷得了你們,哈哈,朱衣門下,若是有人傷得了你們,那就不成其為朱衣門下了」
  十名錦袍少年一齊拜了下去,同聲道:「師傅洪恩,弟子沒齒難忘。」
  銅沙島主一擺手道:「你們起來。」一面回過頭去,朝十名黃衣少女問道:「你們怕不怕羞?」
  十名黃衣少女酥胸一挺,齊聲答道:「不怕。」
  銅沙島主點頭道:「很好,你們都站出來。」
  十名黃衫少女答應一聲,魚貫從坐位上走出,分作兩排,站到長案前面。
  銅沙島主又道,「轉過身去,面向大家。」
  十名黃衣少女依言轉過身子,面向大家而立。
  與會群雄眼看十名黃衣少女面向大家站立廳上,心中各自暗暗納罕:「不知這魔頭又要耍什麼花樣了?」
  就在大家紛紛猜測之際,只聽銅沙島主呵呵一笑,道:「你們既然不怕羞,為師也要試你們一試,好,現在你們當著大家,把身上衣裙一齊脫去。」
  這話出之於師傅之口,要叫女弟子當眾脫下衣裙,簡直是荒乎其唐的舉動,但十名黃衣少女卻奉命唯謹,果然毫不猶豫,纖纖王手動作敏疾,很快的寬衣解帶,解著衣扣。但當然也有不少人睜大眼睛、等著一飽眼福的。
  右首後排來賓席上的女孩子們,都粉臉飛紅,別過頭去。
  凌杏仙低低碎了一口,心中罵道,「真是旁門左道,不識羞恥。」
  就在此時,但見銅沙島主突然大袖一揮,從他袖中飛出一蓬黑色煙霧,朝十名黃衣少女當頭罩落。
  那黑色煙霧,很快的向四外瀰漫,轉眼之間,正在寬衣解帶的十名少女,頓失所在!
  大家眼前,只剩了一團霏霏朦朦的煙霧!
  不!煙霧雖濃,依稀可辨人影,那是隱綽綽的人影!
  不少人睜大眼睛,嚥著口水,恨不得透視個清楚,但任你目力最強,也只是隱綽綽的,有如霧中看花。
  這樣延續了約有盞茶光景,只聽銅沙島主發出一聲嘹亮長笑,突然大袖一揮,這一揮,那團霏霏朦朦的灰色濃霧,登時漸漸縮小,化作了一縷輕煙,很快朝他袖中飛入。
  十名黃衣少女已經穿好衣裙,婷婷玉立,站在面前。
  銅沙島主露了這一手,直瞧的與會群雄個個目瞪口呆,誰也說不出他這一蓬能發能收的濃霧,到底是武功?是法術?還是障眼法兒?
  銅沙島主含笑道:「很好,你們有此大無畏的精神,才是我朱衣門下女弟子,好,你們可以退下去了。」
  十名黃衣少女躬身一禮,魚貫退下。
  銅沙島主目光一抬,拱手說道:「小徒們兩項試驗,有污嘉賓尊目,也許座上有不少同道,覺得兄弟此舉,不脫旁門左道習氣。這一點,兄弟惟有一笑置之,早在二十年前,就有人罵過兄弟,是一身邪氣的暢道,好在兄弟創立銅沙島朱衣門,也不想以名門正派自居……」
  他這一公然承認邪派,聽的少林智通大師、武當天鶴子等九大門派中人,無不暗暗皺眉。
  銅沙島主音調微沉,接著說道:「只是銅沙島創立伊始,兄弟自漸淺薄,門下弟子,學藝不精,今日這場大會,可說群雄畢集,與會來賓,都是武林彥碩,兄弟想趁此機會,讓小徒們練上幾手,以娛嘉賓,還望諸位前進,多加指點。」
  說完,略微點了點頭。
  只見從廳右前排坐位上,站起一名錦袍少年和一名黃衣少女,緩步走到前面,朝來賓躬身一禮。然後各自霍地後退了一步,相對卓立,從身邊掣出長劍。
  與會群雄方纔已聽到銅沙島說過,知道他們這是雙打練劍,大家誰不想瞧瞧銅沙島的武功路數?百十道目光,全注到了兩人身上,大廳上登時靜得墜針可聞!
  錦袍少年左手單掌當胸,右手長劍直豎在外,劍尖斜向前傾,雙目仰視劍尖,一臉凝重之色,口中說了聲:「請。」
  他這一亮開門戶,瞧的坐在第一排上的少林智通大師臉色為之一變!
  原來錦袍少年亮開的門戶,赫然是少林「達摩劍法」的起手式「一心念佛」!
  少林寺的僧人很少用劍,但「達摩劍法」,卻列為少林七十二藝之首。那是因為這套劍法,威力極強,乃是佛門降魔法藏之一,因此寺中嚴格規定,只有當上長老的人,才有資格修煉。
  智通大師驟見銅沙島門下竟然使出了「達摩劍法」的起手式,怎不心頭大震?但再一尋思:「也許只有他們的起手式,「和『達摩劍法,差相近似而已!」
  心中想著,再看黃衣少女則是右手劍貼時底,左手劍訣齊眉,目含嬌笑,說道:「二師兄只管發招好了。」
  錦袍少年道:「愚兄有悟。」
  右手一振,長劍嗡然有聲,在頭頂上劃起一片瀲灩清光,光影輪轉如幢,緩緩朝前推去!
  智通大師瞧的不勝駭異,暗道:「佛法無邊,他使的真會是達摩劍法?唉!即此一劍,劍勢之盛,劍法之純,就是自己也不過如此!」
  再看黃衣少女就在此時,劍訣微揮,身形霍地灑開,一個急旋,三環相連,身法飄逸,步履輕靈,有如行雲流水,但她劍尖直指對方,既不出手封解,也不出手搶攻,只是對準著錦袍少年推出來的旋轉光幢移動。
  智通大師心中暗覺好笑,忖道:「達摩劍法中這招『佛法無邊』,緊接起手式『一心念佛』,但卻是全套劍法中的總樞,變化繁複,可通任何一招,豈是你仗著輕靈身法,所能破解……」
  黃衣少女身法美妙,手中長劍劍尖直指對方,看似守勢,實則含蓄不盡,綿綿無絕!
  錦袍少年這招「佛法無邊」,儘管變化極多,可通任何一招,但被黃衣少女的劍尖緊緊盯住,只要稍微一動,對方劍尖,即可乘隙而入,先發制人。
  智通大師心頭升起一陣恐惶,暗道:「黃衣女郎這一招,劍勢未出,已把『佛法無邊』的變化悉數封死了,若要換招,勢非後退不可,這樣一來,本門這招『佛法無邊』,豈不是不攻自破了麼?」
  錦袍少年推出劍勢,被黃衣少女緊緊盯住,無法變招,果然只好抽身後退。劍招一變,二次挺劍進步,振腕一掄,劍尖劃空,幻出一片清光,朝黃衣少女灑去!
  智通大師暗叫道:「潮泛南海……」
  心念方動,陡見黃衣少女同樣挺劍而上,右腕揮舞之間,手中長劍幻出五六道劍光,分襲而出!
  這真是快逾閃電,錦袍少年一片清光堪堪灑出,黃衣少女的五六道劍光,倏然不見,化成了一縷銀練,勁急如矢,朝一片清光中穿射而入!
  智通大師瞧的大驚,他想到了一個道理:「潮泛南海,是一記劍光分灑的招法,但劍光灑開了,攻敵正面,威勢雖然凌厲,但力道終究分散。對方連出六劍,使你無法確定他從那一劍著力,但他卻在此時,劍影一斂,集中一點攻擊,以點攻面,這招『潮泛南海』,又焉得不破?」
  他越想越是心驚,但覺額上冷汗涔涔而下!
  兩人劍式,一劍快過一劍。錦袍少年一路施展,一劍在手,劍氣千道,使的寶相莊嚴,威勢極盛,黃衣少女劍走奇門,一路見招破招,更是奇幻莫測!
  智通大師愈看愈覺膽戰心驚,試想達摩劍法,乃是少林寺的不傳之秘,居然在銅抄島的門人手中使出,居然被銅沙島的門人一路盡破,這簡直不可思議之事!
  他坐在椅上,一個人有如泥塑木雕,臉如上色,直等兩人演練完畢,收住劍勢,一躬而退。
  大廳上響起了如雷掌聲,才把這位少林高僧驚醒過來,口中不住的念著:「阿彌陀佛。」
  兩人才一退下,接著又有一名錦袍少年和一名黃衣少女起身走了上去,他們同樣朝來賓鞠了個躬,然後後退一步,對面站定,抽出長劍。
  錦袍少年抬目道:「師妹準備好了?」
  黃衣少女躬身道:「三師兄請賜招吧。」
  錦袍少年左手一捏劍訣,右手長劍劃了個圓圈,緩緩推出,倏然攻去!他這一劍看似有氣無力,毫無勁道,但使的正是武當派名聞天下的「兩儀劍法」!
  少林「達摩劍法」,很少有人施展,知道的人不多,武當派劍術聞名於世,「兩儀劍法」也無人不知。
  錦袍少年一出手便使出「兩儀劍法」的「太極初動」,立時引起與會群雄的注意。
  只見錦袍少年劍光打圈,一劍連接一劍,去勢飄忽,如風吹柳絲,悠悠攻到。黃衣少女使的劍法,和先前那個黃衣少女卻是相端相反。
  前面的黃衣少女一趟劍法,使的如流水行雲,輕靈奇詭,如今這個黃衣少女卻是十分拙笨。不,瞧她身形,雖似笨拙,但笨拙之中,卻含蘊不盡,每一招式,如果仔細觀察,就會發現意想不到的變化!
  這一趟比劍,兩人使的都並不太快,大家瞧的更是清晰。一個一路施展,一個一路破解,直把大家瞧的精神貫注,息為之屏!
  直等錦袍少年把一套「兩儀劍法」演完,也就是被黃衣少女破的一敗塗地,兩人才雙雙收劍,一躬而退。
  武當天鶴子仰著低喧一聲道號,說道:「無量壽佛,看來咱們武當派應該封山了。」
  接下來又有兩名銅沙島的男女門人,相繼登場,他們這次使的是青城「三十六破」,本來青城劍法,專門講求破解對方兵刃,但這回也被人家破的一招不留。
  再接下來是峨眉「亂披風劍法」,華山「大自劍法」,「終南劍法」,「點蒼劍法」,「嶗山劍法」,「八卦刀法」。
  半天工夫,九大門派名震武林的劍法,全在銅沙島門人的手下破解無遺。
  銅沙島主呵呵一笑,說道:「小徒們彫蟲小技,不值識者一哂,還望諸位來賓,多多指教。」
  說完,連連拱手,狀極謙虛。
  大廳上響起了如雷掌聲,但九大門派的人卻一個個面面相覷,呆若木雞。作聲不得。
  最使岳小龍感到驚奇的,是他們破解華山「大白劍法」的招式,竟和黑氅老前輩借給自己的那冊「太白劍法」上所載的破法,完全相同,如說這是銅沙島的獨門武功,黑氅老前輩手裡如何也有破解華山的劍法?
  大會至此,似是已近尾聲!
  應邀與會之人,全都心情沉重,測不透銅沙島主此舉,究是炫耀武功,抑是另有用意,
  大家心頭都有一種預感,銅沙島的開山大會,對今後武林,實是莫大威脅,九大門派在江湖上已失去了制衡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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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0 09:21:03 |只看該作者
第13章 耀武揚威

  就在人心惶惶揣測紛紛之際,只見夏總管匆匆從廳外走進,朝上躬身說道:「啟稟教主,黑石島主派門下弟子送來賀禮,要叩見教主。」
  銅沙島主面露異容,頷首道:「好,叫他進來。」
  夏總管應了聲是,躬身退下。
  黑石島遠處北海,門下弟子,很少在江湖上走動,傳說島上豢養了無數奇毒之物,一向被人視為神秘毒窟。此刻聽說黑石島派人送禮,大家目光全都不期而然的朝廳外望去!
  一會工夫,只見夏總管引著一個身穿寬大黑衣的漢子昂然走入。那黑衣人身後,跟著兩名面目黛黑的赤膊漢子,手中扛一隻朱漆木箱,大步朝廳上走來。
  快要行近案前,夏總管身形朝側讓開,回身道:「教主、夫人,就在上面了。」
  黑衣人一擺手,身後兩人立時停步,把朱漆木箱往地上放下,黑衣人朝上躬身說道:「黑石島門下全守信,叩見教主、夫人。」
  此人一身黑衣,既長又大,拖地而行,一眼望去,就使人覺得說不出的詭異。
  銅沙島主臉含微笑,點頭道:「尊師可好?」
  全守信躬身道:「家師托庇粗安,月前接獲教主請柬,欣聞貴島開山大典,家師因事無暇趨賀,特命在下攜同微物數式,聊伸祝賀之忱。」
  銅沙島主笑道:「尊師大客氣了。」
  全守情話聲一落,退下兩步,吩咐道:「打開箱蓋。」
  坐在右首的黑衣堂主班遠冷聲喝道,「且慢!」
  全守信冷然道:「閣下有何高見?」
  班遠道:「黑石島怪豢養毒物,聞名江湖,這木箱之中,誰知道你們藏了什麼?」
  全守信道:「閣下要是怕了,就不妨站遠一點。」
  班遠嘿然道:「本座還不知道什麼叫怕,只是這只木箱,在未經檢查之前,不得在此地開啟。」
  全守信道,「在下奉家師之命,祝賀貴島開山大典而來,此箱啟然要當著教主、夫人之面,才能開啟。」
  銅沙島主含笑道:「班堂主,他奉命行事,那就讓他當眾開啟吧!」
  班遠躬身道:「教主說的極是。」說完返身坐下。
  全守信望了班遠一眼,淡淡說道:「其實閣下要看,亦無不可,住在木箱中的,乃是在下的小師弟而已!」
  此話一出,當真語驚四座,聽的廳上眾人,齊齊一怔!
  木箱中原來藏著一個人,但這只木箱,高約三尺有奇,長也只有三尺,就是盤屈身子,也藏不下一個人。何況這是祝賀銅沙島開山大典的賀禮,天下那有以人當禮送的,
  全守信話聲一落,朝兩名赤膊漢子揮了揮手。
  兩名漢子立即揭下箱蓋,然後把四面木板,也一齊放下,原來木箱四周木板,都是活動的,這一放下,登時露出了一座霖漆得金碧輝煌的殿字。
  那殿字高約三尺,雕刻極為精細。
  兩名漢子小心翼翼的把殿字捧出,迅速又把四周木板豎起,閂好插頭,蓋好了箱蓋,然後捧起那座殿宇,放到木箱蓋上,兩人同時往左右退下。
  大家看得奇怪,方才明明聽全守信說出木箱中是他小師弟,但此刻誰都看到,除了這座三尺高的殿字模型,哪裡有人?
  連銅沙島主也臉含微笑,兩道眼神,只是瞧著殿字,微有詫異之色。
  全守信適時踞前一步,俯下頭去,低低叫道:「小師弟,可以出來了。」
  只聽那殿字裡面,有一個細小的聲音答道:「小弟遵命。」
  大家方是一怔,只見從那座殿宇中走出一個身高僅有兩尺五寸的小人。
  這當真是天生的侏儒,只見他頭戴武士中,身穿紫紅繡金勁裝,足登薄底粉靴,肩頭交叉背著兩支尺許長的長劍,生得眉清目秀,臉如脂粉,看去倒也英風颯颯。
  若在小人國中,他足可算得上身長玉立了。
  小人步出那殿宇,縱身躍上屋脊,朝銅沙島主躬身一禮,手上取出一個大紅紙軸,緩緩打開,只見上面寫著四個金字:「威震天下」。
  他高舉紙軸,向左右展示了一遍,隨手捲起,但一卷之後,隨著又打了開來,經他這一卷,四個金字已變成了「雄霸武林」,他依然向左右展示了一遍,才緩緩收起。
  銅沙島主臉含微笑,連連點頭道:「不敢,不敢!」
  那小人一躍而下,返身入屋,手中捧出四個錦盒,再次躍登殿脊,輕輕一縱,掠到銅沙島主面前那張長案之上,放下錦盒,抱拳道:「在下丁靈,奉家師之命,押送賀禮四色,恭請教主過目。」說完,打開第一個錦盒,取出一串晶瑩耀目的明珠,雙手遞上,說道:「第一件,明珠百顆。」
  他聲音尖細,聽來卻十分清晰。
  這串明珠,顆顆大如龍眼,寶光四射,當真是價值連城之物。
  銅沙島主見他雙手遞來,不得不伸手接過,含笑道:「尊師厚賜,老夫如何敢當?」
  丁靈隨手又打開第二個錦盒,說道:「第二件,珊瑚如意壹支。」
  取起一支色呈火紅的珊瑚如意,雙手呈上。
  銅沙島主又伸手接過。丁靈打開第三個錦盒,說道:「金錢玳瑁一對。」
  取起一對小如金錢,色呈金黃色的玳瑁,雙手遞上。」
  銅沙島主又伸手接過。
  丁靈隨即打開第四個錦盒,說道:「翠玉魚佩一對。」
  取出一對碧光瑩瑩的魚佩,雙手遞上。
  銅沙島主又伸手接過,笑道:「尊師隆情,老夫卻之不恭,只好收了。」
  全守信站在一旁,眼看銅沙島主一一伸手接下,臉上微有喜色。
  丁靈躬身一禮,雙足一點,飛身躍到那座殿脊之上,欠身道:「在下尚有薄技,以搏教主、夫人一粲。」
  說完,反腕從肩頭掣出兩柄尺許長的金劍,霍地活開步法,隨手舞了起來。
  只見他運劍如飛,一條人影在那三尺高的殿宇屋面上,起落飛旋,愈舞愈快,身法之飄逸,劍法之輕靈,不在方才銅沙島幾個門人之下。
  一時瞧的廳上數百道視線,全都被他兩支金劍所吸引!
  舞到急處,但見一片金光滾滾流動,那裡還瞧的到人影?尤其他劍上金色光芒,甚是強烈,瞧的人耀眼花生,目為之眩:就在此時,突見兩道金芒,疾如掣電,脫手飛出,朝銅沙島主激射而去!
  這一著,事出倉猝,這座殿宇,放在木箱之上,正好在銅沙島主面前,雙方相距不到一丈,兩支金劍在急舞中投出,去勢奇快!等到眾人發覺,劍尖已然射上銅沙島主的胸肋!
  銅沙島主依然臉含微笑,若無其事,端坐不動,只見他胸前衣襟,微微飄動了一下,兩支金劍受到輕微的震動,「奪」、「奪」兩聲,有如蠟燭一般,筆直插在他面前長案之上。
  這一下直瞧的全守信、丁靈兩人驚駭欲絕,臉如上色。
  銅沙島主臉色溫和,呵呵笑道:「小兄弟莫要害怕,憑你這手劍法,江湖上可說已少有敵手,尤其你這兩柄金蛇劍,劍上奇毒,也是世罕其匹,尊師能調教出小兄弟這樣一位高弟,真是難得的很!」
  他居然沒有絲毫怒惱,反而當著大家,對丁靈絕口稱許!
  岳小龍心中暗道:「這銅沙島主果然是個梟雄人物!」
  丁靈僵在那座殿脊上,聽到銅沙島主居然當眾誇報自己,一時不知是禍是福,一張小臉肌肉扭曲,但他心思敏捷,立即趁機躬身道:「教主誇獎了。」
  銅沙島主微微一笑道:「尊師設想周全,在四件賀上,塗了種無藥可解的奇毒之物,連老夫都上了當,要是換了個人,縱然不傷在小兄弟金蛇雙劍之下,此刻只怕也毒發身死了!」
  說話之時,緩緩舉起雙手,大袖一抖,露出一雙修長的手來!
  他這一伸出雙手,不由瞧的大家齊齊一震!
  原來銅沙島主十個手指,除了大拇指之外,兩個食指第一節瑩晶如同珠光,兩個中指的第一節色呈火紅,兩個無名指第一節,呈現燦然金光,兩個小指的第一節卻翠綠欲滴!
  廳上眾人瞧到他手指上四種不同顏色,大家都明白敢情他方才雙手接下四件賀禮,沾染了四種奇毒,只是他憑仗精深內功,把劇毒逼聚在手指第一節上。
  銅沙島主神色自若,站起身子,雙手下垂,只見從他八個指頭的指甲縫中,同時緩緩滴出四種不同顏色的水珠。大家看的清楚,他指頭滴出一滴,第一節手指上的四種顏色,就跟著逐漸下降。
  轉眼工夫,他八個手指上的劇毒,已然全數逼出體外,但他長案前鋪著青石板的地上,卻被滴下毒液,蝕穿了八個小孔!
  直把坐在第一排上的車大先生、和少林智通大師、武當天鶴子一干人瞧得凜然失色!每人心頭,暗暗忖道:「黑石島的奇毒,固然足以震驚天下,但這魔頭的一身玄功,更足以震懾武林!」
  銅沙島主目光一抬,臉上笑容未斂,左掌按在長案之上,右手拔起金劍,猛然朝自己手指上斫了下去。
  這一舉動,又瞧得大家齊齊一驚!
  只當他滴出毒液之後,發現手上奇毒仍然未盡,憑他的功力,已無法把劇毒逼出,只好壯士斷腕,斬去手指了,但奇怪的,他臉上依然掛著笑容!
  金劍斫落,發出「拍」的一聲輕響,銅沙島主緩緩舉起左手,只見他手背上僅僅被劍鋒斫了一條紅痕,笑容可掬的道:「金蛇雙劍,縱然鋒利,但對老夫卻是一無用處,小兄弟收起來吧!」
  雙手一丟,兩支金劍化作兩道金光,快逾閃電,朝站在那座殿脊上的丁靈激射而去。
  丁靈大驚失色,口中尖啊一聲,百忙之中,急急身子一伏,朝下蹲去!
  這真是說時遲,那時快,試想銅沙島主親自出手,任你丁靈身形纖小,身法輕捷,又如何躲閃得開?但聽「嗒」「嗒」兩聲,金芒倏然斂去。丁靈堪堪伏下身子,但覺肩頭一震,兩柄金劍已然插入鞘中。
  這一下他縱然絲毫無傷,但也把他一張小臉嚇得煞白!
  全守信吁了日氣,欠身道:「教主神功通玄,奇毒不侵,金劍難傷,此事早在家師預料之中了。」銅沙島主目光一注,捋鬚笑道:「尊師如何說了?」
  全守信道:「家師曾說教主練成玄功,又有夭蠶寶衣護身,以敝島豢養的三百種毒物之中,也只有極少數的幾種,教主或許……」
  忽然住口,不再往下說去。
  銅沙島主接著道:「可是老夫也無法對付麼?」
  全守信道:「敝島僻處北海,島上均是稀有毒物,教主奇毒不侵,金劍難傷,普天之下,已是屈指可數了。」
  銅沙島主雙目之中陡然射出兩道冷電般的眼神,呵呵大笑道:「好個普天之下,屈指可數:你們奉派前來,可曾帶了極少數的幾種毒物?」
  全守信道:「在下兄弟身上雖然也帶了一兩種,但都算不得是最厲害的。」
  銅沙島主道:「很好,你們不妨放出來讓老夫瞧瞧。」
  全守信為難的道,「這個……」
  銅沙島主道:「不妨,這是老夫要瞧瞧你們兄弟攜帶的毒物,只管施展,老夫決不難為你們。」
  全守信望了丁靈一眼,道:「小師弟,教主既然如此說了,你就把金蜂放出來吧!」
  丁靈答應一聲,雙足一頓,跳下殿宇,返身朝裡走去,行到階前,伸手在那紅漆抱柱上輕輕一按。
  敢情那抱柱上裝著機關,這一按,只見從雕刻精細的畫簾中,飛出十幾隻有蒼蠅大小的金蜂,一陣嗡嗡輕鳴,振翅飛翔。
  丁靈口中也同時發出輕哼,似是和群蜂呼應一般,接著右手朝銅沙島主指了兩指。說也奇怪,那十幾隻金蜂好像深通靈性,受他指揮,隨著他手指指點,紛紛朝銅沙島主面前飛去!
  銅沙島主目注金蜂,依然若無其事,端坐不動,那十幾隻金蜂飛到他面前尺許光景,就像被一層無影氣牆,擋住了去路,只是嗡嗡的振翅飛撲,兀自飛不進去。
  這時丁靈又已躍上毆宇,口中適時響起了一陣輕哼,那十幾隻金蜂飛撲了一陣,等到丁靈輕哼乍起,忽然一齊掉轉身來!
  這原是電光石火般事,但見銅沙島主突然臉色一變,急急張口朝外吹去,原來他以護身真氣,保護頭臉,把金蜂擋在面前一尺之外,那知丁靈口中輕哼一起,十幾隻金蜂,突然掉轉身子,尾部對準銅沙島主面目,同時放出毒針。
  這金蜂體積甚小,射出的毒針,肉眼難見,但卻人不知鬼不覺的居然穿透了銅沙島主護身真氣。
  銅沙島主一身功力,已達化境,目光何等銳利,眼看十幾支毒針無聲無息的射來,心頭也不禁暗暗驚駭!立時以內家玄功,吹出一口真氣,才算把金蜂毒針,一齊吹落,十幾隻金蜂,放出毒針以後,也紛紛墜地死去。
  就在了靈口中發出輕哼的同時,站在邊的全守信欠身道:「教主恕在下放肆了!」
  喝聲出口,突然雙手齊揚,三道綠芒,由他袖中疾射而出!
  銅沙島主堪堪把毒針吹出,心中已知對方毒物,果然不好對付,身子雖然端坐不動,左手大袖下一揮,朝前拂去。那知全守信射出的三點綠芒,經他大袖一揮,竟然並未揮落,一下沾在衣袖之上。
  銅沙島主不禁吃了一驚,只好屈指連彈三彈,才把那東西彈落地上。低頭瞧去,那是三條色呈暗綠的金頭蜈蚣,已被自己指風彈中,墜地死去,心中不由暗暗讚道:「難怪黑石島主口出大言,他豢養的毒物,果然非同小可,要是換了自己門人,就非吃大虧不可!」
  心念轉動之際,瞥見自己胸前道袍上,有三條細如線香的黑線,很快的向上伸。再一細瞧,原來竟是三條色呈暗紅,長僅及寸的水蛭,一伸一縮,爬行極快。
  自己這件道袍不受刀劍,不畏劇毒,但經水蛭爬過之處,竟然幻成三條焦痕,足見這三條水蛭,乃是奇毒無比之物!想到這裡,卻也不敢用手去碰,隨即取過茶碗,暗運真力,用碗盡輕輕撥動,才把三條水蛭,撥落碗中。
  臉上也不禁微含怒意,重重哼了一聲,說道:「兩位替老夫覆上尊師,厚賜拜領,他日有暇,老夫倒頗想親自向尊師請教呢。」說完,揮揮手道:「你們可以走了。」
  丁靈迅躍下殿宇,返身入內,兩個赤膊大漢立即打開木箱,把那座三尺高的殿字裝入箱中,抬了就走。
  全守信躬身一禮,朝外行去。
  只聽端坐上首的宮裝婦人冷峭的喝道:「且慢!」
  全守信聞言停步,朝上欠身道:「夫人有何見教?」
  宮裝婦人冷冷說道:「教主心存仁恕,不和爾等計較,老身可沒有這等胸襟,銅沙島若是任人放肆,那就不用開山立門了。」
  全守信抬頭道:「夫人那是要對在下兄弟下手了?」
  宮裝婦人道:「你們師兄弟兩人,已被我玄陰真氣,閉住七處經穴,七日之後,傷發無救。」
  全守信似是不信,聞言急忙運氣一試,他不運氣倒也沒有什麼,這一運氣,但覺七處經穴,果然隱隱作痛!不禁臉色大變,勉強笑道:「在下兄弟奉命祝賀貴島開山大典而來,真要因此喪命,那也是沒有辦法之事。」
  宮裝婦人冷峭說道:「老身若是要取你們性命,縱然你們老鬼師傅在場,只怕也無法維護,老身只是瞧不慣爾等行徑,略施薄懲。」說到這裡,抖手飛出兩粒藥丸,又道:「這是老身的獨門解藥,服藥之後,需經七七四十九天靜養,不得妄動真氣,可保無事。你們去吧。」
  全守信接住藥丸,欠身道:「多謝夫人。」大步朝廳外行去。
  銅沙島主看看時光已近午刻,這就起身道:「此刻已經是中午了,本來預定各大門派推薦的弟子入門儀式,可改在午後舉行,兄弟已命人在後廳準備好了酒席,替大家接風,現在請入席了。」
  說完和宮裝婦人雙雙站起,抬手肅客。
  高踞首位的落拓文士一聲不作,也不謙讓,大模大樣起身就走。
  奕仙樂天民縮頭笑道:「有酒喝的地方,老漢向不後人,喂,喂,兩位老蝸牛,請啊!」
  他口中的老蝸牛,自然是指天山掃雪翁和洞庭異叟了,隨著話聲,跟了落拓文士就走。接著是掃雪翁,洞庭異叟,由銅沙島主陪同,從側門走出。接下來是四大堂主陪同第一排的貴賓走出。
  接著夏總管臉堆笑容,走到右首後排,拱拱手道:「挹秀館的來賓,請隨兄弟來。」
  岳小龍、凌杏仙隨著大家站起,魚貫退出大廳,由夏總管領路,穿過長廊,進入後廳。
  這是銅沙島主夫婦替赴會來賓接風的盛宴,因此沒有門下弟子和武士們參加。
  廳上,早已擺好了酒席。上首品字形三席,中間一席是銅沙島夫婦、落拓文士、奕仙樂天民,和武林二老——天山掃雪翁、洞庭異叟。左右兩席是「延菜館」的來賓,由四大堂主作陪。下首四席,才是「挹秀館」來賓的坐位,夏總管招呼大家依次入席。十幾名一式青衣長裙的使女,立時手持金壺,替大家斟滿了酒。
  銅沙島主、宮裝婦人手持玉盞,站起身來,由銅沙島主含笑說道:「諸位遠道而來,參與敝島開山大典,愚夫婦敬以水酒一杯,聊表謝忱。」
  說完,雙雙舉杯一飲而盡。
  大家紛紛站起,和銅沙島主夫婦一同乾了一杯,就各自吃喝起來。
  酒過三巡,銅沙島主手托酒杯,含笑說道:「慕容兄和樂老哥,是難得的嘉賓,也是兄弟二十年前的舊友,兄弟有一不情之請,不知兩位肯不肯俯允?」
  奕仙樂天民杯到酒干,一名青衣使女忙著替他斟酒,已經十幾杯落肚,聞言用衣袖拭拭嘴角,笑道:「教主有什麼事,但請明說。」
  銅沙島主道:「敝島草創伊始,全仗各方匡助,兄弟之意擬請兩位擔任敝島供奉之職,伸兄弟可以隨時向兩位老哥請益。」
  奕仙樂天民受寵若驚,連連搖手道:「供奉,老漢不敢當,這多年來,老漢除了下棋喝酒,什麼都不管,教主要老漢擔任職務,不是要了老漢的命?」
  銅沙島主笑了笑,道:「樂老哥客氣了,兄弟請兩位擔任供奉,身份和島主相等,並不需要管什麼事情,樂老哥只管喝酒下棋就是了。」
  樂天民喜形於色,嘻嘻一笑,道:「不敢當,不敢當,老漢只要有酒喝,有棋下,身份倒不在乎,比島主高,老漢又不想當島主,比島主低,老漢還不是老漢?」
  這不就成了?
  銅沙島主大喜過望,起身拱手道:「樂老哥那是答應了?」
  樂天民咕的喝了口酒,笑道:「這種好差事,就是點了燈籠也找不到,老漢要是不答應,豈不成了傻瓜?只是老漢有一件事,必須聲明在先……」
  銅沙島主道:「樂老哥但請吩咐,兄弟無不遵命。」
  樂天民咕的喝了口酒笑道:「老漢是個遊蕩成性的人,可不能老耽在島上。」
  銅沙島主連忙陪笑道:「這個自然,樂老哥身為本門供奉,來去自如,不受任何拘束。」
  樂天民舉起酒杯,一千而盡,道:「一言為定,老漢就當這上供奉了。」
  銅沙島主急忙端起酒杯,道:「從現在起,樂老哥就是本門供奉了、兄弟敬你一杯。」
  樂天民也舉起酒杯,嘻嘻笑道:「老漢今後大可在名帖上寫上頭銜,也好讓江湖朋友知道我糟老頭抖起來了。」
  岳小龍坐在下首席位聽的忍俊不禁,暗想:這位樂老仁借酒裝瘋,出語詼諧,極盡諷刺,像他這樣一位遊戲風塵的高人,不知何以肯答應當銅沙島的供奉?
  銅沙島主放下酒杯,朝落魄文士拱拱手道:「不知慕容兄的尊意如何?」
  落魄文士手托酒杯,毫不思索,冷冷的道:「兄弟不感興趣。」
  岳小龍道:「從他在大會上現身以來,這句話,還是第一次開口。」
  銅沙島主絲毫不以為件,點頭笑道:「慕容兄不肯屈就,人各有志,兄弟豈敢勉強,其實慕容兄能夠賁臨敝島開山大典,已是給了兄弟莫大面子……」語氣微微一頓,又道:「來,來,兄弟敬慕容兄三杯,聊伸謝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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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0 09:21:27 |只看該作者
  話聲一落,舉杯一飲而盡。
  落魄文士也不推辭,臉上一無表情,舉杯和他對飲了一杯。
  青衣使女立時手捧金壺,替兩人斟上了酒。
  銅沙島主和落魄文士各盡三杯。
  岳小龍心中暗暗納罕,忖道:「這落魄文士不知究是什麼來歷,居然使銅沙島主對他這般遷就,絲毫不敢開罪。」
  這一席酒,直吃到未牌時候,賓主盡飲而散。
  等上面三席的人走後,夏總管帶著三分酒意,起身道:「挹秀館的諸位來賓們,還請暫留此地,敝島黑衣堂班堂主有重要之事,要向諸位宣佈。」
  岳小龍看過紀叔寒寫給銅沙島主的信,那是答應自己的女子轉投到銅沙島主門下。心中暗暗忖道:「方纔銅沙島主曾說各大門派推薦的弟子,入門儀式改在午後舉行,莫非住在挹秀館的人,全要投到他的門下?」
  思忖之間,廳上酒席,全已收去,只在正中間放了一把交椅,下首橫頭,另設一張長案。下面三排長凳,是給大家坐的,夏總管抬抬手,請大家落坐。
  挹秀館的「來賓」們,自然都聽到了方才銅沙島主的話,此刻每人心頭都在盤算著如何應付之道。
  因此同來的人,就在互相交頭接耳,竊竊低議。
  夏總管站在邊上,只作不見。
  這樣過了約一頓飯的工夫,但聞一陣橐橐履聲,從廳後傳來,黑衣堂主班遠面目冷肅,緩步而出。接著是身穿黑色長衫的田布衣,雙肩微聳,緊隨在堂主身後。稍後是兩名黑衣佩劍使女,一個手上捧著一大包書信,另一個手上捧著一本厚厚的名冊。
  黑衣堂主班遠在上首一把交椅上大模大樣的坐了下來,田布衣也很快的趨到長案後面的椅子上落坐。
  一名黑衣使女立即手上名冊,送到田布衣面前,另一名黑衣使女,卻把手中捧著的書信,順序發還給在座的人。
  只聽站在左首的黑衣使女清脆聲音說道:「諸位中隨同師長來的,請站到左邊來。」
  她話聲一出,立時有兩個灰衲僧人,四個藍袍道士,和七八名裝束不同的漢子,其中包括了惡鬼車敖三個門人,一齊走到左首。
  那黑衣使女取出一個葫蘆形的磁瓶,傾了十幾粒藥丸,放到長案之上,說道:「這裡沒有你們的事,每人過來取服藥丸一粒,即可先回挹秀館去了。」
  走在前面的兩個中年和尚敢情是少林僧人,聞言合十道:「貧僧斗膽,想請教女施主一聲,不知這是什麼藥丸?」
  左首黑衣使女嫣然一笑,道:「大會已過,諸位的師長,明日一早,就要乘船回去了,諸位服下這顆藥丸,這幾天的所見所聞,全都忘記乾淨,自可生離銅沙島而去。」
  惡鬼車敖門下一個大漢洪聲說道:「咱們迫隨師尊,參加大會來的,如何要把這幾天的所見怕聞,忘記乾淨?」
  左首黑衣使女冷冷說道:「本島秘密,豈容外洩?」
  惡鬼車敖門下另一個大漢道:「咱們要是拒絕服用藥丸呢?」
  左首黑衣使女微哂道:「這是上面規定之事,誰也不能例外。」
  那漢子冷笑一聲道:「師弟,咱們走!」
  惡鬼車敖門下三個大漢同時轉身,當先朝廳外走去。
  但他身形才動,只見站在右首的黑衣使女,突然身形一閃,追了過去,口中冷冷說道:「你們要想走麼?」
  那領頭漢子連頭也不回,沉聲道:「是又怎樣?」
  黑衣使女道:「要走,也得服下藥丸再走啊!」
  素手揚處,倏忽之間,拍出三掌。這三掌,身隨掌起,去勢奇快,同時分向三人背心襲去。
  惡鬼車敖門下三個大漢,武功全非弱手,但覺腦後生風,三人同時霍地轉過身來,眼看人家一掌拍來,竟然都躲閃不開!
  「拍」「拍」「拍」三聲輕響,三掌分別擊在三人後頸之上。三個大漢沒想到此女出手,竟然有這般快法,心頭一驚,不禁張口驚呼。
  黑衣使女出手極有分寸,一掌拍下,正好拍得他們張開口來,那站在左首的黑衣使女不慌不忙,及時拈起三粒藥丸,屈指輕彈,投入他們的口中。也正好在他們驚呼中,把藥丸嚥入了腹中。
  兩個黑衣使女出手神速,配合得分毫不差,直瞧得眾人齊齊一凜。
  右首黑衣使女及時退下,說道:「你們可以出去了。」
  惡鬼車敖三個門人被強迫服下藥丸,臉含羞憤,一聲不作,朝廳外而去。
  只聽左首黑衣使女脆聲說道:「諸位都已經見識過了,還有那位不服?不妨試試。」
  站在左首少林、武當門下,誰都知道憑自己的武功,決非人家之敵,就是出手,也徒自取辱。看來這藥丸是非服不可了,大家心中想著,不禁面面相覷,默然不語。
  左首黑衣使女又道:「諸位想好了麼,快些了啊,咱們沒時間多等呢!」
  少林兩名灰衲和尚一聲不作,走到長案前面,伸手取過藥丸,納入口中,嚥了下去,轉身朝廳外行去。
  接著武當門下四個藍袍道人也依次服下藥丸,飛步出廳,顯然他們是急於趕往「延菜館」,稟師長去的。餘下幾個也各自行近長案,服下藥丸,轉身出去。到了最後一人,黑衣使女忽然冷笑一聲,揮手一掌拍了過去。
  原來那人眼看大家都順利通過,黑衣使女似乎並未十分注意,一時存了僥倖之心,把藥丸含在口中,並未吞下,打算出廳之後,暗暗吐出。
  那知黑衣使女目光如電,一眼就看透了他的詭計,這一掌擊去,力量雖然不重,但出其不意,一掌擊在他後心之上。直打的那人一個踉蹌,往前衝出了一步,口中含著的藥丸,也一下嚥入腹中,急匆匆往外就跑。
  只聽右邊黑衣使女說道,「發還給諸位的信,諸位都看過了麼?」
  眾人之中,有人應道:「看過了。」
  右邊黑衣使女又道:「看過了就好,這是諸位的師長寫給教主的信,信上已經說的十分明白,要諸位大會之後,轉投到教主門下……」語氣微頓,兩道秋水般眼神,徐徐掃了大家一眼,接道:「教主要班堂主主持此事,聽聽大家的意見,諸位投入本島,原是尊奉師長之命,但如是不願投入本島,也並不勉強。」
  大廳上鴉雀無聲,卻無一人回答。
  過了半晌,只見那假扮岳小龍、凌杏仙的兩人,雙雙站了起來,說道:「在下兄妹不是奉師長之命來的,也沒有師長的信件,不知該當如何?」
  岳小龍心中暗道:「這兩人假扮自己而來,倒要看看他們如何處置了。」
  右首黑衣女聽的一怔,一時也不知如何回答?轉身朝上首望去。
  班遠一無表情,冷森的點點頭道:「兩位是夫人特准,比照各大門派弟子之例,參與大會來的,在夫人沒有特別指示之前,按大家手續辦理。」
  假岳小龍道:「在下兄妹想見見你們夫人。」
  班遠冷冷說道:「夫人有暇,自會延見,兩位先請坐下。」
  假岳小龍、凌杏仙只得回身坐下。
  岳小龍暗暗忖道:「他們倒裝作的很像。」
  右首黑衣使女又道:「諸位想好了沒有?」
  大廳上仍是一片寂然,沒有一人回答。
  黑衣使女又道:「諸位願意投入本島的,請向田總管報名。」
  凌杏仙輕輕拉了岳小龍一下衣袖,壓低聲音說道:「大哥,我們怎麼辦?」
  岳小龍微微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作聲。
  只見何嘉嘉站了起來,問道:「姑娘方才說過,如果我等不願投入島主門下,也不勉強,不知是真是假?」
  右首黑衣使女道:「自然是真。」
  何嘉嘉又道:「是不是還有規定?」
  黑衣使女道:「不錯,凡是不願意投入本島的人,和方才一樣,必須服下一顆藥丸,才能離開。」
  何嘉嘉問道:「服了那粒藥丸,不知有何作用?」
  黑衣使女道:「方纔大家都已聽清楚了,服下藥丸,只是把這幾天所見所聞,一起忘去。」
  何嘉嘉抿抿嘴道:「這麼簡單:我有些不信。」
  黑衣使女冷然道:「不信,你去服一粒試試就知道了。」
  何嘉嘉咭的笑道:「我只是問問罷了,家師既然不要我們了,我們除了投入教主門下,還有什麼地方可去?」
  說著,已經坐了下去。
  田布衣含笑道:「諸位願意投入朱衣門的,請到兄弟這裡來報名了。」
  只見坐在第一排上的兩名漢子,起身行了過去,說道。「青城門下樊延德、吳浩傑,願意投入教主門下。」
  田布衣翻開名冊,用硃筆在兩人名字上圈了個圓圈,抬頭道:「兩位站到右邊去。」
  那兩個漢子答應一聲,大步走到廳右站停。一人領頭,緊接著就有很多人站了起來,向田布衣處報到。
  岳小龍眼看楊宏勳、姚玉琴兩人,已經報過了名,當下也就暗暗扯了凌杏仙一把,隨著眾人,走到長案前面,依次報名,然後一起站到右邊。
  如今只有五個人依然坐著不動,那是假扮岳小龍、凌杏仙的兩人,和山西快刀門下三個漢子。
  黑衣堂主班遠目光冷森,望了五人一眼,說道:「岳小龍,你們兩人,可是不願投入本島門下麼?」
  岳小龍昂然起立,答道:「在下方才說過了,希望見見貴島夫人。」
  班遠道:「夫人有暇,自會延見你,先去報了名再說。」
  假岳小龍朗聲道:「報名的人,都是願意轉投貴島門下的人。在下兄妹在未和貴島夫人晤談之前,是敵是友,尚難定論,豈能報名投入貴島?至於不願投入貴島,須服下藥丸,忘去近日所見所聞,在下還有事和夫人請教,豈能忘了近日之事,因此在下之意,這服藥和報名兩事,均非在下兄妹所宜。」
  岳小龍看他侃侃而言,威武不屈,心中不禁對他暗生好感,忖道:「這人大概也是黑氅老前輩的門下無疑,此間事了,自己定要問問他的真實姓名,和他交個朋友。」
  班遠仰天厲笑一聲,道:「好個敵友難定,好個均非所宜!」但他終於微微頷首道:「也好,老夫准爾所請,在未蒙夫人延見之前,暫免報名。」一面回目朝快刀門三人望去,沉聲道:「爾等三人,有何說法?」
  只見快刀門那個身穿天藍長衫的漢子站了起來,略一抱拳道:「在下曹逢春,山西快刀門下。」
  班遠從鼻中冷冷一哼,道:「老夫早已知道你是快刀王曹老福的兒子。」
  曹逢春道:「在下奉家父之命,祝賀貴島開山大典而來,家父臨行時並無交待,要在下轉投貴島門下,家父這封信上,也只說明他老人家無暇分身,命在下代表前來,藉伸祝賀之忱。亦未有將在下三入轉投島主門下之言。在下參與大會而來,乃是來賓身份,似乎毋須報名投效貴島,大會既畢,貴島禮當歡送來賓出島,更毋須服用什麼忘去近日之事的藥丸,貴島此種措施,有悸常情,在下兄弟礙難接受。」
  這一番話,義正詞嚴,聽得所有已經報名的人,內心都起了共鳴。
  岳小龍暗暗忖道:「昨天看他聞香追逐何嘉嘉,簡直是個好色狂徒,沒想到他竟能臨事不懼,言人所不敢言!」
  只見班遠雙目乍睜,兩道凌凌寒光,逼注著快刀門三人,冷肅的道:「這是教主規定之事,任何人都無法更改。」
  曹逢春冷冷一笑道:「貴島主這種強人所難的偏面規定,縱然有人勉強投入貴島,只怕也難以口服心服。」
  班遠目中飛過一絲凶芒,冷冷說道:「你們三人只要自問能衝出此廳,老夫作主,送你們安然離開銅沙島。」
  曹逢春望了身邊兩個師弟一眼,竟是猶豫不決。
  班遠冷聲道:「這是爾等唯一可行之路了!」
  曹逢春眼看班遠踞坐上首,兩名黑衣使女一左一右,伺立兩側,由總管坐在長案後面,夏總管只是職司迎賓,站立一邊,一句話也沒有說過。
  這幾個人,最近的也和自己有四五丈距離,而且並無一人有攔阻之意,不覺膽氣一壯,暗暗朝身邊兩人使了個眼色,一個抬目道:「堂主之意,可是任由在下動用兵刃麼?」
  班遠微哂道:「山西快刀門,以刀法見長,老夫既准爾等憑藉武功,衝出廳外,自然可以動用兵刃,也好叫爾等死得無憾。」
  曹逢春和兩個師弟早已暗暗運功蓄勢,聞言說道:「堂主既然如此說法,在下兄弟恭敬不如從命……」話聲才出,突然一個旋身,雙足一頓,喝道:「咱們走!」
  三道人影,迅如驚鴻,朝廳外飛射出去!
  班遠哈哈一笑,只見他連人帶椅,突然凌空飛起,越過三人頭頂,落到大廳門口。他原來南面而坐,但椅子落到地上,已轉了方向,面向北坐,正好擋住了從廳內向外衝出的人。
  這一著當真快逾電閃,他比曹逢春三人後發,但卻落在三人前耐,依然原式不變,大馬金刀的端座椅上。
  曹逢春身形縱起,陡覺頭上掠過一陣疾風,眼前人影一閃,班遠連人帶椅,已經擋在前面!心頭猛然一沉,心知對方武功,強過自己甚多,這是僅有的逃生機會!急切之間,那還猶豫?身形未停,一道銀虹已從他身前飛去,刀先人後,猛向班遠當頭劈落,口中喝道:「堂主小心了!」
  山西快刀門果然出手如電,這一刀,差不多有不少人連他如何出手,都沒看清!
  不!就在曹逢春喝聲出口,另外兩人也已掠到班遠身側,兩柄快刀一左一右,同時絞到。
  就算班遠武功最高,這三柄快刀直劈橫斫,幾乎已經封死了所有能夠躲閃的地方,何況班遠根本沒有躲閃,依然大而化之的端坐如故。
  曹逢春一刀劈下,眼看班遠居然不動不讓,心頭不覺大感驚異,此時刀鋒離他頭頂,已不到五寸,他原是多疑之人,忽然覺得不對,刀勢懸空一停,喝道:「堂主怎不避讓?」
  班遠目光冷森,嘿然道:「老夫要試試你的刀鋒利也不利?」
  話聲未落,但聽「砰」「砰」兩聲,左右兩柄單刀,一柄斫中背心,一柄斫上前胸。
  快刀門在江湖上原以出刀快速著稱,用的刀自然都是金鋼百練,普通刀劍,當之立斷。但這兩刀,所在班遠身上,竟然有如擊在鐵石上一般!只聽兩人口中悶哼一聲,登登的往後直退了兩三步,一跤跌坐在地上,臉色慘白,竟然痛昏過去!
  原來兩人惟恐這一刀傷不了班遠,各自用上了全力,被班遠內力反震,那裡經受得起?一雙右臂頓時齊時折斷。
  這原是一瞬間的事,曹逢春陡見兩個師弟同時負傷倒地,不禁大吃一驚,急忙抱刀躍退。
  只聽班遠冷冷喝道,「便宜了你,去吧!」
  突然大袖一揮,檀木交椅凌空朝廳上飛了回去。
  曹逢春聲音入耳,再待閃避,已是不及,但覺一股無形潛力,重逾山嶽,直逼而來胸口一窒,突然閉過氣去。
  廳上眾人瞧的莫不凜然失邑。
  班遠早已連人帶椅回到上首,臉上一無表情,沉聲道:「把他們送到後面去。」
  廳外走進幾名黑衣武士,把三人抬了出去。
  班遠目光一動,側臉朝夏總管道:「夏緣楷。」
  夏總管連忙躬身應「是」。
  班遠道:「你領他們仍回挹秀館去,」站起身,朝廳後走去。
  田布衣聳著兩肩,夾起名冊,朝夏總管拱拱手,亦步亦趨的跟在班遠身後,往裡就走,兩名黑衣使女也翩然跟了進去。
  夏總管直起腰,吁了口氣,拱手笑道:「恭喜諸位,順利通過,如今咱們都是一家人了,大家折騰了一天,現在可以休息了,請隨兄弟回挹秀館去了。」
  何嘉嘉朝他飛了個媚眼,嬌聲道:「夏總管,咱們這樣就算是朱衣門下了麼?」
  夏總管不自禁的嚥了口口水,笑道:「那當然還沒有那麼簡單。」
  何嘉嘉問道:「那要如何才算呢?」
  夏總管道:「目前諸位才報了名,等田總管回去繕就名冊,呈報教主,再經教主核定,才算正式。」
  何嘉嘉眨著眼睛又道:「正式了又如何呢?」
  夏決管道:「正式成為朱衣門下,那就是錦衣弟子!」
  何嘉嘉追問道:「錦衣弟子又如何呢?」
  夏總管抓抓頭皮,道,「錦衣弟子,就是穿錦衣的弟子。」
  何嘉嘉道:「不對,不對,男的才穿錦衣,女的弟子穿的都是黃衣。」
  夏總管道:「這是統稱,教主門下,不分男女,都稱錦衣弟子。」
  何嘉嘉道:「原來如此。」
  大家由夏總管領先,退出「銅沙宮」,岳小龍一路默默的打量著沿途形勢。
  不多工夫,回到挹秀館。
  夏總管拱手道:「諸位請回,方才教主曾有吩咐,所有的人,都已忙了一天,下午讓大家休息了,兄弟也想去休息一會,不再進去了。」
  岳小龍聽他口氣,好像是大會之後,島上的人,全給了假,心中暗暗一喜。
  夏總管拱拱手,回身退出,何嘉嘉走在最後,等夏總管走近,忽然招招手,嫣然笑道:「夏總管,你過來。」
  夏總管心頭一陣迷糊,連忙陪笑道:「姑娘有何吩咐?」
  何嘉嘉低低說了兩句,夏總管連連點頭,拱手而去。
  大家折騰了一天,確實也有些累了,有的人回房休息,有的人卻在草坪上散步,低聲議論著今天在大會上看到的事兒。
  下午的時光,過的就有這般快法,轉眼工夫,太陽漸漸下山了!
  膳廳中傳來了一陣鈴聲的清響,這是晚餐鈴,大家聽到鈴聲,陸續進入膳所。膳廳上的人,除了山西快刀的曹逢春等三人之外,一個也不少,各自裝了飯,依次人席。
  岳小龍暗暗留意少林、武當門下,幾個已經服過藥丸的人,只見他們神色如故,絲毫看不出有何異樣之處?他因心中有事,匆匆吃畢,便和凌杏仙相借走出。
  回到房中,凌杏仙低聲問道:「大哥,我們今晚要不要去魔宮探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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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驚人發現

  岳小龍道:「自然要去。方才聽夏總管的口氣,好像島上的武士們,今晚全放了假,回家休息,就是值崗人數,也一定比平日要少,這一機會,我們豈可放過?」
  凌杏仙道:「大哥,會不會是夏總管故意這樣說的?存心試試我們,有沒有奸細,乘機踩探島上的秘密?」
  岳小龍道:「我看夏緣楷只是一個奉迎小人,終日渾渾噩噩,不像是有心機的人,何況我們……」
  話聲未落,突聽門上響起輕微的彈指之聲。
  岳小龍心頭大疑,急忙開出門去,陡然一縷勁急風聲,直向面門激射而來,一時無暇多想,舉手一撩,把那暗器接住。但覺入手甚輕,低頭瞧去,赫然是一個小小紙團。
  「這會是誰?」
  心念疾動,身形一閃,追出門外,舉目四顧,那裡還有人影?但人影雖杏,走廓上卻留下了一股似蘭似厲的花香,尚未散去,這不用說,已可知道來的是誰了!
  岳小龍心中暗暗納罕,忖道:「她巴巴的找來,丟這個紙團給自己,究竟為了什麼?」
  凌杏仙很快的跟了出來,問道:「大哥,是什麼人?」
  岳小龍道:「沒有什麼,我們進去再說。」
  回入房中,岳小龍隨後掩上房門,就著燈火,打開紙團,只見上面用黛筆寫著:「今晚三更,請在假山右側相候,幸勿爽約。」
  字跡娟秀,分明是女子筆跡!下面雖未具名,但紙上留著一股幽香,這已經十分明顯,比具名一樣了,不是那位又嬌又媚的何嘉嘉又是誰來?
  這是人約黃昏後,月上柳梢頭的幽會密約,岳小龍瞧的不禁心頭狂跳,雙頰盡郝!
  凌杏仙湊著頭,和龍哥哥一起觀看,自然也看清了,一張粉臉,登時寒了下來,氣鼓鼓的從岳小龍手上搶過字條,憤然道:大哥,這是那姓何的賤婢送來的了!」
  岳小龍尷尬的點點頭道:「「大概是她了。」
  凌杏仙道:「真是不知羞恥的淫娃,她約你三更半夜,到假山旁去幹什麼?」
  話是說出來了,但不禁雙頰羞紅,兩手一陣亂揉,把那字條揉得粉碎。
  岳小龍訕訕的道:「也許她有什麼緊要之事……」
  凌杏仙冷冷的道:「你沒有看到她整天搔首弄姿,勾引男人,這種人還有什麼正經事葉接著抿嘴笑道:「我看大哥也被她迷住了,想去只管準時赴約,我可管不著。」
  岳小龍臉上一紅,正容道:「妹子也說笑了,我們待會還有正事要辦。」
  凌可仙目光一溜,披披嘴道:「如果沒有正事要辦,大哥真想赴她的約會去呢!」
  岳小龍突然輕「噓」一聲,道:「有人來了!」
  走廓上果然傳來一陣步履之聲,漸漸走近,接著隔壁房門上起了剝落彈指之聲,只聽夏總管的聲音叫道:「岳少俠睡了麼?」
  敢情隔壁房中,住的就是假的岳小龍。
  這下聽的岳小龍心頭突然一動,急忙側耳諦聽。
  但聞假岳小龍問道:「什麼人?」
  夏總管道:「兄弟夏緣楷,奉夫人之命,請少俠和凌姑娘前去一談。」
  岳小龍心中暗道:「果然是島主夫人派人來叫他們了,這女魔頭會在魯山魯家莊對自己說過:『要見爾母,前途自會有人接應。』但自己兩人,卻改扮了華山門下,卻又有人假冒了自己,同來銅沙島,今是她傳喚假冒之人,定然是和娘有關了。」
  思忖之間,只聽假岳小龍和假凌杏仙已隨著夏總管朝樓下走去,心中一急,忙道:「妹子,我們快去。」
  凌杏仙聽的一怔,道:「這時候連初更都還沒到,不嫌太早了麼?」
  岳小龍道:「方纔夏總管奉島主夫人之命,來叫假冒我們的人,此事定然和娘有關,我們只要暗暗跟在他們身後,小心一些,也就是了。」
  兩人悄閃出房門,出了「挹秀館」,只見夏總管三人,已經穿出花林,岳小龍、凌杏仙遠遠跟蹤,跟了下去。
  這時月色昏暗,夜色沉沉,倒給了他們不少方便,一路窗行鴉伏,藉著夜色掩蔽,那林中暗卡,竟然未發覺兩人的行藏。兩人疾快的穿出花林,尾隨著前面人影而行。
  夏總管說的沒錯,敢情今晚大家都給了假,是以沿路並沒遇上巡邏的人,這意外的平靜,反使人有一種陰沉恐怖的感覺。
  凌可仙跟在身後,忽然追上一步,輕輕拉了岳小龍的衣角,悄聲道:「大哥,這情形有些不對。」
  岳小龍道:「那裡不對了?」
  凌杏仙道:「方纔那暗角上,我明明看到有兩個人站在那裡,我想他們也一定已經看到我們了,只是他們故作不見似的,動也沒動,這情形,會不會是他們設下的圈套?」
  岳小龍聽的一怔,但舉目看去,前面三人已經魚貫進入銅沙宮大門,心頭一急,暗想:「錯過今晚,豈不坐失良機?」不覺橫上了心,低聲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們顧不得這許多了。」
  陡然一提氣,疾掠過去,繞到左側牆下,四顧無人,身軀平拔而起,躍起三丈多高,翻過圍牆,落在屋面之上。
  凌杏仙緊隨著飄身躍上〕嗇頂,宛如紫燕掠波,身形平飛,一下隱入暗陬,齊齊伏在屋面上,朝四下略一打量。
  這一陣工夫,那裡還有夏總管三人的蹤影?
  岳小龍心中暗想,島主夫人,定然住在後院,他們只怕自己進去了。此時身入魔宮,那裡還敢出聲,暗暗和凌可仙打了個手式,就騰身朝後進追去。
  說也奇怪,銅沙宮這樣廣大的後院,卻全無一點戒備,任由兩入穿房越脊,竟然無人攔阻。
  岳小龍心中雖覺可疑,卻一路朝後院撲去,直到第三進院落,才見一道清水磚牆,隔斷了內外,兩扇銜著白銅獸環的朱漆圓門前面,仁立著三人,正是夏總管和假冒自己的兩人!
  敢情朱漆大門裡面,已是內宅了,未奉召喚,不能隨便進去。
  岳小龍不敢過於逼近,一拉凌杏仙,在暗處伏下。
  過了一回,只見兩扇朱漆啟處,一個宮裝使女,手提宮燈緩步而出,說道:「夫人有命,著岳小龍、凌杏仙進去。」
  靜夜之中,她聲音輕脆,伏在屋面的兩人,聽來甚是清晰。
  接著只見夏總管拱拱手,低低說了一句,便自轉身告退。但在他轉身之際,目光有意無意的朝岳小龍兩人隱身處望來,摸摸下巴,微微一笑,聳聳雙肩朝外就走。
  岳小龍瞧的猛然一驚,心想:「自己兩人的行藏,莫非已被他看破了不成?但如是被他看破,又怎會輕易放過,掉頭而去?」
  心念轉動之際,那假岳小龍、假凌杏仙兩人,已隨著宮裝使女進去,兩扇朱門,立時關了起來。
  岳小龍顧不得許多,縱身掠起,兩個起落便已掠到高牆附近屋面,雙腳一點,身形凌空飛起,躍上宮牆。
  正好庭前有一棵高大桂樹,枝葉茂密,當下暗暗向身後打了個手勢,兩條人影同時飛快的隱入大樹。
  就在此時,岳小龍依稀聽到耳邊有人低聲說道:「好險!」
  岳小龍又是一驚,急忙附著凌杏仙耳朵,悄聲問道:「妹子,你聽到有人說話麼?」
  凌杏仙道:「沒有啊,誰……」
  「噓!……」有人輕輕「噓」了一聲,這聲音就在兩人耳邊!
  凌杏仙只道大哥叫自己莫要出聲,嚇得連忙住口。
  岳小龍也只當是凌杏仙瞧到了什麼,叫自己禁聲,兩人果然不再說話。屏息凝神伏著不動。
  階前湘簾低垂,堂上燈燭通明!
  假岳小龍,假凌杏仙兩人,並肩坐在下首兩把繡披椅上,身邊一張几上,放著兩隻細磁茶碗。卻不見島主夫人出來,連那宮裝使女,也不見了,靜悄悄的聽不到半點聲息。
  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樹上兩人漸漸的等的焦的,就是堂上兩人枯坐了一陣,也已漸感不耐。
  就在這時,只見宮裝婦人已從後堂緩步走了出來,岳小龍只覺心頭一陣狂跳,屏息呼吸,凝目瞧去。
  島主夫人表情冷峻,朝假岳小龍兩人微微頷首,就在上首一把繡披交椅上坐了下來。
  假岳小龍起身拱手,似在說話了,但因相隔過遠,話聲微不可聞,接著島主夫人抬了抬手,意似叫他坐下再說。
  假岳小龍回身坐下,島主夫人目注兩人,問了幾句,由假岳小龍、凌杏仙相繼回答,從兩人的神情上看去,好像甚是憤慨。
  島主夫人臉色冷峭,兩道冷電般的眼神,不住在兩人身上轉來轉去,說的話,似極簡短。
  這一情形,不用說,也可以看的出來,那是談到了娘的問題!
  岳小龍心頭大急,庭前除了這棵桂樹,就別無掩身之處,但桂樹距離堂上,實在太遠了,他們的話,簡直一句也聽不到。自己兩人冒險遠來,為的就是探聽娘的消息,如今他們談的正是有關娘的事了,自己縱然冒險,也得過去聽聽清楚。
  他目光迅速一瞥,只有掠到階前,藉著廓上抱柱,掩蔽身形,才能聽到堂上的談話。但這是十分冒險之事,縱然彼明我暗,階前還有一道湘簾,若以島主夫人的功力,只怕無法瞞得過她!
  岳小龍考慮了半晌,決定冒險一試,這就附著凌杏仙耳朵,悄聲說道:「妹子,你在這裡千萬別動,我下去聽聽,他們說些什麼?」
  話聲出口,忽聽有人細聲說道:「使不得!」
  這下岳小龍聽清楚了,果然有人在耳邊說話,迅速回頭望去,這桂樹上,除了自己兩人,那裡還有第三個人?心中不禁納罕:「聽此人口氣,自然是友非敵,只不知說話的究竟是什麼人?他們躲在什麼地方呢?」
  思忖之間,但覺凌杏仙暗暗扯了自己一下衣袖,低聲說道:「大哥快瞧,他們進去了。」
  岳小龍急忙抬目望去,果然島主夫人已然轉身朝後堂走去,假岳小龍和假凌杏仙也跟著站起,緊隨她身後,步入後堂。
  岳小龍心頭猛然一緊,暗道:「那是島主夫人答應他們探視娘去了!」一時但覺熱血沸騰,再也忍耐不住,低喝一聲:「杏仙,跟我下去!」
  話聲才落,悄身一躍,人已經到了兩丈開外,一個箭步,掠上石階,一手掀簾,大步往裡走去。
  凌杏仙再也想不到龍哥哥會突然冒險深入,不禁急出了一身冷汗,要待阻止,已是不及!只好跟著飛身落地,一手掏出回風蝶,一手緊握劍柄,急步跟了過去。
  兩人進入堂上,居然不曾有人攔阻,岳小龍早已橫起了心,目光迅速一轉,嗆的一聲,掣劍在手,轉身朝後堂尋了進去。
  凌杏仙眼看龍哥哥已經抽出了長劍,也不再猶豫,從身邊拔出劍來,壯著膽子,往裡走去。這後堂,原來竟是一間佛堂;中間是一座金碧輝煌的神龕,供奉的是一尊笑口大開的彌勒佛。
  神案上點了一盞琉璃燈,案前放一個錦墩拜墊,敢情這殺人不眨眼的島主夫人,居然還茹素禮佛。
  岳小龍、凌杏仙手仗長劍,雙雙衝進佛堂,不禁瞧的一呆,只見神龕兩側,伺立兩名宮裝使女,但她們卻秀口微閉,靠著粉牆打盹!
  島主夫人和假扮自己的人兩人均已不見。
  岳小龍瞧的大奇,再一細看,兩名宮裝使女似是被人點了穴道,略一遲疑,回頭道:「杏仙,這兩個使女好像是被人點了睡穴,你且過去拍開她們穴道,我有話問問她們。」
  話聲方出,只聽那彌勒佛口中忽然細聲說道:「使不得、使不得,憑你們兩個娃兒,只怕連人家三招也接不下來。」
  岳小龍驀然一驚,撤劍旋身,喝道:「什麼人?」
  凌杏仙腳下也不禁後退一步,驚慌的道:「龍哥哥,這聲音好像是從佛像口中說出來的?」
  正說之間,那神龕突然無聲無息的緩緩移開,露出了一道門戶!
  岳小龍心中一動,暗想:「這裡發現地道人口,那麼娘一定被他們囚在地窖中了。」這就低喝一聲:「杏仙,我們進去。」
  手仗長劍,俯身朝地窖中走去。凌杏仙也急急跟了下去。
  這是一道麻石鋪成的石級,一路往下,約有數十級之多,石級盡處,出現了兩條岔道,分向左右兩側延伸過去。地窖之中,雖然十分幽暗,但兩條岔道的轉角處,卻都點著壁燈,燈光不亮,已可看得清甬道上的景物。
  岳小龍既不知道自己母親被囚在那裡?腳下不覺略一躊躇,就朝著左首那條岔道走去。
  甬道並不寬闊,只容兩人並肩可行,壁上油燈,又相距極遠,望去燈光如豆,走在中間,死寂陰沉,瀰漫著恐怖氣氛!
  凌杏仙總究是女孩家,平日又沒在江湖上走動,此刻到了這等陰森的地窖之中,一顆心早已砰砰跳動,握劍右手,也不自覺的沁出汗來!
  兩人放輕腳步,加快前行,一會工夫,甬道已盡,轉過彎去,已有一道鐵門,擋住了去路。岳小龍走到近前,仔細一瞧,那鐵門上只有一支鐵閂,並未加鎖。當下拔開鐵閂,輕輕一推,呀然一聲,鐵門隨手而啟,一股陰風,迎面吹來!
  凌杏仙不自禁的打了一個冷噤,低聲道:「龍哥哥,這地方有些不對!」
  岳小龍道:「我們既然來了,總得進去瞧瞧!」一探手從懷中摸出火摺子,隨手一幌,橫劍當胸,舉步朝那鐵門之內行去。這是一座十分寬廣的地底密室,四面都是黑石壁。
  岳小龍舉起火摺子,目光流轉,只覺一股寒意,襲上心頭,口中不覺失聲驚「咦」!
  原來那裡首靠壁處,一排放著十幾具棺木!在這幽黑陰森的地窖之中,忽然看到十幾具棺木,並排放列,縱是膽子最大的人也會毛髮悚然!
  凌杏仙更是驚悸的顫抖起來,急急說道:「龍哥哥,這裡是停放棺木的地方,我們快出去吧!」
  岳小龍看到棺木,心頭不覺一沉,說道:「不,我們過去看看清楚。」
  他在江湖上多走了幾天,心中覺得這地窖之中,停放著這許多棺木,決非無因,隨著話聲,已經走了過去。凌杏仙只好壯著膽子,跟了過去。
  岳小龍大步行到一具棺木前面,舉起火摺子,照了一照,說道:「奇怪,這些棺木都沒有加釘!」
  凌杏仙心頭一寬,稍微吁了一口氣道:「那是空棺了。」
  岳小龍微微搖頭道:「不對,外面偌大一片房舍,幹麼要把空棺放到如此隱秘的地窖裡來?」
  凌杏仙因棺上沒有加釘,認為只是空棺,恐怖的心裡為之一鬆,但聽龍哥哥這一說,不僅又打了一個寒噤,顫聲道:「龍哥哥,你……說棺木都裝著死人?」
  岳小龍把長劍插入鞘中,一手摸著棺蓋,回頭笑道:「棺木本來就是裝死人的,這有什麼好怕的?」口中說著有什麼好怕,其實伸出去的手,也不自覺的起了輕微的顫抖。
  凌杏仙瞧他返劍入鞘,伸過手去,吃驚的道:「龍哥哥,你……要揭開棺蓋麼?」
  岳小龍道:「不錯,你退後一點,準備好暗器,以防意外,我打開棺蓋,如有警兆,你就立刻出手。」
  凌杏仙依言退了幾步,說道:「我早就準備好了,啊,龍哥哥,你小心……」
  岳小龍跨上半步,伸出右手,暗運內力,猛的朝上一掀,棺蓋應手而啟,火摺子照處,只見棺中直挺仰臥著一人!
  凌杏仙一手握著暗器,心情異常緊張,只見龍哥哥揭開棺蓋,並無異狀,但卻怔怔望著棺中出神,心下大奇,忍不住問道:「龍哥哥有沒有人?」
  岳小龍一臉都是迷茫之色,回過頭來道:「你快過來瞧瞧!」
  凌杏仙壯著膽子,目光一瞥,驚奇的道,「龍哥哥,他就是住在玲瓏仙館的落魄文士,他怎麼會躺在這棺裡的呢?」
  一點沒錯!那不是姓慕容的落魄文士,還有誰來?
  只見他臉上沒有一點點血色,直挺的躺著,一動不動。
  岳小見恍若未聞,探手朝落魄文士胸口摸去。
  凌杏仙又道:「龍哥哥,他是死的,還是活的?」
  岳小龍吁了口氣,收回右手,說道:「尚未嚥氣,只是氣息十分微弱……」忽然點頭道:「是了,他準是不肯答應擔任島上供奉之職,才被銅沙島主捉來,囚禁在這裡的了。」
  這本是他心中想著的話,但卻自言自語的說了出來。
  凌杏仙道:「他是不是被點了穴道。」
  岳小龍搖搖頭道:「不是。」
  凌杏仙道:「是了,中午銅沙島主敬了他幾杯酒,一定是那酒中做了手腳。」
  岳小龍突然之間,好似想到了什麼,身軀猛然一震,急急說道:「娘……莫非也在這裡?」
  迅疾放上棺蓋,朝第二具棺木奔了過去,伸手揭開棺蓋,目光注處,但見這第二具棺中躺著一個身穿月白僧袍的老僧。赫然竟是少林羅漢堂主持智通大師,同樣的臉色灰白,氣息奄奄!
  岳小龍心急母親安危,放上棺蓋,轉身又打開了第三具棺木,躺著的卻是武當天鶴子。
  第四個棺中身穿藍衫的是點蒼追風雁葛飛白,第五,第六,第七,是三個五旬開外老者。
  現在住在「延菜館」的入,除了惡鬼車敖,幾乎全躺在棺中了!
  岳小龍憤然說道:「好卑鄙的手段,好毒辣的陰謀!」
  凌杏仙道:「你是說銅沙島主麼?」
  岳小龍道:「不錯,他是借開山大典之名,柬邀天下武林觀禮,卻是一網打盡了與會之人!」
  凌杏仙道:「那也就是這幾個人咯!」
  岳小龍道:「還不夠麼?住在玲瓏仙館的,共有四人,除了這位慕容前輩不肯附和,其餘三人,樂老人家答應當上供奉,天山掃雪翁,君山洞庭異叟也擔任了護法。延菜館的人,除了車大先生,全在這裡,但車大先生已經身中異毒,挹秀館的人,已然全都轉投到他門下,還有一個人生離的人麼?」0
  凌杏仙從心底泛起一股寒意,想了想道:「他們雖然費盡心機,但少林寺又不是只有一個智通大師,武當派也不是只有一個天鶴子,九大門派中像智通大師、天鶴子這樣的高手。自然不在少數,」他害死這幾個人,又有什麼用?」
  她雖然沒在江湖走動,但這幾句話,卻說的極為有理,這些人都是代表掌門赴銅沙島參與大會的,他害死了他們,不但對他一無好處,反而替自己招來麻煩,就是天下最笨的人,也不會出此下策。
  岳小龍也想不出其中道理,說道:「無論如何,他把這些人裝入棺中,決非無因……」說到這裡,手中火摺子已燃盡。火光一閃而熄,立即探手從懷中又摸出一個人摺子,隨手晃燃。接著朝第八個棺木走去,但從第八口起,直到最後一具,竟然全是空棺。
  岳小龍心頭放下大石,緩緩吁了回氣道:「這裡大概全是為參與大會的人準備的,看來娘並不在這裡了。」
  凌杏仙道:「我們方才來的時候,一共有兩條岔道,我們走的是左邊一條,要不要再到右邊那條去看看?」
  岳小龍道:「自然要去。」
  兩人迅速退出石室,岳小龍一口吹熄火摺子,隨手掩上鐵門,急急朝原路奔去。
  右首那條岔道,情形和左邊一樣,壁燈昏暗如豆,兩人放輕腳步,一路疾行,不大工夫,便已到了盡頭,這裡也同樣有一道鐵門,只是鐵門並未上閂,像是虛掩著一般,裂開了一道門縫,門內隱隱有燈光射出!
  這情形,顯然裡面有人!
  岳小龍想到島主夫人和假冒自己的兩人可能還在裡面,心頭登時一緊,急忙住步,回身低低說道:「我想娘一定被囚在這裡面了。」
  凌杏仙道:「是啊,我也這麼想,但我們應該怎麼辦呢?」
  岳小龍道:「我們目前處境,本已十分險惡,那就只好行險求勝了。」
  凌杏仙睜大眼睛望著他,沒有作聲,只是等他往下說去。
  岳小龍又道:「第一、我們就等在這裡,靜候島主夫人出來,出其不意,如能把她制住,那自然是最好不過,不怕她不放出娘來,同時有她作為人質,也可以安然離開銅沙島了。」
  凌杏仙喜道:「龍哥哥,此計大妙,我們就這麼辦吧!」
  岳小龍沉吟道:「但只怕第一個出來的並不是她,以她的耳目,我們要不是出其不意,一擊不中,後果就不堪設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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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0 09:22:44 |只看該作者
  凌杏仙想了想,臉上喜容一斂,失望的道:「對了,她有四個貼身使女,上面守護人口,只有兩個,一定還有兩個,隨侍著她,啊,龍哥哥,你方才說的只是第一,還有第二呢?」
  岳小龍道:「如果第一個行不通,那麼我們只有冒險深入,當然最好是不被她發覺,就見到娘,等她離去之後,我們再和娘商議。但如果裡面沒有隱秘的地方,那就索性表明身份,我想她定然先會向我們間話,趁她說話之間,突起發難,給她一個湊手不及,不過我們必須配合得好,你先準備好回風蝶,和我同時出手。」
  凌杏仙道:「憑我們兩人,只怕不是她的敵手。」
  岳小龍道:「如論真實武功,自然不是她的敵手,但黑憋老前輩傳了我一招劍法,威力極強,只要出手一招,能夠引她注意,你回風蝶也好出手了。」
  凌杏仙點點頭道:「那也只好如此了。」
  兩人計議定當,反正是孤注一擲,心頭的緊張情緒,也稍覺寬放。岳小龍一手按在鐵門,小心翼翼十分緩慢的往裡面推去!
  門縫漸漸放大,岳小龍把臉貼在門上,緩緩的探頭朝裡望去。在他想來,門內自然也是一間廣大的石室,母親不是被他們制住穴道,就是手腳上鎖著鐵練,此時島主夫人和假冒自己的兩人,正面對著娘說話。
  但事情大大的出乎他想像之外!原來這座鐵門裡面,並不像什麼廣大石室,而是一道用白石砌成的盤梯,看去光可監人。一邊是白銅欄杆扶手,壁上裝著古色古香的六角銅燈,酸以琉璃燈罩點,燃著銀燭,燈光柔和而明亮。白石盤梯,一直往上盤去,另一道往下延伸,敢情下面也有石室。
  岳小龍看的一呆,悄悄推門而入,突然他目光所及,不由猛吃一驚,要待退出,已是不及!
  原來那鐵門後面,靜悄悄的站著兩名身穿宮裝女裙的佩劍使女,若在甬道的幽暗之處,她們兩人貼壁而立,極難發現,但這裡的燈光明亮,自然看清楚了。
  岳小龍驟睹兩人,心頭大吃一驚,但再一細瞧,這兩名宮裝使女雙目微閉,嬌軀靠著石壁,似是已經睡著了!這情形和入口處兩名宮裝使女如出一轍,那是被人點了穴道!
  凌杏仙也在此時閃了進來,呆的一呆,悄聲道:「龍哥哥,我們該往那兒去呢?」
  岳小龍一時也不知該往上走?還是往下走?正感作難,忽然聽到一陣隱隱的說話聲音,從盤梯上面傳來!
  那話聲聽來極為輕微,不可辨認,但證明了盤梯上面有人說話。
  岳小龍不再猶豫,向凌杏仙打了個手式,當先朝石級上走去。這道石梯,盤旋而上,石面磨得甚是光滑,走在上面讓人有輕快舒適之感!
  岳小龍不知盤梯上面,是何景象,是以也不敢冒失,一手扶著白銅欄杆,躡足而行。登上盤梯,迎面又是一道門戶,擋住了去路,但盤梯卻依然往上延伸,敢情再上去還有一層右室。
  說話的聲音,就是從迎面這道門戶傳出!
  那是一個圓洞門,兩扇朱門中間,開啟了一半,圓洞門左右兩側,也站著兩個身穿黑色衣裙的佩劍使女,她們也同樣的閉著星眸,倚壁假寐。
  岳小龍心頭暗暗奇怪,忖道:「這是什麼人出手的呢?他走在前面,倒像是替自己開路一般,路上省了自己不少氣力。」
  心念轉動,一面朝身後的凌杏仙招了招手,身形一側,朝裡閃去。凌杏仙感到一陣緊張,手上緊扣著兩枚回風蝶,電悄悄跟了進去。兩人進入圓洞門,陡覺腳下一軟,眼前景物大變!
  原來這裡是一間佈置精雅的小客廳,一式紫檀雕花椅幾,配以湘繡錦墩,地上鋪著厚厚地氈,踩在上面軟綿綿的,絲毫沒有聲音。圍著這間小客廳,是品字形三間石室,門首都掛了湘繡門簾,簾幕低垂。
  兩人正在打量之際,突聽一個清冷的婦人聲音叫道:「龍官。」
  岳小龍驀然一驚,這不是娘的聲音,還有誰?「龍官」是自己乳名,只有娘一直這樣叫著,他心頭一陣激動,幾乎要大聲叫出「娘」來!
  只覺從身後緩緩伸過來一雙微微顫抖的柔莫,握住了自己的手,那是凌杏仙,她怕龍哥哥聽到了姑媽的聲音,一時忍耐不住。
  兩人都沒有說話,只是緊緊地互握著手。
  只聽岳夫人的聲音,接著說道:「我已經告訴你了,我不是你的娘,我在這裡很好,你們也用不著為我擔憂。」
  岳小龍眼眶濕潤,包滿了淚水,娘這般說法,那是怕自己因娘落在他們手裡,屈服在銅沙島的威脅之下,但她老人家怎知那兩人只是假冒自己之人?
  緊接著是島主夫人冷冰冰的道:「大姐這話可不對了,龍官雖然不是你親生,但你總是他的娘,何況這十九年來,把他扶養成人……」
  每一句話,宛如鐵錘槌心,岳小龍幾乎懷疑耳朵聽錯了!
  娘會不是自己生身之母?
  島主夫人續道:「大姐,你是明白人,岳家沒有那冊殘缺不全的伏魔法藏,並無多大損失,也不會家破人亡……」
  這話含有威脅意味!
  岳夫人憤然道:「伏魔法藏寄存雲中叟處,龍官雖去泰山,並沒有取到……」
  岳小龍暗暗哦道:「原來存在雲中叟處的,是什麼伏魔法藏。」
  島主夫人又道:「這個我們已經知道了,只是取去伏魔法藏的人,不外是那幾個老東西,因此,我們只好屈留大姐在島上多住幾天……」
  岳小龍聽到這裡,實在忍耐不住,一手握著劍柄,一手朝凌杏仙打了個手勢,舉步朝裡走去。
  就在此時,突聽耳邊有人喝道:「小娃兒,魯莽不得!」
  話聲入耳,陡覺自己腰眼一麻,被人一把挾起,飛奔而,去!不知過了多少時候,有人在背上重重拍了一掌,說道:「好了,快到假山邊上去等著,自會有人接應!」
  岳小龍暮然睜開眼來,發覺身子已在一片花林之下,暗道:「這是什麼人,把自己從地窖中挾了出來?啊,杏仙呢?」
  一想到凌杏仙,頓覺心頭一緊……
  只聽凌杏仙的聲音低叫道:「龍哥哥,這是怎麼一回事?」
  岳小龍急急回頭看去,凌杏仙不是就在自己身側?一臉茫然的望著自己,這就低聲問道:「杏仙,你也是被那人挾著出來的麼?」
  凌杏仙點點頭道:「是啊,我那時看你往裡走去,我正待舉步,就被人家點了穴道,挾起就走,我還當被他們擒住了呢,誰知睜開眼來,已經在這裡了。」
  岳小龍突然心中一動,問道:「這人會不會是樂老人家?」
  凌杏仙道:「我連人影都沒看清楚……」
  岳小龍道:「我想一定是他,啊,杏仙,我們到假山邊上去瞧瞧。」
  凌杏仙抬頭望望天色,快是三更天了!
  忽然想起何嘉嘉那張字條,不是約龍哥哥在假山右側見面麼?不覺哼了一聲,扭頭道:「要去你一個人去,我才不去呢!」
  岳小龍臉上一紅,連忙低聲說道:「杏仙,你莫要誤會了,這是方才救我們出來的那個人說的,要我們到假山邊上去等著,自會有人接應。」
  凌杏仙披披嘴道:「這裡就是挹透館,還要誰接應我們?」
  岳小龍正容道:「你就是這個執拗脾氣我想那人這般叮囑,必有緣故,我們該去等著瞧瞧。」
  凌杏仙見龍哥哥生了氣,倒也不敢再和他執拗,低著頭道:「那就去嘛!」
  岳小龍不再多說,目光朝四外一瞥,縱出花林,快捷無倫的朝假山飛掠過去。
  兩人堪堪掠近,突聽暗陰處閃出一條人影,迎著低聲說道:「來的是紀少俠賢兄妹麼?」
  一陣香風迎人而來,那不是何嘉嘉。還有誰來。
  朦朧星月之下,只見她蛾眉淡掃,一雙晶瑩發光的眼睛,盯著自己,笑的那麼自然,那麼甜美!
  四目相投,岳小龍不禁看的一呆,臉上登時熱烘烘起來,連忙拱手道:「姑娘……」
  底下的話,不知如何說好?
  何嘉嘉嫣然一笑,低聲道:「兩位快些進來。」
  說完,身形一閃,隱入一排矮樹之中。
  岳小龍不知她葫蘆裡賣什麼藥?只好跟了過去,藉著樹影,掩蔽身子,舉目瞧去!只見不遠之處,還有一個苗條人影,席地而坐,不言不動,對自己兩人恍如不見,那正是何嘉嘉的師姐姬真真。心中不覺一動,暗道:「她們師姐妹兩人,好像是在等人?」
  凌杏仙也瞧的暗暗奇怪,只是沒有作聲,過了一會,她實在忍耐不住,低聲說道:「龍哥哥,你也不會去問問人家,約我們到這裡來,究竟有什麼事?」
  岳小龍覺得杏仙這話不錯,自己兩人既然來了,總該知道為了什麼?這就悄悄掩了過去,朝何嘉嘉問道:「姑娘……」
  突聽姬真真冷冷的道:「別說話,有人來了!」
  語氣十分冷漠。
  岳小龍聽的一怔,心想:「這人說話當真冷漠,再過上若干年,只怕比島主夫人還要冷峻呢!」
  心中想著,突覺一雙又軟又滑的柔荑,拉住了自己的手。耳邊同時響起何嘉嘉的響音,悄聲道:「快蹲下來嘛!」
  岳小龍心中怦然跳動,只好挨著何嘉嘉身邊,蹲了下去。
  何嘉嘉吹氣如蘭,附著他耳朵,說道:「我師姐說話,就是這個樣子,紀少俠莫要見怪才好。」
  凌杏仙眼看龍哥哥在何嘉嘉身邊蹲了下去,心頭酸溜溜的,急忙藉著樹枝掩蔽,跟了過去。
  只聽姬真真冷哼道:「叫你們別動,聽到了沒有?」
  凌杏仙也是個生性高做的姑娘,心中不覺有氣,正待反唇相譏!
  這時果見三條人影穿出花林,朝「挹秀館」行來」
  岳小龍凝足目力瞧去,走在前面的那人,走起路來,施施然的模樣,一望就知是夏總管。
  後面一男一女,並肩而行,那不是假冒自己的兩人,還有誰來?由此可見島主夫人並沒難為他們,才能從地窖中回來。
  岳小龍想起在地窖中聽來的那一段對話,娘竟然會說出不是自己的母親,啊,是了,娘一定已經看出破綻,那不是自己,只是假冒自己的人。那也不對,島主夫人可不知道那人是假冒的,但她也說:「龍官雖然不是你親生,但你總是他的娘,何況這十九年,把他扶養成人。」
  這話是對娘說的,那麼,難道娘真的不是自己生身之母,
  還有,島主夫人叫娘「大姊」,她生得又和娘十分相似,難道她真會是娘的同胞姊妹?
  聽她口氣,似是為了一冊殘缺不全的《伏魔法藏》,那冊東西,敢情就是父親的遺物,寄存在雲中叟那裡,要憑天都老人的鐵八卦,才能去取。當日娘要自己趕去泰山,自然是為了取回《伏魔法藏》,但在前一天,被人假冒自己騙走。聽島主夫人的口氣,他們似乎也在追查這冊《法藏》,才把母親擄來……
  他正陷入沉思之際,而且漸漸理出了一點頭緒,忽覺凌杏仙拉了自己一下衣袖,低聲說道:「大哥,夏總管朝這裡走過來!」
  岳小龍驀然驚覺,急忙屏息瞧去,原來夏總管把假扮自己的兩人送回挹秀館,果然大步朝假山右側走來!
  何嘉嘉等夏總管走到近前,忽然舉起手掌,輕輕拍了三下。
  岳小龍吃了一驚,暗道:「她這是幹什麼?」
  心念電轉,立即暗暗凝神戒備。那知事情出乎意料之外,夏總管聽到掌聲,居然也輕輕擊了三掌,轉身就走。
  何嘉嘉低喝一聲:「紀少俠,快隨我們來。」
  一躍而起,跟了出去。岳小龍方一遲疑,再看那坐在地上的姬真真,這一瞬間,忽然不見,原來她不知何時,也已閃出林去,和何嘉嘉並肩而行,跟在夏總管身後走去。
  何嘉嘉回過頭來,沒見岳小龍跟來,焦急的打著手勢,意似要自己兩人趕快跟去。
  岳小龍瞧的滿腹狐疑,低聲道,「杏仙,走,我們就跟下去瞧瞧。」
  凌杏仙敢情也動了好奇之心,點點頭,兩人迅速長身掠出,跟在姬真真、何嘉嘉兩人身後,一路行去。
  夏總管好像根本不知道身後跟著有人,施施然緩步而行,這倒像是夏總管在替他們領路。一會工夫,已經出了第一道石堤,眼前一片黝黑,耳中已可隱隱聽到潮聲!
  岳小龍認的出這條路正是三天前進入銅沙島的來路,這情形已十分明顯,是夏總管有意把自己四人帶出來的。沒有夏總管領路,就是「玲瓏仙館」四周的花林,也未必能夠通過,何況要從城堡中出來。
  岳小龍心中暗暗哦了一聲,忖道:「是了,何嘉嘉師姐妹準是企圖奪船而逃,敢情怕人手不夠,才邀約自己兩人同行,但奇怪的是夏總管不知何以肯替自己等人領路?這不是形同背叛麼?」
  這一路上自然毫無阻攔,很順利的通過三道石堤。如今呈現在眼前的已是一片汪洋大海,一道又一道浪頭,有規律地捲上沙灘,發出隆隆潮聲!一艘三桅巨船,就擱在沙灘上,潮水中不過淹到船底,船身絲毫沒動。
  夏總管也沒作聲,一直往前走去,行近木船,差不多還有兩丈來遠,雙足一點,縱上船去。姬真真,何嘉嘉也同時跟著縱起,飛上木船。
  這下,岳小龍就不禁躊躇起來!自己兩人遠來島上,原是查探娘的下落來的,如今已知娘落在他們手上,豈能捨之而去?
  思忖之間,忽聽有入低聲說道:「小子,還不快上船去?」
  岳小龍已知此人一直跟在自己身後,不覺驀地抬頭問道:「老前輩究竟是誰?」
  那人嘻的笑道:「你說我老人家是誰,快上去吧,你娘留在島上,決可無害,你們今晚卻是非走不可。」
  凌杏仙沒聽到有人說話,急急問道,「大哥,你在跟誰說話?」
  岳小龍低聲道:「是樂老人家,妹子,我們快上去。」
  凌杏仙道:「那麼姑媽呢?」
  岳小龍道:「到了船上,我再告訴你。」
  這幾句話的工夫,何嘉嘉已是十分焦急,站在船上,不住的打著手勢,要兩人快快上去。
  岳小龍、凌杏仙雙雙縱起,掠上木船。
  夏總管依然沒有作聲,默默的把四人領到後艙,推開艙門,壓低聲音說道:「四位快請進去了,在沒有開船以前,不可說話。」
  四人依言走入艙中,何嘉嘉問道:「要什麼時候才能開船?」
  夏總管道:「快了,大概還有一個更次。」
  說完,隨手推下艙門,轉身自去。
  這後艙地方不大,兩邊是個十分狹仄的舖位,中間板壁上懸空釘著一個小小的神龕,供奉是天後娘娘。神龕下面是一張木桌,放著一壺茶,和幾個茶盅。
  艙門推上,裡面就一片黝黑,對面看不清人影。
  姬真真,何嘉嘉並肩坐在右首鋪板上,岳小龍和凌杏仙也在左鋪上坐下。
  岳小龍低聲道:「承蒙兩位姑娘賜助,在下兄妹感激不盡。」
  姬真真冷冰冰的道:「不用謝,因為你們是華山紀大俠的兒女,愚姊妹走了,不能不叫你們同走。」
  原來他們是看在華山紀叔寒的份上,才約兩人同走,但這話從她口中說來,語氣就顯得十分冷漠。
  岳小龍聽的一怔,心想:「自己向你們道謝,原是客氣話,此女當真不通人情。」
  四人默默坐了一回,凌杏仙忍不住附著岳小龍耳朵,問道:「大哥,方才樂老人家也來了?他和你說了什麼?」
  岳小龍拉起凌杏仙纖手,在她掌中寫道:「樂老人家說,娘留在島上,決可無害,要我們趕快上船。」
  凌杏仙也在岳小龍掌上寫道:「我們走了,姑媽怎麼辦呢,難道讓她老人家一直留在島上麼?」
  岳小龍寫道:「我想,要營救娘,只有先離開銅沙島再說。」
  凌杏仙還待再問,忽聽沙灘上傳來一陣人聲!
  姬真真道:「嘉嘉,你去瞧瞧,來的是什麼人?」
  何嘉嘉答應一聲,站起身,輕輕推開艙門,留了一道縫,湊著眼睛,朝外望去,低聲道:「大師姐,來的人不少呢!」
  何真真冷聲道:「是些什麼人?」
  何嘉嘉道:「領路的是夏總管,後面一大堆人,是車大先生、少林智通和尚。武當天鶴子、點蒼追風雁、辰州言鳳翥,和枯竹幫的兩個老人家,啊,還有黑衣堂主班遠,像是送客來的。」
  岳小龍聽的不禁一怔,暗道:「自己方才從銅沙宮地室中出來,明明看到少林智通大師等人,奄奄一息,躺在棺木之中,前後不到一個更次,怎會趕到沙灘上來了?」
  思忖之間,只見何嘉嘉掩上艙門,低聲說道:「他們已經上船來了?」
  接著,果然聽到一陣雜沓的步履聲,進入了中艙。接著,船上起了轆轆轉動的聲音,起錨、揚帆,船身動了,緩緩的駛離海灘。
  中艙和後艙,只有一板之隔,不時傳來車大先生等人的話聲,但他們說的只是普通事情,大家好像約定了似的,絕日不提島上之事。
  後艙岳小龍等四入只是各自倚著板壁假寐,誰也沒有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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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0 09:23:47 |只看該作者
第15章 逃出魔窟

  天色漸漸黎明,船已進入了無邊無際的大海之中。
  艙門啟處,夏。總管滿臉含笑的拱拱手道:「現在沒關係了,四位只要不到前面去,也可以在後梢甲板上站站,艙門也用不著關了。」
  何嘉嘉問道:「夏總管,你住在那裡?」
  夏總管聳聳肩,陪笑道:「本來這後艙是留給兄弟住的,現在住了四位,兄弟只好到前艙去了。」
  何嘉嘉道:「前艙住的是些什麼人?」
  夏總管道:「那是少林、武當和車大先生門人,另外是一個姓岳的少年和一個姓凌的姑娘。」
  岳小龍聽的暗暗忖道:「原來兩個假冒自己的人,也在船上。」
  只聽何嘉嘉道:「哦,夏總管,那姓岳的和姓凌的,是那一派的?他們沒有投到你們島主門下?」
  夏總管目光一溜,朝岳小龍,凌杏仙兩人笑笑,道:「沒有,他們原是夫人邀來的,這次也是夫人交待,准許他們離島,兄弟也不知他們的來歷。」
  岳小龍看他有意無意的望了自己兩人一眼,驀然想起昨天晚在銅沙宮,他也曾望著自己隱身這處聳肩一笑!莫非他已看破自己兩人的身份?這似乎不可能,看他那份大而化之的顢頂模樣,那會識破自己來歷?
  夏總管陪著小心說道:「姑娘們需要什麼,只管吩咐他們,兄弟要到前艙去了。」
  說完,拱拱手,踏著甲板而去。
  不多一回,一名水手替四人送來早餐。那是一鍋稀飯,一盤家常餅,和四碟小菜,大家一晚沒有好睡,正感腹中飢餓,也就吃了個飽。
  中午時光,海面上出現了一點白影!那白影漸漸接近,原來是一雙白色的鴿子,一陣撲撲輕響,倏地雙翼一斂,落到中間那支桅桿之上。
  岳小龍看到飛鴿,心中不禁一動暗道:「這準是挹秀館發現自己四人無故失蹤,通知船上來了,但他們那裡知道自己四人,還是夏總管領上船的呢?」
  心中想著,只見一名水手,匆匆奔去前艙報告,接著夏總管施施然行來,從袖中取出一面三角小旗,迎風招展了幾下。
  那白鴿敢情是認旗不認人,這時才翩然飛下,落到夏總管肩頭。
  夏總管從它腳上,取下一根竹管,順手一把捏住鴿頸,朝海中丟去,原來那白鴿已被他一把捏死了!
  夏總管倒轉竹管,取出一小卷紙條,打開看了一眼,雙手一搓,把那紙條搓成粉碎,轉身又朝前艙而去。
  岳小龍望著他後形,暗想:「看他捏死鴿子,毀去書信的舉動,那真是背叛銅沙島了。」
  快近傍晚,東首海面上,忽然發現了一點黑影,那正是從銅沙島來的方面。晚餐之後,那點黑影,已然放大了不少,遠遠望去,已可看到一點風帆的影子。
  皆因兩條船同樣滿掛風帆,破浪而行,又是在同一樣直線上行駛,速率也自然相同。
  天色黑下來了,海風漸轉強烈!
  一條人影,悄悄走入後艙,低聲道:「姑娘們還沒睡吧?」
  何嘉嘉聽出是夏總管的聲音,問道:「有什麼事?」
  夏總管道:「諸位大概也看到了,咱們後面,正有一條船跟蹤駛來,那條船,不用說是追四位來的了。」
  大家回頭望去,那條小船果然像是追自己的船來的!
  夏總管續道:「來船雖然只有一道風帆,但因船身較小,駛的十分輕快,據估計大概再有一個更次,就可追上咱們了。」
  何嘉嘉臉色微變,回頭道:「大師姐……」
  姬真真冷冷的道:「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兵來將擋,水來土淹,這有什麼大驚小怪的?」
  夏總管陪笑道,「兄弟不是這個意思?」
  姬真真道:「那是什麼意思?」
  夏總管道:「咱們船上,準備有一條小船,四位此刻下船,還來得及。」
  何嘉嘉道:「咱們下了小船,他們就迫不上麼?」
  夏總管道:「從這裡朝西,不到三十里,就是寶山縣,咱們這艘大船,是朝北去的,來船追的是大船,夜色之中,自然不會顧到小船,再說,有一個更次,小船也快近岸了。」
  何嘉嘉作不了主,回頭過去,問道:「大師姐意思怎樣?」
  姬真真道:「就這樣辦吧。」說完,倏地站了起來,揮揮手道:「小船在那裡?」
  夏總管伸手一指,低聲道:「就在左首船舷上,兄弟帶路。」
  當先朝左首甲板上走去。
  姬真真望了岳小龍兩人一眼,冷冷道:「逃命大概不用人請了吧?」
  轉身往外行去,岳小龍聽她話聲這般冷做,心頭不禁有
  何嘉嘉低聲道:「賢弟妹快來嘛!」
  岳小龍、凌杏仙跟著過去,果見左百船舷上,縛著一條小船。夏總管身若猿猴,輕輕一躍,翻落船舷,從身邊摸出一把匕首,三兩下就割斷了繩索,把小船放下水面。一手攀著船舷,招招手,低聲道:「四位請下來吧!」
  岳小龍暗暗道:「看他平時連走路都施施然好像跑不動的樣子,身手居然如此俐落。」心念轉動之際,但見人影一晃,姬真真、何嘉嘉已經翩然飛落小船,這就低喝一聲道:「妹子,我們下去。」
  夏總管等兩人落到船上,右手一鬆,放開了大船船舷,一陣海浪湧來,小船立時起了簸動。
  夏總管一手操起一支木嗓,劃了兩下,一面叫道:「大家快坐下來,不然這小船就非翻不可。」
  這艘小船船身不大,最多也只能容得下五人,等大家坐定,夏總管問道:「四位之中,有沒有會使槳的?」
  何嘉嘉道:「糟糕,我們沒使過槳,這可怎麼辦呢?」
  岳小龍道:「在下還可以劃。」
  姬真真冷冷的道:「不會劃也得劃,我們總得把船弄到岸邊去。」
  夏總管笑道:「其實使槳也並非難事,只要朝前劃就是了。」
  何嘉嘉問道:「你要我們划槳,槳呢?」
  夏總管哦了一聲道:「兄弟真是糊塗,槳就縛在船舷上。」
  果然船舷兩邊,恰好有四支木槳,每人取了一支,順著水勢,用力朝前劃去。
  這陣工夫,只見那艘三桅巨船,早已乘風破浪,駛出數十丈外。
  何嘉嘉咦了一聲,道:「夏總管,大船去遠了,你如何追得上去呢?」
  夏總管坐在船尾,一手划槳,聳聳肩,笑道:「何姑娘,你倒替兄弟想想看,我還能回去麼?」
  姬真真倏地抽出劍來,冷笑道:「夏緣楷,你不能回去,那我送你回去吧!」
  何嘉嘉吃驚道:「大師姐……」
  姬真真冷叱道:「此人留他不得。」
  岳小龍暗暗忖道:「此女當真心狠手辣,人家冒險把她們救出,她卻居然要殺人滅口!」
  只見夏總管聳聳肩笑道:「姑娘縱然要殺了兄弟滅口,那也該等了上了岸再動手,這裡四顧茫茫,一片汪洋,沒有兄弟把捻,姑娘只怕連東西南北都分不清呢!」
  姬真真臉上一片冷漠,回目四顧,冷然道:「也好。」
  大家再也沒有作聲,只是用力朝前劃去,一陣工夫下來,不會划槳的人,也漸漸熟練了。好在夏總管在船後把掄,雖然一片汪洋,夜幕低垂,看不到邊際,但船卻一直朝西駛去。
  船上四人論武功身手,縱然不弱,可是經過一段時間不斷的用力划槳,終究比不得水手們,人家從小熬練出來的,武功高也未必管用。漸漸四個人都劃得汗流夾背,手臂疼軟,依然望不到陸地的影子。
  時間差不多有一個時辰!
  何嘉嘉忍不住問道,「夏總管,怎麼還看不到海岸?」
  夏總管悠閉的坐在後梢,一手把柁,然髯笑道:「快了。」
  何嘉嘉道:「你說離岸只有三十里,咱們劃了還沒有三十里麼?」
  夏總管聳聳肩道:「有,自然有,只是你們先前十里,有的推,有的扳,力道互相抵消,要不是兄弟花把得牢,早就在水面上團團轉了,因此,你們雖是劃了十里,事實上最多也只行駛了三四里光景。第二個十里,四們運槳,已經較為純熟了些,但十里路,濃然要打個七折,只能算個七里……」
  何嘉嘉道:「那有這麼囉嗦,我問你還有多遠?」
  夏總管連聲應是,道:「是,是,兄弟就是在計算路程,後面的十里,四位後力不斷,也得打個八折,其實算起來,咱們雖是劃了一個時辰,大概只有十六八里路程,三十里除了十七八里,不是還有十二三里?」
  何嘉嘉道:「那麼怎會看不到岸?」
  夏總管緩吞吞的道:「這沿海一帶,沒有高山,要是在大白天,早就看到了,你們若是不信,看看東南北三面。水和天連接的地方,不是有一條白線,那是天光,但咱們前面,水天連接之處,卻早一道黑線,那黑線就是陸地了。」
  大家聽他一說,忍不住掄國朝四外遠望,他說的果然不錯,前面遙遠之處,水天之間,確有一條黑線。無疑那是陸地了。
  打槳的人,不禁全都精神一振。
  突聞岳小龍低咦道:「夏總管,咱們後面那點黑影,是不是一條船?」
  夏總聽的一驚,急忙回過頭去,凝足目力,望了半晌,突然「嗨」了一聲,慌慌張張的道:「糟糕,這條船對著咱們駛來的,那準是追蹤咱們來的了,不是青衣堂主向遇春,就是黑衣堂主班遠親自趕來了,這可怎麼辦?」
  何嘉嘉道:「那條船還遠著呢!」
  夏總管道:「我的大小姐,你不想想。咱們離開大船的時候,後面那條船不是遠遠得很麼,等他們迫上大船,發現咱們乘小船走了,再回頭追來,少說也得個把時辰。照理咱們比他們先走,該有二三十里距離,那就看不到咱們這條船的影子了,但現在咱們已可看到他們的船,換句話說,他們自然也已看到咱們的船了。在海面上雙方可以看到船隻,那就是已在十里之內。由此可見對方那條船,來勢比咱們要快的多了,照眼前的情形看來,只怕咱們還沒登岸,就會被他們追上了!」
  何嘉嘉道:「你很怕麼?」
  夏總管道:「要是給他們追上了,咱們誰都休想活命。」
  姬真真冷聲道:「你把生命看的很重。」
  夏總管滿臉焦急,苦笑道:「大姑娘,螞蟻尚且貪生,兄弟……兄弟……」
  他這一急,簡直說不出話來。
  何嘉嘉道:「向逢春和班遠,武功很高是不是?」
  夏總管連連點頭,道:「兄弟聽說向堂主練成乙木神功,掌風出手,如萬木擠軋,可以把人擠成粉碎,班堂主號稱攝魂掌,不論你武功多高,只要接他一掌,十二個時辰必死……」
  姬真真冷哼道:「故神其說。」
  夏總管急道:「兄弟說的句句是實,姑娘也許還不知道,這四大堂主,是昔年有名的四大天魔……」
  倏然住口不言。
  姬真真道:「不論對方如何厲害,但真要給他們追上,若是在船上動起手來,咱們無疑先吃了虧,因此必須及早趕上岸去。」
  夏總管沒命的應「是」,道:「是、是、咱們越快越好,及早趕上岸去才好。」
  岳小龍、凌杏仙始終沒作聲,那是因為姬真真生性冷做,根本沒把自己兩人瞧在眼裡,兩人自然看的出來,也不願和她多說。
  大家各自運力划槳,小船頓時快了起來,衝浪前進,直線朝海岸駛去。前面陸地,逐漸接近,後面那條沿,也在漸漸放大。
  又過了頓飯時光,前面已可隱紅色的看到港灣,同時也可以隱隱看到後面那條船上,八名大漢運槳如飛,銜尾直追而來。雙方相距,雖然還有一二十丈距離,但對方來勢,確實比自己要快的多!
  夏總管頭上汗水直流,拚命的掌著挖,一面氣息咻咻的道:「四位現在務必聽兄弟指揮,兄弟說的左邊,就是何姑娘、紀少俠兩位,右邊就是姬姑娘和紀姑娘,好,大家記住了,千萬不能弄錯!」話聲才落,突然喝道:「左邊速停!」
  只聽夏總管接著喝道:「劃!」
  何嘉嘉、岳小龍就雙槳同發,奮力一劃,小船飛一般衝進一條港灣。
  後面那條船沒防到他們會突然拐彎,收勢不及,乘風破浪,朝前衝出十餘丈遠,才急急掉頭追來。
  這一下雙方距離,又拉遠了一大段!
  但聽後面船上,傳來冷厲的聲音喝道:「夏總管,你是不要命了?」
  聲音不響,但老遠傳來,清晰得如同對面說話!
  夏總管站在船尾道:「糟糕,來的果然是心黑手毒的班堂主,這回真的要了老命!」一手把掄,回過頭去道:「屬下就是為了要命,才不能讓你班堂主追上啊!」
  他雖在情急之下,但這話卻說的大是輕鬆,含有調侃口氣!
  何嘉嘉噗哧笑出聲來,道:「夏總管,你這句話答的好!」
  夏總管聳聳肩,得意的道:「姑娘誇獎了。」
  岳小龍心中暗道:「看來這位夏總管對她著了迷,才不惜背叛銅沙島,甘冒生命危險,把她們救出島來,自己兩人算是叨了兩女的光。」
  這樣又過了頓飯工夫,後面的船隻,已愈迫愈近,夏總管低聲喝道:「右邊準備,咱們又要轉彎了,好,右邊快停!」
  又是一個急轉,浪花飛濺,小船輕快的駛入右首港灣。
  夏總管接著喝了聲「劃」,四支木槳,打起嘩嘩水聲,舟行如飛!
  這條港灣,江面已不似外江那麼寬闊,黑夜間,看不清兩岸景物,但覺堤上蘆葦叢生,似是己駛入內河港灣之中。
  後面快艇八槳齊飛,緊追不捨,眼看相跟不到十丈!
  姬真真冷聲道:「夏總管不用再劃了,咱們就會會那姓班的,看他又能怎樣?」
  夏總管搖搖頭道:「姑娘武功縱然不弱,但要鬥那攝魂掌班遠,可還差得……」
  他底下自然是「遠」字,但話聲未落,姬真真突然柳眉一挑,冷叱道:「我叫你靠去,你還不快快靠岸?」
  夏總管道:「好,好,靠岸,靠岸!」
  突然扳轉後掄,船身一側,朝右首堤岸衝去,但聽船底一陣沙沙聲響,立時停了下來。
  夏總管聳聳雙肩,拱手笑道:「兄弟已把四位送到地頭,該可以走了。」
  腳下一頓,一頭朝蘆葦中鑽去。
  姬真真冷喝道:「你給我站住!」
  十指連彈,但聽得一陣嘶嘶細響,十縷尖風,直向夏總管身後襲去,但這蓬急如星火的暗器,打入蘆葦叢中,聽不到絲毫聲息,自然也沒打到夏總管的身上。
  岳小龍瞧在眼裡,心頭大是氣憤,忍不住道:「夏總管對咱們總是有援手之德,姑娘這般驟下殺手?於心何忍?」
  姬真真臉色鐵青,怒哼道:「你倒教訓起我來了,哼、姑娘要不是瞧在紀叔寒的份上,早就叫你識得厲害!」
  何嘉嘉急忙叫道:「大師姐……」
  岳小龍聽的大怒,正待反唇相譏。
  瞥見一道入影,凌空而來瀉落船頭,正是那黑衣堂主班遠!
  班遠面目冷肅,兩道寒電般目光,望了四人一眼,冷笑一聲道:「夏緣楷呢?嘿嘿!你們四人還是束手就縛:還是要老夫動手?」
  八名黑衣勁裝大漢同時圍了上來。
  姬真真連瞧也沒瞧他們一眼,冷冷的道:「姓班的,沒有動手之前,鹿死誰手,還難預料,你不嫌話說的太滿了麼?」
  班遠怒聲喝道:「大膽丫頭,你是找死!」
  一揮手,吩咐道:「你們先去把夏緣楷抓來。」
  八名黑衣漢子答應一聲,腳還未動!
  突聽有人沉聲道:「班遠,你轉過身來,看看我是誰?」
  這聲音起自班遠身後,口氣似是不小!
  班遠臉色突變,以他的功力,來人到了身後三丈,居然會一無所覺,倏地轉過身去,他目光一抬,不禁怔住了!
  原來在他身後不遠,站著一個身穿一襲破舊青衫的文士。這人臉色蒼白,嘴上留著幾莖蒼蒼鼠髭,一付落拓模樣,但他卻背負雙手,悠然站在那裡,似是絲毫沒把攝魂掌放在眼裡。
  他,不就是銅沙島主夫婦待若上賓的那個中年文士——慕容先生?
  岳小龍驟睹此人,心頭不期一怔,自己在銅沙宮地窖不是明明看到他躺在棺中,奄奄一息,怎的又會在這裡出現」
  不,自己在銅沙宮地窖倌木右見到的人,幾乎全都活著,全已好好的出來了,這件事當真如夢如幻,若不是自己親身經歷,任人如何說法,都不會相信。
  班遠乃是久經大敵這人,他心頭雖感震駭,但仍能保持著鎮靜,緩緩說道:「閣下什麼人?」
  青衫文士道:「你真的連區區也不認識了?」
  班遠冷哂道:「江南慕容青桐,老夫焉有不識之理,只是閣下難以令人置信?」
  岳小龍道,「原來他叫慕容青桐。」
  慕容青桐淡淡一笑道:「你認為區區已被裝進棺材裡去了麼?哈哈!就憑幾杯迷仙酒,兄弟就任人擺佈,那也未免大小覷慕容青桐了!」
  他目光一掃八名黑衣大漢,又道:「班兄方才不是要他們去抓夏緣楷麼?兄弟可以指點你一條路,夏緣楷奉我之命,好好躺在銅沙宮地底棺木之中,你要抓他,不妨回去瞧瞧。」
  班遠聽的不勝駭異,身不由己退後一步,道:「如此說來,方纔那夏緣楷就是老哥了?」
  這下連姬真真、何嘉嘉也大感意外,她們還以為夏緣楷是中了「惑心術」才聽從命令,帶領自己等人出海,焉知這夏緣楷,竟然會是連銅沙島主都十分忌憚的慕容青桐所喬裝!
  慕容青桐得意一笑,道:「班兄沒想到吧?」
  班遠不敢得罪,拱手道:「兄弟奉命而來,不知夏緣楷就是老哥,方才多有開罪之處,還望老哥曲宏才好。」
  慕容青桐道:「兄弟不喜多說,班兄可以走了。」
  班遠聽的一呆,道:「這個……」
  慕容青桐冷漠的道,「這個什麼,兄弟叫你走,你還不快走?」
  班遠也是成名多年的人物,但他自知真要翻臉,自己決非慕容青桐之敵,是以不敢頂撞,陪笑道:「慕容老哥明鑒,兄弟奉命行事,這四人……」
  慕容青桐臉色一沉,道:「這四個娃兒,是兄弟叫他們跟出來的,你告訴齊天宸,都記在兄弟帳上好了。」
  話聲一落,再也不去理會班遠,一手托著下巴,朝四人道:「娃兒們,還不快跟我老人家走?」
  攝魂掌班遠真可惹不起這位難纏的老魔頭,但又不甘心眼睜睜的看他把四人帶走,口中乾笑一聲,道:「慕容老哥定要強出頭,豈不叫兄弟為難麼?」
  說話之時,雙手微微一拱,他表面說的客氣,但這一拱手,一股如山暗勁已無聲息的直向慕容青桐身前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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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0 09:24:13 |只看該作者
  慕容青桐似是不會防他有此一著,等到一股無形潛力,撲到身前,陡然警覺,匆忙之間,雙掌疾發,人已身不由己的向後連退了幾步。
  攝魂掌班遠卻站在原地,紋風不動。
  慕容青桐目注班遠,嘿然冷笑道:「班遠,你居然敢出手偷襲區區,那是有意和我較量較量了?」
  班遠面目冷肅,心頭卻已暗暗動疑,忖道:「慕容青桐一身功力,不在教主之下,自己剛才只用了五成真力,就算他不曾防備,也不至於雙掌同出,還被逼退了幾步之多。」他原是心機極深的人,縱然心頭已經動疑,臉上依然絲毫不露,冷冷說道:兄弟奉命而來,必須把四人擒回島去,但慕容老哥既然出面,兄弟又不能不賣老哥的面子。」
  慕容青桐傲然道:「正是,你告訴齊天宸,就說他們是區區帶走就是了。」
  班遠皮笑肉不笑的道:「但在兄弟來說,總是奉命行事,就這樣回去,那是有虧職責,固此,兄弟倒想到了一個辦法……」
  慕容青桐雙眉一皺,不耐道:「區區不喜歡多言,我說過要把他們帶走,不會管你什麼辦法不辦法。」
  班遠並沒理會,依然接著說道:「兄弟這辦法,就是以他們四人作為賭注,兄弟想和老哥討教四招,若是兄弟一招也接不下來,老哥只管帶他們走路,兄弟也算盡了責任,只不過這四招,仍以點到為止……」
  慕容青桐聽的不耐,揮手道:「區區從不知道什麼叫做點到為止,一經出手,非死即傷,班遠,你不是我的對手,快走開吧!」
  班遠乾笑道:「兄弟自知不是慕容老哥對手,但四招之下,死倒還不至於,傷也許難免,但帶點傷回去,也算是有了交待。」隨著話聲,雙掌緩緩提起,逼視慕容青桐,冷喝道:「老哥請賜教了。」
  慕容青桐雖然站著不動,但已顯的有些不安,沉聲道:「班遠,我想你做夢也不會想到這二十年來,區區練成了什麼功夫,哈哈,兄弟只須一揚手,你就沒命了,我勸你還是小心點好!」
  班遠見他色厲內荏,心中更已料到了七八分,突然大笑道:「慕容老哥練成了什麼稀世神功,兄弟正好開開眼界!」雙掌提胸,虎的跨上一步,獰笑道:「慕容老哥大概自恃身份,不願先出手了,兄弟有傴!」
  左掌揚處,呼的一聲,朝慕容青桐攻了過去。
  慕容青桐縱身一躍,疾快的向旁邊閃讓開去。
  班遠冷嘿一聲道:「原來老哥是有心相讓,那就再讓一招試試!」
  語氣之中,滿含譏諷!
  只聽得岳小龍等四人,心中暗暗奇怪,忖道:「那班遠先前似是對慕容青桐十分忌憚,何以忽然之間,態度完全改變了?」
  這真是說時遲,那時快,班遠隨著話聲,左掌還未收轉,右掌又是呼的一聲,直劈而出。他這第二掌,比第一掌來的更快,慕容青桐閃出的身子,尚未站穩,班遠掌勢,已閃電般攻到!凌厲強勁的掌風,隨掌而出,帶起了呼嘯之聲,直逼過來,威勢相當驚人!
  慕容青桐連轉念都來不及,匆忙之間,一吸真氣,身形急旋,向後疾退了三尺,避開一擊,但已是十分驚險。
  旁觀四人已知慕容青桐武功極高,當然不會替他耽憂,但奇怪的他何以只是施展小巧功夫,閃避對方攻勢,依然不肯出手還擊?
  要知這條小船,長不過兩丈,寬僅七尺,慕容青桐第一次旁躍,第二次後退,他這時站在船頭邊緣,已是無可再退,口中沉聲喝道:「班遠,你莫非真要逼我出手麼?」
  班遠突然仰天一聲狂笑,喝道「你真是慕容青桐?很好!」
  雙掌驟揚,強勁潛力,潮湧而出,這一下掌風橫及四五尺寬,猛向慕容青桐捲去!船上四人聽的方自一怔,班遠這句話,分明是說他並不是慕容青桐了?
  就在此時,但聞慕容青桐輕喝一聲;「你們還不快走?」
  只見他雙臂一振,人已借勢騰空而起,拔起兩丈多高,斜向堤上飛去!
  班遠冷笑一聲,雙手一抬,那擊出的排空狂飆,忽然跟著翻起,掌風行嘯,緊追慕容青桐身後擊去!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班遠但覺自己已追過去的掌風,被突如其來的一股無形的潛力,在橫堵裡一撞!震力奇強,居然把自己掌風,撞開了數尺,心頭不禁驀然一驚,沉喝道:「來的是何方高人?」
  只聽有人緩緩說道:「班遠,你不妨轉過身來,看看我是誰?」
  聲音起自班遠身後,口氣居然和方才慕容青桐如出一轍!
  岳小龍等人原站在班遠對面之處,照說該看到班遠身後的人,但此刻大家都注意到騰身飛去的慕容青桐,誰還留意班遠身後?這一聽到喝聲,齊齊舉目瞧去,果見班遠身後,負手站著個人!
  攝魂掌班遠,自然更大大的吃了一驚!方纔那假冒慕容青桐的人,也就是假扮夏總管的人,他是從蘆葦中鑽出來的,悄悄站在自己背後,還情有可說。此人凌虛一掌,撞歪自己掌風,又人不知鬼不覺的落到自己身後,來的人功力之高已可想見!他心念電轉之際,人已迅疾轉過身去!
  星月之下,只見身後站著的人,竟然又是一個身穿破舊青衫,臉色蒼白,嘴上留著幾莖蒼蒼鼠髭的落拓文士,背負雙手,悠然而立卜
  這付模樣,不是那慕容青桐還有誰來,
  班遠眼看走了一個,又來了一個,心頭又驚又氣,冷然喝道:「閣下是誰?」
  慕容青桐悠然道:「班兄怎麼連區區也不認識了?」
  這句話,又和先前那個慕容青桐的口吻,一模一樣。
  岳小龍、姬真真等人一時也給弄糊塗了,心中暗道:「到底這人會不會就是方纔那個慕容青桐呢?」
  班遠目光冷厲,嘿然道:「如此說來,閣下倒是貨真價實的慕容青桐了?」
  那慕容青桐目光一抬,微笑道:「班兄可是懷疑兄弟也是假的了?」
  班遠黑袍波動,右掌緩緩舉起,心登時泛起一股紫氣,頃刻之間,五指粗脹,悉成紫色,口中厲笑道:「很好!」
  左足突然跨進,掌風暗啞,快似雷奔,朝那慕容青桐當胸印去!
  那慕容青桐背負雙手,悠然靜立、不躲不閃,動也沒動,生似對那班遠擊來的一掌,根本沒有那回事一般!
  這真是電光石火般的事,班遠一掌拍上那慕容青桐前胸,只聽蓬然一聲,如擊敗革!
  慕容青桐依然站在原地,恍如不覺!
  班遠卻身不由己的向後連退了三步!
  慕容青桐淡然一笑,道:「班兄的紫煞掌,兄弟已經領教了。
  班遠臉色大變,左手一揮,突然雙手頓處,身形騰空飛起,落到數丈外那艘小舟之上。
  八個黑衣勁裝大漢緊隨班遠身後,紛紛掠起,這幾人身法全部極快,去如驚霆迅雷!
  轉瞬間,那小舟八槳齊飛,已然駛出老遠。
  姬真真目睹班遠去遠,轉身朝慕容青桐襝衽一禮,道:「承蒙老前輩相助,驚退強敵,愚姊妹感激不盡。」
  她雖是向人道謝,但說來還是那麼冷冰冰的!
  就在此時,突聞嘶的一聲,一道人影像殞星般從堤上飛墮。落到慕容青桐身邊,口中叫道:「師傅,原來是你老人家趕來了,徒兒還當真是慕容老前輩了呢!」
  大家聽的一怔,原來這位驚退攝魂掌班遠的,依然不是真的慕容青桐!舉目瞧去,只見來人正是先前假扮夏總管,後來又假扮慕容青桐的那人!
  這時他已從臉上撕上面具,露出本來面目,竟然是個眉清目秀的英俊少年,看去二十還不曾出頭!
  那慕容青桐突然呵呵一笑,望了四人一眼,帶笑罵道:「小子,要不是為師趕來,你這條小命還保得住?為師已把班遠趕跑了,就算假扮個仙榜第一高手,有何不可,你偏要當著人家,拆師傅的台。」
  原來他方才連說話的口氣都是偽裝的,這回變成一個蒼老的口音。
  那英俊少年吐吐舌頭,道,「要不是你老人家一再告誡不准徒兒露出咱們來歷,徒兒真想鬥鬥那姓班的呢!」
  那扮慕容青桐的老者道:「不錯,咱們師徒目前還不宜亮相,哼!憑你這點能耐,比起班遠來,不差一萬,也得差上八千。」
  英俊少年訝異的道:「徒兒和班遠不差一萬,也差上八千?」
  那老者嘿嘿笑道:「傻小子,一萬天,不就是三十年?」
  英俊少年聳聳肩,扮了個鬼臉,笑道:「名師出高徒,徒兒鬥不過班遠,那是你老人家的事了。」
  那老者叱道:「好小子,你自己偷懶貪玩,從不好好用功,還敢編排師傅?」
  岳小龍等人瞧他們師徒鬥嘴,不覺暗暗好笑,敢情他們師徒平日說笑慣了!
  只見那老者忽然回過頭來,說道:「老朽師徒還另有事去,班遠雖被老朽驚走,只怕未必死心,長江兩岸都有他們的眼線,此地不宜多留,你們只要趕到松江,就會有人接應了。」
  說完,大袖一揮,身形破空飛起。
  那英俊少年一雙目光落到何嘉嘉身上,癡癡的望了她一眼,才含笑拱撣,身形一弓一彈,去如流矢,緊隨那老人身後,急追而去。
  何嘉嘉低聲問道:「大師姐,你看這師徒兩人,是何來歷。」
  姬真真沉吟道:「看不出來,但此人能硬接班遠一記紫煞掌,在武林中人已可說是寥寥可數的人物了。」
  何嘉嘉眼波掃了岳小龍兩人一眼,又道:「那麼我們如何走法呢?」
  她這意思,自然是把兩人也拉在一起。
  姬真真道,「自然往松江去了,我想那班遠說不定真會回頭趕來,咱們最好想法子改裝一下……」話聲微頓,面色嚴肅,望著岳小龍,冷冷問道:「你們身邊,有沒有面具?」
  岳小龍道,「在下兄妹,從不使用面具。」
  姬真真冷笑道:「從不使用面具的人,今天也得使用,不加上一付面具,隱去本來面目,只怕沒趕到松江,半路裡就被人截住了呢!」
  探手入懷,摸出一付人皮面具,遞了過來,一面回頭道:「嘉嘉,你也取出一付給她。」
  岳小龍聽她這麼說法,只好伸手接過,但他從沒使用過人皮面具,對這張薄如蟬翼,握在手裡又軟又小的面具,不知如何用法?
  姬真真冷峻的臉上,忽然綻出一絲微笑,款步走近岳小龍身側,說道,「拿過來,我給你戴。」
  伸手取過人皮面具,替岳小龍戴好,然後雙掌在他臉上輕輕勻貼了一回。這時何嘉嘉也替凌杏仙戴好了面具,接著兩人又各自取了一付面具,戴到臉上。
  姬真真隨手挽起長髮,梳了個頭,一面摸出一個粉盒,輕輕撲到發上,變成一個雞皮鶴髮的老太婆。
  何嘉嘉扮的卻是一個面有菜色的小姑娘,剎那之間,兩個年齡相仿的師姐妹,變成了老祖母和小孫女。岳小龍改扮的是一個四旬左右。眼角間堆滿了皺紋的中年人,凌杏仙也成了中年婦人。
  何嘉嘉從懷中摸出一面精巧鏡子,遞了過來,笑道:「你們看看,像是不像?」
  凌杏仙一手接了過去,照照鏡子,仰臉笑道:「大哥,看來我們年紀差不多呢!」
  姬真真冷聲道:「記著,你們是一對夫婦,到松江探親去的,快把寶劍藏好,別叫人家看出破綻來。」
  岳小龍給他說的臉上發熱,凌杏仙更是羞不可仰,差幸戴了面具,旁人看不出來。
  姬真真話聲一落,回頭道:「嘉嘉,我們快先走一步才好。」接著又朝兩人道:「我們在松江大街上見。」
  說完,兩條人影,連袂飛上岸去。
  岳小龍道:「杏仙,我們也該走了。」
  凌杏仙忽然緩緩偎入岳小龍的懷中,仰臉道:「龍哥哥,我們到了松江,就不要再和她們在一起走,好麼?」
  岳小龍皺皺眉頭,說道:「我們雖然逃出銅沙島,但前途茫茫,我也不知該到那裡去才好?」
  凌杏仙道:「我們要救姑媽,我看只有去找黑氅老前輩了。」
  岳小龍點點頭道:「我也這麼想,但如何找得到他呢?」
  凌杏仙眨眨眼睛道:「我們也只有再回到魯山去,先找豆腐老丁。」
  岳小龍道:「那也只好如此了。」
  兩人把寶劍貼身藏好,然後雙雙躍上岸去,辨認了一下方向,就往西行去。一會工夫,天色業已大亮,田野間開始有農夫工作,岳小龍問明了去松江的路徑,匆匆趕路。中午時分,趕到南翔,兩人在一家麵館中打尖,要了一籠饅頭和兩碗湯麵。等到吃完,岳小龍探手入懷,正待取出一綻碎銀,忽然發覺自己懷中,多了一個紙團,急忙取出,打開一瞧,只見紙條上歪歪倒倒的寫了一行字,那是:
  「欲救爾母,必先找到伏魔法藏,」字體潦草,下面也沒有具名。
  岳小龍看的方自一呆,暗想:「這字條是誰放在自己懷中呢?看這口氣,莫非是樂老人家……」
  凌杏仙看他從懷中摸出一個紙團,只是看個不停,只當又是何嘉嘉約他在什麼地方見面,心中一氣,不覺哼道:「又是她們約你在什麼地方相見,哼,有話當面不說,就是這麼鬼鬼崇崇的,分明就是礙著我嘛。」
  岳小龍知她又誤會了,微微一笑道:「杏仙,你先看看,這是誰寫的?」
  凌杏仙賭氣道:「我才不要看呢,她如果要讓我看,還會偷偷的塞在你懷裡?」
  岳小龍道:「你就看了再說好不好?」
  凌杏仙接過紙條,看了一眼,不禁臉頰發赦,抬目問道。「這是什麼人寫的呢?」
  岳小龍道:「我想大概是樂老人家了。」
  凌杏仙道:「就是照他說法,我們又到那裡去找那東西呢?」
  岳小龍低聲道:「看來這伏魔法藏,關連極大,我們只有見到了黑氅老前輩,再作道理。」
  正說之間,瞥見從店門外走進一個身穿黑色長衫的漢子,剛一坐下,就轉臉朝自己兩入不住的打量。
  岳小龍摸出一錠碎銀,低聲道:「我們該走了。」
  凌杏仙跟著站起,回過店賬,堪堪走出市鎮,突聽身後有人沉聲喝道:「兩位請等一等。」
  岳小龍回過頭去,這沉喝之人,正是麵館中那個黑衣漢子,不覺停步問道:「兄台可是和在下夫婦說話麼?」
  凌杏仙聽他說出「在下夫婦」四字,只覺一陣羞澀,幾乎不敢看他,但心頭卻感到甜甜的喜悅!
  那黑衣漢子冷嘿道:「不和你們說話,這裡還有第四個人?」
  岳小龍微微一怔,望著他問道:「在下和兄台素未謀面,不知喚住在下,有什麼事?」
  黑衣漢子道:「兩位從那裡來的?」
  岳小龍道:「寶山。」
  黑衣漢子冷笑一聲道:「往那裡去?」
  凌杏仙聽的有氣,忍耐不住搶著說道,「我們到那裡去,你也管得著?」
  她這一開口,頓覺露出少女的嬌脆聲音來。
  黑衣漢子打量了凌杏仙一眼,突然向前跨上一步,沉嘿道:「聽你口音,不像是個四十幾歲的人吧!」
  右手一探,朝凌杏仙肩頭抓來。
  岳小龍橫跨一步,擋在凌杏仙身前,冷冷喝道:「光天化日之下,朋友膽敢這般無禮?」
  黑衣漢子一抓落空,突然化抓來拍,斜向岳小龍肋下拍來,中途變招,出勢迅快!
  岳小龍瞧的勃然大怒,左手一翻,三個指頭,輕輕朝前一撮,扣住那黑衣漢子右腕,他這一下,使的是和奕仙樂天民下棋時學來的擒拿手法,連他自己都不知如何一來,就正好扣住對方脈腕。
  黑衣漢子用力一掙,但覺被扣右腕、隱隱麻木,一點氣力也使不出來,心頭大驚,左手握拳,一記「黑虎偷心」猛向岳小龍窩搗來。
  岳小龍那容他出手,三指一緊,扣住他右腕,突然往下一頓,接著又往下摔去!
  要知那奕仙樂天民的一付棋子,乃是寒鐵所鑄,每顆棋子,又冷又重,岳小龍一連和他下了幾天三個指頭上,每一步棋,無形中都要全身貫注力道。指上勁力,早已熟練,這一拉一摔,無意之間,就用上真力,那黑衣漢子如何經受得起,一個身子當場被摔出七八步遠,一屁股坐在地上。
  黑衣漢子這一跤摔出的不輕,半晌工夫,才從地上站起,望了兩人一眼,口中冷冷一笑,轉身疾奔而去。
  凌杏仙眼看龍哥哥輕而易舉的把黑衣漢子摔了出去,不覺回眸一笑,喜孜孜的道:「龍哥哥,這一記手法,就是跟樂老人家學來的?當真叫人防不勝防,方才連我也沒看清楚,你就把他摔出去了,再有人來,讓我試試好麼?」
  岳小龍笑道:「好吧!看來這一路上,準有你試的。」
  兩人腳下加緊,一路朝松江奔去。
  說起松江,倒是一個大大有名的地方,松江的名勝,有九峰三卯,和李大白醉過酒的醉白池,但一般人提起松江,不一定會是認識這些名勝古跡,但卻沒有人不知道松江的四鰓鱸魚。
  說也奇怪,鱸魚,天下皆有;但只有松江秀野橋下出產的鱸魚,才是四個鮮紅魚鰓,不說旁的地方,就是同一條江流中,在其他橋下捕得的妒魚,硬是只有兩個魚鰓。
  天下造物之奇,莫過於此,寫到這裡,正當秋風送爽的季節,不禁使人起青菜鱸魚之思,也使人懷念江南不止!
  閒言表過,卻說岳小龍、凌杏仙兩人,趕到松江,已快是黃昏時分,松江原是府治所在,城市街道寬闊,商肆林立,這時正當華燈初上,到處一片燈火,行人往來,顯得甚是熱鬧。
  兩人正行之間,忽見人叢中走出一個少女,一把抓住岳小龍的手,嬌聲叫道:「啊,張大哥,張大嫂,你們也到城裡來了,我奶奶就在那裡,快來嘛!」
  那少女垂著兩條黑油油的長瓣,說起話來又甜又嗲,正是何嘉嘉改扮的,她一手拉著岳小龍,往路邊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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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0 09:25:01 |只看該作者
第16章 陰風透骨
  凌杏仙看她一手拉著龍哥哥不放,心中老大的不高興,默默跟在岳小龍身後走去。
  原來姬真真假扮的老太婆,顫巍巍的站在一家布店門口,看到兩人,堆笑道:「會在這裡遇上張相公伉儷,真是難得,兩位大概還未落店,那就請到老婆子住的店裡去坐一會。」
  她生性冷漠,雖在堆笑說話,但口氣依然那麼冷漠。話聲一落,一面低聲說道:「你們怎麼給人家綴上了?」
  岳小龍聽的不禁一怔,暗想:「看來自己江湖經驗,真是不夠,連身後被人綴上了,還一無所覺。」
  只聽姬真真冷冷的道:「嘉嘉,去把那兩個點子廢了。」
  何嘉嘉點點頭,身形一閃,立時隱去不見。
  姬真真低聲道:「兩位莫要回頭去看,快隨我來。」
  說完,當先朝前走去。
  岳小龍、凌杏仙只好跟在她身後走去。
  剛走到一條橫街上,何嘉嘉已經趕了上來,說道:「奶奶,我扶著你走嘛!」
  姬真真低聲問道:「收拾了麼?」
  何嘉嘉點頭道:「自然收拾了,我要他們回頭去,大概走不出七七四十九步。」
  岳小龍心中暗道:「她們不知是那一派門下的人,出手都有這麼毒辣。」
  說話之間,已然折入橫街,朝一家叫華亭老店的客棧,走了進去。穿過前院,後院七間兩廂,自成院落。
  姬真真、何嘉嘉住的是東廂,一排三間,除了中間是一間小廳,兩邊各有一個寬大害間。
  姬真真、何嘉嘉住的敢情左首一間,她們領著兩入進入房中。
  姬真真心思繽密,她跨進房,一聲不響,先在四周仔細的察看了一陣,才冷冷說道:「兩位請坐。」
  凌杏仙既討厭姬真真一付冷漠臉孔,又看不慣何嘉嘉那股輕佻模樣,這一路始終沒有作聲。
  岳小龍問道:「兩位姑娘,大概也才到不久吧?」
  何嘉嘉嫣然一笑,接口道:「誰說的,我們未牌時候就來了,你瞧,連兩位的房間,都訂好了。等了半天,還不見你們趕來,大師姐怕你們在路上出事了呢!」
  岳小龍不願把在南翔遇上了黑衣漢子之事說出,只是淡淡一笑道:「沒有什麼,只是大白天裡,路上都有行人,不便奔行的太快,倒教兩位姑娘久候了。」
  姬真真冷笑道:「背後強敵追蹤,兩位居然顧慮行人,不顧自己!」
  岳小龍被他說的臉上一紅,想想也是有理。
  姬真真目注岳小龍,口氣稍緩,問道,「目前兩位有何打算?」
  岳小龍道:「在下兄妹,急於趕返……」
  姬真真突然纖手一揚,不讓他再往下說,口中冷笑一聲,反臂揚腕,三縷細若髮絲的銀芒,疾向窗外射去!
  這一變化,突如其來,連何嘉嘉也不禁怔得一怔!
  只見姬真真飛針出手,人已倏然站起,雙足一點,閃電般直向後窗飛去。
  岳小龍不知她發現了什麼?但看她人雖冷漠,心思似極細密,如無所見,決不會輕易出手,索性端坐不動。
  姬真真飛撲之勢,快速已極,一掠之下,已到了窗下,左手推開窗門,人已穿窗而出。
  何嘉嘉奇道:「這賊人一定是跟著你們來的了,看來還不止兩個……」
  話聲未落,姬真真已飄身入室。
  何嘉嘉急忙迎著問道:「大師姐,可曾見到什麼人嗎?」
  姬真真冷哼了一聲,道:「這人滑溜得很,方才明明在窗外覷伺,等我追出去,已經遲了一步,沒看到人。」
  何嘉嘉隨手替她關上窗門,說道:「看來銅沙島的人,已經綴上我們了。」
  姬真真沉吟道:「來人身法之快,縱然不是班遠親來,也是身手極高的人,銅沙島羽黨眾多,消息靈通,從此刻起,我們已在人家監視之下,陷入步步凶險之境!」
  話聲方落,忽聽一陣腳步聲,及門而止!
  一名店伙,氈帽低垂,手托茶盤走了進來,替四人面前倒了盅茶,一面陪笑道:「姑娘們可要小的吩咐廚下準備晚餐?還是上街去吃?」
  何嘉嘉道:「要廚下給我們準備好了,揀精緻的做來。」
  店伙連聲應是,匆匆退去。
  何嘉嘉望了大師姐一眼說道:「這店伙行動有些不對,不知大師姐看出來了沒有?」
  姬真真一語不發,伸手拿起茶盅,仔細看盅中茶水。
  岳小龍暗道:「莫非那店伙在水中做了手腳。」
  心念轉動,不覺低頭看去,但見盅水茶水,色呈淡黃,清香撲鼻,絲毫看不出有何異之樣之處?
  何嘉嘉冷哼道:「把迷藥弄到咱們頭上來,那是孔夫子面前賣考經了!」
  岳小龍聽的一怔,問道:「這茶水真的被人下了迷藥?」
  何嘉嘉唁的笑道:「難道還是假的?」
  凌杏仙吃了一驚,朝茶盅看了一陣,道:「我怎的一點也看不出來?」
  何嘉嘉道:「若是讓你們都看的出來,那還下什麼迷藥?」
  岳小龍道:「這麼說來,方纔那店伙已經給人買通了!」
  姬真真嘴角泛起一絲苦笑,說道:「這人根本就是銅沙島爪牙偽裝來的,哼,我倒要看看他們究竟能把咱們怎樣?」
  何嘉嘉從身邊革囊中取出一個白玉小瓶,傾了四粒綠豆大小的衣藥丸,送到姬真真面前。
  姬真真取起一粒,納入口中,何嘉嘉自己也吞了一粒,然後把剩下兩粒,分與岳小龍,凌杏仙兩人,低聲說道,「他們在茶中下了迷藥,難保不在飯菜中也做了手腳,服下此丸,待會只管膽大放心的食用好了。」
  岳小龍、凌杏仙接過藥丸,吞入口中。
  但聽室外響起了一陣腳步聲,一名店伙在房間口伺候著:「四位客官,晚餐送來了。」
  姬真真一聲不作,起身朝外走去,大家相繼走出,只見中間八仙桌上,果然已經擺了六菜一湯,和一桶飯。
  店伙替四人裝好飯,才躬身退去。
  姬真真也不客氣,當先在一把椅子上坐下,舉起筷子,每樣萊都嘗了些少許,然後又取起湯匙,冷冷說道,「手腳做在湯裡,此種迷藥,性道雖烈,發作較為緩慢……」
  底下的話,忽然住口。
  岳小龍看的暗暗驚奇,忖道:「她年紀不大,江湖經驗,卻是極為老道,喝了一口湯,居然連迷藥的性道,和發作緩慢,都分辨出來了,看來自己真是不如人家遠甚!」
  何嘉嘉接口道:「他們用這種發作緩慢的迷藥,那就是說希望拖長些時間,大概他們主腦人物,還未趕到。」
  姬真真冷聲道:「這還用說?」目光一抬,望了岳小龍兩人一眼,冷冷道:「還不快坐下來吃飯?」
  岳小龍知道她對什麼人都是這付冷冰冰的面孔,也就不再介意,大家一起落坐,端起飯碗,各自吃了起來。
  姬真真又道:「咱們已經知道湯裡下了迷藥,這碗湯,就非把它吃完不可。」
  大家已預先服過解藥,當然不在乎迷藥,吃好飯,各自舀了碗湯喝下。
  姬真真起身道:「兩位還是到我們房中稍坐,等會強敵上門,也不至於照顧不到。」
  說完,返身朝室內走去。
  岳小龍看她為人機智,但這等口氣,分明瞧不起自己兩人,心中大是不快,暗道:「此女生性這般冷傲,實難相處,過了今晚,真該和她們早些分手。」
  何嘉嘉低聲道:「咱們已替賢兄妹留了右邊一個房間,但大師姐說的沒錯,咱們人手不宜分散,還是大家在一起的好。」
  岳小龍聽她說的婉轉,一時倒不好再說,點點頭,跟著她走進房去。
  大家堪堪坐下,只見先前那個壓低著氈帽的夥計手中提著開水壺,跟了進來,陪笑道:「小的替姑娘們換壺熱茶。」
  姬真真道:「不用了,還是涼一些的好。」
  說著取起上茶盅,上口喝乾。
  何嘉嘉也接口道:「是啊,我們就是嫌菜太熱了,才涼著的,換了熱茶,又得涼上半天。」
  也自取過茶盅,喝了一口。吃過飯,誰都要喝口茶,岳小龍知道她們故意如此也,端著茶盅,啜了一口。
  那夥計原是為了剛才替四人倒的茶。放在几上,大家都沒動過,怕她們瞧出破綻,才進來探探口風。如今眼看大家絲毫沒有動疑,不禁臉有喜色,連連應是,提著水壺回出身去。
  姬真真冷哼一「聲,說道:「再過一盞茶時光。索性該發作了,大家就在原地躺下,沒有我招呼。就不用出手,免得礙手礙腳。」
  目光轉動,冷冰冰的望了岳小龍,凌杏仙兩人一眼,言中之意,自然是說你兩人武功不高,出手有礙了她的手腳。
  岳小龍心中大是氣憤,暗道:「此女當真自負的很……」
  心中想著,只見何嘉嘉星目流轉,朝自己嫣然一笑。
  盞茶時光,轉瞬即過,姬真真突然嬌軀一歪,側身倒臥下去,何嘉嘉雙目一閉,也跟著躺下。
  岳小龍眼看兩人躺下,急忙朝凌杏仙使了個眼色,身子滾動,躺到地上,左手衣袖,蓋住頭臉,稍稍留了些空隙,以便覷看房中動靜。
  凌杏仙對姬、何兩人原無好感,不願躺到地下去,只是斜側身子,欹椅伏在茶几之上。四人躺下之後,房中靜的墮針可聞,只有桌上點燃的燭光,微微跳動。
  這樣足足過了一刻工夫,依然絲毫不見動靜,岳小龍等的不耐,不覺吁了口氣,身子輕微的動了一下。
  只聽姬真真以傳音入密說道:「別動,你難道一點也不知道室外已經有人窺伺麼?」
  岳小龍驀然一驚,心中暗暗叫了聲慚愧,忖道:「此女耳目當真靈異,室外有人窺伺,自己居然會一無所覺!
  又過了頓飯時光,仍不見有人進來,連何嘉嘉也已有些忍耐不住。
  凌杏仙靠在椅上,倒是絲毫沒動,那是因為她對姬真真;何嘉嘉心中有著老大的疙瘩,自顧自閉目假睡。
  突然室中吹進一陣極輕微的風聲,燭光跟著起了輕微的搖曳。
  岳小龍藉著衣袖掩蔽,雙目微啟,根本就沒有閉過,但在燭光微微一暗之際,只見房中已然多了一個身材矮小,身穿一襲黑色長衫的人!
  那人正好面向燭光,雙目炯炯,朝室中打量。
  岳小龍心頭暗暗吃驚,忖道:「此人身法如此快法,武功自然也是極高了。」
  思忖之間,突聽那黑衣人喉頭發出一陣嘿嘿輕笑,道:「你們戴上幾張人皮面具,如何瞞得過老夫?」
  隨著話聲,直向姬真真走來!
  原來姬真真早已想好了應敵之策,這間房中,前後共有兩扇窗戶和一個房門,她算定敵人不是從後窗進入,就是從房門而來,決不可能從前窗越入。
  (因為前窗面對院子,如果破窗而入,必然驚動其他旅客,實無必要。)
  因此姬真真早已計算好房中部位,自己和何嘉嘉躺臥的地方,不論敵人從後窗穿窗飛入,還是從房門進來,都和她們相距不遠。在她眼中,岳小龍、凌杏仙強煞也只不過是華山派的門人弟子,能為有限,因此要他們兩人坐到前面窗下。
  這一安排,就是說有敵人來了,自有她師姐妹應付,用不著兩人出手,也莫礙了她們的手腳。
  此刻眼看那黑衣人舉步走來,雙方相距,還有三尺光景,姬真真突然一個翻身,口中一聲冷叱,雙手齊揚,屈指連彈,兩縷白煙,直向黑衣人當面飛灑過去。
  這一下猝起發難,黑衣人也不禁大吃一驚!但他終究是久經大敵之人,一眼瞧出姬真真彈出來的白煙,竟是魔教中極厲害的迷香,大袖一揮,身形業已橫移出去數尺之多!
  他這一揮袖,聽不到絲毫風聲,但一股無形潛力,疾捲而起,把姬真真彈去的兩縷白煙悉數震散,隨風消失。
  姬真真彈出白煙,人也一躍而起,嗆的一聲,一道寒光,勢如匹練,直向黑衣人當胸刺去。
  黑衣人冷嘿一聲,舉手一掌,迎著她劍鋒橫裡劈出!
  岳小龍瞧的一怔,暗道:「他居然敢以肉掌,硬攖鋒尖,若非他掌上有特殊功夫,豈敢如此?」
  心念方動,但聽「鏘」的一聲,姬真真刺出的長劍,已被黑衣人手掌拍個正著!
  這一劍宛如斫在鐵石之上,姬真真只覺手臂驟然一麻,身不由己的向後退了一步。就在他們劍掌交接之際,何嘉嘉突然飛躍而起,長劍一挺,直向黑衣人背後右腰刺來。
  黑衣人連頭也不回,左手反臂擊去,一股強厲絕倫的力道、反撞過去。
  何嘉嘉那敢和他硬接,身形一閃,避了開去。
  黑衣人大袖反捲,湧出來的強猛力道,斜掃出去,但聽一聲嘩拉拉巨響,一張木椅連同茶几,被他袖角掃中一下,擊成粉碎,木屑紛飛!
  何嘉嘉瞧的大吃一驚,暗道:「這人掌力,果然非同小可,自己幸而未曾逞強好勝了,硬接他這一擊。」
  這原是一瞬間的事,姬真真被他一掌拍開長劍,不禁呆的一呆,冷哼道:「鐵沙掌,那也沒有什麼了不起!」
  突然欺身而上,長劍揮動,接連刺出,但見寒光飛旋,剎那間,幻起一片劍影,攻了過去。何嘉嘉同時嬌叱一聲,身形逼進,振腕發劍,前後夾擊而至!
  兩人攻出的劍勢,愈來愈見凌厲,但黑衣人以一雙肉掌應敵,身不離三尺方圓,兩柄長劍在是急如驟雨,前後夾攻,卻連對方的衣角也無法刺到。
  岳小龍此刻雖已從地上站起,但因姬真真曾說過沒有她招呼,不用出手之言,是以只是靜站一側。眼看兩女聯手,一連攻出了一二十招,不但未能刺中對方,而且竟未把黑衣人迫退一步!
  就是自己靜心旁觀,也未能找出黑衣人一絲破綻,心中暗暗感到心凜,忖道:「這兩女的身手,江湖上已屬罕見,但這黑衣人一身武功,卻又高出她們甚多……」
  突聽一聲沉嘿,傳入耳際,驚呼、悶呼,跟著響起!
  黑衣人左手衣袖捲住何嘉嘉長劍,一抖之勢,連人震退數步之多。右手一掌,拍中姬真真左肩。
  姬真真悶哼一聲,腳下踉蹌後退,顯然傷的不輕!人影乍分,黑衣人冷冷一笑,突然跨前一步,一指朝姬真真穴道點去!
  岳小龍瞧的大驚,他雖然震懾對方武功,但也不能眼看著姬真真遭人毒手,口中大喝一聲,身形急閃,一下攔在姬真真面前。反手掣劍,劍尖已然指向黑衣人手腕!
  岳家十三快劍,號稱天下無雙,他情急之下,這一劍當真快如星火!
  黑衣人似是沒想到岳小龍閃身發劍,會有如此神速,心頭微微一驚,被迫的後退半步,雙目神光暴射,冷嘿道:「小子,你是找死!」
  喝聲中,舉手一掌,朝前拍出,一股暗勁,隨掌而出,直向岳小龍撞了過來。
  岳小龍自知武功不如他遠甚,那敢硬接?身形一偏,長劍疾翻,從側攻去!
  他自幼練劍,家傳劍法,既是以快速見長,自然是主攻不主守,一劍出手,後面的劍招,就綿延不絕,連續攻出,寒芒飛灑,快同閃電!
  岳家快劍,昔年在江湖上揚鹹一時,自有它的獨到之處,黑衣人縱然功力深厚,一時之間,卻也被他逼的連退了三步,厲笑一聲,道:「岳家閃電劍法!」
  右手一探,疾向劍影中撈去,一把奪下岳小龍長劍,左手一掌,直拍過來,一股陰寒掌風,疾湧而出!
  岳小龍但覺掌心一震,自己長劍,已到了對方手中,心頭不禁大驚,再待後退,已是不及!他終究自幼練武,反應靈敏,長劍脫手,右手迅疾一按腰際,但聽嗆然龍吟,青光乍現,快若掣電,繞身飛起!一片森森寒芒,向四外灑出!
  原來他被黑衣人奪去的,乃是華山派的長劍,他家傳盤龍劍,卻扣在腰間。這時使出來的,正是黑氅人傳給他的一招「青霓繞日」!
  凌杏仙原先坐在椅上,岳小龍閃身掠出之際,她也已站了起來,手中早已暗暗準備好回風蝶。此時眼看龍哥哥長劍被人奪去,心頭一急,左手一揚,回風蝶鼓動,打了半個觚形圓圈,悄無聲息的從黑衣人身後,叮上右肩,又疾快的朝凌杏仙手中飛去。
  這一段話,說來較慢,其實黑衣人奪劍出掌,岳小龍回手發劍,和凌杏仙打出回風蝶,縱有先後,也不過眨眼間的事。
  黑衣人一掌拍出,正好碰上岳小龍的劍勢,寒芒飛灑,一下削了他一根食指,鮮血迸流。同時但覺右肩一麻,整條右臂,立時垂了下去,奪來的長劍,噹的一聲,墮落地上!
  這一下,更是大出黑衣人意外,駭然而退,身形一晃,走的無影無蹤。
  岳小龍劍招出手,陡覺一陣寒氣,透體而過,不自禁的打了一個寒蝶,緩緩收劍入鞘。
  凌杏仙初試回風蝶,剛把飛回去的暗器接到手中,就看到黑衣人右手下垂,脫劍退去,心頭不覺大喜,脫口叫道:「龍哥哥,那老賊被我毒針打中了……」
  話聲方落,瞥見岳小龍站在當地,臉色蒼白,身子搖搖欲倒,心頭大吃一驚,急急問道:「龍哥哥,你怎麼了?」
  急步奔了過去,伸手把他扶住。
  岳小龍身子起了一陣顫抖,咬緊牙關,顫聲道,「冷……好冷……」
  凌杏仙抓住他的手腕,但覺龍哥哥雙手冰冷,身子不住的顫抖,不由急的流出淚來,問道:「龍哥哥,你受傷了麼?」
  姬真真雙目緊閉,盤膝坐在地上,何嘉嘉一手按在她後心,正在助她運功調傷,此時忽然睜開眼來,氣息微弱,接口說道:「你大哥中了陰陽手馬飛虹的陰風透骨掌,嘉嘉,快給她服一粒咱們的保心丹。」
  何嘉嘉答應一聲,收回手掌,迅快從革囊中取出一個玉瓶,傾了一粒紅色藥丸,用兩個纖纖指頭送到岳小龍口邊,柔聲道:「紀少俠,快張開嘴來。」
  岳小龍牙齒打戰,勉強張開口來,何嘉嘉疾快把藥丸投入,說道:「不用吞嚥,它自會隨津化開的。」
  凌杏仙這時對她親手喂龍哥哥吃藥,已經絲毫不介意了,含淚問道:「我大哥中了陰風透骨掌,不要緊吧?」
  姬真真冷冷的道:「服下保心丹,只能保住他心臟,在十二個時辰之內,不為寒氣侵襲……」
  她敢情傷的甚是沉重,說了幾句話,就胸頭起伏,喘息不止,又緩緩閉上了眼皮。
  凌杏仙道:「這怎麼辦呢?」
  何嘉嘉雙目緊蹩,說道:「紀少俠中了陰風透骨掌,普天之下,只有陰陽……」
  突聽姬真真急急的喘了兩口氣,叫道:「嘉嘉!」
  何嘉嘉倏地住口。
  凌杏仙聽何嘉嘉正要說出陰風透骨掌的解救辦法,就被姬真真叫住,還當她有話說。那知過了半晌,姬真真沒有說話,何嘉嘉也沒再往下說,正待開口詢問!
  只見姬真真一手掩著胸日,長長吁了口氣,道:「嘉嘉,此地不宜……久留,咱們……快走才……好……」
  兩句話,說來甚是吃力,顯然難以支撐!
  何嘉嘉吃驚道:「大師姐,你和紀少俠都傷的很重……」
  姬真真搖搖頭,道:「不行,馬飛虹……這一退走……必有比他更強的……高手趕來,咱們……不能落在……快再餵我一粒……」
  張嘴吐出一口鮮血。
  何嘉嘉慌了手腳,急忙取出一顆藥丸,塞入大師姐口中。
  姬真真閉了閉目,又道:「快抱起我,再遲來不及了。」
  何嘉嘉茫然失措,問道:「我們要到那裡去呢?」
  姬真真服了一顆藥丸,精神略好,說道:「離開此地再說。」
  何嘉嘉望望凌杏仙,道:「紀家妹子,你抱起令兄,咱們走。」
  凌杏仙只覺龍哥哥手腳冰冷,人已昏迷過去,心頭又急又怕,早已沒了主張,含著淚水,點了點頭。
  何嘉嘉揮手一掌,熄了燈火,一手抄起姬真真身子,輕輕推開後窗,說道:「紀家妹子,跟我來。」
  縱身穿窗而出。凌杏仙抱起岳小龍,跟蹤躍出窗外。
  何嘉嘉低聲道:「關上窗門。」
  凌杏仙依言推上了窗門,穿出小巷,是一條僻靜的小街,這時黝黑得不見一個人影,兩人腳下加快,越過小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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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0 09:25:22 |只看該作者
  姬真真低聲道:「嘉嘉,到了前面轉彎處,立即隱入暗販。」
  何嘉嘉聽的一怔,問道:「有人跟蹤咱們麼?」
  姬真真冷聲道:「可能如此。」
  說話之間,已經奔到轉彎之處!
  何嘉嘉低喝一聲:「紀家妹子,快隱到暗處來。」
  凌杏仙跟蹤掠到,隱住身形,何嘉嘉已經放下姬真真,貼壁而立。
  不多工夫,果見一個黑衣漢子匆匆從對街奔來,行近轉彎角上,腳下忽然一緩,目光朝左右一陣打量,正待舉步!
  何嘉嘉轉身如魅影,一下閃到那人面前,嬌笑道:「朋友可是在找我們麼?」
  纖手彈處,一蓬灰色煙霧,已然迎面灑出!
  那人口中堪堪驚啊一聲,突然往後倒下。
  何嘉嘉冷笑一聲,一指點了他死穴,從身邊取起一包粉末,撒在他胸口之上,迅速轉身,抱起姬真真,朝前走去。
  凌杏仙道:「可能他還有同黨。」
  何嘉嘉回頭笑道:「不要緊,他同黨縱然隨後跟來,也永遠跟不上咱們了。」
  原來她在那人胸口,撒了毒藥,如果有人跟蹤下來,瞧到同伴躺在地上,自然會摸摸他的胸口,這一摸,豈非也中了劇毒?
  奔行之中,只聽姬真真有氣無力說道:「嘉嘉,折向西北。」
  何嘉嘉懷疑的道:「大師姐,咱們要到那裡去?」
  姬真真道:「出城。」
  何嘉嘉道:「這時候出城去?」
  姬真真沒有作聲,何嘉嘉只好抱著她折回西北,不到一刻工夫,便已奔近城牆。
  何嘉嘉四顧無人,回頭問道:「紀家妹子,你抱著人,上得去麼?」
  凌杏仙抬頭望望城牆,道:「我也不知道上得去,上不去?」
  何嘉嘉道:「那麼我先上去,再接應你。」說完,站停身子,緩緩吸了口氣,雙足一頓,身形凌空撲起,躍上城垣,舉目朝四外略一打量,招手道:「紀家妹子,你可以上來了。」
  凌杏仙自幼由姑媽扶養長大,岳家的「閃電劍掌」,和「青雲縱」輕功,都是家傳絕技,岳夫人把她視如己出,自然也傾囊傳授。
  只是凌杏仙從沒施展的機會,不知自己輕功,究竟如何?何況這時手上又抱著個人,心中實在沒有把握。
  此刻聽到何嘉嘉的喊聲,立時提吸真氣,腳尖點動,盡力朝上縱去。她這一下幾乎用出了全身力道,身如離弦之箭,筆直上拔,一下就超過城垣,還有六七尺高,身形懸空一轉,飄然落到城頭之上,這懸空一轉,正是「青雲縱」和其他門派輕功,不同之處。
  何嘉嘉原先只當她手上抱著一個人,可能無法躍登城牆,還準備出手接應。此時看她毫不費力的飄然飛落,輕功似是還在自己之上,心頭暗暗一楞,付這:「華山派那來這等精妙的輕身工夫?」口中輕笑一聲,道:「紀家妹子好俊的身法!」
  凌杏仙臉上一紅,道:「何姐姐休得取笑,我從沒試過,連自己也不知道如何躍上來的?」
  兩人相繼飛落城外,何嘉嘉忍不住道:「大師姐,現在該往那裡去了?」
  姬真真閉著眼睛,說道:「西北。」
  岳小龍似已陷入昏迷狀態之中,在這段時間,始終雙目緊閉,沒有睜動過一下,凌杏仙心頭惶急,說道:「我大哥傷勢很重……」
  姬真真冷聲道:「服下保心丹,在十二個時辰之內,足可保住他心臟,不為寒氣侵襲,現在先得找個地方歇腳,你急有什麼用?」
  凌杏仙蹩著一肚子氣,卻又不好發作,眼中擒著淚水,沒有作聲。
  何嘉嘉忙道:「紀家妹子,咱們快走吧!」
  兩人展開腳程、一路疾行,約摸過了大半個時辰,少說也已奔出二十多里,地勢漸僻。抬目瞧去,夜色之中,但見山嶺起伏,峰巒隱隱!
  姬真真突然睜開眼來,說道:「朝西去,那邊山腳有一條小徑……」
  何嘉嘉奇道:「大師姐來過?」
  姬真真沒有理她,續道:「那條山徑,是通往山上去的,但咱們卻須繼續朝西去,穿過一片杉樹林,就是後山,那裡有一座廢宅,地勢極為隱秘,可供咱們歇腳。」
  她傷勢原極沉重,只是憑杖藥力,此刻話說多了,又是一陣氣喘,緩緩閉上眼皮。
  何嘉嘉、凌杏仙各自抱著一個人,走約半里來遠,山徑開始往上,兩人捨了小路,穿林而入。
  這片杉木林雖不十分濃密,但時在黑夜,林中光線黯黑,兩人手上又抱著有人,縱有一身武功,行來也甚是吃力。
  足足走了頓飯工夫,才繞到後山,穿出樹林。這後山一帶,因是山的陰面,更顯得陰暗荒僻,山麓間乳石嶙峋,草長及人,離山腳不遠,一道大河,滔滔向東!
  兩人走的又疲又累,一身大汗,正在駐足之際!
  凌杏仙忽然的驚喜啊了一聲,叫道:「何姐姐,快看,那邊樹林裡有燈光呢!」
  何嘉嘉還沒開口,姬真真睜開眼來,問道:「燈光?在那裡?」
  凌杏仙朝山坳問一指,說道:「就在那邊山坳裡。」
  姬真真道:「這就奇了,這座莊院,荒廢旦久,怎會有人居住……」
  何嘉嘉疑道:「大師姐,我們要不要去?」
  姬真真道:「這裡適合咱們療傷,怎麼不去?」
  凌杏仙皺皺眉道:「這裡地勢如此荒僻,如若那座廢宅中住著歹人,咱們已有兩個人身負了重傷,只怕不妥……」
  姬真真沒待她道完,冷哼道:「有什麼不妥?雲中二嬌怕過誰來?」
  凌杏仙知她生性好強,只好隱忍不說。
  姬真真又道:「從這裡去,須先尋到河邊,那裡有一條石板路,直通宅前。」
  何嘉嘉依言尋到江邊,果見一條石板路,直通山坳,當下就尋著石板,腳下加緊,朝山坳行去。這座莊院,背山面江,坐落在山坳間,四週一片密林,古老而陰森!石砌圍牆,高如城堡。
  何嘉嘉走近宅前,只見兩扇黑漆大門經風雨削落,已呈灰白,門上兩隻銅環,也只剩了一隻。
  姬真真道:「嘉嘉,把我放下,上樹看看,燈光從那一座樓上射出來的?」
  何嘉嘉答應一聲,把大師姐放在地上,縱身躍上臨近一棵大樹,凝目瞧去!這座廢宅,佔地甚廣,似是有錢人家的別業,如今雖已頹把,但仍可分辨當年亭榭樓台的殘址。
  到處都是瓦礫亂石,古木荒草,偌大一片庭院,已只餘下了東西兩座小樓。那一點微弱的點光,就是從臨近園門的一棟小樓上透出。
  何嘉嘉躍落地上,說道:「大師姐,園內只有兩座小樓,燈光是從臨近門口的小樓上射出來的。」
  姬真真微微頷首,問道:「現在什麼時光了?」
  何嘉嘉仰首看看星辰,說道:「快三更天了。」
  姬真真略作沉吟,道:「那是看宅的人,你去打門。」
  何嘉嘉知道大師姐的脾氣,說出話來,不喜人家多問,依言走近大門,舉手叩了幾下銅環。
  荒山深夜,萬籟俱寂,這幾下叩門之聲,聽來份外響亮。
  那知等了半晌,依然不見有入答應,何嘉嘉又叩了幾下,然後提高聲音叫道:「裡面有人麼?」
  這幾下,手下加重,聲音自然更響。
  又過了一陣,才聽有人應道:「來了、來了,是什麼人?嗜,天還沒亮呢!」
  接著似有一絲燈影,緩緩移動,又過了好一回,才聽到一陣腳步聲,由遠而近,接著就響起拔啟門閂的聲響。兩扇大門呀然開啟,走出一個滿頭自發,腰背彎曲的青衣老嫗,一手提著風燈,打量了何嘉嘉一眼,還沒開口,就是一陣咳嗆,懷疑的道:「小姑娘,你們……」
  何嘉嘉忙道:「老婆婆,我們有人生了急病……」
  姬真真睜目道:「盧大媽,是你?」
  白髮者摳聽的一奇,望著姬真真,問道:「你認識老婆子?」
  姬真真道:「盧大媽,我是真真。」一手揭下臉上面具,又道:「我傷的很重。」
  盧大媽眼中神光一閃,吃驚道:「啊,啊,姑娘……你怎麼會負傷的,你……不要緊吧,快到裡面休息。」
  何嘉嘉滿腹狐疑,悄聲問道:「大師姐,你認識她?」
  姬真真有氣無力的道:「嘉嘉,進去。」
  何嘉嘉、凌杏仙相繼走進園門,盧大媽順手將園門落了閂,提燈在前引路。
  凌杏仙走在最後,但覺偌大一座花園,到處都是瓦礫亂草,景物荒涼,使人感到無比的陰森!
  盧大媽領著他們穿行荒徑,一會工夫,到了西首一幢小樓前面,匆匆打開樓門,依然在前面領路,直往樓梯上走去。這幢小樓,共有上下兩層,打掃的甚是清潔。樓上一共兩個房間,盧大媽把兩人領到較大的房間之中,風燈一擱,趕緊從衣櫥下格,取出被褥,鋪到床上,一面說道:「小姑娘,你先把真真姑娘放到床上去,老婆子領這位大嫂到隔壁房間去。」
  她因何嘉嘉扮成鄉下小姑娘,凌杏仙是個中年婦人,才以「小姑娘」、「大嫂」相稱。凌杏仙被她叫得臉上發熱,沒有作聲。
  姬真真一陣喘息,叫道:「嘉嘉,快把我放到床上去,快餵我一粒傷藥。」
  她一路全仗藥力支撐,此刻已無法再支持下去。
  何嘉嘉答應一聲,趕緊把她放到床上,從身邊取出一粒藥丸,塞到姬真真口中。
  盧大媽點起一盞油燈,然後手提風燈,回身朝凌杏仙低聲道:「大嫂,快跟我來。」
  凌杏仙跟她到了隔壁房中,盧大媽取出被褥,鋪好床鋪,看看岳小龍,說道:「大嫂快讓尊夫躺下來吧,唉,傷的真是不輕。」
  凌杏仙也無暇向她解釋,放下岳小龍,一面抬頭道:「多謝盧大媽。」
  盧大媽笑道:「不用客氣,大家都是自己人嘛。」一面關心的問道:「尊夫傷勢這般沉重,不知是傷在什麼人手下的?」
  凌杏仙摘下面具,理了理秀髮,含淚道:「我大哥是被陰風透骨掌所傷,那老賊好像叫馬飛虹。」
  盧大媽見她取下面具,不覺怔的一怔,慌忙陪笑道:「啊,啊,姑娘,他是令兄,老婆子真是該死,啊,令兄傷在陰風透骨掌……」
  話聲東落,只見何嘉嘉翩然走了進來,她也已取下面罩,露出一張宜喜宜嗔的臉孔,含笑朝杏仙招手道:「紀家妹子,大師姐說,到了這裡,就沒問題了,你讓紀少俠躺一回,大師姐請你過去。」
  盧大媽瞧瞧何嘉嘉,一面巴結的道:「老婆子燒些開水來。」
  何嘉嘉道:「不用了,盧大媽,你只管去休息好了。」
  盧大媽笑道:「不要緊,一個人上了年紀,一過半夜,就睡不著了,燒壺開水,方便的很。」
  說著,轉身取過風燈,匆匆下樓而去,別看她人已七老八十,一付彎腰曲背的龍鐘模樣,轉身起步,腳下可著實輕快!
  凌杏仙眼看龍哥哥傷勢極重,一直昏迷不醒,急的直是流淚,正想去找何嘉嘉要粒療傷藥丸。
  此刻瞧到何嘉嘉進來,急忙拭拭淚水,迎著說道:「何姐姐,你來的正好,我大哥傷勢這麼厲害,我想問你討一粒傷藥……」
  何嘉嘉沒待她說完,搖手道:「不成,令兄的傷勢,不是療傷藥丸,所能醫治。」
  凌杏仙聽的大感失望,暗想:「療傷藥丸,不能醫治,那要什麼才能醫治?哼,早知如此,還不如在松江城中,找個傷科大夫去治療,真不該跟她們來的。」
  何嘉嘉見她沒有作聲,接著說道:「紀家妹子,你不用擔憂,大師姐請你過去,大概就是為了令兄的事。」
  凌杏仙道:「她有什麼事?」
  何嘉嘉笑道:「你過去,自會知道。」
  凌杏仙望望躺在床上的龍哥哥,心如刀絞,忽然忖道:「姬真真既然看出龍哥哥中的是陰風透骨掌,自然也知道治療之法的了。」
  心念一動,身不由己的隨著何嘉嘉朝那鄰房走去。
  跨進房門,只見姬真真倚床坐在床棍上,方才氣喘得難以支撐的人,此刻除了臉色稍見蒼白,傷勢已然大為好轉!
  凌杏仙心中暗道:「好啊,你們身邊帶著這麼靈效的傷藥,竟然如此吝嗇,不肯給龍哥哥服用,還說什麼龍哥哥的傷勢,不是藥丸所能醫治,不然,這時候龍哥哥也可以清醒過來了。」
  姬真真瞧到兩人走進房來,抬目問道:「紀少俠仍然昏迷不醒麼?」
  她為人原極冷漠,但這句話,卻是流露出相當關切的口氣。
  凌杏仙點點頭,反問道:「姬姑娘有什麼事嗎?」
  姬真真緩緩吁了口氣,說道:「那很好。」
  她答非所問,人家傷勢沉重,昏迷不醒,居然還說很好!
  凌杏仙聽的極為氣憤,冷聲道:「姬姑娘有什麼事就請說吧,我大哥傷勢極重,昏迷不省人事,我沒時間在這裡多耽。」
  姬真真微微一笑,柔聲道:「紀家妹子,令兄服了保心丹,縱然不能使傷勢好轉,但在十二個時辰之內,心臟不致為寒氣侵襲,傷勢自然也不至於再惡化下去,昏迷不醒,你只管放心好了。」
  她平時對人接物,冷若冰霜,這一微笑,當真如冰河解凍,春花乍放,連凌杏仙也看的一呆,暗道:「原來她生的很美!」
  姬真真忽然好似想到了什麼,抬頭道:「嘉嘉,紀少俠昏迷之中,確也需要有人在旁陪著,你去替紀家妹子陪一回吧!」
  何嘉嘉臉上一紅,略有忸怩之色,口中答應一聲,低頭朝門外走去。
  姬真真伸手拍拍床沿,說道:「你坐下來,我有很多話要對你說。」
  凌杏仙不知她要和自己說些什麼,只是依言坐下,問道。「姬姑娘要說的話,很重要麼?」
  姬真真道:「自然很重要!」她口氣微微一頓,接著說道:「這話該從我師傅說起,那是十三年前,我師傅經過潼關附近,忽然遇上七名強敵,那些人因見只有我師傅一個人,而且還懷著七八個月身孕,認為機會難得,居然仗著人多,群起圍攻。這一場激戰,七名強敵,雖全部都死在我師傅手下,但她老人家也動了胎氣,血崩倒地,昏死過去,差幸令尊令堂兩位路過,把師傅救起,生下了小師妹,母女兩人賴以平安,師傅時常跟愚姐妹說起,行走江湖,若是遇上華山門下弟子,都要當作咱們同門一樣,如有危難,務必盡我所能,竭力以赴……」
  凌杏仙心中暗道:「不知她們師傅是誰?」
  只聽姬真真續道:「此次愚姐妹前去銅沙島,臨行之前,師傅曾說,華山派自然也會有門人弟子參加,要愚姐妹俟機協助。」
  凌杏仙聽到這裡,暗暗哦了一聲:「原來如此。」
  姬真真又道:「今晚要是沒有令兄出手,愚姐妹難免落入敵手,令兄為了搶救愚姐妹,反被賊人所乘,真叫愚姐妹愧對師傅。」
  凌杏仙見她忽然好似換了一個人,言詞之間,一片自咎,心中覺得過意不出,說道:「賊人衝著咱們而來,那是咱們共同的敵人,這也怪不得兩位。」
  姬真真輕輕歎息一聲,搖頭道:「這是怪我太以疏忽,當時我看那老賊右手不畏刀劍,只當他練的是外門功夫『鐵砂手』,那知他練的卻是咱們魔教中的『潛陽掌』。照說,我當時就應該猜到他是誰了,如若我在受傷之後,立時出聲警告,令兄也許不至於為他所乘。」
  凌杏仙暗道:「原來她們是魔教中人!」
  姬真真又道:「那陰陽手馬飛虹,我只聽師傅說過,就是固為已有二十年不在江湖上出現,大家都說他已經死了,所以一時之間,我根本想不到是他,直等令兄中他暗算,才使我想到此人。」
  凌杏仙問道:「我大哥中了陰風透骨掌,不知姬姑娘是如何看出來的?」
  姬真真道:「陰風透骨掌,原是咱們魔教的功夫,我怎會看不出來?你道那馬飛虹是誰?」
  凌杏仙搖搖頭道:「我不知道。」
  姬真真道:「他原是我師傅的同門師兄,當年因犯了教規,被師公逐出門牆,他外號陰陽手,右手練的『潛陽掌』,屬於陽罡功夫。不但手掌不畏刀劍,擊中人身,絲毫不見傷痕,但臟腑受震,若不當場殞命,也難以逃出二十個時辰,口吐黑血而死。左手練的是『陰風透骨掌』,只要被他掌風掃中,十二個時辰,寒氣透骨,心臟僵礙,血注凝結而死……」
  凌杏仙但覺心頭一緊,突然流下淚來,咽聲道:「我大哥那是沒有救了。」
  姬真真安慰道:「誰說沒有救了,令兄已經服下我們秘製的保心丹,十二個時辰之內,寒氣不致不會侵蝕心臟,等過了十二個時辰,再給他服下一顆,又可保住十二個時辰。」
  凌杏仙拭淚道:「就依你所說,那也只是保住他的心臟不至被寒氣侵襲嘛!」
  話聲未落,突然似有警覺,臉色一沉,目注門外,喝道:「什麼人?」
  凌杏仙聽的一驚,不覺手按劍柄,倏地站起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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