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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陸戰男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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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東方玉] [同心劍][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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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0 09:26:13 |只看該作者
第17章 金刀解厄

  只聽門外盧大媽的聲音應道:「姑娘,是我老婆子,送開水來了。」隨著話聲,果然提了一壺熱氣騰騰的開水,走將進來,一面陪笑道:「老婆子沒準備茶葉,姑娘們只好委屈些喝白開水了。」
  她目光和姬真真一觸,突然呆的一呆,立時驚喜的道:「姑娘傷勢已經太好了?」
  原來姬真真靠著的身軀,坐了起來,一對鳳眼之中神光湛湛,如挾霜刃,那分明是重傷業已痊癒了。
  姬真真道:「多謝盧大媽關心,我傷勢原不很重,方才服下傷藥,又坐息一會,已經不礙事了。」
  盧大媽道:「阿彌陀佛,這樣我老婆子也放心了。」
  姬真真道:「天快亮了,盧大媽忙了一陣,還是去休息吧!」
  盧大媽把水壺連同幾個茶碗,一起放到桌上,回身退出。
  姬真真聽她走下樓梯,突然一手緊按胸口,一手迅速從枕下取出一個玉瓶,用牙齒咬開瓶塞,倒出一粒白色藥丸,納入口中,雙目一閉,倒在枕上,不住的喘息。
  凌杏仙看的大奇,她傷勢明明業已好轉,何以在瞬息之間,又突然發作起來,急忙問道:「你怎麼了?」
  姬真真一聲不作,只是朝她搖了搖手。
  足足過了一刻工夫,姬真真才吁了口氣,睜開眼來,輕聲道:「我被馬飛虹潛陽掌,震傷內腑,只是仗著藥力,托住了傷勢……」
  凌杏仙道:「你不是說已經好了麼?」
  姬真真道:「潛陽掌不是藥物所能醫療好的,那有這般快法?我們找到這裡,就是為了此地十分隱僻,適合我們療傷之用。只是此刻還不是療傷的時候,因此我每過一個時辰,就得吞服一顆藥丸,支撐著傷勢。」
  凌杏仙奇道:「療傷也有時候?」
  姬真真道:「自然有咯,每個時辰,行血不同,行功的時間,也就各異……」
  她似是不願多說,忽然住口不言。
  凌杏仙道:「那麼我大哥呢:他昏迷不省人事,那裡還能運功?」
  她關心的當然只是龍哥哥一人!
  姬真真雙目注視著樓板,口中輕微的歎息一聲,緩緩抬眼道:「紀少俠等我傷勢好了,才能替他療治,」
  凌杏仙心中暗道:「要等你好了,才能替我大哥療傷,那要等到什麼時候去?」但她這話可並沒說出口來,只是望著姬真真,問道:「姬姑娘,要如何療法,你說出來,我可以替大哥治療麼?」
  姬真真臻首微搖,道:「不成,這是本門的獨門功夫,不但你不成,就是嘉嘉也沒有練過。」她口氣一頓,神色忽然顯得嚴肅,接著說道:「不說令尊對我師門有恩,就以今晚來說,令兄要不是為了搶救愚姐妹兩人,也不至傷在馬飛虹的掌下,愚姐妹縱是女兒家清白之軀,那也顧不得了。」
  這話,言外之意,已是說出女孩兒,要替岳小龍療傷,似有不便之處!但凌杏仙卻沒有聽的出來,心中暗道:「原來她面冷心熱,自己對她姐妹,始終心存介蒂,那是錯怪她們!」想到這裡,不覺一陣感激,低頭道:「姬姐姐治好我大哥的傷,我一生感激不盡。」
  兩人說話之間,天色已經大亮,何嘉嘉從隔壁房中進來。
  姬真真抬頭問道:「你已經辦好了麼?」
  何嘉嘉臉現嬌紅,點點頭道:「辦好了。」
  凌杏仙聽的奇怪,暗想:「何嘉嘉是在隔壁房中,替自己陪著龍哥哥的,她去辦了什麼?」
  只聽姬真真道:「我要嘉嘉以本門特殊推宮過穴手法,替令兄疏通百脈,不至因寒凝結,只要日落時分再施一次,足可使他傷勢延緩惡化,那時我大概也已復原,就好替他療傷了。」
  凌杏仙聽說何嘉嘉在替龍哥哥推宮過穴,心中更是感激,轉身望向何嘉嘉道:「何姐姐,謝謝你嘛。
  何嘉嘉臉上一紅,嫣然笑道:「大家又不是外人,幹麼還要說什麼道謝的話來?」
  凌杏仙瞧她神色,心中暗暗稱奇,忖道:「她怎的無端紅起臉來了?」
  姬真真道:「天色已經大亮,你們都該休息了。」說到這裡,忽然低聲道:「你們白天務必好好睡上一覺,養足精神,好,紀家妹子,你快去睡吧!」
  說完,緩緩閉上眼睛。
  凌杏仙退出姬真真房間,走到隔壁房中,只見龍哥哥躺在床上、依然雙目緊閉,昏迷不醒。伸手一摸,但覺他十個手指,冰冷如鐵,沒有一絲暖氣,再往他胸口一探,總算有些微溫。
  姬真真已經說的十分清楚,「陰風透骨掌」,是她們魔教中的獨門武功,要等她傷勢痊癒了,才能替龍哥哥治療,心急也無用。
  忽然想起姬真真方纔的囑咐,白天務必養足精神,言外之意,好像今晚有什麼事故。她如今對姬真真不但前嫌盡釋,而且已然十分信賴,越想越感覺今晚定然有事,自己已有兩個晚上,不曾好好閉眼,此刻確也覺得是睏倦。當下就和衣在龍哥哥腳後躺下,捲伏著身子,沉沉睡去。
  不知過了多少時候,只聽何嘉嘉的聲音,在身邊低聲喊道:「紀家妹子,快起來,該吃午飯了。」
  凌杏仙急忙揉揉眼睛,翻身坐起。
  何嘉嘉笑吟吟的道:「方纔盧大媽送早餐來,我看你睡的正香,沒有叫醒你,現在已經是吃午餐的時候了。」
  凌杏仙眼看自己和龍哥哥躺在一張床上,縱然外人不知底蘊,也不禁臉上發燒,差幸豆腐老丁替她易了容,旁人無法看的出來,一手掠掠鬢髮。問道,「姬姐姐呢?」
  何嘉嘉道:「大師姐方才服了藥丸,此刻已經睡著了。」
  兩人走出房間,凌杏仙隨手帶上房門,走到姬姐姐房中,果見姬真真閉著雙目,側身而臥,睡的甚熟。
  八仙桌上,早已擺好碗筷,放著四盤蔬菜,一籮白飯。兩人各自裝了碗飯,坐到桌上,吃喝起來。
  但見盧大媽兩手端著一鍋稀飯,輕腳輕手的走了進來,瞧到兩人正在吃飯,立即把稀飯往樓板上一放,一面陪笑道:「真是委屈兩位姑娘,咱們這裡離市鎮又遠,除了老婆子自己種些蔬菜,竹筍是園裡現成的,就沒有好吃的東西,兩位姑娘將就點用吧!」
  何嘉嘉道:「盧大媽也太客氣了,咱們已經打擾了你……」
  盧大媽沒待她說完,連連搖手道:「姑娘千萬別說這些話,這裡原是老主人的產業,老婆子派在這裡看園,伺候姑娘們,原是份內之事。」
  何嘉嘉聽的一怔,問道:「盧大媽,你是……」
  盧大媽接口笑道:「誰說不是?真姑娘小時候,老婆子還抱過她呢!」
  何嘉嘉恍然大悟,暗道:「這座庭院,原來是自己教裡的產業,這就難怪,大師姐會找到這裡來!」
  盧大媽還沒等她開口,低聲說道:「真姑娘傷勢初癒,最容易飢餓,老婆子特地替她熬了一鍋稀飯,她睡著了,那就等她醒過來,再伺候她吃吧!」
  何嘉嘉道:「不用了,你放在這裡就好。」
  盧大媽隨手提起水壺,一面說道:「茶水已經涼了,老婆子去沖一壺熱的來。」
  說完,轉身下樓而去,不多一會,果然又提著一壺熱開水上來。她整天忙忙碌碌,伺候的十分周到,一張滿是皺紋的臉上,總是掛著那份巴結而恭敬的笑容,顯得又慇勤,又親切。
  這一天,總算平靜的過去。
  傍晚時分,何嘉嘉悄悄閃進唐來,朝凌杏仙招招手道:「紀家妹子,這時太陽已快下山了,到了替令兄推宮過穴的時候了,大師姐躺在床上,需要照料,昧頃你去陪她一回吧!」
  凌杏仙點點頭,站起身朝隔壁房中走去,只聽身後呀然聲響,何嘉嘉已經掩上房門。心中雖覺可疑,但想到何嘉嘉替龍哥哥施為的「推宮過穴」,乃是魔教中的獨門手法,自然不願讓人看到,也就不以為意。
  姬真真躺在床上聽到腳步聲,睜開眼來,只朝凌杏仙望了一眼,又緩緩閉上,似是十分疲累。
  凌杏仙但覺她雙目神光無力,臉上更是蒼白的沒有一點血色,似是傷勢突轉惡化,心頭不期大吃一驚,但姬真真只望了一眼,就閉上眼睛,自己也不好去驚動她,當下就在八仙桌的一把椅子坐了下來。
  天色漸漸昏暗下來!
  只聽姬真真微弱的叫道:「紀家妹子……」
  凌杏仙慌忙站起,走近床前,低聲問道:「姬姐姐,你有什麼事嗎?」
  姬真真道:「再過一回,那盧大媽送上飯來,你不准她走近床前,更不可讓她伸手動我。」
  凌杏仙聽的暗暗奇怪,忖道:「方纔盧大媽說過姬真真小的時候,她還抱過她,而且從昨晚到今天,盧大媽伺候起居飲食,甚是巴結,但聽姬真真的口氣,似是對她並不放心一般!」一面點頭應道:「小妹記住了。」
  姬真真沒再說話,又過了一刻工夫,小摟上已經黑暗的對面看不清面目。
  凌杏仙堪堪點起油燈,只聽身後響起一陣輕微的腳步聲,盧大媽手端木盤,盤中放著飯菜,往桌上一放,衝著凌杏仙笑了笑道:「老婆子今晚送飯來了,嗜,何姑娘呢?」
  凌杏仙道:「何姐姐在隔壁陪我大哥。」
  盧大媽朝床上呶呶嘴,輕聲問道,「真姑娘還沒醒來麼?她人怎樣了?」
  口中說著,人已輕手輕腳的走近床前,似欲伸手去掀薄被!
  原來盧大媽上樓之時,姬真真已經拉起棉被,蒙住了頭臉,敢情不願讓盧大媽看到她的臉色。
  凌杏仙忽然想起姬真真囑咐自己,不能讓盧大媽走近床前,更不能讓盧大媽的手碰她身子,急忙低聲叫道:「盧大媽!」
  盧大媽伸去的手,趕緊一縮,回頭問道:「什麼事?」
  凌杏仙道:「姬姐姐睡熟了,你奠要驚動了她。」
  盧大媽目中陰晴不定,狩笑道:「以老婆子看來,只怕真姑娘的傷勢,並未好轉吧?」
  凌杏仙只覺她目光盯著自己,臉上似笑非笑,神色有些異樣,一時間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盧大媽歎了口氣,道:「真姑娘從小就是這股子脾氣,有了病痛,都不肯說,其實不問你們,我也看的出來,她內傷十分沉重……」說著,腳下又跨前了一步,面向姬真真,關切的道:「真姑娘,你讓老婆子看看傷勢,有什麼要緊?」
  她並不理會凌杏仙,顫巍巍的伸手去,又朝姬真真棉被上掀去。
  凌杏仙心中一急,正待喝阻,只見門口人影一閃,何嘉嘉當門而立,叉著手道:「盧大媽,大師姐方纔曾有交待,她沒有醒轉,不准任何人驚動她。」
  盧大媽瞧瞧兩人,無可奈何的搖頭,道:「老婆子實是關心太過,真姑娘諱疾忌醫,我真是不放心,啊,老婆子已經把晚飯送來了,兩位姑娘請用飯吧!」
  步履蹣跚,自顧自下樓而去。
  何嘉嘉急步走近榻前,輕輕掀起棉被,只見姬真真滿頭大汗,捲伏著身子,只是喘息,心頭一驚問道:「大師姐。你怎麼了?」
  姬真真道:「我不要緊,你們快吃飯吧!」
  何嘉嘉又道:「方纔盧大媽要掀開棉被,看你的傷勢。」
  姬真真淡淡的說道:「不用去理她。」
  何嘉嘉不敢多問,心頭卻有著很多的疑實。
  姬真真探手從枕下取出王瓶,傾了二粒藥丸,納入口中,就閉目不語。
  何嘉嘉,凌杏仙各懷心事,默默的走到八仙桌旁坐下,開始吃飯。
  姬真真服下藥丸,神色又漸漸好轉,蒼白的臉上,也泛起了紅潤之色,緩緩坐起抬腳跨下床來。
  何嘉嘉慌忙放下飯碗,說道:「大師姐你要作什麼?」
  姬真真冷聲道:「你自顧自吃飯,不用多問。」
  凌杏仙雖已發現姬真真是個面冷心熱的人,但覺得她的舉動言行,近乎孤僻,何嘉嘉碰了個釘子,自己自然更不好多問。一邊低頭吃飯,一邊卻暗暗留神著姬真真,看她起來究竟要做些什麼?
  姬真真也沒理會兩人,一手扶著床欄,走到妝台前面坐了下來,緩緩打開髮髻,取起木梳一下又一下梳理著長垂的秀髮。
  何嘉嘉瞧的奇怪:「大師姐重傷未癒,幹麼要支撐著梳起頭來?」心中想著,忍不住問道:「大師姐,要不要我幫你梳?」
  姬真真沉著臉道:「不用你多嘴。」
  兩人堪堪吃好,盧大媽已躡手躡腳的走進房來,一眼瞧到姬真真坐在妝台前面梳頭,一覺怔的一怔,道:「真姑娘,你……傷勢真的好了麼?」
  姬真真舉手理了一下長長的秀髮,回頭道:「我沒有理由要騙盧大媽吧!」
  她這一回過頭來,一雙黑自分明的鳳目,膘了盧大媽一眼,漾著笑意。
  凌杏仙暗暗哦道:「原來她知道自己兩人吃過飯,盧大媽一定會來收拾碗筷,支撐著坐到妝台前梳頭,那是故意做給盧大媽看的了,她為什麼不讓盧大媽知道她的傷勢呢?」
  盧大媽雞皮疙瘩的臉上,綻出了笑容,雙手合十喜道:「謝天謝地,姑娘的傷勢,果然痊癒了,老婆子看你整整睡了一天,有些放心不下。」
  姬真真自顧自梳理著秀髮,她那美麗的粉臉上,笑意盡斂,代之而起的是一臉冷峻神色,緩緩說道:「盧大媽,我說你一大把年紀的人,還是那股急性子,我沒有告訴你,那是我傷勢雖愈,但困真氣耗損過巨,需要施展龜息養元大法,不能有人驚擾,你就有這麼嚕嗦,萬一運氣人岔,豈是玩的?」
  盧大媽舉手在頭上打了一個爆栗,連連陪笑道:「該死、該死,老婆子沒想到這一點上去。」接著口中哦了一聲,又道:「姑娘一天沒吃東西,大概肚子餓了,老婆子替你去熱一熱稀飯。」
  姬真真道:「不用了,今晚也許會有強敵尋來,你收過盤碗,早些熄燈睡覺,不論聽到什麼聲響,都不用起來。」
  盧大媽眼中神光一閃,道:「真姑娘,真要有強敵上門,老婆子縱然不濟,也……」
  姬真真冷峻的搖頭道:「你只管去睡覺,今晚人家不來則已,要是尋來,身手定然極高,我要在小樓四周,略作佈置,咱們又不和人家動手,你來了也幫不上忙。」
  盧大媽吃驚的道:「姑娘要在下小樓四周布毒?」
  姬真真冷冷一笑道:「你難道忘了咱們教裡有比毒更厲害的東西?」
  盧大媽一連「啊」了兩聲,陪笑道,「老婆子真是老糊塗了,姑娘莫非要施展……」
  她說到這裡,沒再往下說。
  姬真真也不讓她再往下說,打斷她的話頭,道:「這裡沒你的事了,你快回去吧!」
  盧大媽應了聲「是」,收過碗盤,就下樓而去。
  何嘉嘉望著姬真真,問道:「大師姐,你幹麼要瞞著盧大媽?」
  姬真真冷冷道,「你不知道。」匆匆挽起頭髮,說道:「嘉嘉,你到小樓四周的樹上去撒些迷魂瘴,但不必太多。」
  何嘉嘉遲疑的道:「大師姐,咱們帶的不多,只怕……」
  姬真真道:「我知道,所以叫你少撒一些。」
  何嘉嘉答應一聲,正待轉身下樓。
  姬真真喝道:「從前面窗口出去。」
  何嘉嘉依言走近前窗,推開窗戶,縱身穿窗而出。
  姬真真也突然站起,走到後窗,伸手推開木窗,但見遠處有人影一閃而沒。心中暗暗冷笑一聲,身形微撲,雙手連揚,飛灑出一蓬灰色和一蓬淡黃的煙霧,隨手掩上窗戶,回到床前,嬌庸無力的躺了下去。
  過不一回,何嘉嘉依然穿窗而入,關上了窗門。
  姬真真朝凌杏仙道:「紀家妹子,你去把令兄抱過來。」
  凌杏仙只當她要替龍哥哥治傷,心中暗暗懷疑道:「你自己的傷勢,不是還沒有好麼?」但她還是依言走到隔壁,雙手一抄,把岳小龍連同被褥,輕輕托起,回到姬真真房中,不知該把龍哥哥放在那裡?正待開口!
  姬真真招手道:「把他抱過來,就放到我床上就好。」
  話聲出口,嬌軀一側,讓出了半張臥榻。
  凌杏仙聽的不禁一怔,龍哥哥縱然昏迷不醒,但把他放到姬真真的床上,孤男寡女,兩人同榻同臥,如何使得?
  姬真真郝然一笑,催道:「不要緊,你快些把他放下來嘛。」
  凌杏仙聽她這般說法,只好把岳小龍和她並頭放到床上。
  就在她堪堪放下,只聽床上響起一陣軋軋輕震,床上兩人同時往下沉去,但見另一塊木板,緩緩升起,木床依然回復了原狀,連床上被褥都不見了。」
  凌杏仙瞧的大急,回頭一看,何嘉嘉也面露驚疑,一霎不霎的瞧著木板發怔,這就問道:「何姐姐,這是怎麼一回事?」
  何嘉嘉搖搖頭道:「我也不知道。不過我想大師姐……」
  話聲未落,忽聽床下又響起軋軋之聲,床土木板迅速往下沉落,但方纔沉下去的那塊有被褥的床板,此刻又冉冉往上升起,姬真真依然側身而臥,好好的躺在上面,只是不見了岳小龍。
  凌杏仙看到姬真真回上來了,心頭略寬,急急問道:「姬姐姐,我大哥呢?」
  姬真真道:「只放心,難道我還會害他麼?」
  凌杏仙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姬真真道:「我把令兄送到地道裡去了,那是因為今晚我療傷的緊要關頭,從此時起,前後需要五個時辰,不能有人驚擾。你和嘉嘉都得替我護法,如有敵人,就無法兼顧,把他藏到地道中去,那是最安全的地方了。」
  凌杏仙鬆了口氣,道:「原來如此。」
  姬真真坐起身子,陸續從革囊中取出一個金色小香爐,和一大把三寸長的銀色小刀,看去不下三十柄之多!
  何嘉嘉問道:「大師姐,現在就要開始了麼?」
  姬真真道:「此刻已是戌正,自然該開始了。」
  何嘉嘉迅速過去,掩上房門,還落了閂。
  姬真真把金色小香爐,放到床前空地中間,揭開爐蓋,點燃起一段小指粉細,黝黑如墨的東西,蓋上爐蓋。
  凌杏仙但見那小香爐中,裊裊冒起一縷色如胭脂的輕煙,心中覺得好奇。
  只聽姬真真道:「這是咱們教裡的桃花仙幛,不論武功多高,只要聞上少許,立即昏迷不醒,你把解藥含在口中,就可無事。」
  說著,把一顆藥丸遞了過來。
  凌杏仙接過藥丸,依言含在口中,但覺那藥丸又苦又澀,不禁皺了皺眉。
  姬真真笑了笑,又道:「你可是覺得藥丸很苦麼?待會你聞到桃花仙幛的香氣,就不會再感到苦味了。」
  說話之時,她自己也將一顆解藥,納入口中。
  凌杏仙心中有些不信,這藥丸噙在舌下,又苦又澀,連舌頭都麻木了,聞到香氣,那會不苦?不覺舉目朝那小香爐望去。
  說也奇怪,從那小香爐中冒起的裊裊輕煙,居然凝而不散,一縷縷啡紅煙頭,懸掛半空,瓔珞繽紛,漸漸的向四外擴展。
  如彩絲,如輕紗,如樟如幔,桃花仙樟,這名字委實取的最恰當也沒有了!
  忽然鼻中聞到似蘭似麝的幽香,沁人欲醉,就在這剎那之間,含在口中的藥丸,苦澀之味,頓然消失,但覺滿口回甘,芳涼無比,不禁暗暗稱奇不止!
  只聽姬真真道:「時間差不多了,我立時就要施展金刀解厄大法,紀家妹子,你和嘉嘉守住前後兩處窗戶,如若有人闖進屋來,任他進來,不可出手,但來人若圖逃走,務必全力阻攔,不論他武功多高,只要支持住三二個照面,即可無慮,此事關係極大,你千萬小心。」
  凌杏仙點點頭道:「小妹記住了。」
  姬真真道:「好,你們先藏好身形,只要不讓外面看到就好。」
  凌杏仙不知自己藏到那裡才好?舉目望去,何嘉嘉已在南首窗下,側身倚壁坐下,把長劍放在膝上。
  當下也就在後窗陰暗之處,席地坐下,輕輕抽出長劍,放到身邊,心中暗想:「不知姬真真說的『金刀解厄大法』,要如何施展,看她佈置的這般周密,想來這療傷大法,定是非同小可!」
  這陣工夫,那縷縷緋色輕煙,已然瀰漫全室,整間小樓,似像掛起了一層桃紅的紗帳。
  姬真真長髮披散,盤膝坐在榻前地板之上,雙目垂簾,似是運功調息,她身前排列著三十六柄柳葉銀刀,一柄柄刀尖向下,豎插地上。

《 本帖最後由 陸戰男兒 於 2010-6-20 09:28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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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0 09:28:40 |只看該作者
  凌杏仙瞧的暗暗奇怪,不知她這些刀,有何用處?
  室中靜的沒有一絲聲音,時間在靜寂中慢慢過去,凌杏仙睜大眼睛,一霎不霎的瞧著姬真真!
  漸漸她看出姬真真的臉色,越來越紅。雙頰如火,好像有一雙大火盤,烤著她一般!
  足足過了一刻工夫之久,姬真真的呻吟,已然愈來愈是厲害,盤膝坐著的身子,也隨著呻吟,不住的顫動,連滿口的銀牙,都咬的格格作響。
  凌杏仙睹狀大感驚凜,只當她已是支持不住,急忙朝何嘉嘉望去。
  何嘉嘉只是朝她微微一笑,接著搖了搖頭,意思是說:「不要緊的。」
  這樣又過了頓飯時光,姬真真突然有如發瘋一般,一躍而起!
  凌杏仙只覺她雙目通紅,平日一張清麗絕俗的臉孔,此刻竟然獰厲的怕人,加上她長髮披散,看去簡直像個女鬼,心中方自一驚!
  姬真真突然雙手亂舞,身軀一搖,身上衣裙,倏地卸落,只剩了緊緊裹著胴體的大紅繡花兜肚。曲線玲瓏,凹凸畢露!
  凌杏仙雖是女兒之身,也不禁瞧得臉紅耳赤,心頭暗暗納罕:「她這是幹什麼呢?」
  就在她心念轉動之際,姬真真已然一個觔斗,翻了下去,兩腳叉天,以頭支地,倒豎而立,右手拔起一柄鋪刀,朝「心坎」穴上插去!
  凌杏仙幾乎驚叫出聲,但姬真真出手極快,右手銀刀刺人心窩之際,左手同時拔起一柄銀刀,反手刺入了背後「脊心」穴。
  她雙手隨拔隨刺,不但動作如電,而且認穴奇準,轉眼之間,已把三十六柄柳葉銀刀,插入了三十六處的穴之中。
  一個細膩白嫩得有如羊脂美玉般的胴體上,插上了這麼多鋒利尖刀,已是驚心魂魄之舉,何況這三十六處穴道,又無一不是致命大穴!
  凌杏仙已是瞧得目瞪口呆,但想姬真真方纔曾經說過,她施展的是「金刀解厄大法」,一顆心也就漸漸平靜下來,暗暗忖道,「難怪大家把魔教視作旁門左道,只要看她這種療傷法子,就透著邪門,不知她要和龍哥哥治傷,會不會也是如此,那真嚇死人了!」
  姬真真倒豎靖蜒,身上又插著三十六柄尖刀,但她似乎絲毫沒有痛苦之色,雙目緊閉,臉上神色,也極為安祥,以頭支地,一動不動,好像在地上生了根一般!
  時間過的很快,轉眼已是三更!
  姬真真依然倒立如故,何嘉嘉倚劍假寐,不知她是否已經睡熟了?只有凌杏仙睜大眼睛,絲毫沒有睡意。
  這時突然聽到遠處傳來一陣極細微的口哨之聲,更深入靜,聽來自然分外清楚。
  凌杏仙心中不禁一動,暗道:「莫非真有敵人來了?」
  側耳細聽,那口哨之聲,似是起自十丈之外,吹得極輕,而且時斷時續,飄忽不定。
  凌杏仙暗暗凝神戒備,過了一回,口哨聲忽然停止,仍不見有什麼異狀發生!
  那知就在此時,忽聽南面窗榻上,發出細微的沙沙之聲,急忙抬目一看,口中禁不住驚啊了一聲!只見一條全身花紋班斕的毒蛇,從前窗花格子中蜿蜒游入,一顆三角眼,吐著紅信,沿窗而下!從頭到尾,足有一丈多長,這時距離何嘉嘉坐處,已只有數尺距離!
  凌杏仙忍不住低聲叫道,「何姐姐,有蛇……」
  何嘉嘉望著她嫣然一笑,搖頭示意,似是根本不把那條蛇放在心上,反而叫她不可出聲。
  凌杏仙暗道:「難道你會不怕蛇?」
  只見那蛇沿窗而下,游到何嘉嘉身前,不知怎的,竟然懶洋洋的游不動身子。
  何嘉嘉坐著不動,只是用劍朝蛇頭打去,說也奇怪,那蛇經她輕輕一拔,蛇頭一歪,整條蛇身在地上打了個滾,就躺著不動!
  凌杏仙瞧的奇怪,暗想:「自己根本沒有見過何姐姐出手,那蛇怎會無緣無故死去了?」
  心念方動,只見一團黑影,從頭頂直摔了下來,「叭噠」一聲,落到身旁不遠的樓板之上,赫然又是一條全身班斕的毒蛇!這一下嚇得凌杏仙又驚又怕,連滾帶跳,朝邊上躍開,一顆心還在狂跳不止!
  何嘉嘉望著她笑了笑,壓低聲音說道:「紀家妹子,不用害怕,那蛇到了桃花仙樟,已然昏死過去,不會咬人,你把它移開一些就是了。」
  凌杏仙聽她一說,不覺恍然大悟,暗想:「原來這桃花仙樟竟有這般厲害,連毒蛇聞到香氣,都會禁受不住!」
  但她看到了蛇,就會手腳發軟,明知那蛇已經昏死過去,那裡敢去碰它,只是站的遠遠的,倚壁而立。
  就在此時,但聽「拍」的一聲輕響,從屋頂瓦縫中摔下一條八寸來長的蜈蚣,落到地上,百腳朝天,一陣蠕動,就漸漸靜止下來。接著又是「拍」的一聲,另一條蜈蚣,跟著摔落,不到盞茶工夫,連續落下七八條之多!
  凌杏仙看的頭皮發炸,暗想:「真沒想到屋頂上會有這麼多的蜈蚣。」
  何嘉嘉這時也已站了起來,貼壁而立,臉上神色有異,一手握長劍,說道:「紀家妹子,這些毒物,是有人放進來的,這人如果不見屋中動靜,可能會破窗而入,你要小心戒備才好!」
  凌杏仙點點頭,一面問道:「來的是不是銅沙島的人?」
  何嘉嘉道:「不知道,方纔那一陣口哨,分明就是指揮蛇蟲的哨音!」
  凌杏仙道,「原來你也聽到了。」
  何嘉嘉道:「自然聽到了,這種指揮蛇蟲的口哨,我雖沒學過,也聽的多了。」
  兩人說話之際,突聽樓外又響起一陣尖細的口哨之聲,遠遠傳來!
  何嘉嘉冷冷一哼道:「他放進來許多蛇蟲,依然不見樓上動靜,這是它們撤退的哨音了,假如蛇蟲並沒循音退去,除非他知難退走,否則就要來窗前窺探,咱們快隱好身子,不可出聲。」
  說完,立即閃入暗陬,貼壁而立。
  凌杏仙也在窗右陰暗角上,貼壁站定,一手緊握劍柄,屏息凝神,望著窗外。
  時間緩緩過去,小樓外面靜悶得沒有絲毫聲音!
  敢情那施放毒物的人,已經走了,至少他已知厲害,不敢冒險進入,但何嘉嘉、凌杏仙可不敢稍有大意,依然緊貼牆壁,凝神戒備。
  現在快四更天了,遠遠傳來雞聲!
  就在此時,突聽一陣奪奪輕響,釘在姬真真身上的三十六柄銀刀,一齊落到地上,姬真真也如大病初癒,全身汗出如漿,委頓於地。
  何嘉嘉趕忙奔了過去,把她輕輕抱起,放到榻上,盤膝坐好,然後拉過一條薄被,圍在她身上,一面喜道:「大師姐,這時還不到五更呢,你已經好啦?」
  姬真真雙目微睜,點點頭,又緩緩閉上了眼皮。
  何嘉嘉迅速收起銀刀,朝凌杏仙招招手,輕聲道:「紀家妹子,你去叫盧大媽燒一壺開水送來。」
  凌杏仙答應一聲,轉身打開房門,正待出去!
  何嘉嘉又道:「你出去可要小心,也許敵人還在附近覷伺。」
  凌杏仙回頭笑道:「不要緊,真要遇上敵人,我會打發的。」
  匆匆下樓,開出門去,心中確也有些緊張,左手取了幾支太白針,右手按著劍柄,走下石階,目光迅速朝四外打量了一眼。
  這時四更才過,一輪皓月,斜掛天空,清光如水,照得園中分外荒涼,迷離樹影,叢草萎萎之間,就好像隱伏著人一般!
  前面那樟小樓上,還有燈火,從紙窗上透出!
  凌杏仙心中不禁一動,暗想:「盧大媽房中,這時還點著燈火,她到底在做什麼?」
  她原是叫盧大媽燒水去的,但心中起了疑念,要想先看看她的動靜,這就循著碎石小徑,悄悄掩去。到得樓下,正好左首有一顆桂樹,靠近窗口,枝葉極密,當下毫不猶豫的縱身一躍,隱入樹中,找了一枝較粗的橫柯,緩緩向窗前移近。一手攀住屋簷,湊過頭去,在紙窗上找了一個小孔,往裡望去。
  只見屋中陳設簡單,一盞油燈,卻放在窗前樓板之上,此刻正有一個短髮黑衣女子蹲著身子,不知在做什麼?
  那女子自然不是盧大媽,但房中除了這短髮女子,不見盧大媽的影子。
  凌杏仙多看了一眼,覺得短髮女子的衣服和她的俊形,又有幾分和盧大媽相似,心中覺得奇怪!那知抬目之間,瞥見床頭掛著一蓬花白頭髮,發下還連接了一張人皮頭臉,一眼望去,那皺得如同雞皮的臉形,正是從盧大媽臉上剝下來一般!
  凌杏仙暗暗吃了一驚,忖道:「原來她不是盧大媽!」
  心念一動,自然更要瞧瞧她蹲在地上,究竟在什麼?但就在此時;突然聽到身邊枝葉,沙沙作響,急忙回頭瞧去,月光之下,但見枝葉蠕動,正有一條斑斕大蛇,蜿蜒向自己足邊游來!
  這一下直嚇得她手足發軟,尖叫一聲,一個身子往樹上直跌下去,等到警覺,慌忙一挺腰肢,輕輕落到地上,但口中尖叫已然出聲,再也收不回來!只好接著叫道:「盧大媽……」
  她這一開口叫喊,果然把自己形跡,掩蓋過去。
  小樓中響起盧大媽蒼老的聲音,應道:「是紀姑娘麼?」
  窗戶呀然開啟,探出花白頭髮,滿臉乾癟的一顆頭來,那不是盧大媽是誰?
  凌杏仙定了定神,一手掩著胸口,仰臉叫道:「盧大媽,我方才差點踩到一條大蛇。」
  盧大媽笑了笑道:「這裡荒廢了多年,從來沒有人跡,難免不有毒物,何況驚蟄過了。蛇蟲都會出來,老婆子毒蛇看的多了,夜晚起來,手裡總要拿根竹竿,邊走邊敲,這樣蛇蟲就會避開……」她嘮嘮叨叨的說著,忽然「哦」了一聲,問道:「這時候天還沒亮嘛,紀姑娘找老婆子有什麼事嗎?」
  凌杏仙道:「是姬姐姐叫我來的,想請盧大媽燒一壺開水。」
  盧大媽笑道:「老婆子馬上就去燒,紀姑娘請回去吧!」
  凌杏仙道:「謝謝盧大媽。」
  盧大媽道:「這是老婆子份內之事,那裡說得上謝,倒是紀姑娘受驚了。」
  凌杏仙想起那條大蛇,心有餘悸,立即轉身走去,但心中對盧大媽疑念愈來愈重!她明明是個年輕女子,為什麼要假扮盧大娘?一時測不透她究竟是何來歷?匆匆回到樓上,推門而入。
  何嘉嘉迎著問道:「紀家妹子,你沒事吧?」敢情她也聽到凌杏仙的那聲尖叫了。凌杏仙搖搖頭道:「沒什麼,小妹方才遇上了一條大蛇。」
  何嘉嘉道:「我方才聽到你的尖叫,只當發生了什麼意外,正想趕出來瞧瞧,後來聽你在叫著盧大媽,大概沒事,這裡大師姐又在運功緊要關頭,分不開身。」
  凌杏仙壓低聲間道:「何姐姐,我方才發現了一件秘密。」
  何嘉嘉看她神色有異,不由問道:「什麼事情,是不是和盧大媽有關?」
  凌杏仙低聲道:「那盧大媽戴著入皮面具,她不是盧大媽。」
  何嘉嘉微微變色道:「她不是盧大媽,那是什麼人?」
  凌杏仙道:「她年紀似乎不大,我看到的只是一個背影,沒看到她面貌。」
  當下就把自己所見,仔細說了一遍。
  何嘉嘉臉色凝重,攢攢眉道:「有這等事?」口氣一頓,接著徐徐說道:「我早就覺得她可疑了。」
  凌杏仙道:「我想姬姐姐一定知道,昨晚你替我大哥在推宮過穴,姬姐姐就交待說,盧大媽上來,別讓她走近床前,更不許盧大媽的手碰到她。」
  何嘉嘉道:「大師姐就是這樣,什麼事都放在心裡,不肯說出來。」
  凌杏仙道:「這人假扮盧大媽,說不定有什麼陰謀。」
  何嘉嘉冷笑道:「好在大師姐傷勢已癒,諒她也變不出什麼花樣來了。」
  凌杏仙心中暗道:「姬姐姐傷勢雖然已好,但龍哥哥還沒好呢!」但這話卻沒說出口來。
  過不一會,東方漸漸透出魚白!
  何嘉嘉如釋重負,長長吁了口氣,俯身從地上拾起金色小鼎,揭開蓋子,吐了些香唾,把香頭熄了,收入姬真真的革囊之中。然後把前面兩扇窗戶,一起打開,一面說道,「紀家妹子,你也把後窗開了。」
  凌杏仙依言打開後窗,但覺晨風吹來,神氣為之一清!
  瀰漫房中的啡色煙霧。經風一吹,也慢慢的消散。
  這時只聽樓梯傳來一陣腳步之聲,房門啟處,盧大媽提著一壺開水,走了進來。當她一眼瞧到樓板上死著七八條蜈蚣,不禁呆的一呆,吃驚道:「怎麼樓上有這許多蜈蚣?」
  何嘉嘉伸手一指,冷聲道:「還有兩條蛇呢!」
  盧大媽道:「不得了,這是怎麼一回事?」
  何嘉嘉道:「你還不知道呢!這些毒蛇蜈蚣,是昨晚有人放進來的。」
  盧大媽用手敲著後腦,驚奇的道:「該死,該死,老婆子半個晚上,都沒睡熟,怎會一點也不知道,那賊人可是逃跑了麼?」說話之時,用腳尖撥著死蜈蚣,又道:「姑娘們怎麼把它打死的,連一點傷痕也沒有。」
  凌杏仙笑道:「那裡是打死的,都是它們自己跌死的咯!」
  盧大媽輕輕哼了一聲,望望姬真真又道:「老婆子已經把開水燒好了,真姑娘還沒醒麼?」
  何嘉嘉道:「盧大媽,你這裡有沒有浴盆,大師姐運功醒轉,要洗澡呢!」
  盧大媽連聲道:「有,有,老婆子這就去拿。」回身下樓,接著就拿了一個紅漆腳盆進來,說道:「真姑娘要洗澡,還是由老婆子來服侍她吧!」
  何嘉嘉道:「你放著就好,大師姐醒來,自己會洗的。」
  盧大媽道:「這怎麼成,老婆……」
  何嘉嘉揮揮手,不耐煩的道:「你快下去吧,別再嚕嗦了。」
  盧大媽目中閃過一縷異色,嘿嘿乾笑了兩聲,轉身走去。
  何嘉嘉目送她下樓而去,沉吟道:「她這張人皮面具,一定連著頭頸,居然一點也看不出來。」
  過了不到盞茶工夫,姬真真緩緩睜開眼來,間道,「盧大媽水燒好了麼?」
  何嘉嘉道,「早就送來了,大師姐快洗吧!」
  說完,拉著凌杏仙的手,一同退出房門,朝隔壁房中走去。
  這時天色已經大亮,晨曦將升未升!」
  姬真真匆匆洗了個澡,就開出門來,叫道:「嘉嘉,你們快來,時間差不多了,該替紀少俠療傷啦!」
  凌杏仙聽說就要給龍哥哥療傷,心頭感到一陣緊張,忖道:「看來姬姐姐也是要用金刀刺穴,替龍哥哥療傷了!」
  跟著何嘉嘉走進房中,但見姬真真臉上晶瑩有光,傷勢果然全已復原,心中暗暗稱奇。
  姬真真也沒和她們多說,走近妝台,對鏡坐下,雙手輕輕按動,起身回到榻上躺下,右手一按,只聽一陣軋軋輕響,她連人帶板緩緩往下沉去,另一塊床塊,立刻升了上來。
  凌杏仙暗暗的忖道:「原來這榻上裝著雙重開關,必須先把妝台上的機關打開,才能升降……」
  突然又是一陣軋軋樓震,床板上沉,只有姬真真一個人往上升起,只見她臉色鐵青,腰肢一挺,躍落樓板,怒喝道。「嘉嘉。紀家妹子,快跟我去。」
  凌杏仙忍不住問道:「姬姐姐,我大哥呢?」
  姬真真道:「地窖中不見令兄蹤影,大概是被盧大媽抱走了。」
  何嘉嘉吃驚道:「她怎會把紀少俠抱走的呢?」
  姬真真道:「這地道原有很多通路,自然也通到她住的小樓之下。」話聲一落,接著催道:「我想人一定還藏在她樓上,你們快隨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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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0 09:29:35 |只看該作者
第18章 荒園喋血

  三人匆匆下樓,趕到那幢小樓底下,只見盧大媽正倚窗而坐,瞧到三人,立即招呼道:「真姑娘起來了麼?」
  姬真真哼了一聲,當先朝樓梯上走去。
  盧大媽已經顫巍巍的當門而立,陪笑道:「姑娘們留步,老婆子房裡又髒又亂,三位還是莫要進來的好。」
  姬真真冷聲道:「我們一定要進去呢?」
  盧大媽含笑道:「姑娘一定進來,老婆子也是沒有辦法之事,那就進來吧!」
  隨著話聲,迅速往屋中退去。
  姬真真低聲道:「紀家妹子,你守住門口,別讓她逃出來,嘉嘉跟我進去。」
  沒待凌杏仙回答,就朝房中走去!
  那知剛到門口,耳中就聽到「咕」的一聲輕叫,一條比茶杯還粗大的蛇,昂首吐信,從門中游出,一見姬真真舉步跨入,猛然向上竄起,張口就咬!
  姬真真冷笑一聲,左手揚處,一柄銀刀,脫手飛出,「奪」的一聲,不偏不倚,打中七寸要害,把那蛇釘在樓板之上,那蛇一負痛,蛇身不住的絞動,姬真真身形一閃,已然掠入屋中。
  盧大媽退到床前,低啞的笑道:「姑娘好手法!」
  姬真真面罩寒霜,冷冷的道:「我早就看出你不是盧大媽了,只是沒想到你竟是黑石島來的。」
  盧大媽道:「姑娘真會說笑,老婆子不是盧大媽,那會是誰?」
  姬真真目光一瞥,早已看到床上躺著一個人,但故作不知,冷聲道:「不用多說,你把紀少俠弄到那裡去了?」
  盧大媽「哦」了一聲,陪笑道:「姑娘又誤會了,人倒有一個,那是老婆子從地窖中抱來的,但他可並不是姑娘說的紀少俠。」
  姬真真道:「他不是紀少俠是誰?」
  盧大媽道:「姑娘要是不信,那就請看。」說著正待伸手去揭棉被。
  姬真真冷喝道:「站住,我不准你動他。」
  盧大媽疾快的一手按到岳小龍頭頂,回頭尖笑道:「姑娘聰明人,大概不至於硬逼我老婆子出手吧?」
  何嘉嘉心頭大急,一指盧大媽,喝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一縷寒亡直向盧大媽當胸射去。
  盧大媽生似毫不察覺,任由寒芒一閃而沒,淡淡笑道:「何姑娘對老婆子驟下殺手,豈不太絕情了麼?」
  姬真真臉色微微一變,喝道:「嘉嘉,不許出手。」
  盧大媽右手依然按在岳小龍頭頂不放,徐徐說道:「等你叫她不許出手,老婆子早已傷在天荊刺之下了。」
  姬真真道:「你若敢對紀少俠暗下毒手,我會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盧大媽笑了笑道:「看來姑娘倒是對他關心的很……」
  姬真真粉臉一紅,沒待她說完,冷喝道:「你胡說什麼?」
  盧大媽道:「老婆子一點也不胡說,姑娘怒匆匆的趕來,要我的自然是紀少俠了,但他並不是姑娘要找的人,姑娘若是不信,不妨看看清楚。」
  說話之時,左手忽然掀起棉被,露出那人面貌,只見躺在被中的果然不是華山門下的紀念勳!
  那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生得劍眉斜飛,風目緊閉,臉色略顯蒼白,顯然傷勢極重!
  盧大媽笑道:「老婆子沒騙姑娘吧?」
  姬真真。何嘉嘉同時呆的一呆,她們並不認識這少年是誰?
  凌杏仙當門而立,突然飛撲而入,大叫道:「他就是我大哥,你這妖女,你把我大哥怎樣?」
  姬真真目注凌杏仙,冷然問道:「你們究竟是誰?」
  凌杏仙道:「他是我大哥岳小龍,我叫凌杏仙。」
  何嘉嘉「哦」了一聲,道:「大師姐,我想起來了,挹秀館住在我們隔壁的一男一女,就是叫岳小龍、凌杏仙。」
  凌杏仙知道一時也說不清楚,只好點點頭道:「何姐姐說的極是。」
  盧大媽道:「姑娘現在相信了吧?這位岳小龍不是姑娘要找的人,但卻是老婆子要找的人。」
  姬真真哼了一聲,還沒開口,何嘉嘉搶著道:「不成,不管他是紀念勳也好,岳小龍也好,既和我們一路,就不准你動她。」一面回頭朝姬真真說道:「大師姐,人家岳少俠為了救咱們姐妹,身負重傷。再不施救,只怕來不及了。」
  姬真真望了她師妹一眼,朝盧大媽冷然喝道:「不錯,我要你立時放手,退出屋去。」
  說來斬釘截鐵,聲色俱厲。
  凌杏仙早已掣出長劍,雙目緊盯著盧大媽,躍躍欲動!
  盧大媽一手按在岳小龍頭頂,尖笑道:「真姑娘這不是叫老婆子為難麼?」
  姬真真臉如寒霜,隱現殺氣,但總因投鼠忌器,不敢貿然出手,冷冷問道:「岳小龍可是和你有什麼過節?」
  盧大媽得意的道:「姑娘又誤會了,老婆子和他一點過節也沒有。」
  何嘉嘉道:「那你幹麼不肯放手?」
  盧大媽詭笑道:「問的好,如今江湖上盛傳著昔年那冊號稱佛門至寶的『伏魔法藏』,已到了這位岳相公手裡……」
  凌杏仙大聲道:「胡說八道,龍哥哥前去泰山,根本就沒有取到。」
  盧大媽笑道:「有人親口說出是姓岳的取走的,這還有錯?」
  凌杏仙看她一手按在龍哥哥頂門,只是不放,心中暗暗焦急,忽然靈機一動,左手朝窗外一指,嬌叱道:「什麼人?」
  揚手打出一支回風蝶,向窗口射去!
  盧大媽連頭也不回,冷哼道:「小姑娘,你這一手只能騙騙初出道的人,老婆子那會上你的當……」
  她只當凌杏仙朝窗口打去一枚暗器,故意要她分心,是以瞧也沒瞧。回風蝶乃是四川唐門精製的迴旋暗器,明明朝窗口打去,但蝶翅鼓動,劃了一個狐形,閃電般朝盧大媽右肩射到。
  盧大媽話聲未落,但覺肩頭好似被蚊子叮了一口,一條右臂,登時麻木不仁,心中方自一驚!
  躺在床上的岳小龍忽然翻身坐起,一把扣住了盧大媽脈腕,笑道:「你還要不要伏魔法藏?」
  凌杏仙打出回風蝶,正待挺劍撲去,瞥見龍哥哥翻身坐起,一把扣住了盧大媽的手腕,心頭不禁大喜,叫道:「龍哥哥,原來你傷勢已經好……了……」
  話到一半,忽然目露驚怖,口中尖叫出聲!
  原來岳小龍堪堪扣住盧大媽手。腕,忽然從她袖中,竄出一條尺許長的白蛇,一口咬住岳小龍手背。
  岳小龍冷笑道:「我早知道你袖中藏著白線蛇。」
  右手一抬,忽然多了一柄鋒利匕首,唰的一聲,把蛇削為兩段。這一下快速絕倫,但那蛇頭,卻依然緊咬不放。
  盧大媽道:「白線蛇咬人必死,你快放手,我給你解藥。」
  岳小龍手背一抖,把白線蛇頭震落地上,一面笑道:「我不怕蛇咬,你看我是不是中了蛇毒?」
  白線蛇奇毒無比,咬人必死,少說也該昏迷過去了,但岳小龍談笑自若,確是毫無中毒現象!
  盧大媽心頭大惑不解,冷哼道:「很好!」
  左手的一抬,打出一道黑芒,朝岳小龍迎面射去。岳小龍朗笑一聲,右手匕首,朝上迎起。
  雙方出手都快,但聽「拍」的一聲,那黑芒墮落地上,原來是一條紫黑色的紅頭蜈蚣,已被岳小龍匕首,劃破肚子,百足蠕動,仰天死去。
  岳小龍匕首朝她臉上一晃,喝道:「取下來!」
  盧大媽道,「取什麼?」
  岳小龍道:「人皮面具。」
  盧大媽沙啞的道:「老婆子幾時戴了面具?」
  凌杏仙道:「我明明看到你床頭掛著入皮面具,你還要賴?」
  岳小龍道:「我知道你在等援手,但你已經落在我手裡,就得聽我的了。」
  突然一伸手,撕開盧大媽身上衣領!
  盧大媽掙扎著,尖叫道:「你要做什麼?」
  這一聲,口音頓然不同,那已是一個年輕女子的聲音!岳小龍手指起落,點了她穴道,左手在盧大媽頸上用力一按,緩緩揭起一張連帶頭髮的人皮面具。
  這一揭,登時露出一頭秀髮,一張黑裡帶俏的鵝蛋臉!那是一個二十來歲的女子,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中,滿是怨毒之色,望著岳小龍,但因穴道受制,無力反抗,空自怒怨交加。
  岳小龍望了她一眼,冷笑道:「果然是你,你給岳小龍餵了什麼毒藥,快把解藥拿出來吧!」
  那黑俏少女氣的流下淚來,說道:「可不是什麼毒藥。」
  岳小龍笑道:「你這話有誰相信?」
  黑俏女子道:「你若不是服的傷藥,傷勢會好得這般快法,你奄奄一息的人,還有什麼能力來欺侮我……」
  岳小龍笑道:「原來你還是一番好心,但傷藥不是我服下去的,我用不著感激你。」
  凌杏仙聽他口氣,好像不是龍哥哥,不由睜大雙目,問道:「你不是龍哥哥。」
  岳小龍朝凌杏仙笑了笑,道:「自然不是,我來的時候,她正好洗去了你龍哥哥臉上易容劑,餵他服下一包藥粉,就匆匆下樓而去,我才扮成你龍哥哥的模樣,躺到床上的。」
  何嘉嘉道:「你是什麼人?」
  岳小龍聳聳肩笑道:「兄弟就是夏總管。」
  說著伸手從臉上揭下一張面具。原來他就是那個假扮夏總管後來又假扮慕容青桐的英俊少年!
  何嘉嘉白他一眼,沒有作聲。
  英俊少年趕忙陪笑道:「兄弟尹翔,伊尹的尹,飛翔的翔。」
  凌杏仙急著問道:「龍哥哥呢,你把他藏到那裡去了?」
  尹翔道:「岳兄就在她床底下。」
  姬真真沒待他說完,已俯下身去,從床下拖出依然昏迷不醒的岳小龍,雙手一托,抱起他身子,冷冷說道:「尹朋友趕來相助,自然是友非敵了?」
  尹翔忙道:「是,是,兄弟自然是友……」
  姬真真道:「很好,你已知道岳少俠傷勢極重,必須在朝陽初升,方能療治,此刻時間無多,這裡就交給你了。」說完,回頭朝凌杏仙、何嘉嘉道:「你們隨我來。」
  轉身朝房外就走。凌杏仙、何嘉嘉跟在她身後走出。
  尹翔眼看三人離去,急忙問道:「姑娘們要到那裡去?」
  姬真真已經走出房門,傳來她冷冰冰的聲音說道:「你既然是友非敵,就替咱們守住這幢小樓,遇上危急之時,可以到灶下去躲一躲。」
  隨著話聲,三位姑娘已經匆匆下樓而去。
  尹翔搖搖頭,自言自語的道:「看來只好呆在這裡了!」回過頭去,望著黑俏少女笑了笑道:「暫時還得委屈你一下了。」
  黑俏少女怒聲道:「你要把我怎樣?」
  尹翔聳聳肩道,「你大概一晚沒睡了,還是到床底下休息去吧!」一指點了她啞穴,拖到床底下藏好,然後拾起盧大媽的人皮面具,一面點點頭說道:「不錯,要呆在這裡,那只有戴上它才行。」
  雙手把面具覆到頭上,再用掌心輕輕在臉頰,頭頸等處,勻貼了一陣,迅速轉過身去,拉開抽屜,翻出一套藍布衣褲,匆匆套到身上。
  右手正在扣著鈕扣,耳中忽然聽到「嘶」的一聲響,從窗口穿入!那聲音極其輕微,不像是人,尹翔方自驚覺,還沒轉過身去,只聽一個尖細的聲音叫道:「五師姐。」
  尹翔吃了一驚,心中暗道:「聽他口氣,倒似並沒瞧破自己行跡!」
  心念電旋,緩緩載過身去!
  只見窗前一張橫桌上,站著一個身高不滿三尺的孩童,一身紫紅色金勁裝,肩頭交叉背著兩支短劍,躬身抱拳而立!
  尹翔暗暗「哦」了一聲:「原來是個三寸丁,難怪聽那風聲,聽來不像是人!」只望了他一眼,故意嘶啞著聲音問道:「小師弟,你這是幹什麼來的?」
  丁靈也被他問的一呆,說道:「三師兄接到五師姐的金蜂傳信,命小弟先行趕來。」
  尹翔道:「我不是問你這些。」
  丁靈睜大一雙小眼,道:「那麼五師姐問的什麼?」
  尹翔道:「我問你進來的時候,可曾看我在做什麼?」
  丁靈道:「五師姐在穿衣服。」
  尹翔道:「小鬼頭,你既然看到我換衣衫,還這般冒冒失失的闖進來麼?」
  丁靈一張小臉,登時脹的通紅,嚎懦的道:「小弟下次不敢了。」
  尹翔肚裡暗暗好笑。心想:「看來他倒真是沒假。」一面依然罵道:「小鬼頭,下次再敢這樣冒失,看我饒你才怪!」口氣一轉,接著問道:「你看我扮的像不像?」
  丁靈忙道:「五師姐扮的像極了,連聲音都聽不出來。」
  尹翔嘶啞的道:「讓你聽的出來,那還成?」接著問道:「就是你一個人來?」
  丁靈道:「三師兄命小弟先行趕來,他率同三名毒奴,也快到了。」
  尹翔心中一動,登時計上心來,鄭重的道:「這樣就好,昨晚這裡發現銅沙島的人,前來覷伺,被我暗中嚇退,也許就會有後援趕來,你趕快去通知三師兄,要他們隱蔽行蹤,到了這裡,就設法藏起,咱們不能讓來人走脫一個。」
  丁靈遲疑的道:「五師姐不是說有四個魔教門人,已經找來了麼?」
  尹翔道:「他們四個人中,有兩人身負重傷,昨晚天黑時光,已經走了,他們既沒瞧出我的破綻來,我孤掌難鳴,也只好任由他們離去。」
  丁靈道:「原來如此。」
  尹翔催道:「快別多說了,趕緊去通知三師兄要緊。」
  丁靈道:「是啊,咱們在這裡的行動,可不能給銅沙島的人發現,小弟這就找三師兄去。」
  說完,唰的一聲,弓身穿窗而去。
  尹翔望著他後形,心頭又是一動,暗想:「黑石島不知在這裡又有什麼行動,聽他口氣,似是正在進行一件十分隱秘之事!這且不去管它,先讓他們替自己擋一陣銅沙島的人也好。」
  ***
  姬真真好像回到了自己家裡一般,她雙手托了岳小龍,領著兩人,匆匆下樓,越過小天井,後面是一排三間小屋,那裡已是廚房。
  凌杏仙跟在她身後,兀自暗暗納罕,莫非她抱著龍哥哥,要到廚房裡去療傷?心中雖然覺得古怪,但又不敢多問。舉目打量,只覺這間廚房,佔地不大,除了一座磚砌土灶,還算完好,灶下堆著一些木柴,只有靠壁一口碗櫥,也已破舊不堪,地上到處都是碎炭塵土,和斷枝殘葉,踏在上面,采嗦有審。
  姬真真一直走到灶下,騰出右手,俯身從灶肚中取出支火叉(火叉系灶下挑撥柴火之用,鐵製,長約三尺,叉頭呈丫字形)用腳撥開地上木柴,朝一個小孔中行了下去。手腕用勁,像開鎖一般,輕輕一轉,便聽灶上忽然傳出「嗒」的一聲輕響。
  姬真真隨手拔出火叉,依然放回原處,回頭道:「嘉嘉,你去把灶王爺的右腳擱到左腿之上。」
  原來那灶頭煙囪上,果然有一座小小的灶王神龕,何嘉嘉眼看大師姐舉動奇突,心知這神龕也許是機關的樞紐。當下依言點起足尖,伸手把灶王爺的右腳,擱到左腿之上。手指一摸,但覺這尊灶工爺竟然是鐵鑄成的,但鐵鑄的右腳,竟然輕而易舉的擱了上去。心中暗暗忖道:「敢情方纔那一聲輕響,已經打開了機關,不然,只怕休想扳得動它。」
  心念方動,但聽一陣軋軋輕震,磚灶已然緩緩自動移開,牆腳下登時露出一個黑黝黝的洞窟,這時朝陽初升,隱隱可以看到下面的石級。
  姬真真抱著岳小龍,當先朝洞窟中走去,口中說道:「嘉嘉,晃亮火洞,跟我下來,走到第五級,右首牆上,有一個鐵環,拉動鐵環,上面就會恢復原狀。」
  何嘉嘉答應一聲,取出火筒,隨手打一,讓凌杏仙走在前面,自己跟蹤而下。走到第五級,果見牆上有一個鐵環,伸手一拉,又是一陣軋軋輕響,頭上磚灶緩緩移攏,把洞口掩起,恢復了原狀。
  何嘉嘉心中暗想:「那灶王爺的右腳,這時大概了恢復原狀了!」
  行約二十來級,石級盡頭,是一條寬敞的甬道。
  姬直真沒再說話,只是放腿疾行,凌杏仙。何嘉嘉跟在他身後,但覺這地底甬道,不但轉折極多,而且還有不少岔道,交叉而過。
  這樣足足走了一盞熱茶時光,姬真真腳下一停,放下岳小龍,說道:「這座地底甬道,本來可通地面上每一幢屋宇,所以岔道極多,只有這裡原有的四條岔道,其中兩條,已經坍塌堵塞,如今只有兩處通路,只要你們兩入守住兩邊路口,就不慮有人闖入,咱們就在這裡替岳少俠療傷了。」
  何嘉嘉道:「大師姐,這裡怎會沒有石室?」
  姬真真道:「這裡是地道,那來的石室?」口氣一頓,接著道:「嘉嘉,你把我那一個噴筒給她,時間已經過了一些,可得趕快了。」
  嘉嘉答應一聲,從姬真真革囊中取出一個熟銅圓筒,遞到凌杏仙手上說道:「你快把噴筒套到手腕上,同時執住筒口,上面有一個極簧,只要朝前一按就好,但你務必記住,一按就放,一筒可以用十二次,否則一筒藥粉就全噴出去了。」
  凌杏仙道:「何姐姐,我身邊有暗器。」
  何嘉嘉道:「我知道你帶著暗器,但這噴筒裡面是咱們教裡最厲害的一種毒粉,威力極強,兩丈方圓,就是神仙也逃不出去。大師姐替岳少俠療傷,施的是陰陽消長大法,絲毫不能驚動,只要一個把持不住,就會走火入魔,兩敗俱傷。」
  凌杏仙聽她說的這般嚴重,只好接過噴筒,套到手腕上,一面問道:「什麼叫做陰陽消長法?」
  何嘉嘉道:「岳少俠中了陰陽手馬飛虹的陰風透骨掌,陰寒入骨,醫治之道,必需以本門少陰神功,度人岳少俠少陽經,以本門少陰神功,循少陽經吸出體內陰寒之氣,才能有救。」
  只聽姬真真冷聲道:「你說完了沒有,還不快去?」
  何嘉嘉吐舌頭,悄聲道:「你守在這裡,務必面向甬道,監視人口,不可回頭,若是發現有人進入,更不可出聲,就立即按動噴筒機簧,我到那邊去了。」
  說完,身形閃動,迅快的朝另一頭甬道口奔去。
  凌杏仙心知此舉關係著龍哥哥安危,自然不敢怠慢,依言轉過身子,面向甬道入口站定。一手輕輕抽出長劍,左腕雖然套著噴筒皮扣,但她又掏出兩支「回風蝶,」以備不時之需。心中卻暗暗想道:「這地道入口,何等隱秘,而且裡面又岔道極多,不熟悉走法的人,縱然進來,只怕也找不到這裡來。」接著又想:「何姐姐叮囑我不可回頭,那是說姬姐姐替龍哥哥療傷,不能讓人看到的了。」
  大凡越是不能讓人看到,越會引起好奇,凌杏仙真想回頭去瞧瞧!但一來這地道之中,不見絲毫天光,此刻何嘉嘉已經熄去火種,黝黑得幾乎不辨五指。
  二來她已經知道姬、何兩人,出身魔教,魔教中人禁忌最多,何況她們又是在替龍哥哥療傷?萬一觸犯了她們忌諱,豈不影響龍哥哥的傷勢?想到這裡,那裡還敢回頭偷看?
  地道中幽暗如同黑夜,靜寂的聽不到一絲響音,也不知道此刻己是什麼時候?
  凌杏仙腳站酸了,就倚壁而立。可是過了一會又感覺到雙腳發脹,只好蹲下身去。這樣蹲了又站,站了又蹲,不知過了多少時候。
  想起昨晚姬真真倒豎靖蜒,身上三十六處大穴,刺著銀刀的情形,不知她替龍哥哥療傷,是否也如此,心頭又覺害怕,又覺好奇,忍不住悄悄的回過頭去。
  這條甬道,少說也有十來丈光景,姬真真替岳小龍療傷,是在甬道中央,凌杏仙和何嘉嘉兩人,各自守在甬道兩邊入口處,距離中間約有五丈來遠。
  凌杏仙偷偷的回頭瞧去,但見黑黝黝的甬道中,似是點燃著一支線香,火頭極其微小。她在黑暗之中,過了許多時光,眼睛早已習慣黑暗,線香火頭,雖極微弱,終究是有了些微光亮。再在凝足目力瞧,隱約可以看到在火頭之上,閃爍著不少光亮,那是在地上倒插著許多尖刀,刀尖朝上。
  閃爍的光亮,正是從尖刀上反映來的!
  凌杏仙看到尖刀,心頭止不住暗暗一驚,忖道:「她果然又是用銀刀刺穴了!」
  心中想著,更是屏息凝神,睜大雙目.一霎不霎的瞧去!
  這回,她已可隱約辨認出兩個人影,但這一瞧,頓時把她瞧得心頭狂跳,幾乎驚叫出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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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0 09:29:54 |只看該作者
  這時園門外忽然響起一陣砰砰的擂門之聲,一個粗壯聲音接著喝道:「裡面有人麼?」
  尹翔學著盧大媽沙啞的聲音,答道:「來了,來了,是什麼人?」
  他彎著腰背,顫巍巍的走下樓梯,石子小徑剛走到一半,但聽震天價一聲大響,橫閂中斷,兩扇大門,蓬然大開,走進五個人來!
  當前一人身穿黑色長衫,身材矮小,臉如死灰,頦下留一把蒼須,空著雙手,大步往裡走來。他身後跟隨著四名勁裝大漢,生得貌相僳悍,每人太陽穴都高高隆起,顯見全非庸手!
  尹翔瞧在眼裡,心中暗暗叫了一聲:「陰陽手馬飛虹!」一面故作驚慌,後退一步,說道:「諸……諸位……大爺……這是幹什麼來的?」
  陰陽手馬飛虹臉上肌肉僵硬,冷冷說道:「老婆子,你是看園的麼?」
  尹翔連忙巴結的道:「是,是,老婆子正是這裡看園的,大爺有什麼事嗎?」
  馬飛虹沉聲道:「老夫有話問你,你必須據實回答。」
  尹翔道:「是,是,老婆子一定據實回答。」
  馬飛虹道:「好,前晚可有男女四人,前來借宿?」
  尹翔道:「大爺說的是三位姑娘,一位相公,前晚他們來的時候,天都快亮了,四個人中,有兩個人還負著傷。」
  馬飛虹面露喜色,點點頭,阿道:「他們住在那裡?」
  尹翔朝西首那幢小樓指了指,道:「他們就住在那裡……」
  馬飛虹沒待他說完,率著四名大漢轉身走去。
  尹翔急忙招手道:「這位大爺且慢!」
  馬飛虹倏地住足,沉聲道:「什麼事?」
  尹翔陪笑道:「老婆子還沒有說完。哦,大爺可是要找他們麼?」
  馬飛虹道:「不錯。」
  尹翔道:「這就是了,大爺要是早一天來,他們還住在這裡……」
  馬飛虹道:「他們已經走了麼?」
  尹翔道:「大爺說的極是,他們昨晚黃昏時光,已經走了。」
  馬飛虹揮手道:「搜!」
  四名黑衣大漢答應一聲,立即縱身掠起,朝西首小摟撲去。
  尹翔嘶啞的道:「不用去搜,老婆子說過不在,就是不在了。」
  馬飛虹沉哼一聲,反手一掌,朝尹翔劈來,但卻連正眼也沒有再瞧,雙腳頓處,跟蹤掠起。
  此人心狠手辣,生似極有把握,這一掌足可把看園老嫗置之死地。
  尹翔知他一出手就凶辣無倫,雖在和他說話,卻是早有準備,雙方保持丈許距離。這時眼看他一掌拍來,立即悄然橫裡閃出,但覺一股強勁罡風,直掃而過,不禁暗暗吃了一驚,忖道:「此人外號陰陽手,果然名下無虛!」
  他因園中已有黑石島的人埋伏好了,故意驚啊一聲,腳下一絆,裝作被掌風掃中,踉踉蹌蹌的跌撞了四五步,一手掩胸,只是喘息!
  這原是一瞬間的事,那四個黑衣大漢,一路朝西首小樓奔去,剛到半途,突聽其中一個漢子,口中「咦」了一聲,叫道:「有蛇!」
  原來他在奔行之際,瞥見草叢中竄起一條青蛇,張口朝他小腿咬來!那漢子身手相當矯健,飛起一腳,朝青蛇要害上踢去!
  他這一腳,用力甚猛,但見一條六尺長的青蛇,應腿飛起,踢出七八尺遠。就在他喊聲出口,第二條青蛇又從草叢中竄出!
  不、剎那之間,兩邊草叢中一陣獻籟響動,同時游出十幾條青蛇,向四人竄了上來!
  四個黑衣漢子心頭一驚,口中喝了聲:「快走!」
  同時提氣縱起,但這些青蛇久經訓練,動作奇快,先前那個漢子,身形縱起,卻已被一條青蛇咬中,驚慌中急急用力一扯,也不覺得疼痛。
  四條人影提氣躍出四丈之外,堪堪落到地上,但聽四面草叢之間,簌簌有聲,成百條的青蛇,爭先恐後的竄了出來。
  轉眼工夫,前後左右,已被蛇群圍住。那被青蛇咬中的漢子,突然雙目一黑,倒了下去!
  其餘三黑衣漢子睹狀大驚,心知這種青蛇劇毒無比,只要被它們咬一口,轉眼就會毒發身死。慌忙掣出兵刃,連砍帶挑,把竄上來的青蛇,有的砍死,有的挑了出去,一時蛇血四濺,腥穢觸鼻。怎奈蛇群愈來愈多,四週一人來高的草叢間,宛如麥浪一般,湧了出來,不知裡面還有多少毒蛇?
  三人中有人大喝道:「咱們快上樹去!」
  嗖的一聲,一條人影直拔而起,當先朝附近一棵大樹飛去,緊接著「拍」的一聲,從樹上直摔下來,仰面向天,手足抽搐了幾下,便不再動了。
  剩下兩人,那裡還敢再朝樹上縱去,只是站在當地,把一柄單刀護住身子上下,舞的風雨不透。只怕一動就踏上毒蛇,被蛇咬一口,那是空有一身武功,也是無能為力了。
  這一段話,說來話長,其實前後只不過是幾句話的工夫,等到陰陽手馬飛虹大步趕到,眼看手下兩人,業已暗地不起,不由怒哼一聲,雙手連續劈出。
  一陣強勁掌風,挾著輕嘯,捲掃而過,首當其衝的十幾條青蛇,宛如風掃落葉一般,立時被摔出一丈開外!
  就在此時,只聽三丈外一處灌木叢中,忽然響起一縷尖細的吹竹之聲!
  說也奇怪,那蛇群聽到哨音,立時就停了下來,數百顆蛇頭,紅信吞吐,只是圍著三人,不再亂竄亂咬。
  陰陽手馬飛虹身上一襲黑衫,鼓滿了風,雙目炯炯,盯住那叢灌木,卻不見有人,不覺沉聲喝道:「是黑石島那一位朋友在此?」
  只聽灌木叢中響起一個尖細的聲音接口道:「姓馬的,你落在咱們包圍之中,還是束手就縛吧!」
  兩名黑衣漢子齊聲怒喝,各挺兵刃,正待縱身向灌木叢中撲去!
  陰陽手馬飛虹大袖一拂,發出一股陰陽柔勁風,將兩人一齊擋住。仰首陰笑一聲道:「朋友好大的口氣,你再不出來,老夫要不客氣了!」
  話聲方落,雙手突然向前一伸,兩雙袍袖中登時鼓起一股勁風,向前推去!
  只聽得喀喇喇一聲巨響,數十株灌木,登時從中折斷,枝葉紛飛,附近的過人長草,更是一下偃了下去!
  這時正當已牌時分,日光斜照,灌木叢中要是隱藏著人,應該無所遁形,陰陽手馬飛虹目射精芒,凝注不霎,但卻依然不見有人!心頭暗暗驚疑不止,忖道:「什麼人有這等快速身法,能夠躲過自己掌風,瞞過自己雙目?」
  那尖細聲音又從折斷的灌木叢中傳了過來,道:「姓馬的,你可是不相信吧?我從一數到三,你手下兩個蠢材,又有一個要倒了下去!」
  馬飛虹心頭大感驚駭,這數十株灌木叢,已被自己掌風全數折斷,沒有人可以隱藏得住,但這尖細聲音,明明是折斷後的灌木叢中發出來的!
  他不知丁靈是個身高不滿三尺的小人,別人躲不下的地方,他只要身軀一縮,就躲了下去。
  馬飛虹雙掌蓄勢,怒哼一聲,喝道:「你是什麼人?」
  丁靈活聲出口,人早已縮頭一鑽,換了一個地方,說道:「你莫要間我是誰,你只要聽我數就是了。」接著數道:「一……二……三……」
  尖細聲音剛剛數到「三字」,但聽一聲大叫,兩名黑衣漢子果然又有一人,撲的栽倒地上,手足一陣抽搐,便自死去。
  陰陽手馬飛虹終究是久經大敵,耳目何待靈敏,此刻在全神貫注之下,業已發現那暗算之人,實是躲在身後不遠的一株大樹之上,對面灌木叢中的尖細聲音,只是引人注意的誘敵之計!他臉上肌肉僵硬,一無表情,口中依然朝灌木叢中厲聲說道:「暗箭傷人,老夫饒你不得!」
  喝聲出口,身形電轉,掌力斂聚,有如一道激射的水柱,匹練直撞,那濃密的樹葉,吃他強猛掌風,撞擊得四分五裂,紛紛折斷!但聽蓬然大震,那比海碗還粗的樹幹,竟被生生震作兩段!
  就在樹幹斷折聲中,只見一條灰影,迅疾無倫的飛縱而起!
  陰陽手馬飛虹長笑一聲道:「那裡走?」
  身形電射,宛如一頭黑鷹,凌空追擊而至,左手輕飄飄的一掌,朝那灰影拍下。
  那灰影敢情識得厲害,身形未落,懸空一連翻了兩個觔斗,避過陰陽手的掌風,躍落地上。
  陰陽手馬飛虹同時在他面前瀉落,口中陰沉喝道:「此刻該是你拿命來的時候了!」
  注目瞧去,但見這人身穿一套補補綴綴的灰衣布褂,左肩掛一個布袋,蓬著一頭亂髮,面貌清瘦英俊,看去不過二十出頭,但卻透著一股說不出的邪氣!
  那灰衣人似是對陰陽手馬飛虹十分忌憚,不自禁的後退了幾步,目光閃爍,忽然微微一笑,低沉的道:「是麼?」
  馬飛虹出身魔教,自然看的出此人笑得古怪,突見從他身上飛出一蓬黃煙,直向自己撲來,耳中同是聽到一陣嗡嗡之聲。
  那蓬黃煙,原來竟是一群蒼蠅大小的黃蜂,為數不下數十雙,迅快的振翅飛撲過來。心頭不覺一動,暗道:「方纔殺死自己手下的,也準是黃蜂無疑,黑石島專飼各種奇毒之物,這些黃蜂,體積雖小,自然是劇毒無比!」
  心念動轉之際,揚手一掌,迎空劈去!他外號陰陽手,掌力奇猛,當先七八雙只黃蜂,立即紛紛墮地死去,但這一來,其餘的黃蜂,卻陡然散了開去,上下飛舞,四面八方的朝馬飛虹身上撲來。
  這些黃蜂似是受過訓練一般,展翅盤旋,嗡嗡不絕!
  馬飛虹暗暗一皺眉頭,雙手交旋,連環劈出,腳下緩緩後退。他掌上功力,何等凌厲,強大的潛力,在身前湧起一片旋風,逼住了交織飛撲的黃蜂,突然轉過身去,左手一把抓起跟在身後的黑衣漢子,右手緊接著連劈兩掌。
  「潛陽掌」一股炙熱的掌風,勢如潮湧,把黃蜂衝開,左手一抖,黑衣人一個身子,呼的一聲,凌空朝相距五丈來遠的圍牆外丟去。
  那知這群黃蜂,平素久經訓練,慣於抵隙施襲,你出手雖快,下面的黃蜂,固然被掌風逼開,但左右飛舞的黃蜂,就有幾隻捨了陰陽手,朝那黑衣漢子追撲而去。但聽黑衣漢子悶哼一聲,直飛出去的身子,剛到牆邊,就拍的跌落地上,一動不動。
  這下當真把馬飛虹激怒得黑衫獵獵狂飛,厲笑道:「好小子,你當者夫真的怕了區區幾隻黃蜂麼?」
  右乎倏揚,呼呼兩掌,劈了過去。這兩掌,他在憤怒中發出,「潛陽掌」潛力激盪,掌風如嘯,那上下盤旋飛舞的黃蜂,被他掌風掃中,震死了不少,紛紛跌下。
  馬飛虹陰嘿一笑,雙掌掄動,又是兩掌,分向左右劈掃而出,但這群毒蜂,生性甚是靈異,識得厲害!同伴吃了虧,它們就學乖了,看到馬飛虹的手勢舉起,還沒等掌風出手,就紛紛飛開去,掌風掃過,又一陣風似的飛了攏來,乘隙而入,動作靈活,只要稍不留神,就會被毒蜂螫上!
  馬飛虹久經大敵,也幾乎為這些小東西所乘,心頭怒惱已極,大喝一聲,右掌直劈,左掌橫掃雙掌交互劈出。」陣風,他凝足了十成功力,一寒一熱,兩道渾然不同的氣流,有如狂飆陡起,激盪呼嘯。
  那盤旋四周的黃蜂,紛紛四散飛開,逼出一丈之外,但旋散旋聚,任你掌力最猛,也只是把蜂逼退,再也傷不到它們。
  陰陽手馬飛虹眼看自己全力一擊,依然無法把毒蜂悉數震死,心頭也不禁暗暗凜駭!
  只聽身後尖細的聲音又道:「姓馬的,你帶來的四個手下,全已死去,你也陷入了毒蜂群中,還能支撐多久?」
  馬飛虹目光一掄,這陣工夫,那灰衣人竟然隱去不見,一片荒園之中,只有自己一人和一群毒蜂相持不下,心中不由的一動,暗道:「此話不錯,自己縱然內功深厚,但這群毒蜂,這般頑強,要打到幾時去!」
  心念一轉,左手橫掃,連發兩掌,呼嘯掌風,把身前蜂群擊散,口中大喝一聲,右手仰天直劈。一道強猛勁風,破空直上,雙腳一頓,人隨掌發,騰空而起,去如流矢,瞬息不見!
  一片荒園,又恢復了平靜!
  蛇群早就隱入草叢,毒蜂也飛得一隻不見,只有假扮盧大媽的尹翔,還一個人坐在小樓前一方大石之上。
  方纔這一幕,他自然全看到了,對黑石島豢養的毒物,竟有如此厲害,也不禁暗暗感到凜駭!
  正在思忖之間,瞥見人影一閃,前面已多了一個灰衣人,一雙深邃有光的眼睛,朗若晨星,一霎不霎的望著自己,柔聲說道:「五師妹,你負了傷?」
  尹翔心中暗道:「這人目光不正,陰沉的很,必善心機,倒是個不好對付的人!」心念轉動,一面故意嘶啞的道:「小妹只是被他掌風掃中,還不礙事。」
  灰衣人道:「園中已有佈置,你還是回樓去吧!」
  只聽唰的一聲,丁靈從樹上直掠而下,說道:「三師兄,咱們結果還是讓那姓馬的逃了出去。」
  灰衣人搖搖頭,冷聲道:「銅沙島來人,決不止五個。」
  丁靈笑道:「但他們還是大敗而逃。」
  灰衣人低沉的道:「如若愚兄想的不錯,在這荒園四周,銅沙島早已埋伏有人,也許正在等候後援。」
  丁靈道:「咱們何不出去瞧瞧?」
  灰衣人道:「不成,此刻咱們只要出去一步,必為對方所乘。」
  尹翔乘機道:「難道咱們還怕了他們?」
  灰衣人依然搖頭道:「五師妹只是負氣之言,面對強敵,豈能意氣用事?」
  丁靈道:「三師兄之意,要咱們永遠守在這裡?」
  灰衣人陰沉一笑道:「這是最好的辦法,咱們人手不足,宜於以逸待勞。」
  丁靈道:「他們一定來麼?」
  灰衣人道:「以方纔的情形而說,不出午時,黑衣堂的人,必然大舉來犯,馬飛虹是吃了大虧,如不再來,也還罷了,若是再來,只怕咱們難以應付了。」
  丁靈道:「那麼咱們該當如何?」
  灰衣人道:「以我之長,對敵之短,莫如守在這裡,等他們來攻,也許可以以少勝多。」
  尹翔心中暗道:「此人果然十分厲害。」
  丁靈道:「小弟到門口去看看、也許他們已經撤走了。」
  灰衣入道,「要查看敵勢,自然可以,但切莫走出園門。」
  丁靈道:「小弟理會得。」
  「刷」的一聲,長身躍起,掠上林梢,一閃不見。
  尹翔瞧的暗是點頭,忖道:「這小子一身輕功,真是了得。」
  灰衣人回過頭來,關切的道:「五師妹傷的不輕,還是休息去吧,這裡沒你的事了。」
  尹翔暗道,「真倒霉,自己堂堂男子漢,卻被這小子一口一聲的叫著五師妹。」
  口中應著,卻是不走。
  灰衣人忽然柔聲道:「這次愚兄從南京,替你帶來了一件東西,聊表小兄弟一點心意。」
  說著,從身上掏出一個小錦盒,迅速遞了過來。
  尹翔目光一掠,已經看清了他手上是個精緻小盒,敢情是什麼飾物,心中又好氣,又好笑,故意伸手一推,說道:「我才不稀罕呢!」
  灰衣人忽然目光一動,道:「五師妹手上套著鹿皮手套?」
  尹翔暗暗一驚,忙道:「這是盧婆子的東西,我看它刀劍不入,就帶在手上。」
  灰衣人道:「那你把東西收了,這是小兄特地為你拿來的。」
  尹翔看他方才似已起了疑心,總算被自己掩飾過去,一面故意扭動了一下身子道:「我說過不要。」
  灰衣人輕輕歎息一聲,道:「五師妹,小兄這點心意,你難道還不明白吧?」
  尹翔道:「你叫我明白什麼?」
  灰衣人陪笑道:「你打開瞧瞧,就明白了,唉,小師弟就要回來了,你……」
  話聲未落,迅快的把錦盒塞回懷中。
  只見一條小人影,來的比箭還快,轉眼已奔到面前。
  灰衣人沉聲問道:「可曾發現敵蹤?」
  丁靈吐了口氣,道:「好像有,那也只是躲在林中,四外卻看不出一點可疑之處。」
  灰衣人仰首略作深思,冷笑道:「果然不出我所料。」
  丁靈道:「三師兄料到了什麼?」
  灰衣人道:「對方已經園外設下重重埋伏,靜待後援。」話聲一落,目光朝四外一轉,接著說道:「眼下已成敵暗我明,對我們大大不利,五師妹速進屋去,我和小師弟也必須立即隱秘身形。」
  丁靈道:「他們後援一到,闖進園來呢?」
  灰衣人笑道:「那時就敵我易勢,變成敵明我暗,自然對咱們有利。」
  丁靈搖頭道:「小弟是說咱們如何應敵?」
  灰衣人道:「和方才一樣,不到萬不得已,最好不露形跡。」
  說完,雙腳一頓,身形凌空掠起,一道灰影,一閃沒入林中。丁靈不敢耽擱,也跟著縱起,撲上右首一棵大樹,隱沒不見。
  尹翔看的暗暗得意,想道:「自己這一石二鳥之計,真還使的不錯,這就回到樓上去,坐山看虎鬥,讓你們雙方在這片荒園中打個天翻地覆吧!」
  心中想著,立時站起身子,故意扭扭泥泥的朝小樓走去。
  這時正當已牌稍偏,陽光普照!
  園內的人都已隱了起來,但見兩座小樓,矗立在叢草茂林之間,園內同樣一片靜寂,看不見一個人影。
  尹翔回到樓上,隱身窗下,只是注視著四周形勢,心中暗道:「雙方的人,都隱蔽了身形,似在比試忍耐工夫,這該是暴風雨前的寧靜了!」
  時間漸漸過去,將近午刻,突聽一聲淒厲的長嘯,從遠處傳了過來!
  尹翔心中一動,暗道:「大概是銅沙島的後援趕來了!」
  思忖之間,但聞那厲嘯聲音愈來愈近,十幾條人影,疾如飛鳥,同時躍登圍牆,站立不動。
  尹翔舉目望去,只見十二個全身黑衣,臉蒙黑布的大漢,雙目炯炯,略一環顧,立好引弓搭箭,嗖嗖嗖,一排長箭,分向草叢間射了過來!
  這十二個黑衣人動作如一,拔箭奇快,但聞弓弦連響,一支支長箭,挾著破空銳嘯,只是朝各處草叢中投射!
  園中的人,早已設下了埋伏,自然並不理會,任由他們向草叢投射。
  尹翔心中暗想:「他們只是對著草叢射擊,自然是想射死毒蛇了,但偌大一片荒園,到處都是過人長草,像這般盲目的濫射一通,就是射上一萬支箭,也無法把隱藏草中的蛇群消滅。」
  心中想著,目光之下,但見每一支長箭,射入草叢,都好像飛濺起一蓬泥土!不,那好像是一蓬灰色煙霧,在草叢間灑了開來!
  就在此時,只聽一棵大樹上突然響起一聲大喝:「你們敢在草叢中施毒?」
  這是灰衣人的聲音,但見一道灰影,宛如灰鶴一般,隨著喝聲,直向牆頭上飛撲過去!人還未到,一條鞭影,已然橫掃而出,左手一抬,同時打出一蓬毒針,朝十二個黑衣人灑去。
  十二個黑衣人沉著無比,二十四隻炯炯眼神,瞧著灰衣人飛撲而來,瞧著一蓬藍芒快打上身子,但他們依然一言不發,一動不動。毒針射上他們黑衣,簌簌自落,他們也恍如不覺,只是隨手舉起鐵弓,朝前輕輕一撥!但聽一陣急如連珠的「繃」「繃」震響,灰衣人一記橫掃地鞭勢,被每一個手上鐵弓人都接了一下。
  灰衣人撲來勢道極急,鞭勢掃過,但覺他們每一記硬接,有如鐵槌擊巖,十二記下來,直震得自己一條右臂,隱隱發麻,他身子凌空,自然較為吃虧,趕忙藉著震彈之勢,飛退出去。
  那十二個黑衣人也在此時,身子往後一仰,朝牆外退出。
  灰衣人似是沒有想到他們會這樣輕易的就退出了去,方自一怔!瞥見園門外一條石板鋪成的大路上,此刻正有三個人影飄然而來,心中立刻警覺,身形一閃,掠上附近一棵大樹。
  不多一會,只見那三人已經跨入園門,前面一個道家裝束,黑袍椎髻,面目森冷的老道,身後緊隨兩名黑衣使女,手持馬尾拂塵,緩步而來!
  灰衣人心頭猛然一沉,暗暗叫道:「會是這老魔頭親自趕來了!」
  沒錯!黑袍道人正是那昔年號稱四大天魔之一的黑衣堂主攝魂掌班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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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0 09:30:42 |只看該作者
第19章 老虎嬤嬤

  只見他大模大樣的走來,大有目中無人之概!
  灰衣人隱身樹上,手足已經滲出冷汗,心頭暗暗擔憂:「看來今日之局,僅憑自己師兄妹三人和四名毒奴,只怕難以討得便利,但這座廢園,卻是本門進窺中原的基地,勢又無法棄之而去……」
  心念轉動,只見攝魂掌班遠和兩名黑衣使女業已進入埋伏圈中,在那石子小徑四周的叢草之間,正有千餘條青蛇,和五百條蜈蚣待命出擊。
  但灰衣人卻感到無比的躊躇。他生性多疑,自知憑自己幾人,決不是攝魂掌班遠的對手,就是四周埋伏的毒陣,也不可能困得住班遠這等高手,那麼該不該發動攻擊呢?」
  發動攻擊吧!實在毫無把握,要想不發動攻擊,此刻對方已經入伏,自己和小師弟又一東一西各據樹上,相隔較遠,也來不及招呼了……
  就在此時,猛聽一縷尖細的吹竹之聲。已然響起,那正是小師弟丁靈指揮毒奴發動攻擊的信號!
  吹竹之聲,起自半空,裊裊不絕!
  因為那是丁靈吹的哨子,他人小哨子也小。吹出來的聲音,又尖又細,飄飄忽忽,因風傳播,使入不可捉摸。
  照說哨子一響,埋伏在叢草間的蛇陣該竄出來了!有上千條毒蛇,擺下陣勢,攝魂掌班遠武功最高,也足可使他鬧個措手不及。
  那知哨音吹了一回,四周還是靜悄悄的不見動靜。
  攝魂掌班遠走到離西首小樓不遠的一棵大樹上,方一停步,兩名黑衣使女趕忙舉起拂塵,在一方大石上擺乾淨塵灰。
  班遠就大馬金刀的坐了下來,兩名使女一左一右在他身後站定。
  這時吹竹之聲,已然愈吹愈急,那是緊急信號,蛇群應該不顧一切的猛竄猛咬了,但奇怪的是草叢之間,依然一點動靜也沒有!
  過了半晌,那四名隱伏草間的毒奴,竟然渾如不聞,連一條蜈蚣都沒放出來。
  灰衣人急的汗流俠背,心中暗道:「糟了!糟了!方纔那一陣從箭尾灑出來的毒粉,竟有如此厲害,會把園中的青蛇,蜈蚣全數毒死。」
  事已至此,不由的心頭一橫,撮口發出一陣低沉的「嗡」「嗡」輕響。
  剎那間,從那一襲破褂的衣領、袖口等處,湧出無數黃蜂,宛如一片黃雲,升空而起去勢如電朝班遠當頭俯衝過去!
  班遠大模大樣的坐在石上,面目冷肅,一動不動,根本連正眼也沒瞧上一下,這時數以百計的大群黃蜂,已如烏雲壓頂而下,距他頭上不到三尺!
  兩名黑衣使女突然舉起拂塵,朝上揮去。兩人出手奇快,拂塵上的馬尾,足有三公尺來長,這一揮之勢,俯衝而下的黃蜂,當先的七八隻,紛紛墜地而死。
  前面已經他說過,這些黃蜂,都是久經訓練,一經遇襲,立即向四外散佈開去。但聽一聲嬌叱,兩名黑衣使女一躍而起,纖手連揮,兩柄拂塵,陡然灑開,有如一片網罡,輕輕一絞,一群黃蜂登時像雨點似的灑落一地!
  兩名黑衣使女好快的身法,轉眼之間,早已回到了班遠身後。
  灰衣人看的從心頭直冒冷氣:「這一群黃蜂自己飼養多年,久經訓練,就像陰陽手馬飛虹那等強猛掌風,都不易擊中,不可能一下全數就殲,除非是兩名黑衣使女的拂塵上,含有極其厲害的奇毒!」
  攝魂掌班遠微微頷首,意似對兩名黑衣使女頗為嘉許,接著目光一抬,兩道精光熠熠的眼神,朝灰衣人隱身的大樹上投來!他目光好像一下就射穿了濃密的枝葉,沉聲喝道:「樹上躲著的兩個娃兒,還不下來麼?」
  丁靈那裡還沉得住氣,尖哼道:「下來就下來,誰還怕了你不成?」
  「刷」的=聲,一條細小入影像燕子掠波,從一棵三丈高的大樹中,斜飛而出,人在竿空,雙手一伸,已從肩頭抽出兩支金劍,劍先人後,直撲下來!日光之下,但見兩道燦爛金光,有若金絞剪一般,疾風颯然,朝班遠當頭刺落!
  灰衣人睹狀大驚,大喝一聲道:「小師弟,不可造次……」人隨聲發,從東首另一棵大樹上,急急跟蹤掠出,他距離較遠,出聲已遲!
  丁靈劍先人後,堪堪撲到班遠頭頂,只見班遠大袖一揮,沉喝道:「豎子爾敢!」
  一股潛力從他大袖中,排空湧出,丁靈雙劍根本沒和他揚起的衣袖接觸,一個小身子就像斷線風箏一般,凌空摔了出去!等到灰衣人跟蹤趕到,在班遠身前八民處瀉落,丁靈已倒飛出去!
  但丁靈一身輕功,可真也了得,飛到一丈開外,在空中連翻了兩個筋頭,卸去摔出的勢道,身形一沉,還未落地,雙劍迅疾的在地上一點,腰肢一挺,趁勢彈起,「嗖」的一聲,飛了回來,落到灰衣人身邊。
  灰衣人急忙低聲說道:「小師弟,快運氣試試,可曾受傷?」話聲一落,倏地回過頭去,陰聲道:「班老前輩對一個後輩,碎然出手,不覺有失身份麼?」
  班遠冷哼道:「老夫若要傷他,一百條小命,也早就沒有了。」
  丁靈略一運氣,果然覺得並無異狀,這就抬頭道:「三師兄,小弟沒事。」
  灰衣人冷冷道:「多謝老前輩手下留情。」
  班遠冷肅的道:「不用謝,老夫手下從不輕易饒人。」
  灰衣人道:「那麼老前輩要待如何?」
  班遠的兩道熠熠眼神,投注在灰衣人身上,問道:「你就是老叫化的逐徒申秋松麼?」
  灰衣人躬身道:「晚輩正是申秋松。」
  班遠嘿然道:「幾時投到黑石島門下去了。」
  申秋松冷漠的道:「已經快三年多了。」
  班遠道:「你們在這裡做什麼?」
  申秋松反問道:「老前輩呢?到這裡做什麼來的?」
  班遠手拂黑鬚,冷重的道:「老夫原是追蹤四個小輩來的。」
  申秋松道:「老前輩說的是四個魔教門下了,他們昨晚已經離開此地,老前輩請回吧!」
  班遠嘿然點頭道:「很好!老夫也不難為你們,那就隨老夫走吧!」
  申秋松暗暗皺了下眉道:「老前輩一舉殺死了黑石島四名毒奴,毒斃了千條青蛇,難道還不夠嗎?」
  班遠沉聲道:「須知你們也毒斃了老夫四名手下,老夫面前從無輕易放過的人,老夫也不許多說。」
  正說之間,東首那棟小樓上(東首小樓即盧大媽住的房間),忽然走出三個人來!
  前面一人,身穿黑色長衫,一張瘦削臉,白皙無須,手中持一柄摺扇,看去不過四十出頭,他身後跟了兩名黑衣大漢,押著一個黑衣女郎,朝西走來。
  申松秋瞧到他們從西首小樓走出,心頭方自一愕!凝目瞧去,那被押著走來的黑衣女郎,不是五師妹楚雲娘,還是誰來?此刻神情萎頓,顯然穴道受制,失去反抗能力。心頭不覺又急又怒,恨不得立時撲了過去。
  他原是極工心機的人,這時雖覺衝動,臉上卻是絲毫不露,一面迅速以「傳音入密」朝丁靈說道:「小師弟,聽我招呼行事。」
  這時那手持摺扇的黑衫漢子已經迅快的行到班遠前面,躬身道:「屬下奉命搜索東首小樓,在床上查獲黑衣女子一名……」
  申秋松趁他說話之時,暗暗和小師弟使了一個眼色,身形電轉,左手一指,一點金影,去勢如電,直向左首一名黑衣大漢射了過去,雙腳一頓,跟蹤撲到。
  丁靈一見三師兄出手,那還怠慢,同時雙劍一掄,長劍躍起,劍先人後,朝右首黑衣漢子欺去。
  那兩名黑衣漢子沒防到當著堂主面前,還會有人突施襲擊,心頭猛吃一驚,急急向後斜退了一步,一手橫刀,正待喝問。
  申秋松打出的一點金影,正是一隻毒蜂,左首黑衣漢子只見申秋松飛撲而來,並沒注意到那只毒蜂,腳下堪堪退出,突然悶哼一聲,往後便倒。
  申秋鬆動作如電,一下搶到五師妹身邊,舉手解了她受制穴道。
  丁靈欺到中首黑衣漢子身前,更不打話,雙手揮動,挺劍便刺,那黑衣漢子武功也自不弱,後退一步,撲刀掄動,和丁靈打在一起。
  那手執摺扇的漢子,乃是黑衣堂下左總管黑衣秀才陸寒生,他正在報告之時,突聞身後發生變故,心頭方自一驚!抬目望去,眼看班堂主神情冷肅,恍如不見,一時不敢妄動,只是垂手肅立。
  這時西首小樓,也有三個人走了出來。前面一人同是穿黑衣長衫,臉色黃中透骨,嘴上還留了兩撇黃蒼蒼的鬍子,聳著雙肩,貌相猥瑣,正是右總管黑衣判官田布衣。他身後也緊隨著兩名黑衣漢子,匆匆走來。
  田布衣走到班遠身前,躬身道:「屬下奉命搜索西首小樓,據屬下推測,昨晚尚有入居住該處,與看園老嫗所說不符。」
  班遠點點頭,目光一轉,問道:「那看園老嫗呢?」
  田布衣道:「大概躲起來了,屬下派人去把她拿來。」
  班遠冷冷的道:「不用了,你們先把黑石島三個門下拿下了再說。」
  這原是幾句話的工夫,丁靈人雖生得短小,但身法可著實靈活,縱躍如飛,劍發如風,直把那個黑衣漢子,逼得手忙腳亂,步步後退。
  申秋松知道小師弟足夠對付,低喝一聲:「五師妹,快走!」
  喝聲出口,同時打了忽哨,雙腳急頓,兩道人影立即長身掠起,朝園外衝去!
  但聽身後一聲朗笑:「你們還想走麼?」
  一縷尖風,已然襲到申秋松背後。
  鬼影子申秋松為人機警,身形一偏,讓開來勢,迅速轉過身去。只見那身後執摺扇的漢子,已然欺到自己身後五尺之內!心中暗暗一驚,忖道:「此人一身功力,倒是不可輕估!」
  再看攝魂掌班遠依然冷漠的坐在大石之上,連瞧也沒有瞧自己一眼,分明沒把自己三人放在眼裡。他自恃身份,自然也不會向自己三人出手,心念一動,不覺大聲說道:「黑石島和貴島並無過節可言,班老前輩這般相逼,豈不有傷兩家和氣?」
  黑衣秀才陸寒生笑道:「堂主要你們留下,但只要朋友能在陸某扇下,突圍而去,陸某可以保證,決沒有人再阻攔於你。」
  申秋松晴道:「只要班遠不親自出手,突圍也並非難事。」一面故意冷冷說道:「你此話作數?」
  陸寒生朗笑道:「陸某說出來的話,自然作數。」
  申秋松回目瞧去,但見五師妹楚雲娘面前,也被一個身穿黑衣長衫的漢子攔住了去路,這就伸手朝田布衣一指,問道:「你呢?」
  田布衣聳聳肩,陰笑道:「自然一樣,只要這位姑娘勝得了兄弟,只管請便。」
  申秋松冷笑一聲,暗暗朝五師妹使了一個眼色,點點頭道:「好,咱們一言為定,兩位可以出手了。」
  要知黑石島門人,每人身邊,都有幾件劇毒之物,當作暗器,他暗使眼色,正是示意五師妹,要使暗器,也要等雙方動上手之後,出其不意,方可制勝。
  黑衣秀才陸寒生看在眼裡,只作不見,摺扇連搖,含笑道:「且慢!」
  申秋松道:「朋友還有什麼見教?」
  陸寒生道:「你們還有一位,躲在樹上,也可以來了,不論加在兄弟這裡,或是加在田兄那邊,悉聽尊便,免得多費時間。」
  原來了靈正和黑衣漢子動手之際,聽到三師兄的口哨,立即雙劍一收,唰的一聲,縱身躍上樹梢。他身子極小,輕功又甚了得,只在樹叢間閃了一閃,便自消失不見,此時早已走的不知去向。
  申秋松心頭暗喜,一面故意冷哼道:「朋友只管放心,兩位只要把咱們師兄妹擒下,在下自會叫小師弟下來,束手就縛。」
  陸寒生朗笑道:「如此甚好。」摺扇唰的一聲,打了開來,目注申秋松喝道:「朋友小心了!」
  語聲甫落,右手一轉,半月形的一道扇影,緩緩向申秋松身前推來!
  申秋松心中暗暗冷哼一聲:「看他扇勢直欺中宮,來勢緩慢,必有奇變。」探手摸出一支兩尺來長的銅尺,橫胸而立,並不迎擊。
  黑衣秀才緩緩推出的扇勢,相距他身前尺許左右,申秋松仍然兀立不動,陡然間。陸寒生摺扇疾翻,有如匹練乍飛,霍然生風,直向申秋松咽喉劃來。
  申秋松一聲冷笑,人影閃動,避過一擊,人卻欺到陸寒生身側,銅尺朝他背心點了過去。
  陸寒生大喝一聲,迅快的移動身形,摺扇疾轉,迎空拍出,左手五指半屈,向申秋松銅尺抓去,但聽「嗒」「嗒」兩聲,兩隻毒蜂,被他扇風掃中,擊落地上。
  兩條人影交錯轉動,陡然間,住慢轉快,展開了一輪快攻。
  就在兩人動手這際,楚雲娘已然取出緬刀,朝田布衣嬌喝道:「咱們速戰速決,你兵刃呢?」
  突飄身而至,劈出一刀。
  田布衣是何等樣人,她雙肩一動,他早已知道她就要發難,沒待楚雲娘緬刀劈出,人已閃了出去,探懷取出一支鐵筆,聳肩笑道:「兄弟兵刃就在這裡。」
  楚雲娘一刀落空,快疾無比的欺身而上,刷刷兩刀,劈了過來。
  田布衣大笑道:「姑娘何用這般性急,慢慢的來吧!」
  鐵筆一揮,當當兩聲,封開緬刀,一點筆影,陡然朝楚雲娘左肩點去。這一招,陰辣險狠,快同星火,眼看就要點上對方肩頭,瞥見楚雲娘左腕一抬,一道白影閃電朝自己手背激射而來。
  田布衣目光何等銳利,一瞥之下,已然看清了那白影竟然是一條竹筷長短的白線蛇!他在鐵筆上浸淫了三十年苦功,認穴自然奇準,白線蛇直射來,他筆尖這一挑,白線蛇就像是自己湊上去的一般,肚下由頭到尾,被筆尖劃過,剖了開來,跌落地上。
  田布衣陰笑道:「白線蛇奇毒無比,算得上罕見之物,姑娘該是珍惜著使用才好!」
  楚雲娘眼看白線蛇被他擊落,心頭又驚又怒,嬌叱一聲,手上一緊,一柄緬刀,刷刷攻擊,她這一輪搶攻,緬刀如雪,快速無倫,一片刀光,構成了綿密的刀網!
  田布衣迅疾舉筆封解,心中暗道:「黑石島主以善使毒物出名,他門下弟子的武功,倒也不弱,」心念一動,陡施反擊,鐵筆揮灑,閃起了點點寒芒,但聞一陣當當之聲,楚雲娘的一片刀光,盡為他鐵筆震盪開去!
  鬼影子申秋松和黑衣秀才陸寒生此刻已然打得難分難解!
  論功力申秋松自然不及陸寒生深厚,但申秋松是出名的鬼影子,身法奇快,尤其在搏鬥之中,他不時的放出毒蜂,騷擾對方,使人防不勝防,才能和陸寒生打成平手。
  這時兩人已經搏鬥了一刻之久,依然不分勝負,激戰中,但聽陸寒生朗笑道:「朋友還有多少毒蜂,怎不一起放出來?」
  摺扇橫空掃過,又擊下了兩隻毒蜂。從動手迄今,已被他擊落了十幾隻多,心頭大感惱怒,在摺扇橫掃之際,左手呼的一聲,直劈而出。
  申秋松為人機警,自知功力不如對方,那肯和他硬拚,人影一閃,交錯而過,閃到了陸寒生身右,正待放出毒蜂,往他腦後襲去!那知目光一瞥,只見五師妹一輪刀法,悉被田布衣震開,刀法已見凌亂,被逼的節節後退,心頭不禁猛吃一驚,暗道:「小師弟明明就在附近,怎的還不出手?」
  心念閃電一動,左手朝田布衣一指,放出身上僅餘的兩支毒蜂。
  這真是說時遲,那時快,田布衣剛把楚雲娘一片刀光震盪開去,猛聽身後響起極其輕微的「嗡」「嗡」之聲,來勢奇快,似是向腦後飛撲而來!他久經大敵,聽風辨位,連回頭都已不及,手中鐵筆一振,反腕往後點出。這一下當真快速無比,奇準無比,兩支毒蜂堪堪振翅撲下,已被他鐵筆點中,隨地死去。
  但就在此時,一道人影,突然從一棵大樹上直撲下來,疾風颯然,一片金光,朝田布衣當頭罩落。
  田布衣雙目暴睜,大喝一聲:「好,一招蒼龍入海!」
  左足一邁,腰肢一挫,鐵筆揮處,倏地向上迎去!
  楚雲娘瞥見小師弟現身下擊,心頭一喜,同時欺身急進,緬刀一挽,朝田布衣胸口扎來。
  但聞三聲「嗆」「嗆」急驟的金鐵交震,敢情是各遇險招,三條人影,一合倏分。
  丁靈刺下來的金劍,削落了田布衣頭上一縷發瓣,田布衣迎擊的鐵筆,也劃破了丁靈肩頭衣衫,同時他鐵筆下沉,也一下把楚雲娘震退了一步。
  這一招交接,實在太過快速了,使得無法看清三方招術的險惡變化。但見丁靈雙腳甫一點地,身形又騰躍而起,縱起三丈來高,掉頭下撲,雙劍交叉,二度朝田布衣撲擊而下!
  田布衣沒想到一個小孩輕功有這般了得,口中陰嘿一聲,右腕連振,一支鐵筆,幻起了點點寒芒,宛如風捲雨絲,漫空飄灑!
  丁靈劍先人後,向下撲撞而來,突感眼前一花,敵人頭頂,爆出點點筆影,虛實難辨!但此刻身懸半空,下撲之勢,何等快速,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匆忙之中,雙劍一絞,直對一片筆影中刺了下去!
  劍光筆影,乍然一接,爆出一片連珠般的金鐵狂鳴!
  田布衣卓立原地,丁靈一個小身子,卻連翻兩個觔斗,斜刺裡飛了出去,但楚雲娘卻在此時,一退倏進,揮動緬刀,又攻了上來。
  五個人分作兩處,惡戰正酣。
  黑衣堂主攝魂掌班遠依然踞坐大石之上,神情冷肅,恍如不見,他身後侍立的兩名黑衣使女也仍然各執拂塵,一動不動。
  這時大門前,寬闊的石板路上,出現了一乘軟轎,飛快朝園中而來!
  轎前是一個花白頭髮,包著黑緞包頭,手持竹筇的灰衣老摳,轎後跟隨兩名青衣使女,護轎而行。
  轉眼工夫,這乘軟轎已然進入園門,朝石砌小徑行來。
  兩處激烈的搏鬥,並沒使班遠投注上一眼,但這乘軟轎的突然出現,卻引起了班遠的特別注意,心中暗暗忖道:「這座荒園四周,已有本堂名下數十名武士扼守,這乘軟轎來的大是古怪,副堂主陰陽手馬飛虹和一干埋伏的人,都到那裡去了?」
  正在思忖之間,那乘軟轎已經到了幾人搏鬥之處!
  這時黑衣秀才陸寒生已然連施殺著,一柄摺扇盤空飛捲,宛如一道匹練,把鬼影子申秋松圈入扇底,只餘了招架之功。
  黑衣判官田布衣同樣佔了上風,一支鐵筆揮灑之間,風飄萬點,丁靈、楚雲娘雙劍一刀,雖然還在拚命撲攻,已成強弩之末。
  這兩處激戰,正好擋住了軟轎去路,除非從叢草瓦堆中,繞道通過,否則就非停下來不可。
  走在前面的灰衣老嫗突然大聲喝道:「你們瞎了眼睛,也不看看這是什麼人的轎子來了,還不快快住手,都給我滾開去?」
  這老嫗開口就沒好話,這是什麼人的轎子,皇帝的鑾駕?
  黑衣秀才陸寒生莫說己把鬼影子圈在扇下,轉眼就可把對方拿下,就是換在平時,對老姐這般大聲呼喝,也是不會加以理睬的。
  黑衣判官田布衣也正在全刀施為,當著堂主,不把這兩個黑石島的小輩擒下,豈有不失左總管的面子?
  申秋松、楚雲娘和丁靈三個人,更不用說了,此刻全已落在下風,欲罷不能,當然也不會抽身後退:
  灰衣老樞喝聲出口,人已漸漸逼近,眼看雙方的人,全都充耳不聞,這下氣可大了!只見她臉色一沉,口中呷呷笑道:「好哇,老太婆有幾年沒有出門了,你們這些不長眼睛的東西,居然把我看扁了,連我說的話,都沒人理了!」
  手中竹筇,倏地一抖,朝前挑去。這一挑,看不出她如何使勁?但激戰中的人影,倏然四分!
  黑衣秀才陸寒生、黑衣判官田布衣、鬼影子申秋松、楚雲娘,一個個被震的後退不迭!
  丁靈人小鬼大,一個觔斗朝後翻出,自以為見機得快,仍然被杖風掃上,摔出七八丈遠。
  場中諸人武功全非弱手,皆因灰衣老嫗出手實在太快了,誰也沒看清她是如何把自己等人震退的?
  陸寒生、田布衣沒想到一個瞧不起的老嫗,竟具這等高超身手,不禁互望了一眼,悚然變色!
  陸寒生摺扇霍的一收,朝灰衣老嫗指了指道:「老婆子這一手四兩撥千斤,果然高明的很,兄弟倒是看走眼了。
  田布衣輕咳一聲,聳聳肩,陰聲道:「不錯,這老婆子看來有些門道,咱們再試她一招看看!」
  他為人極工心機,話中之意,就是暗示黑衣秀才和他聯手出擊。
  灰衣老嫗手持竹筇,橫了兩人一眼,冷哼道:「你們要送死,還怕不容易麼?」
  陸寒生仰天朗笑一聲道:「何方老嫗,好狂的口氣!」摺扇一展,霍然打了開來!田布衣同時右腕一振,鐵筆迎空晃了晃,兩人全都心頭有數,對方武功高強,因此各自功凝百穴暗暗作勢。
  鬼影子申秋松早已暗暗朝楚雲娘、丁靈兩人使了個眼色,一齊退到邊上。
  就在此時,但聽黑衣堂主班遠沉聲喝道:「兩位總管速退。」
  語聲不響,但自有一股冷肅的威嚴!
  陸寒生、田布衣宛如箭在弦上,滿引待發,驟然聽到堂主的喝聲,立時兵刃一收,朝後躍退。
  灰衣老嫗嘿然乾笑,瞧著兩人道:「便宜了你們。」
  口中說著,自顧自邁步朝前走來。
  黑衣堂主班遠已從大石上站了起來,雙手一拱,說道:「來的可是虎嬤嬤麼?班某這廂有禮了。」
  攝魂掌班遠以黑衣堂主之尊,居然對灰衣老嫗起身致候,實是異數。
  鬼影子申秋松出身丐幫,見聞較廣,聽到班遠日中說出「虎嬤嬤」之名,心頭方自一凜!
  楚雲娘忍不住低聲問道:「三師兄,虎嬤嬤是什麼人?」
  申秋松趕忙朝她搖頭示意,一雙深沉目光,只是盯著那輛軟轎,心中暗道:「這老婆子若是虎嬤嬤,那麼坐在轎中的莫非是她……」
  但覺一股寒氣,從脊背上直冒起來!
  日聽老嫗一陣呷呷尖笑,說道,「姓班的,你還認得老婆子?」
  口氣托大,而且毫不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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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怪就怪在這裡,黑衣堂主班遠居然絲毫不以為件,依然陪笑道:「虎嬤嬤已有多年不在江湖走動,什麼風把你也吹出來了?」
  這幾句話的工夫,灰衣老嫗已然走到班遠面前不遠,一張鴆臉突然一沉,喝道:「姓班的,你看誰來了?」
  班遠故意驚「哦」一聲道:「莫非……」
  灰衣老嫗尖笑道,「你知道就好。」
  班遠冷肅的臉上,神色微微一變,連忙拱手道:「班遠不知仙子駕到,有失迎迂,還望仙子恕罪。」
  軟轎之中,轎簾低垂,連哼也沒哼一聲。
  灰衣老嫗揮手道:「班遠,咱們要在這裡休息,你帶著手下,可以走了。」
  班遠臉色凝重,為難的道:「仙子雲軒蒞臨,在下自當退出,只是兄弟……」
  灰衣老嫗沒待他說出,冷喝道:「好哇,聽說你當了銅沙島堂主,大概有齊天宸替你撐腰了,是不是?仙子令出如山,你敢不遵?」
  班遠連連拱手道:「嬤嬤誤會了,兄弟……」
  灰衣老嫗怒聲道:「老婆子一概不知,叫你出去,你還不快走。」
  班遠心頭微有怒意,但望望軟轎,又忍了下去,乾咳一聲道:「兄弟原是追緝幾名逃犯來的,據說這座荒園之中,辟有地底通道,兄弟之意,仙子駐驛之處,兄弟自是不敢驚動,但兄弟想在四周再仔細搜上一搜,這一點務請嬤嬤轉陳仙子……」
  灰衣老嫗突然從懷中摸出一面金牌,冷聲道:「不成,班遠,你再不走,那是有意違抗仙子的金令了。」
  班遠目睹金牌,神色為之一變,立即拱手道:「兄弟不敢。」倏地轉過身去,低喝一聲:「你們隨本座出去!」
  說完,率著手下,匆匆退走。
  灰衣老嫗朝申秋松三人喝道:「你們還不走麼?」
  申秋松躬身道,「老前輩垂鑒,晚輩三人,自知難是班遠對手,他才走不遠,晚輩三人若是在此時走出去,他豈肯放過……」
  灰衣老嫗呷呷笑道,「有仙子在此,他敢放肆?你們只管出去就是了。」
  申秋松心中暗喜,躬身道:「有老前輩這句話,晚輩三人就不怕了。」
  說完,果然率著楚雲娘、丁靈,向園外而去。
  灰衣老嫗眼看所有的人全已退出,臉上流露出得意之色,呷呷笑了兩聲,自言自語的道:「一輛空轎,居然把攝魂掌班遠嚇退了!」
  左手一招,指揮兩名腳夫把軟轎抬到樓下,然後率著兩名青衣使女上樓而去。
  園中登時又靜了下來了!
  除了高大的樹木,就是及入荒草,再也看不到一個人影,方纔的激烈廝殺,已成過去。
  躲在東首小樓的尹翔,坐山觀虎鬥,方纔的情形,自然全看到了,只是相隔太遠,聽不到他們說些什麼?
  眼看班遠率了手下匆匆退出,接著鬼影子等三人也相繼而去,心中暗暗感到奇怪!
  不知那軟轎裡面是什麼人?居然會使目空一切的攝魂掌班遠知難而退!
  看看日頭,已經快要直了!
  想起姬真真替岳小龍療傷差不多已有半天時光,不知好了沒有?她們方才匆匆下樓,也沒有告訴自己,到那裡去,此刻自然也不便找去。心念轉動,只好在窗前一張木凳坐下,遠遠望去,那灰衣老嫗等人,自從進入西首小樓,就一直不見動靜。這樣足足過了一頓飯的時光,尹翔漸漸感到不耐,暗想:「她們到底是幹什麼去的?還不下來?」
  心頭正感困惑,忽聞身後響起一陣軋軋輕震,急忙回過頭去,靠壁一張木榻,正在緩緩移開,露出了一個窟窿!
  但聽從窟窿中傳出一個嬌脆的少女聲音,叫道:「嬤嬤,在這裡了!」
  一條人影,從窟窿中冒了出來,那是一個十六七歲的青衣使女!
  尹翔為人機智,登時驚「啊」一聲,腳下跟踉蹌蹌的後退不迭,裝出一付害怕模樣,顫聲道:「你……你是從那裡……來的?」
  那青衣使女也似怔的一怔,皓腕一抬,「鏘」的一聲,隨手掣出長劍,劍尖一指,喝道,「你是什麼人?」
  尹翔心頭暗道:「這丫頭好快的手法?」
  就在他的心念一動之際,眼前人影一閃,又從窟窿中冒出一個灰衣老嫗和一個青衣使女來!
  尹翔似是被嚇傻了,目光凌亂,張口結舌,又後退了兩步,才結結巴巴的道:「老……老婆子是……是看園的……」
  那灰衣老嫗一雙三角眼中目光如電,盯著尹翔,擺手道:「春香,別為難她。」
  青衣使女長劍一收,退到邊上。灰衣老嫗臉色溫和,問道:「你是看園的,自然知道園裡的地道了?」
  尹翔搖搖頭,顫聲道:「老太太,我……我一點也不知道,我是前村人,他……他們上……上月雇我來看園,答應三錢銀子一個月,要……要到這個月十三日,才滿一個月,我……我真的一點也不知道。」
  他這番裝作,倒是十分逼真。
  灰衣老嫗聽的大是不耐,冷聲道:「不用多說,你既是新來,老婆子也不為難你,你總該知道廚房在那裡吧?」
  尹翔聽他問自己廚房在那裡?登時想起姬真真臨行時曾說「遇上危急之時,可以到灶下去躲一躲」之言,心頭不禁一動,暗道:「莫非她們就在廚房裡替岳小龍療傷?」
  左邊一名使女嬌叱道:「嬤嬤問你的話,聽到了沒有?快說,廚房在那裡?」
  尹翔連連躬身道:「聽……聽到了,聽到了……」
  灰衣老嫗倒是對尹翔十分同情,回頭道:「上了年紀的人,別嚇唬她。」一面朝尹翔道:「我說過不為難你,不用害怕,領咱們到廚房去,你一月工錢,我會付給你的。」
  說著,朝左首使女打了個手勢。
  那使女從腰間革囊中掏出一錠銀子,隨手遞了過來,說道:「這裡足有三兩銀子,是嬤嬤賞給你的。」
  尹翔不知姬真真是否已經替岳小龍療好了傷,心想多拖延一回時間也好,心念一動,故意望銀子一眼,躬腰陪笑道:「老太太厚賞,老婆子怎好收下?」
  左邊使女道:「嬤嬤賞你的銀子,還不快快收下,咱們沒時間和你閒磕牙。」
  尹翔心中暗暗好笑:「你們沒時間和我閒磕牙,我偏要和你們閒磕牙!」口中連連應是,接著說道:「那位黑衣姑娘要老婆子來看園,一面也替她燒飯洗衣,老太太大概和那位姑娘是一家的吧?三位只管在樓上請坐,不用下廚房去了,這燒飯做菜的事,自有老婆子會去做的。」
  他光是說著,依然沒伸手去接銀子。
  右首使女說道,「那有這麼嚕唆,誰要你下廚去做飯?」
  尹翔陪笑道:「姑娘也不用客氣了,這時候已經日直午時,既已來了,自然要吃了飯再走……」
  左首使女手上拿著一錠銀子,一直不見她去接,心頭大是不耐,說道:「你把銀子收了,領我們到廚房去就是了。」
  尹翔陪笑道:「姑娘們一定要親自下廚,大概是嫌我老婆子手髒了。」只好伸過手去,接過銀子,一面千恩萬謝的朝灰衣老嫗連連躬腰道:「多謝老太太厚賞,老婆子這……」
  灰衣老嫗雙目精芒飛閃,突然冷哼一聲,沉喝道:「你過來,讓我瞧瞧手上可是戴了鹿皮手套?」
  一個看園的鄉村老婆子,手上那會戴什麼鹿皮手套?這不是極大的破綻?
  尹翔心頭驀地一震,那還遲疑,口中朗笑一聲,右腕揚處,掌中一錠銀子,被他暗運功力,捏成無數碎銀,化作一蓬銀雨,朝三人劈面打去,身形一仰,雙腳急點,一式「倒竄龍門」,箭一般朝窗口射去!
  灰衣老嫗左手一揮,一股勁風,應手而至,把打來的急驟碎銀,捲飛出去,但聽一陣「剝」「剝」輕響,悉數沒入牆中。右手竹筇一探,朝尹翔雙腳勾去,口中尖哼道:「老太婆面前,要走可沒這般容易!」
  她這一下當真快如閃電,尹翔身形堪離地縱起,陡覺左腳已被灰衣老嫗竹筇勾住。但他為人機智,臨危不亂,左腳一縮,右腳疾快的趁勢在杖頭上踩下,身子往上縱起,輕巧的避了開去。
  這一耽擱,雖然只是俄頃間事,但兩名青衣使女已然身如飄風,搶到窗前,嗆嗆兩聲,掣劍在手,攔住了去路。
  灰衣老嫗一杖落空,不由的怔得一怔,雙目神光暴射,沉喝道:「好身法,避得開老太婆一杖的人,江湖上已是不多,你們退開,我倒要瞧瞧他是什麼人喬裝來的?」
  尹翔突然挺了挺腰,身子登時高了許多,一手掀去假髮和人皮面具,迅速脫下外衣,朗笑道:「嬤嬤過獎,在下只是江湖上一個無名小卒:「
  一個雞皮鶴髮、彎腰弓背的老婆子,一下變成了眉目清秀的小伙子!
  這下不但兩個青衣使女瞧的一怔,就是連成名多年的灰衣老嫗虎嬤嬤也不禁呆的一呆,點頭道:「你的易容術很高明,連老太婆差點也被你瞞過了。」
  尹翔笑道:「這人皮面具是黑石島門下的傑作,在下不敢掠美。」
  灰衣老嫗目注尹翔問道:「你不是黑石島門下?」
  尹翔聳聳肩道:「在下若是黑石島門下,方才早就幫著申秋松對付銅沙島的人了。」
  灰衣老姬道:「那你是銅沙島門下?」
  尹翔笑道:「在下若是銅沙島門下,方才也應跟著班遠走了。」
  灰衣老嫗道:「你叫什麼名字,是何人門下?」
  尹翔道:「在下早已說過,是江湖的無名小卒。」
  灰衣老嫗怒哼一聲道:「很好,你不說老太婆也瞧的出來。」
  尹翔抬目道:「嬤嬤可是要和在下動手麼?」
  灰衣老嫗道:「只要你接得住老太婆三招,我可以什麼都不問,任你自去。」
  尹翔吐吐舌頭,問道:「在下萬一接不住又怎麼辦呢?」
  兩個青衣使女忍不住掩口笑出聲來。
  灰衣老嫗道:「接不下,你就老老實實說出此來目的。」
  尹翔喜道:「有這樣便宜的事,好,就這樣辦吧!」
  灰衣老嫗冷哂道:「未必便宜。」
  尹翔笑道:「那也不算是吃虧了。」
  灰衣老嫗竹筇一提,冷聲道:「你兵刃呢?」
  尹翔雙手一攤,聳聳肩道:「光接嬤嬤三招,那就不用兵刃了。」
  灰衣老嫗嘿道:「你不用,我要用!」
  竹筇緩緩舉起,向前推來。
  尹翔口中雖然說的輕鬆,心頭卻是著實緊張,試想這老嫗連攝魂掌班遠都在讓她幾分,豈會是好惹的人?
  他兩眼緊盯著緩緩推來的竹筇,但覺對方這一杖來勢雖緩,但一招之中所藏的變化之多,已然把自己左右前後一齊封死,不論向任何方向閃避,都非硬接不可。心中暗暗驚凜,忖道:「看來這三招果然不容易接得下來。」
  心念方動,灰衣老嫗的竹筇,已然呼的一聲,朝膝蓋掃來!尹翔那還怠慢,左足足尖旋動,身形迅快一側,朝左跨出一步。他這一下,當真動若兔脫,深得「敵一動,我先動」的訣要,身子一晃,從灰衣老嫗變化無方的杖縫中閃了出去。
  灰衣老嫗神色大變,大腳陡地跨上一步,右手一抖,竹筇登時漾起無數竿影,宛如網罡一般,灑了開來,直向尹翔當頭罩落。
  尹翔那敢絲毫大意,腳下連閃,一個人不住轉側行動,在竹筇隙縫中閃避遊走,但覺一道道的杖影,挾著凌厲風聲,從面前掠過,只要分毫之差,就得被竹筇擊上!
  端的步步驚險,出生入死!尹翔連跨了七八步,身形一轉,才從一片筇影中鑽出來,但任是只跨了七八步,已鬧得他汗出如漿,臉有餘悸!
  灰衣老嫗杖勢一停,目注尹翔,厲聲說道:「你可是木易先生門下?」
  尹翔搖頭道:「非也非也!」
  灰衣老嫗白髮飄動,怒哼一聲,暗道:「就算你是楊公忌的門下,老太婆這一招,有九九八十一個變化,只怕你也未必躲閃得過!」一面沉聲喝道:「小伙子,你小心了!」
  竹筇疾舉,直劈過來!
  尹翔心裡有數,自己好不容易躲過了他兩招,這第三招上,自然更是厲害,一見她舉筇劈來,身形不動,兩雙眼睛卻緊緊盯著她杖勢,連霎也不敢霎動!
  灰衣老嫗冷冷一哼,竹筇才到半途,右腕突然抖起,筇頭一昂,招勢倏變。尹翔等她招式一動,立即舉步跨出,身形連閃。那灰衣老嫗的竹筇。竟似生著眼睛一般,任你如何躲閃,竹筇如影隨形劈來。
  尹翔逢隙即鑽,灰衣老嫗手腕連續點動,竹筇縱擊橫掃,也越來越快!
  剎那之間,一支竹筇,上下盤飛,幻出重重筇影,嘯聲呼呼,快得有如電閃風飄,一間小樓上,滿屋都是風聲筇影,沒有一絲空隙。
  先前還可以清晰看到兩條人影,但漸漸的已被千百道筇影所淹沒,千百道筇影又漸漸的化作了一幢青影,在丈許方圓不住的旋轉。
  兩名青衣使女也從沒見過嬤嬤的武功,此刻早已退到角落上,屏息凝神,看的眼花繚亂。
  尹翔連使了幾個身法,但覺對方竹筇,一直緊跟身後。百忙之中,突然身形一側避開杖頭,身子蛤屈,提吸真氣,施展上乘輕功,跟著灰衣老嫗的杖勢進退盤旋。這樣一來,任你灰衣老嫗有通天澈地之能,也莫想擊得中他,反正是最後一招嘛,躲過就好。
  灰衣老嫗這一招杖勢綿綿,含蘊了八十一個變化,果然精奧無倫,迅若雷奔,在她盡力施為之下,尹翔分明已被圈入在一片筇影之中,但卻並沒被竹筇擊中。
  灰衣老嫗越使越氣,凝目瞧去,只見一團黑影,緊跟著自己杖後進退盤旋,以致無法擊中對方。她心頭雖怒,但一招杖法,變化雖多,任你盡情施展,終究只是一招,轉眼工夫,便已把變化演完,不得不停下手來。
  竹筇驟停,一幢青影,也自消失,尹翔隨著落到地上,一時氣喘如牛,身子一站未穩,一個蹌踉,向後退出。
  灰衣老嫗冷哼一聲,竹筇在將未收之際,朝前輕輕一送,一下點了尹翔的穴道。
  尹翔驟覺穴道一麻,忍不住大叫道:「嬤嬤,在下並沒有輸。」
  三招都接下來了,自然沒輸!
  灰衣老嫗冷聲道:「你沒有輸,難道是老太婆輸了?」
  尹翔大聲道:「嬤嬤,你說過的話,作不作數?」
  灰衣老嫗虎目一橫,怒哼道:「老太婆說過的話,從來一是一,二是二,幾時不作數了?」
  尹翔道:「在下方纔已經接下嬤嬤三招,你怎麼……」
  灰衣老嫗道:「胡說,你接下三招,如何還會被我點中穴道?」
  尹翔聽的為之氣結,苦笑道:「嬤嬤心裡明白,那該是第四招了吧?」
  灰衣老嫗哼了一聲,回頭道:「你們把他押下去,咱們走。」
  兩名青衣使女答應一聲,一齊走過來,喝道,「不用說了,快走吧!」
  尹翔穴道受制,雙手不能動彈,雙腳可還能走路,只好任由兩名使女押著下樓,邊走邊道:「在下有一件事,想請教兩位姑娘。」
  左邊一個道:「你要問什麼?」
  尹翔道,「你們這位嬤嬤,武功高不可測,但在下從沒聽人說過,不知她如何稱呼?」
  灰衣老嫗手提竹筇,走在後面,聽他說自己武功高不可測,心頭一陣高光,呷呷尖笑道:「好小子,你這點年紀,那會知道?老太婆在江湖上走動的時候,你還沒生呢!從前大家都叫我老虎嬤嬤,回去不妨問問你師傅,栽在我老太婆手裡,也不算是丟什麼人。」
  尹翔被兩名使女押著下樓,走在前面,早已暗暗運氣,衝開了被制穴道,只是不知灰衣老嫗是否跟在後面,才故意和兩位青衣使女說話,引她開口。
  此刻驟聽灰衣老嫗自己說出「老虎嬤嬤」之名,心頭不禁猛然一震,暗道,「虎嬤嬤,那不是綵帶魔女的奶娘?難怪連黑衣堂主班遠碰到她都要退避三舍?」
  穿過小天井,一排三間小屋,已在面前,兩名青衣使女押著尹翔,跨進廚房。
  尹翔十分焦急,只當姬真真她們就在這裡替岳小龍療傷,那知目光一轉,根本連一個影子也沒有,心頭不覺稍寬,暗道:「她們不在這裡,又到那裡去了呢?」
  不錯,姬真真臨走時曾告訴過自己:「遇上危急之時,可以到灶下躲一躲。」
  「灶下?莫非……」
  尹翔想到這裡,那還遲疑,陡地兩臂一分,推開兩名青衣使女,足尖一點,身形急掠,閃電般直向灶下投去!
  那兩名使女沒想到穴道被制的尹翔,會在此時突起發難,一時之間,口中驚叫一聲,一左一右,踉蹌跌出。再看尹翔急匆匆往灶下掠去,心中已是有數,尖喝一聲:「小子,你還往那裡走?」
  身形離地飛起,直追過去。
  尹翔為人機智,想到姬真真叫自己往灶中躲,只當灶下另有通路,那知掠到灶下,目光迅疾一瞥,這地方十分狹窄,除了一條小木凳和一些散亂的木柴,只有兩個燒柴的灶孔,此外那有什麼暗門通路?
  這一段話,說來較慢,其實只是電光石火般事,就在尹翔掠落灶下之際,突然間響起了一陣嘶嘶之聲,但見一蓬細如牛毛的毒針,從灶上小神龕中坐著的灶王爺口裡噴出,直向凌空撲來的灰衣嫗激射過去。
  原來姬真真告訴了尹翔,危急時可到灶下去躲之言,在她進入地窖之後,替尹翔打開灶下的機關樞紐。
  試想尹翔為人機智。身手也是大是了得,如果他遇上了危急,要到灶下躲避,那自然是被強過他數倍的敵人追逐,此處埋伏,只要有人躲入灶下,觸動了機關,毒針就會自動射出。
  灰衣老嫗凌空撲來,勢道何待快速?瞥見眼前寒芒閃爍,迎面飛灑而來,心頭也不禁猛然一驚!倉猝之間,雙袖連揮,身前登時罡風旋湧,把一大蓬毒針;捲飛出去。
  灰衣老嫗瀉落到灶下,只見她白髮飛揚,一雙三角眼,凶光熠熠,厲聲喝道:「好小子,老太婆差點上了你的惡當!」
  右手一探,五隻枯乾如同烏爪的手指,半曲如鉤,朝尹翔肩頭抓來!
  這灶下地方狹窄,沒有暗門,簡直成了絕地,連躲閃的餘地都沒有!
  不,灰衣老嫗心頭已是怒極,這一抓,出手如電,那還容你避閃得開?
  尹翔但覺左肩一陣尷痛,幾乎連痛骨都快要被他捏碎了,咬緊牙關,哼道:「嬤嬤要待怎的?」
  灰衣老嫗凶眼霎動,望著尹翔喝道:「小子,你倒硬朗的很,依了老太婆昔年的脾氣,你早被我一把撕成兩片了,快說,她們躲到那裡去了?」
  尹翔全身功力若廢,使不得半點勁道,心知他間的準是姬真真她們,但故意裝作不知道,問道:「嬤嬤說的是誰?」
  他這幾名話的時間,已痛得臉上汗流如雨,咬著牙齒,強自忍耐。
  灰衣老嫗呷呷尖笑道,「你說老太婆問的是誰,雲中二嬌和姓岳的小伙子。」
  尹翔道:「在下不知道。」
  灰衣老嫗五指一緊,厲聲道:「你小子大概苦頭還沒吃夠。」
  尹翔直痛得眼前金星直冒,抗聲道:「在下說過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你殺了我。也不知道。」
  灰衣老嫗怒哼道:「你當我不敢殺你?」
  兩個青衣使女瞧的大是不忍,其中一個忙道:「嬤嬤,廚房地方不大,主人是叫杜護法畫了一張圖,交給嬤嬤了,咱們要不要先找找看。」
  灰衣老嫗點點頭道:「老太婆給他氣昏了,不錯,咱們得先找找地道入口才對!」說完,回頭冷哼道:「小子,便宜了你。」
  左手一掌,拍了尹翔穴道,右手五指一鬆,尹翔一個站立不穩,咕咚跌倒地上。
  灰衣老嫗也沒理他,自顧自探手入懷,摸出一張摺疊的紙條,打了開來,仔細看了一陣,不覺氣道:「這是什麼圖?好個邋遢道士,他明知道老太婆不識字,偏要寫上這許多字,不是存心為難我的?」一面把紙條遞了過去,說道:「你們拿去瞧瞧,這雜毛寫了什麼?」
  一名青衣使女連忙接過,看看紙條,念道:「此園地道,大半業已雍塞,西首小樓地底人口,僅可通至東首小樓……」
  灰衣老嫗哼道:「這還要他說?」
  那使女繼續念道:「另一入口,則在東首小樓之廚房灶下……」
  灰衣老嫗朝尹翔瞪了一眼,怒笑道:「好小子,原來他也知道了。」
  青衣使女念道:「灶下機關,開啟之法:灶下靠壁處,地上有一小孔,先以火叉插入孔中,輕輕轉動,此時灶下必有異音傳出,可速將灶君右足,擱置左腿之上,地穴自開,其中甬道,詳列如後……」
  灰衣老嫗不耐道:「那有這麼囉嗦?春香,你們就照他說的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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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0 09:31:57 |只看該作者
第20章 力戰群魔

  地道中黝黑如墨,姬真真正以魔教中的「陰陽消長大法」,替岳小龍療傷:
  岳小龍是中了陰陽手馬飛虹的「陰風透骨掌」,馬飛虹出身魔教中的狠毒功夫,也只有魔教中的獨門方法,才能解救。
  解救之道,須以「少陽神功」度入手少陽經,以「少陰神功」由足少陰經吸出體內骨陰寒,這就是「陰陽消長大法」。也就是說,如若不是魔教中人,不是兼修這兩種功夫的人,就無法救治。
  此刻岳小龍衣衫盡去,赤裸裸的倚壁坐在地上,雙足直促,雙目緊閉,人依然在昏迷之中。
  姬真真坐在他對面,同樣的脫去了衣裙,身上只有一個緋紅兜肚,遮著胸腹,她長髮披散,雙掌緊抵岳小龍手掌,雙腳直伸,也緊抵岳小龍的腳心,瞑目垂簾,正在運氣行功。兩人身前地上埋著三十六柄鋒利尖刀,刀尖朝上,這是男女之間唯一的關防了,在法刀未曾收去之前,岳小龍只要稍存不規,就會被刀尖扎上。
  在姬真真的左首地上,還點燃著一支線香,那是計時用的,要燃完這支線香,「少陽神功」度氣過穴,就運行完畢了。
  時間漸漸接近正午,線香已經快燃完了!
  岳小龍昏迷之中,但覺週身經絡,如同火的,但骨髓間卻又奇冷難耐,在兩種截然不同的寒熱交攻之下。人卻霍然醒了過來。雙目乍睜,口中不禁「咦」了一聲……
  姬真真正在全神催動「少陽真氣」,突聽岳小龍一聲輕咦,心頭猛然一驚!照說他身負重傷,自己尚未替他吸出陰寒之氣以前,極不可能中途醒轉。急忙舉目瞧去,黑暗之中,但見岳小龍睜著雙目,似是還未看清眼前情形,立即手腕一沉,點了他的睡穴,一手取起另一支線香,正待點燃……
  就在此際,甬道上傳來了一陣輕快的腳步之聲!
  只聽一個蒼老的聲音尖叫道:「春香,你們看清楚了,咱們沒走錯吧?」
  接著一個少女聲音說道:「錯不了,杜護法圖上說的很詳細,這裡已是最後一條甬道了。」
  那蒼老的聲音咄道:「咱們走了不少冤枉路,彎彎曲曲的,把老太婆頭都攪昏了!」
  這幾句話的工夫,已經走到了甬道轉角!
  凌杏仙聽到果然有人闖進地道,朝自己這邊走來,黑暗之中,看不清對方是誰?立即了大聲喝道:「什麼人,快快停步。」
  只聽那少女聲音喜道:「嬤嬤,在這裡了!」
  來的正是虎嬤嬤和兩名青衣使女春香、春花!
  虎嬤嬤呷呷尖笑道:「好哇,你們躲在這洞底裡,倒叫老太婆到處都找遍了。」
  凌杏仙凝足目力瞧去,也只能看到甬道上,似有一團隱綽綽的黑影,朝自己這邊移動,喝道:「你再不停步,莫怪我要不客氣了!」
  虎嬤嬤功力深厚,自然看到凌杏仙手執銅管,對著自己,尖笑道:「女娃娃,你手上一筒天魔針,還唬不倒老太婆。」
  「天魔針」霸道無匹,中人必死,虎嬤嬤口中說的稀鬆,其實可也不敢嘗試,喝聲出口,突然縱身一躍,直飛過去。
  這一下當真快如掣電,凌杏仙吃虧在地道中十分黝黑,看不清切,但覺疾風一颯,握在手上的一個銅管,連按動機簧都嫌不及,已被來人劈面奪去。口中驚啊一聲,腳下慌忙後退一步,左手不自覺的朝前一揚,纖纖食指已然點上虎嬤嬤的「心坎穴」!虎嬤嬤悚然一驚,吸胸提氣,朝後飛退出去,口中忍不住咦了一聲,尖笑道:「女娃兒,你這一手倒是高明得很!」
  原來凌杏仙這一指,正是從奕仙樂天民那裡學來的三十六手點穴手法。那是因為虎嬤嬤突然欺近,長劍已不及施展,無意中使出來的。
  凌杏仙這一指雖未點上對方,但已把虎嬤嬤逼退了兩步,此刻再聽虎嬤嬤說她手法高明,心中不覺一動,暗道:「這人武功極高,憑自己所學,只怕不是她的對手,看來還是用樂老人家的點穴手法好。」心念迅速一轉,口中嬌叱一聲,突然欺了過去,左手一揮,一點指影,又朝虎嬤嬤「璇璣」、「華蓋」兩穴點去。
  試想奕仙樂天民和岳小龍搶吃棋子,該有多快?凌杏仙這兩指,幾乎快的有如同時點到了一般!
  虎嬤嬤舉手一格,不覺一怔道:「奕仙幾時也收了徒弟?」
  就在她堪堪格開凌杏仙手勢,凌杏仙卻趁她說話之時,手肘一縮,纖纖玉指,已然點了虎嬤嬤「將台」、「期門」、「章門」三穴。
  但聽「撲」「撲」三聲輕響,全都點個正著!這回虎嬤嬤生受了,既沒封格,也沒躲閃,凌杏仙卻似點在鐵石之上,震得手隱隱生痛!
  心頭驀然一驚,急急往後躍退,已是遲了,但覺左腕一緊,已被虎嬤嬤扣住,一時情急,飛起一腳,朝虎嬤嬤小腹踢去。
  虎嬤嬤呷呷笑道:「女娃兒,你要在老太婆面前逞強,那還早著呢!」
  凌杏仙右足才舉,突覺膝蓋一麻,那裡還站得住?雙腳一軟,往地上跌了下去。
  虎嬤嬤右手輕輕一放,說道:「你就在這裡歇上一回吧!」
  話聲一落,就自顧往前行走。
  走到姬真真近前,眼看一男一女赤裸身子,抵掌而坐,兩人面前地上,插著無數把鋒利尖刀,不禁呆的一呆,問道:「你們這在做什麼?」
  姬真真依然雙掌抵著岳小龍掌心,不言不動,瞑坐如故。
  何嘉嘉守在另一頭上,耳聽虎嬤嬤的聲音,已經到了大師姐前面,心頭一急,慌忙縱掠起,趕了過去,口中喝道:「別動他們,我大師姐是替他在傷療!」
  等她趕到,已是遲了一步!
  虎嬤嬤早已伸出手去,一把把岳小龍提了起來,探懷摸出一顆藥丸,迅快塞入他口中。一面朝姬真真道,「起來,起來,快穿好衣衫,老太婆有話問你。」一面朝身後兩個使女道:「你們快扶著岳相公,替他穿上衣衫。」
  這地道中幽暗得伸手不見五指,兩名使女內功較淺,自然無法看得清楚,一路上只是緊隨著虎嬤嬤身後而行。
  此時聽到虎嬤嬤吩咐,立即答應一聲,隨手晃亮火摺子!
  火光一亮,登時驅散了黑暗,眼看虎嬤嬤手上,提著一個赤身露體的大男人,朝自己兩人送了過來。這下直羞得兩人面紅耳赤,不敢伸手去扶。
  虎嬤嬤橫目瞪了她一眼,罵道,「小蹄子,這害什麼臊,又不是你們沒穿衣服,還不快快把岳相公扶住了?」
  春香、春花不敢違拗,只好伸手扶著岳小龍,取過衣衫。替他穿上。
  這時姬真真已穿好衣裙,收起三十六柄銀刀,望了望虎嬤嬤一眼,冷冷說道:「你是救他來的,你知道透骨陰風的寒陰之氣,未能及時消除,留在體內,反而害了他麼?」
  虎嬤嬤呷呷笑道:「不要緊,老婆子餵他的藥丸,功能起死回生……」
  姬真真冷笑一聲,道:「咱們只是和岳少俠一路由銅沙島而來,他救過愚姐妹性命,愚姐妹不藉以女兒之身,赤身露體,替他療傷,也算盡到心意了。」話聲一落,轉身道:「嘉嘉,咱們走!」何嘉嘉望望岳小龍,欲言又止,跟隨姬真真身後而去!兩條人影,轉瞬就消失在黑暗之中。
  虎嬤嬤也沒阻攔,回頭看看岳小龍,已經穿著整齊,這就伸出蒲扇大的手掌,輕輕在岳小龍身上推摩。
  岳小龍但覺一雙炙熱的手掌,緩緩在週身推動,睡穴頓解,霍地睜開眼來!目光轉動,但見火光之下,自己身前站著一個黑衣老嫗,和兩名青衣少女,心中大奇。口齒啟動,正待開口。
  虎嬤嬤一臉慈愛望著他搖搖手道:「好孩子。你醒過來了,快莫要說話,你重傷之後,剛服下藥九,先得坐下來,做上一會工夫才行,老太婆助你行氣。」
  岳小龍聽她說的鄭重,依言盤膝而坐,但覺黑衣老嫗一雙手掌,已然按到自己後心!一股熱氣,有如黃河之水天上來,滾滾不絕,灌輸百脈,一時那敢分心,立即澄心靜慮,做起吐納功夫。
  這樣足足過了一盞熱茶時光,虎嬤嬤才緩緩收回手去。
  岳小龍又運了一回氣,但覺週身百脈舒暢,氣血旺盛,絲毫沒有負傷的感覺,這就站了起來,朝虎嬤嬤作了個長揖,道:「晚輩多蒙老婆婆相救……」
  虎嬤嬤一雙三角眼,只是在岳小龍身上轉來轉去,瞧個不停,口中呷呷笑道:「好孩子,咱們又不是外人,快別說感激的話了。」一面回頭道:「春香,你去把那女娃娃的穴道解了。」
  春香答應一聲,轉身朝甬道上走去。
  岳小龍聽黑衣老嫗的口氣,一口一聲的叫著自己「孩子」,分明是以長輩自居;但自己卻從沒見過這樣一位老婆婆?心念轉動,不覺望著虎嬤嬤,拱拱手道:「晚輩還沒請教老婆婆如何稱呼?」
  虎嬤嬤滿佈皺紋的臉上,藹然慈笑道:「孩子,你自然不認識虎嬤嬤,真上虎父無犬子,長得和你爸一般無二,老太婆……」
  話聲未落,只見凌杏仙飛一般的奔了過來,口中叫道:「龍哥哥,你傷勢已經好了?」
  岳小龍道:「多蒙這位老婆婆相救,我已經好了。」
  凌杏仙望了虎嬤嬤一眼,道:「原來她是好人!」目光一動,不覺咦道:「姬姐姐、何姐姐呢?她們到那裡去了?」
  岳小龍搖搖頭,轉臉朝虎嬤嬤問道:「老婆婆認識先父麼?」
  虎嬤嬤道,「自然認識,我看到他的時候。大概也只有二十出頭,比你大不了多少,但江湖上提起閃電劍,已是無人不知……」說到這裡,忽然住口不言。
  岳小龍暗道:「原來我爹的外號,就叫閃電劍!」
  他正聽的出神,忽見虎嬤嬤沒有再往下說,不覺問道:「老婆婆,還有呢?」
  虎嬤嬤道:「沒有了,我知道的就是這些。」
  岳小龍甚感失望,接著問道:「那麼老婆婆一定知道先父的名字了?」
  虎嬤嬤目露奇色,問道:「你娘沒告訴過你?」
  岳小龍臉上一紅,痛苦的搖搖頭道:「娘從沒和晚輩提起過爹。」
  虎嬤嬤滿臉慈祥帶著母愛般的關注,點點頭,又黯然的道:「你爹叫岳天池。」
  「岳天池」這三個字,岳小龍好像聽人說過,他眼眶忽然起一陣濕潤,仰起頭,望著黑黝的地道,不言不動。好像在說:「爹,孩兒終於知道你老人家的名字了!」
  凌杏仙低聲問道:「龍哥哥,你怎麼了?」
  岳小龍勉強笑了笑道,「……沒什麼。」
  虎嬤嬤道:「龍哥兒,咱們該出去了。」說完揮了揮手,道:「你們前面領路,老太婆弄不清該走那一條了。」
  兩名使女答應一聲,轉向在前帶路,一行人仍循原路退出。
  春香走在前面,堪堪的打開地道出口,突聽有人低聲說道:「又有人出來了,快去報告總管!」
  春香為人機警,左手向他身後春花打了個暗號,突然身形一弓,急如箭射,從地窖中竄躍出去!身形一落,只見地窟出口,一共守著三名手持撲刀的黑衣大漢,另一名漢子卻匆匆朝門外奔去。
  敢情她竄出來的身法太快了,守在洞口的三名黑衣漢子,怔的一怔,突然齊齊撲了過來,寒光閃動,三件兵刃,一齊朝春香劈到!
  春香冷笑一聲,縱身避開,右手揚處,拍出一掌,擊向正面漢子,左手駢指如戟,向左首一人點了過去。
  這時春花也相繼躍出,哼道:「原來是銅沙島的人!」
  柳腰一挫,朝另外一人飛撲而上,出手搶攻。
  要知銅沙島出來的人,個個都經過嚴格訓練,一身武功,全非弱手,那三名黑衣大漢,身手矯捷,春香、春花兩人,一時倒也奈何他們不得。
  突聽有人重重哼了一聲,接著連聲慘叫,激戰中的三名漢子紛紛棄去兵刃,跌摔地上。
  只見虎嬤嬤手柱竹筇,一臉怒色沉聲道:「果然是銅沙島的人!」
  話聲甫落,門外人影閃動,那出去通報的漢子,已領著一個人,急步奔入!
  這跟著進來的正是黑衣堂下的左總管黑衣判官田布衣,他堪堪跨進廚房門口,一眼瞧到虎嬤嬤,心頭一驚,趕忙抽身後退!
  虎嬤嬤瞪著三角眼,厲聲喝道:「你給我站住!」身形一晃,已然到了田布衣面前,兩鬢白髮飄飛,獰喝道:「你們好大的膽子,居然還敢留在這裡!」
  左手一抬,一掌拍了過去。
  田布衣看她面色不對,心頭大駭,雙肩一聳,身向後仰,疾快的朝後躍退。
  虎嬤嬤冷嘿道:「老太婆手下還想逃……」
  手掌快速無比往前送去。
  田布衣明明看到一掌劈來,就是閃避不開,砰的一聲,左肩已被擊中,倒退了兩步,一跤坐在地上。
  那領著田布衣進來的大漢,眼看總管被老太婆出手一掌,就打倒地上,心中既驚又怕,雙腳發軟,幾乎跨不了開步。
  虎嬤嬤竹筇一頓,喝道:「班遠呢,他在什麼地方?」
  那漢子結結巴巴的道:「堂……堂主就……就在前面。」
  虎嬤嬤道:「從這裡出去的兩個女娃兒,可是已被班遠擒住了?」
  那漢子連連點頭道:「老婆婆說的是……」
  凌杏仙心下一急,問道:「那是姬姐姐和何姐姐了!」
  虎嬤嬤道:「不用急,一切有老太婆呢!」
  春香失聲道「嬤嬤,咱們兩名轎夫,只怕也被他們拿下了。」
  虎嬤嬤氣呼呼的點頭道:「不錯,你們隨我來。」
  話聲一落,提著竹筇往外就走。
  岳小龍望了田布衣一眼,只見他雙目緊閉,坐在地上,敢情虎嬤嬤這一掌,擊的真還不輕,此刻正在運氣行功。另外三個漢子,也全都負了傷。心中暗暗驚駭,忖道:「這位老嬤嬤出手又狠又快,不知是什麼數路?」
  心中想著,人卻跟在虎嬤嬤身後,往前行去。剛走到樓前,只見黑衣堂主班遠就大馬金刀的坐在階前一棵大樹之下,身後立著兩名黑衣使女。
  在他對面不遠,負手站著一個黑衣矮小頭,正是黑衣堂的副堂主陰陽手馬飛虹。
  四周草地上,佈滿了身穿黑色勁裝,手抱撲刀的漢子,不下二三十人之多,由黑衣秀才陸寒生率領,把小樓團團圍住。
  這情形,分明是守株待兔,等待自己等人出來!
  虎嬤嬤一見班遠,就氣往上衝,厲聲喝道:「姓班的,你擺下這付陣仗,可是想對付老婆子麼?」
  攝魂掌班遠緩緩起身,雙手一拱,皮笑肉不笑的說道:「嬤嬤怎的還沒離去麼?」
  虎嬤嬤竹筇上朝他一頓,厲聲道:「我要你率領手下,退出園去,你還來作甚?」
  班遠冷森的道:「兄弟奉命緝拿本島四名逃犯,和嬤嬤實在毫不相干。」
  虎嬤嬤怒哼道:「你敢違抗仙子金令?」
  班遠冷笑道:「兄弟此來,和嬤嬤河水不犯井水,嬤嬤何用抬出仙子來唬人?何況據兄弟所知,仙子並未在此。」
  虎嬤嬤道:「你如何知道的?」
  班遠冷曬道:「一頂空轎,那也瞞不過人。」
  虎嬤嬤厲聲道:「你們把兩名轎夫怎麼了?」
  陰陽手馬飛虹陰惻惻接口道:「是兄弟問了他們口供。」
  虎嬤嬤氣息咻咻,雙目圓睜,竹筇猛地一頓,濺得階上碎石四濺,顫巍巍伸手朝馬飛虹一指,厲喝道:「你就是魔教叛徒馬飛虹麼?很好!」說到這裡,突然回頭朝岳小龍問道:「孩子,是不是他打傷你的?」
  凌杏仙不待岳小龍回答,搶著道,「老婆婆,就是他,龍哥哥是被他陰風透骨掌打傷的。」
  虎嬤嬤竹筇一提,道:「好,我也打他一頓,替你出氣。」
  舉步朝馬飛虹逼去。
  馬飛虹陰森目光,朝岳小龍、凌杏仙兩人掃了一眼,詫異的道:「你們不是叫岳小龍、凌杏仙麼?老夫幾時打過你們。」
  原來岳小龍、凌杏仙早已洗去臉上易容藥物,已經不是華山門下紀念勳、紀敏兄妹的面貌了。
  虎嬤嬤怒喝道:「反正是你打傷的,還想抵賴麼?」
  馬飛虹縱身一躍,避開了虎嬤嬤一記杖勢,陰喝道:「虎嬤嬤,你莫再逼人太甚。」
  虎嬤嬤一杖落空,口中沉哼一聲,手腕振動,竹筇一昂,隔著馬飛虹身影,橫掃而至!
  馬飛虹大袖一揮,迎著竹筇拂出,人卻一個旋身,橫躍開去。他這一揮袖,聽不到絲毫風聲,但一股無形潛力,欲向杖頭上撞來。
  虎嬤嬤但覺手上竹筇和馬飛虹拂出的一股內家真氣相撞,微微一震,心中暗吃一驚,忖道:「此人一身功力,果然大是不弱!」舉目瞧去,陰陽手馬飛虹已躍出丈餘,心頭更覺有氣,怒喝道:「姓馬的,你莫要逃,敢不敢接我幾招?」
  馬飛虹嘿然冷哂道:「虎嬤嬤,你道兄弟怕了你麼?」
  班遠適時沉聲道:「嬤嬤暫時請住手,兄弟有一事請教。」
  虎嬤嬤白髮飄飛,橫目道:「沒什麼好說的,你們兩個就一起上好了。」
  班遠面目冷肅,沉嘿道:「兄弟瞧在仙子份上,大家最好莫要傷了和氣。」
  虎嬤嬤手橫竹筇,厲喝道:「怎麼,不瞧在仙子份上,憑你黑衣堂這點陣仗,就能對我老婆子怎樣」不信,你們全算上了,看我老婆子接不接的下來?」
  話聲未落,突聽一聲咳亮的大笑,接著響起一個清朗的聲音,說道:「虎嬤嬤,多年不見,豪氣當真不減當年!」
  隨著話聲,但見一個面貌清瘦,黑鬚飄胸的青袍老人,飄然而來!
  凌杏仙偏頭朝岳小龍問道:「來的是青衣堂向堂主!」
  岳小龍點點頭,還沒開口,春香低低問道:「岳相公,你認識他?」
  岳小龍道:「在下兄妹,曾在銅沙島見過他。」
  春花道:「這人武功很高麼?」
  岳小龍道:「這個在下也不知道,但青衣堂主在他地位上似乎要比班遠高些。」
  春香柳眉微皺,說道:「不知嬤嬤一個人對付得下來不?」
  虎嬤嬤霍地轉過身來,目光落到青衣堂主身上,心下不禁暗暗一怔,尋思道:「看來銅沙島的後援又趕到了!」接著臉色一沉,呷呷笑道:「向遇春,你也來了?」
  青衣堂主向遇春哈哈一笑,道:「嬤嬤沒想到吧?」
  虎嬤嬤冷嘿道:「你們都衝著仙子來的了?」
  向遇春朗笑道:「嬤嬤誤會了,兄弟只是順道來此,和班兄一晤,不道遇上了嬤嬤。」語氣一頓,接著抬目道:「其實班兄追緝逃犯,和貴門並無絲毫瓜葛,也沒有開罪嬤嬤之意,嬤嬤何苦自出頭?」
  虎嬤嬤道:「你倒說的好聽,班遠縱容手下,拿了我兩名轎夫,還不是有心和我老婆子過不去?」
  向遇春伸手一指,笑道:「嬤嬤這兩名轎夫,不是好好的坐在那裡,有誰把他們拿下了?」
  虎嬤嬤回頭望去,果見兩名轎夫好好的坐在西首小樓階上,一面依然怒聲道:「馬飛虹出手傷人,難道也是老婆子強自出頭?」
  馬飛虹道:「虎嬤嬤只怕弄錯了,兄弟承認在松江打了華山門下姓紀的一掌,但並未和岳小龍動過手。」
  虎嬤嬤突然間好似想到了什麼,住口不言,但她想了想,又道:「還有,方才從地道中出來兩名女娃呢,不是被班遠擒下了麼?」
  她不再提岳小龍被馬飛虹掌傷之事,自然是想到岳小龍喬裝華山門下紀念劬,不能讓對方知道,是以臨時改了口風。
  向遇春道:「不錯,方才確曾擒了兩個女娃兒,但嬤嬤可知她們是什麼人嗎?」
  虎嬤嬤依然盛氣的道:「是什麼人?」
  向遇春道:「兄弟只知道她們假冒韓仙姑筆跡,偽造書信,以魔教門下身份,參與銅沙島開山大典,又乘機潛逃,顯系受人指使,覷探敝島機密去的。」「虎嬤嬤道:「你們怎知這兩個娃兒,不是韓仙姑門下?」
  向遇春道:「那是後來接到韓仙姑的飛鴿傳書,說她因事不克參加敝島開山大典,也沒有說派她門人參加的話,始知這姬真真、何嘉嘉兩人,乃是有人假冒的了。」
  虎嬤嬤蒲扇般的巨掌一攤,說道:「信呢?」
  這話就是故意找碴,試想人家寫給銅沙島主的信,怎會在青衣堂主身上?
  向遇春一怔道:「此信不在兄弟身上。」
  虎嬤嬤呷呷尖笑誼:「你們怎知這兩個女娃兒,就是假冒之人?」
  班遠道:「兄弟一路追蹤下來,豈會錯了?」
  虎嬤嬤道:「也許假冒她們的人,已經逃走,你們自己追丟了人,卻找上這裡來了。」
  班遠道:「她們是真是假,似乎都與嬤嬤無關。」
  虎嬤嬤怒聲道:「自然有關,十年前,老婆子遇上韓仙姑,那時這兩個女娃兒,還只有十來歲,韓仙姑曾當面托付過老婆子,日後行走江湖,多多照顧,老婆子受人重托,豈能讓你們把人拿走?」
  班遠嘿然道:「嬤嬤是有意找碴來的了?」
  虎嬤嬤臉色一沉。道:「姓班的,這是你們有意和我老婆子過不去,不信,你們再去仔細看看,這兩個女娃兒可是假的?」
  向遇春道:「她們假冒韓仙姑門下,也許經過特殊易容之法,一時無法辨認真假,兄弟奉教主之命趕來,就是要把她們兩人送往韓仙姑那裡去。」
  虎嬤嬤道:「不成,老婆子從不聽信一面之辭,你們還是把人交給我老婆子!」
  陰陽手馬飛虹在他們說話時,一雙深沉雙目,只是盯著岳小龍、凌杏仙兩人直瞧,心中已是起疑,忖道:「這兩人面貌雖然不像,但一身衣服,還是和自己在松江客棧中看到的那付打扮,莫非就是紀家兄妹不成?」
  想到這裡,就朝班遠身邊走去,低低的說了兩句。
  班遠目光一轉,望了岳小龍兩人一眼,朝虎嬤嬤問道:「這兩人是誰?」
  虎嬤嬤道:「你不認識他們?」
  班遠冷哂道:「兄弟自然認識?」
  虎嬤嬤道:「那你還問什麼?」
  班遠道:「只怕這兩人不是岳小龍、凌杏仙吧?」
  虎嬤嬤怒笑道:「那麼你說他們會是誰?」
  班遠仰天一聲大笑,道:「虎嬤嬤打著一頂空轎,到這裡來的目的,兄弟全知道了。」
  虎嬤嬤手提竹筇,逼前一步,喝道:「你知道什麼?」
  班遠道:「據兄弟推測,那華山門卞紀念勳兄妹,只怕也是有人假冒的了。」
  虎嬤嬤沉著臉道:「華山門下是真是假,和老婆子無關。」
  班遠冷冷一笑道:「虎嬤嬤,明人不說暗話,假扮韓仙姑門下和假扮華山門下,都是你一手造成的了?」
  虎嬤嬤竹筇一頓,怒喝道:「胡說!」
  班遠冷聲道:「事實俱在,那也毋用抵賴了。」
  虎嬤嬤大喝一聲道:「姓班的,你認為這樣一說,就不用放雲中二嬌了嗎?」
  班遠面目冷肅,朝岳小龍、凌杏仙兩人一指,陰笑道:「兄弟認為嬤嬤最好還是把她們兩人留下。」
  向遇春含笑抱拳道,「班兄說的不錯,兄弟之意,也是如此!」
  虎嬤嬤呷呷尖笑,竹筇一揮,朝向遇春劈面打了過去,喝道:「你們有本領,就把老婆子留下。」
  這一杖她怒極而發,但聽尖銳嘯聲,破空生風,橫掃而去。
  向愚春飄然退後一步,道:「兄弟無意和嬤嬤動手。」
  虎嬤嬤厲聲道:「你不想和我動手,我偏要和你動手。」
  向遇春似是極感惱怒,身形不動,口中冷哼道:「虎嬤嬤,你不覺太以盛氣凌人麼?」
  直到竹筇快要及身,突然劈手一掌,對著杖身拍去。
  虎嬤嬤看他一掌朝竹筇拍來口中冷哼一聲,杖劃半環,一招「風捲長空」,杖勢倏變,幻起千百點竿影,飄灑而出。
  向遇春朗笑道:「嬤嬤一再相逼,兄弟若不接你幾招,似乎太不夠意思了!」
  話聲未落,陡然間,雙掌翻飛,連續拍出。他一手「乙木神功」,已練到爐火純青之境,這一反擊,雙掌開閉,記記如巨浪撞巖!
  掌勢過處,勁風激盪,隱隱如聞雷聲,功力之深,端的武林少見!
  虎嬤嬤呷呷尖笑,揮動竹筇,全力撲攻,也顯得神威奮發,重重杖影,匝地盤空,俠起一片尖銳嘯聲,當真有鳴暗變色之概!
  兩人這一場搏鬥,舉手抬杖,無不殺機隱伏,看的岳小龍、凌杏仙和春香、春花四人,心頭震驚不已,不覺各自緊握劍柄,暗暗戒備。
  果然正當場中兩人惡戰方起,黑衣堂主班遠突然轉過身來,目光冷森,望了岳小龍等四人一眼,揮手道:「你們去把假冒姓岳的人和姓凌的女娃兒拿下了。」
  他身後兩名黑衣使女,躬身領命,並肩走了過來,左邊一個手上拂塵一指,開口喝道:「堂主有命,你們兩人還是快快出來受縛吧!」
  春香冷哼一聲,回頭道:「岳相公,這兩人交由小婢打發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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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0 09:33:12 |只看該作者
  話聲一落,和春花同時拔出劍來,正待縱身而出!
  岳小龍曾在銅沙島見識過這兩名黑衣使女,武功非同尋常,不知春香她們,是不是對方的敵手?這就朗笑一聲道:「她們既然指名在下兄妹出手,兩位姑娘替在下掠陣便了。」說著,嗆的一聲,從身邊撤出軟劍,低聲道:「杏仙,隨我出去。」大步跨下石階,朗笑道:「在下兄妹要是不肯束手就縛呢?」
  右邊黑衣使女不屑的道,「不到黃河心不死;你們有多少能耐,只管出手好了。」
  虎嬤嬤雖和青衣堂主向遇春動上了手,但她眼看四方,仍然留心著岳小龍等人,此刻驟睹班遠派兩名黑衣使女出手,心頭不禁大怒!厲吼一聲,身如旋風,突然捨了向遇春,反手朝階前撲來,喝道:「誰敢碰了龍哥兒,老婆子不把他碎死萬段……」
  黑衣堂主班遠早已料到她有此一著,身形一晃,從橫裡掠出,攔住去路,沉喝道:「虎嬤嬤,這怕由不得你!」
  掄手一掌,拍了過去。
  虎嬤嬤見他倏地欺到了自己面前,一掌擊來,一時舉杖不及,迫得舉掌一揮,硬接班遠一掌。雙掌擊實,但聽蓬的一聲,兩人身前勁風四卷,虎嬤嬤吃虧在腳下尚未站穩,一身黑衣獵獵飛動,不由自主的後退了兩步。
  黑衣堂主班遠同樣被震的的後退了兩步;但就在此,青衣堂主向遇春業已掌發來,朝虎嬤嬤追擊而至。
  虎嬤嬤聽風辨位,心頭怒惱已極,左掌凝足八成功力,回身一掌,朝向遇春反擊而去,又是「砰」的一聲暴響,兩人腳步移動,齊齊往後直退,每踏一步,地上便是一個深達寸許的足印。
  班遠乘機欺近,厲笑道:「虎嬤嬤,你再接兄弟一掌試試!」
  右手一揮,霍地向虎嬤嬤肩上拍來!他外號攝魂掌,此刻全力一擊,但見他一隻手掌,烏黑如墨,怵目之極!
  虎嬤嬤目睹班遠「黑煞掌」練到了這等境界,心頭也暗暗凜駭,厲笑道:「區區黑煞掌,老婆子不敢接嗎?」
  她自然知道班遠掌上,練有奇毒。但此刻氣怒之下,仗著內功深厚,喝聲中,運起全身功力,貫注手掌,真力朝外迸發,猛的迎擊過去!
  這一掌硬拚,雙方都使不上全力,兩股內家掌力互撞,爆發了第三聲蓬然悶響。剎那間狂飆頓起,迴旋激盪,恰是巨浪排空,海立雲垂!
  虎嬤嬤功力雖深,但終究方才連拚過兩掌,此刻一掌接實,不禁連退了五六步,滿頭銀髮,不住的飛動。
  就在雙步連移之際,陡地身形一旋,一言不發,朝向遇春身側欺近,手上竹筇一抖,橫掃過去!這一招,當真出人意外,尤其她氣息咻咻,神情獰惡,形同鬼魅,大有孤注一擲之意!
  青衣堂主向遇春身形一轉,忽見虎嬤嬤目光之中,充滿了殺機,不禁心頭一凜,飄然抖閃出去。
  班遠和她一掌硬封,感到血氣翻騰,正在暗暗運功調息,自然沒想到她和自己兩人接連硬拚了三掌,連氣也不調,就會直衝而來。
  耳中堪堪聽到虎嬤嬤的低嘯,但覺勁風颯然,一股重逾山嶽的潛力暗勁,霍地湧近身前,心頭大駭,暗暗罵道:「這老怪物當真厲害!」
  雙足猛蹬,急急往一側暴閃出去。
  虎嬤嬤早已動了殺機,豈肯容他緩手,口中大喝一聲:「班遠,你……」
  話聲未落,陡覺身後有人襲到,旋身一顧,欺進身來的是青衣堂主向遇春,心頭不覺大惡,厲喝道:「老婆子和你們拚了!」
  一記「大蟒翻身」,竹筇挾著懾人銳嘯,向後反擊過去。轉眼之間,虎嬤嬤與向遇春、班遠兩人已然打在一起,杖影掌風,好不凌厲!
  這時岳小龍。凌杏仙已和兩名黑衣使女動上了手。
  岳小龍一開始就能使出家傳絕技「閃電劍法」,把一支軟劍,使的快如風輪!
  凌杏仙和龍哥哥聯手合擊,並肩作戰,使的同樣是一套「閃電劍法」。
  兩支長劍,構成了一片綿密劍網,但見寒芒流動,電光連閃,嘶嘶劍風,森森劍氣,擴及一丈方圓!
  這一輪快劍,不可謂不凌厲;但叵奈對方兩個黑衣使女乃是班遠貼身侍女,一身武功,不在當今武功一流高手之下。兩柄拂塵施展開來,柔中有剛,鐐繞全身,宛如一團黑煙,裹著兩個妖燒身子,倏忽進退,去來如風。
  任你岳小龍、凌杏仙劍法凌厲,也休想沾上她們一角衣裙。
  但她們在逼進之時,皓腕一探,纖纖素手,忽指忽掌,所取穴道,幾乎全是人身要害,出乎毒辣。雙方激戰了二十餘回合,依然不分勝負。
  陰陽手馬飛虹負手站在一株樹底下,臉上含著冷峻笑容,在一旁觀戰,似是對兩名使女極有信心,穩可把岳小龍、凌杏仙拿下一般!
  凌杏仙手中早已暗暗取了兩支回風蝶,只是對方兩人身法快捷,又有一蓬柔韌無比的拂塵絲裹住全身,連長劍都削不斷,刺不進,一時無法出手。
  虎嬤嬤力戰兩大高手,雖然她手上多了一支竹筇但任你如何奮起全力,施展殺手,依然無法將兩人擊退,相反的在她怒火如焚之下,漸漸感到後力不繼。
  但此時三人全已成了欲罷不能之勢,在各人搶制之機,窮極變化之下,誰先氣餒,誰就落敗,誰的手上稍有絲毫緩慢,縱不當場殞命,也得身負重傷。
  戰況愈來愈見慘烈,虎嬤嬤右手握在竹筇中間,左手灑動,當作了短棒使用。
  向遇春、班遠四掌翻飛,也一攻即收,招式絕無用老,三條人影,不住的交錯盤旋,相互攻拒。要知放眼江湖,能在向遇春、班遠任何一人手下,走得出十招八招的人,已是不多,何況在兩人聯手之下,力戰數十招並未落敗,當真是足以自豪了!
  就在她漸漸感吃力之際,正和兩名黑衣女惡戰未休的岳小龍。凌杏仙突覺一陣天旋地轉,兩眼一黑,雙雙跌倒地上。凌杏仙卻在跌倒之前,左手一撒,盡力打出了掌中兩支回風蝶。兩名黑衣使女眼看兩人昏倒地上,心頭一喜,立即拂塵一收,正待跨上前去,把兩人拿下!突覺肩頭微微一麻,手腳酸軟,連拂塵都掌握不住,「拍」一聲,落到地上。
  兩枚回風蝶無人收回,也「叮」「叮」兩聲,自行跌落。
  陰陽手馬飛虹睹狀不覺一怔,但他目光一轉,已然發現跌落地上的兩枚回風蝶,心中暗暗奇道:「唐門暗器!這兩人會是唐門弟子?」一面朝身後揮揮手,喝道:「過去把他們拿下」
  立時有四名黑衣武士躬身領命朝階前奔了過去。
  春香、春花同時一躍而出,仗劍攔在岳小龍兩人身前,嬌叱道:「誰敢過來?」
  四名黑衣武士堪堪奔近階前,突然間,無聲無息的撲地倒去,一動也不動。
  陰陽手馬飛虹一時只當弟兄們中了對方兩個丫頭的暗算,他自恃身份,自然不屑出手!回頭朝黑衣秀才陸寒生道:「陸兄要弟兄們把她們一起拿下。」
  陸寒生躬身道:「屬下遵命。」接著一揮手道:「弟兄們過去,先把那兩個丫頭拿下。」
  這一下共有八名武士轟應一聲,手掉撲刀,奔了過去。
  春香心下大急,低聲道:「春花,你和我聯手拒敵,千萬不可分開!」
  春花點點頭:「我知道。」
  兩人並肩站定,長劍當胸,凝神待敵。但見奔來的八名武士,到了相距一丈左右,和先到四人一樣,突然翻身倒地,再也爬不起來!
  這回他們都看清了,出手暗算的人,並不是對面兩個丫頭,顯然暗中還隱藏有人。但憑馬飛虹和陸寒生兩人的眼光,卻依然無法查出,人隱身何處?甚至也沒看清對方使的究是什麼暗器?
  陸寒生摺扇一指,雙目寒光如電,冷然喝道:「鼠輩暗箭……」話到一半,突覺一股無形潛力,無聲無息的撞到了身前,要待躲閃,已是不及,口中悶哼一聲,一手掩胸,蹌蹌踉踉的直退了四五步,立即嘴唇緊閉,雙目微閉,站在那裡運氣行功,調理體內真氣。
  陰陽手馬飛虹自然看的清楚,心頭不禁大凜,試想憑黑衣秀才陸寒生的武功,對方連人影都未照面,就負了傷,此人武力之高,豈不駭人聽聞?心念一動,不覺陰笑一聲,道:「何方高人,既然來了,怎不現出身來,讓兄弟見識見識?」
  話聲一落,兩道目光不住的向四周大樹上搜索,但過了半晌,依然聽不到有人答話。
  這時虎嬤嬤力戰向遇春,班遠兩個絕世高人,打到百招之外,時間一久,終究雙拳不敵四手,漸漸的落了下風,眼看將告不支……
  突然間,只聽一個冷峻的聲音沉喝道:「你們還不給我住手?」
  聲音並不太響,但聽到激戰中的三人耳中,卻鏘鏘清越,甚是有力!
  虎嬤嬤精神陡然大振,猛然吸氣,呼呼劈出兩杖,大聲叫道:「仙子來的正好,這兩個老賊饒他們不得!」
  向遇春、班遠聽的不禁一怔,同時收勢躍退,回頭瞧去!











第21章 綵帶仙子

  只見碎石小徑上,不知何時,已多了一個頭戴連披風娼,身披寬大黑氅,面垂黑紗的人。負手站在那裡,一動不動,日光之下,兩道冷厲眼光,透過黑紗,炯炯有神!
  虎嬤嬤那肯放過他們,身形暴撲而起,口中喝道:「姓班的,老婆子第一個要先宰了你!」
  又是呼了一杖,當班遠當頭擊去!
  黑氅人喝道:「嬤嬤住手!」
  虎嬤嬤倒是聽話得很,撲起的身子,及時硬行收勢,向後躍退,瞪著三角眼,悻悻的道:「若不是仙子及時趕來,老婆子這條命都得送在這裡了。」
  黑氅人道:「嬤嬤不用說,我都已看到了。」話聲一落,轉臉朝向遇春、班遠兩人冷聲道:「向兄、班兄榮任朱衣門的堂主,連我都不認得了?」
  向遇春聽出聲音,心頭暗晴一震,連忙拱手道:「果然是仙子駕到,在下深感失敬,還望仙子恕罪。」
  班遠同時呆的一呆,拱了拱手道:「仙子多多恕罪。」
  黑氅人冷哼道:「你們如今有齊教主撐腰,那還把我放在眼裡?不必多說,岳小龍,凌杏仙兩人為你手下毒拂所傷,留下解藥,立時給我退出園去。」班遠從懷中摸出一個小小磁瓶,雙手奉上,一面道:「岳小哥兩位如沒被拂塵掃中,只要將藥未吹進鼻孔,即可轉醒,如被拂塵掃中,就須兼敷傷處。」
  虎嬤嬤喝道:「拿給我。」
  班遠把藥瓶送到虎嬤嬤手上。
  虎嬤嬤一手接過,冷笑道:「班遠,你黑煞掌也不過如此!」
  班遠沒有作聲。黑氅人目光一注,問道:「嬤嬤和他對過掌了嗎?」
  虎嬤嬤不屑的道:「老婆子和他連對了兩掌,攝魂掌之名,當真稀鬆的很。」
  黑氅人冷笑一聲道:「班兄把解藥留下了再走。」
  班遠不敢違拗,又從懷中取出一個黑色小瓶,遞了過來。
  虎嬤嬤並沒伸手去接,問道:「仙子可是怕老婆子中他暗算?」
  黑氅人道:「嬤嬤但請運氣試試,就知道了。」
  虎嬤嬤道:「老婆子一點也覺不出來。」說著,果然閉目行氣,這一檢查,突然雙目一睜,怒聲道:「好哇,姓班的,你敢暗算我老婆子?」
  揚手一掌,拍了過去。
  班遠慌忙閃身避開,陰笑道:「兄弟練的就是毒掌,嬤嬤又不是不知道,嬤嬤和兄弟硬對兩掌,在兄弟想來,嬤嬤功力勝過兄弟甚多,只要不把掌力收回,自可無害,兄弟也不知道嬤嬤業已中毒,那就請把解藥收下了。」
  虎嬤嬤怒哼一聲,劈手奪過藥瓶。
  黑氅人冷冷的道:「兩位可以走了。」
  向遇春、班遠巴不得盡快離開,兩人朝黑氅人拱了拱手,齊聲道:「在下告退。」
  班遠倏地轉身,大袖一揮,兩道人影當先飛起,快若流星,劃空而去。黑衣堂的武士們架起躺在地上的弟兄,紛紛縱起,像一陣風似的衝出園去。
  黑氅人凝立不動,直等銅沙島的人走後,才朝虎嬤嬤說道:「你救醒龍官之後,立即要他們到西首小樓上來見我。」
  說完,轉身向西首小樓行去。
  虎嬤嬤匆匆擰開黑色藥瓶,傾出七八粒梧桐大小的朱衣藥丸,邊走邊向口中送去,嚥了兩咽,吞入腹中。一手拿著一個小磁瓶,壺近岳小龍、凌杏仙兩人身邊,一面朝春香、春花吩咐道:「這裡沒你們的事了,仙子來了,你們快去伺候吧!」
  春香道:「婢子早就看到仙子了,只是方才賊人未退,這裡沒人照顧。」
  虎嬤嬤不耐道:「就是你嘴碎,還不快去?」
  兩個使女答應一聲,如飛而去。
  虎嬤嬤蹲下身子,才開瓶塞,用手指沾著藥未,往兩人鼻孔抹了少許。只見兩人同時打了個噴嚏,霍地睜開眼來。
  虎嬤嬤望著兩人慈笑道:「孩子,你們沒事了。」
  岳小龍拱拱手:「晚輩兄妹,兩次都蒙老婆婆相救。」
  虎嬤嬤道:「這次可不是老婆子救的,是咱們仙子趕來了。」
  凌杏仙目光轉動,問道:「老婆婆,賊人都走了麼?」
  彎腰從地上拾起兩枚回風蝶,收入囊中。
  虎嬤嬤呷呷尖笑,得意的道:「向遇春、班遠有多大的膽子,見了咱們仙子,還敢不走?」
  岳小龍不知她口中的「仙子」是誰?但試想憑銅沙島青衣、黑衣兩位堂主,都要退避三舍,這仙子自然不是尋常人物了。
  凌杏仙惦念著姬真真、何嘉嘉兩人,忍不住問道:「老婆婆,姬真真、何嘉嘉兩人,被他們擒去,不知釋放了沒有?」
  虎嬤嬤聽的一怔,敲著頭道:「老婆子當真被他氣昏了頭,忘了雲中二嬌,唉,方才就是沒看到她們,才會忘記,不過不要緊,仙子要見你們,待回見到仙子,只要提上一聲,自有辦法。」
  岳小龍道:「不知仙子現在那裡?」
  虎嬤嬤道:「就在西首小樓上等著你們,老婆子領你們走。」
  說完,三腳兩步,領著兩人往西首小樓行去。登上樓梯,虎嬤嬤高聲叫道:「龍哥兒來了。」
  春香很快閃出房門,招招手道:「嬤嬤,仙子叫他們進來。」
  虎嬤嬤回頭道:「快隨我進去。」
  岳小龍、凌杏仙跨進房中:,抬頭看去,只見臨窗一張木椅上,端坐著一個面垂黑紗的人!那不就是要自己兩人假扮華山門下紀念勳、紀敏、前往銅沙島去的黑氅老前輩,還有誰來?
  岳小龍心頭大喜,慌忙上前一步,拜了下去,道:「原來是老前輩。」
  凌杏仙心中暗想:「這人大家都叫他仙子,不知是男是女?」
  一面也隨著龍哥哥拜了下去。
  黑氅人抬手道:「你們起來。」
  岳小龍、凌杏仙雙雙站起。
  黑氅人從蒙面黑紗中,透射出兩道清冷目光,注視著岳小龍,又道:「這次銅沙之行,可曾見到你娘麼?」
  岳小龍聽他問起娘來,但覺許多疑問,一齊湧上心頭,一面答道:「家母被囚在地室之中,晚輩潛入地室,只聽到家母聲音,但沒有看到家母,就被一位老前輩挾持而出,匆匆離島了。」
  黑氅人似乎聳然動容,緩緩說道:「你把經過情形說與我聽聽。」
  岳小龍當下就把那晚上,進入銅沙島之事,詳細說了一遍。
  黑氅人聽他說到地窖中看到許多棺木,裝著少林智通大師、武當天鶴子等人,只是不住的點頭。等聽到岳夫人和島主夫人對話,岳小龍、凌杏仙雙雙被人挾持出宮,才緩緩舒了口氣問道:「你們知道是什麼人把你們救出來的麼?」
  岳小龍抬頭道:「晚輩猜想,大概是奕仙樂老人家。」
  黑氅人點頭道:「不錯,那是奕仙已經知道你們是誰了,他倒是不忘舊誼……」
  岳小龍雖然不知眼前這位黑氅老前輩的來歷,但從他的口氣聽來,似是對自己身世,甚是熟悉。至少和自己父母,極為熟悉,想到這裡,但覺心頭激動,再也無法按耐得住,抬目問道:「老前輩,那島主夫人和家母生得甚是相似,不知究竟是何人?」
  黑氅人冷冷一哼,接著說道:「你大概也已料到了這一些,不錯,她就是你娘的同胞妹子。」
  岳小龍道:「老前輩既然知曉此事,自是也知道晚輩父母的情形,還望老前輩賜告一二。」
  黑氅人冷冷道:「你要我告訴你什麼?」
  岳小龍道:「晚輩自小未曾見過父親,家母也從沒和晚輩說過,是以在晚輩的記憶中,也上直未留有父親的印象,想請老前輩賜告有關先父的事。」
  黑氅人緩緩移動一下身子,冷聲道:「你父之事,我也並不清楚。」
  岳小龍再也忍不住蹩在胸頭的話,目含淚光,淒然道:「老前輩一定知道,大概是不肯賜告晚輩了。」
  黑氅人深深吸了口氣,道:「我不知道。」
  虎嬤嬤在旁插口道:「仙子就……」
  黑氅人沉喝道:「嬤嬤不許多嘴。」虎嬤嬤張張嘴,大有不以為然之色,卻沒有說出口來。
  大家沉默有頃,凌杏仙想起姬、何兩人,不覺問道:「老前輩,魔教門下的姬姐姐、何姐姐兩人,方才被班遠擒住。」
  黑氅人沒待她說完,攔著道:「她們已經回去了。」話聲一頓,接道:「我要你們上來,有一件事,要你們去辦,不知你們願不願去?」
  岳小龍道:「老前輩但請吩咐,晚輩自當效勞。」
  他連黑氅人的來歷,都一無所知,但內心不知怎的,卻會對他十分信賴,一口就答應下來。
  黑氅人道:「此事關係整個武林局勢,你們此刻必須立刻上路,不可耽擱,如是有了延誤,那就會影響武林大局,多增加一份困難了。」
  岳小龍問道:「老前輩說的,究竟是何事?」
  黑氅人道:「嶗山通天觀主謝無量和八卦門跛俠歐陽磐石,未曾參與銅沙島開山大典,觸怒了齊天宸,曾授意班遠,要在會後採取行動,一舉殲滅這兩個門派,你們務必趕在他們前面,通知謝觀主。」
  岳小龍道:「晚輩雖和謝觀主有過幾面之緣,但晚輩人微言輕,他如何肯信?」
  黑氅人道:「不要緊,我這裡有一封信,詳述經過,他看了自會知道。」
  說完,從袖中取出一封書信,隨手遞過。
  岳小龍道:「那是晚輩只要把書信送給謝觀主就好了。」
  黑氅人道:「不,你們還是須跟他一起去找一個姓葛的人,求取幾顆藥丸,取到藥丸,務必盡快趕去桐柏,自會有人接應。」
  岳小龍道。「晚輩記住了。」
  黑氅人道:「時間緊迫,你們快些去吧!」
  岳小龍答應一聲,朝黑氅人躬身施了一禮,偕同凌杏仙,退下小樓。
  走沒多遠,只聽虎嬤嬤氣急咻咻的追了上來,大聲叫道:「龍哥兒,等一等。」岳小龍停步問道:「嬤嬤還有什麼賜教?」
  虎嬤嬤手捧著兩包銀子,呷呷笑道:「仙子怕你們身邊銀子不夠,特地叫老婆子送來的,快收下了。」
  岳小龍伸手一摸,身邊果然只剩下了十來兩銀子,當下也不客氣,伸手接過,一面說道:「多謝嬤嬤。」
  虎嬤嬤望著兩人,笑的甚是慈祥,又從懷中摸出一面金牌,塞到岳小龍手中,說道:「這金牌你帶在身上,說不定有用。」
  石小龍當著虎嬤嬤不好多看,就把金牌揣入懷中。
  虎嬤嬤似是不大放心,接著又道:「這是仙子昔年的符令,你不可丟了。」
  岳小龍點頭道:「晚輩自當謹記。」
  虎嬤嬤道:「好了,你們可以去了,路上小心些,到了市鎮上,就買兩匹馬代步。」
  兩人別過虎嬤嬤走出荒園。
  凌杏仙道:「龍哥哥,這位虎嬤嬤生相那麼兇猛,當真像是要吃人的老虎,但對你倒是十分關心呢!」
  岳小龍道:「這位老人家,貌相雖凶,人卻甚是慈祥。」
  凌杏仙道:「那是對你咯,我就吃了她的苦頭。」
  岳小龍突然想起自己負傷之後,一直昏迷不省人事,不知如何會到這裡來的,這就問道:「杏仙,我負傷之後,大概發生了不少事故,你現在可以說給我聽聽了。」
  凌杏仙道:「這兩天來,真把我急都急死了,要是沒有姬姐姐、何姐姐兩人,你那會好的這麼快法。」
  當下就把兩天來的經過,邊走邊說,擇要述說了一遍。
  岳小龍猛然住足,失聲道:「如此說來,那位尹兄,只怕是被銅沙島的人擒去了,這該如何是好?」
  話聲甫落,但聽身後有人接口笑道:「多謝岳兄關心,兄弟不想被人擒去,人家還擒不去呢?」
  岳小龍、凌杏仙急忙回過身去,但見從一處大石後面,緩緩走出一人,那正是尹翔。
  岳小龍大喜過望,立即迎了上去,拱手道:「尹兄來的正好,兄弟仰慕的很,」
  尹翔一把握往岳小龍手臂,朗笑道:「咱們一見如故,岳兄毋須客氣。」一面目注兩人,問道:「兩位此刻打算要去那裡?」
  岳小龍道:「兄弟前往山東,是替一位老前輩送書信去的。」
  尹翔大笑道:「這就巧了,家師臨行之時,原要兄弟暗中護送兩位到達松江之後,就趕去山東辦一件事,不料路上發現有人尾隨兩位。到得松江,尾隨你們的人,被那位何姑娘使了手腳,兄弟看你們一起進入華亭客棧,那知等到晚上,再去華亭客棧,四位已經不在。銅沙島的人,正在城中大舉搜索,兄弟因家師曾有交待,四位到了松江,就有人接應,只當你們走了。」
  岳小龍道:「那麼尹兄怎會找上這裡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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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0 09:33:34 |只看該作者
  尹翔聳聳肩知道:「這真是無巧不成書,第二天兄弟離開松江,剛剛到朱家角附近,無意中又發現了兩名黑石島的人。似是說雲中二嬌已然尋上門去,差幸他們有人身負重傷,暫時還穩得住,但必須立刻通知三師兄,派人接應。兄弟聽了大為驚奇,雲中二嬌不是和兩位在一起?不知誰負了傷,又怎麼找上黑石島的巢穴裡去,兄弟等其中一人走後,就現身去,問他雲中二嬌現在何處?唉,兄弟忽略了黑石島的人,一落敵手,就須服毒自戕,結果一句話也沒有問到,兄弟從兩人口氣判斷,四位定然仍在松江附近。這天,兄弟可跑了不少冤枉路,把松江府附近全找遍了,仍然一無眉目,最後才找到這裡,已是今天凌晨,正好那個假扮盧大媽的楚雲姑娘在喂岳兄吃藥,後來的事,凌姑娘全知道了。」
  岳小龍感激的道:「尹兄這般高義,兄弟感激不盡。」
  尹翔笑道:「兄弟只是奉家師之命,暗中護送兩位,區區微勞,那也算不了什麼?」
  岳小龍問道:「尹兄令師,如何稱呼?」
  尹翔道:「說來慚愧,兄弟也只知家師姓楊,他老人家已有多年不在江湖走動。」
  岳小龍知道許多奇人異士,不願人知,自己也不便多問,一面說道:「如此說來,那天在鎮江酒樓上遇到的,該是尹兄了?」
  尹翔哈哈一笑道:「岳兄這可錯了,你們在那酒樓上遇到的,卻是家師,他老人家曾勸岳兄不可輕易涉險,岳兄並沒聽家師的勸告。」
  岳小龍心頭有著許多疑問,忍不住又道:「那麼在銅沙島假扮慕容先生的,到底是令師還是尹兄?」
  尹翔聳聳肩,笑道:「那自然是區區兄弟了,家師算準銅沙島主不敢開罪慕容老前輩,才命兄弟前去,看看虛實。」
  凌杏仙道:「你怎麼又假扮了夏總管?這事真把人攪糊塗了。」
  三人腳下都快,談話之間,不知不覺已然奔行了二十來里。
  尹翔聳聳肩道:「這話說來可長,前面有個小鎮,咱們半天沒吃東西該打個尖再走,有話到那裡再說,」
  岳小龍,凌杏仙經他一說,果然覺得腹中甚是飢餓,三人這就加緊腳步,朝前面小鎮奔去。
  這鎮甸不大,但因就在大路邊上,往來行旅,多在這裡打尖,倒是相當繁榮,一條大街上,就有兩三家酒店。
  尹翔領著兩人,找了一家較為清靜的麵館,找了個靠窗的桌子坐下,這時已是未牌時光,店堂中甚是清靜。
  要過酒菜,凌杏仙催著說道:「尹少俠現在可以說了。」
  尹翔低聲道:「這是一項極大的陰謀,銅沙島主居心叵測,大會之後,暗使迷仙酒,企圖把兄弟等人一起迷翻……」
  凌杏仙道:「什麼叫迷仙酒?」
  尹翔道:「迷仙酒,是用醉仙桃浸的酒,這種酒喝時不但沒有絲毫異味,而且酒味更醇、更香,要等喝酒後一頓飯的時光,才會發作,可使人昏迷數日之久。」
  凌杏仙道:「那是有許多人喝醉了?」
  尹翔道:「那不是醉,是昏迷不省人事。」
  凌杏仙道:「那麼你們怎會沒事呢?」
  尹翔聳聳肩笑道:「兄弟早就服過了解藥,自然沒事,回到賓館,正好遇上夏總管,兄弟就命他隨我進屋,隨手點了他穴道,一面把預先預備好一杯迷仙酒,灌入他口中,這樣,夏緣楷就成了慕容青桐老前輩,兄弟卻成了接待賓客的夏總管。」
  岳小龍道:「銅沙島主用迷仙酒迷翻與會之人,究竟有何目的呢?」
  尹翔笑道:「你們不是看到了麼,大家全躺在地窖停放的棺村裡面。」
  岳小龍驚疑的道:「但是他們全已離開銅沙島了。」
  尹翔大笑道:「哈哈,原來連你們也給瞞過了。」
  說到這裡,店伙送來了酒菜,尹翔替岳小龍斟了一杯,道:「來,咱們邊吃邊談吧!」
  岳小龍道:「小弟不善飲酒。」
  尹翔道:「不善飲酒能飲酒,少喝幾杯無妨。」
  凌杏仙卻自顧自低頭吃麵。
  岳小龍和他對飲了一杯,忍不任問道:「尹兄方才說的,小弟聽不明白。」
  尹翔道:「你們還不明白?你認為銅沙島主真的放了他們?」
  岳小龍越聽越奇,問道:「難道船到中途,又把他們捉回去了麼?」
  尹翔搖搖頭道:「岳兄當真還不知道江湖險詐,那些人,除了惡鬼車敖,全是假的!」
  岳小龍猛然一驚,疑信參半的道:「會是假的?」
  尹翔聳肩道:「自然是假的了,少林智通、武當天鶴、枯竹二老、辰州言鳳翁、點蒼追風雁、全是他門下弟子假扮的人。」
  岳小龍悚然動容,道:「銅沙島主這般作法,豈能掩盡天下人的耳目?」
  尹翔笑道:「他之所以要全力把你們四人,擒回銅沙島去,為的就是怕洩漏機密。」口氣一頓,接著說道:「只怕江湖各大門派,不出三月,就會發生極大變故。」
  岳小龍道:「少林、武當,人手眾多,銅沙島縱然有人冒名頂替,潛伏臥底,也未必會有多大作用?」
  尹翔道:「這就難說,銅沙島主處心積慮,已非一日,他派出門下弟子,假冒與會之人,如在暗中下毒,少林,武當縱然人手眾多,又有何用?」
  岳小龍歎了口氣道:「武林巨變,已迫在眉睫,可惜兄弟人微言輕,技不如人,知道了也無濟於事。」
  尹翔笑道:「家師有一封信要兄弟面呈孟老前輩,就是為了阻遏銅沙島的陰謀,岳兄兩位奉孟老前輩之命,前去山東,自然也和此事有關。」
  岳小龍道:「尹兄說的孟老前輩是誰?」
  尹翔目注岳小龍,奇道:「岳兄不是已經見過孟老前輩了麼?」
  岳小龍道:「沒有啊!小弟幾時見過孟老前輩?」
  尹翔道:「這就奇了,據兄弟所知,兩位到銅沙島去,也是孟老前輩指點的。」
  岳小龍道:「尹兄說的那是黑氅老前輩了?」
  尹翔道:「你們連她來歷都不知道?」
  凌杏仙道:「我們真不知道嘛,你說黑氅老前輩是誰?」
  尹翔笑了笑道:「她就是大名鼎鼎的綵帶門主!」
  綵帶門主,那不就是綵帶魔女?岳小龍、凌杏仙聽的不覺愕然相顧!
  凌杏仙失聲道:「她是綵帶魔女?」
  尹翔吐吐舌頭,低聲道:「姑娘可得小心,這位主兒喜歡人家稱她仙子,魔女兩字,最犯她的禁忌了。」
  岳小龍忙道:「尹兄說的極是,江湖上有許多忌諱,有時連自己還不知道,已經在無意中得罪了人。」
  談話之間,尹翔已把一壺酒喝完,夥計端上面來,兩人匆匆吃畢。
  尹翔搶著付了酒帳,走出麵館,抬頭望望天色,笑道:「咱們還來得及趕到昆山落店,那裡可以買到馬匹,明天一早,就好上路。」
  岳小龍原不知道此去嶗山,該如何走法?如今有尹翔作伴同行,自是高興,這就說道:「小弟不識路徑,一切憑尹兄作主。」
  三人離開小鎮,一路疾行,傍晚時分就趕到昆山,在臨街一家客店,要了兩間上房。
  尹翔等店伙退出,就掩起房門,說道:「咱們這一路北去,說不定在路上會遇到銅沙島的人,兄弟之意,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岳兄兩位臉上,最好略加易容,才不易被人認出。」
  岳小龍笑道:「是了,小弟忘了尹兄是易容的能手,在銅沙島,才不易被人認出。」
  尹翔道:「岳兄這可猜錯了,銅沙島主之能,兄弟如何能瞞得過他?那是因為慕容青桐前輩,人稱冷面書生,臉上長年戴了一張人皮面具,冷冰冰的不喜理睬人,因此才沒被島主看出破綻來。」
  岳小龍哦道:「原來如此。」
  凌杏仙道:「那也未必,我們不是也易了容?還有綵帶門主門下假冒我們的兩人,和假扮終南門下楊宏勳、姚玉琴兩人,全沒被銅沙島主看出破綻來。」
  尹翔道:「此中有個原因,第一、是此次與會之人,早經他們調查清楚,而且均有師長親筆函件,和參加大會的信件,認為已無疑問的人。
  第二、大概你們都是二郎神親手易的容,他號稱天下第一易容聖手,旁人自然不易看的出來。」
  凌杏仙道:「二郎神?不對,我們是豆腐老丁給我們改扮的。」
  尹翔笑道:「錯不了,他叫丁守福,外號二郎神,是孟老前輩手下大名鼎鼎的人物,你想:二郎神精擅七十二變,就是說他能在頃刻之間,連變成七十二個人。」
  凌杏仙咭的笑道:「真瞧不出來,一個賣豆腐的,原來還是大名鼎鼎的人物。」
  岳小龍道:「尹兄這就替我們易容吧!」
  尹翔聳聳肩道:「兄弟可沒二郎神那樣本領,只能替兩位就本來面貌,稍加改變,讓人家不容易認出來罷了!」
  說著,從懷中取了一盒易容藥丸,先替岳小龍臉上塗了薄薄一層紫漿顏色,然後加粗些眉毛,加深些眼眶,片刻工夫,已把岳小龍扮成濃眉,大眼的紫臉少年,果然完全變了個人。
  接著又替凌杏仙略加改扮,同樣一張蘋果臉,好像被太陽曬黑了些,彎彎的柳眉,盈盈的杏眼,一樣的輕顰淺笑,就是不是凌杏仙了。
  岳小龍在旁由衷的讚道,「尹兄還說只是稍加改變,簡直高明極了。」
  尹翔收起盒子,回頭笑道:「兄弟只學了一點皮毛,只能瞞得過一般江湖上人,若是遇上像班遠那樣的人,一眼就看的出來。」口氣一頓,接著說道:「好了,咱們可以出去走走,順便吃些東西。」
  一晚易過,第二天一早,尹翔出去買了三匹健馬,一同上路。
  他們由昆山動身,在江陰渡江,繼續北行,這一路經高郵、淮陰,趕到郊城,已是山東境內,進得城來,正好上燈時分。
  每個地方,上燈的時候,也就是最熱鬧的時候,行旅客商,販夫走卒,奔波了一天,這時候准都要往街上溜溜。
  三人策馬緩行,剛走上一條大街,就知道這條街敢情是郊城的熱鬧區了!
  滿街人來人往,各形各色的人都有,任何一個城市,只要是精華所在,也一定是最雜亂的地方。
  尹翔似乎到了任何地方,他都十分熟悉,一會工夫,領著兩人在家酒樓門前,跳下馬來。
  店門口站著的小廝趕忙過來,替三人接過馬匹。
  這間酒樓,生意著實不錯,樓下一大間敞廳,早已鬧哄哄的賣了個滿座,三人一進門,就有堂倌拉著嗓子叫道:「客官高昇一步,樓上雅座。」
  步上樓梯,樓上也已有了八成座頭。尹翔走在前面,揀了一張空桌一起坐下,夥計慇勤的送上茶來,問要吃些什麼?
  尹翔問過兩人,隨意點了幾樣菜。
  只聽鄰桌有人低笑道:「群玉坊那個秋菘,楚楚動人,確實有幾分姿色,羅兄一眼看上她,真是英雄愛美人,昨宵裡一夕繾綣,這時天色才黑,你就坐立不安,連酒都無心喝了。」
  另一個人道:「林兄休得取笑,昨晚也是兩位嬲著兄弟去的,原是逢場作戲,這種場合的女人,誰有錢,就伺候誰,那也作不了真。」
  接著又一個尖嗓子道:「羅兄別假充正經了,昨晚咱們只隔著一層板壁,聽的清清楚楚,小金寶還咬著耳朵告訴兄弟:『秋松那丫頭這門功夫可真不錯,每次都要浪聲浪氣的學貓叫,聽的人心驚肉跳,無怪羅大少一來就挑中她。』」
  我說:「人家羅兄是嶗山通天觀謝觀主的徒弟,練過內功……」
  尹翔因他們聲音說的不低,不禁暗暗皺了下眉,回頭瞧去,只見左首桌上,坐著三個華衣少年。看去不過二十三四歲,一付油頭粉臉模樣,一望就知是紈褲子弟,心中暗道:「謝無量怎會收這樣的徒弟?」
  這時樓梯口又上來了兩個人,前面是一個身穿青布衣衫的老嫗,約莫五十出頭年紀,一張臉又黑又醜。
  她身後跟著一個十六七歲的小姑娘,一張紅春春的瓜子臉,配著一雙水盈盈的大眼睛,一看就知道是個美人胚子,身上穿一套花布衣褲,梳一條大瓣子,又活潑,又苗條。
  這麼一個如花如玉的小姑娘,卻和又黑又醜的老嫗走在一起,不知她們是母女,還是什麼?
  這兩人正好在岳小龍斜對面的一張桌子上坐了下來。
  醜老嫗一落坐,就大著喉嚨叫道:「喂,夥計,給咱們來兩碗肉絲面。」
  她嗓門又沙又尖,聽來十分刺耳,店堂食客不覺全都轉過頭來,但這一眼看到花衣少女,又不覺眼睛一亮!
  花衣少女被大家瞧的粉臉酡紅,扭泥的輕叫道:「師傅,你老人家說的輕一些嘛!」
  原來他們是師徒,這還差不多。
  醜老樞三角眼一掃,粗聲道:「怕什麼?咱們有銀子吃麵,怕誰笑話?」
  這鄉下老婆子,真是又蠻又粗!
  尹翔看她目中隱蘊精光,心想:「這老婆子不知是何數路?看去似是練的外門功夫!」
  鄰桌上那個姓林的低聲道:「何兄,你看那小妞長的不錯吧?」
  姓何的唔道:「嗲是夠嗲,大概還未落藉呢!」
  姓羅的道:「說不定是送到群玉坊去的。」
  姓林的哈哈的笑道:「怎麼羅兄又有意思了?」
  姓羅的道:「兄弟是說,這裡除了群玉坊,沒有第二戶了。」
  姓林的道:「那可不一定,老的跟著出來,說不定是暗門子。」
  他們說的雖輕,但尹翔聽到了,那醜老嫗自然也聽的到,尹翔依稀聽她冷冷的哼了一聲。
  這時正好夥計替她們送上面去,醜老嫗一手接過麵碗,就吃了起來。
  尹翔心中暗道:「這老婆子分明已經聽到了他們三人不三不四的話,看來她脾氣倒是還算不錯。」這一回頭,瞥見那醜老嫗頭上,斜斜插著一支青竹葉,心中不覺又是一怔,暗暗忖道:「莫非她就是竹五娘,真要是她,這三個紈褲子弟准有苦頭吃了。」
  凌杏仙看他只是瞧著嫗老嫗那張桌子發愣,不覺眼珠一溜,嗤的笑道:「尹大哥,你在想什麼心事?」
  尹翔忙道:「沒什麼?」
  凌杏仙抿抿嘴,調皮的道:「我知道你在看誰。」
  她這話,自然是說尹翔在偷看花衣少女!
  尹翔怕她再說下去,被醜老摳聽到,急忙朝她使了個眼色,壓低聲音道:「她們是枯竹教的人。」
  凌杏仙回頭瞧瞧醜老嫗,也低聲問道:「你認識她們?」尹翔微微搖搖頭,道:「聽說過。」
  岳小龍道:「小弟聽說枯竹教在川邊竹山,很少在外走動。
  尹翔道:「也許有什麼事來的。」
  正說之間,只聽那醜老嫗沙著喉嚨叫道:「夥計,一共多少錢?」
  夥計連忙走了過去,陪笑道:「兩碗麵,一共七文錢。」
  醜老樞摸出一串銅錢,數了七文。放到桌上。一邊站了起來,說道:「青青,咱們走。」
  花衣少女跟著站起,醜老嫗已經走近左首三人那張桌子,伸手拍拍姓林的肩膀,沙啞的道:「你們方才說些什麼,老婆子耳朵沒聾,年輕人說話以後小心些!」
  她緩步行去,大家剛聽到她的話聲,她已經在每人肩上,輕輕拍了一掌。
  姓林的怒聲道:「咱們方才說了什麼?」
  姓羅的臉色慘變,哭喪著道:「林兄,咱們已經被她在身上做了手腳。」
  姓何的詫異道:「她在咱們身上做了手腳?」
  尹翔看她出手教訓她們,原無話可說,但此刻看到她出手手法,不覺心頭大怒,劍眉一攏,霍地站了起來,冷笑道:「好歹毒的手法,這三位兄台,縱然言語上有開罪之處,但也罪不至死!」
  醜老嫗和花衣少女堪堪走到樓梯口,聽到尹翔的喝聲,忽然停下步來,望望尹翔,口中呷呷笑道:「老婆子手下極有分寸,讓他們回家去死,已經是最輕的處罰了。」
  尹翔並沒理她,一個箭步,掠到三人身邊,手起掌落,迅速的在各人後頸上,拍了一掌,起下三支寸許長,兩頭尖的竹釘。
  原來方才醜老嫗說話之時,已經神不知,鬼不覺的在他們三人後頸上,釘入了一支竹釘。
  全堂食客,聽到兩人的話聲,才知已經出了事故,紛紛轉眼望來。
  醜老嫗看到尹翔手法俐落,居然把自己的竹釘起了出來。一張醜臉,登時一沉,獰笑:「看不出小哥,倒是有一手。」
  突然目射凶光,惡狠狠的從路口一張空桌上,一把抓起筷筒中的竹筷,(酒肆成館,桌上都放有筷筒,插著十來雙竹筷。任客自取)隨手一揚。那一把竹筷、少說也有二十來支,此時宛如一蓬竹箭。勁急如矢,朝尹翔激射而來!
  這真是電光石火般事,岳小龍正在注意醜老嫗行動,瞥見她揚手打出一把竹筷,不僅射向尹翔,而且還把其餘三人也一起射在內。尹翔自可無慮,但那其餘三人,只怕就難逃毒手了!
  一時那還猶疑,口中大喝一聲,身形一閃,徒旁掠出,但聽鏘然一聲,飛灑出一片晶瑩劍光,迎著竹筷而起!岳家快劍,果然不同凡響,醜老姬擲出的一把竹筷,飛射而來,勢道固然極快,但岳小龍的出手更快。劍光一閃,二十來支竹筷,每一支都不偏不倚,被劍鋒劈成兩片,灑落一地。
  醜老嫗瞧的臉色大變,厲笑一聲,帶著她徒兒,匆匆下樓而去。
  全堂食客,先自一怔,大家紛紛避讓,接著瞧清岳小龍一劍劈下許多竹筷,不覺齊聲喝彩起來。
  尹翔回頭笑道:「岳兄好快的劍法……」
  話聲未落,突然臉色一變,左手一把握住岳小龍右腕,抬目怒聲道:「好狡猾的老虔婆!」
  岳小龍道:「尹兄發現了什麼?」
  尹翔切齒道:「你中了她的暗算。」
  岳小龍低頭瞧去,只見自己手背上,釘著一支極細的竹刺.不覺笑道:「原來她臨走之時,打了小弟一支竹刺。」正待伸手去拔。
  尹翔一手緊握著岳小龍脈門,喝道:「使不得,竹五娘的青竹刺,奇毒無比,不可沾上手指。」
  說話之時,右手迅疾撕下一塊衣襟,裹著竹刺,輕輕拔下。
  岳小龍道:「尹兄說她竹刺上有毒,小弟怎會一點感覺也沒有。」
  尹翔正待說出:「竹五娘的青竹刺,是以青竹蛇液浸襲,打中人身,走不出七步。」但話到口邊,眼看岳小龍手背,起下竹刺之後,滲出一絲鮮紅血跡,心下暗暗奇怪,忖道:「照說此刻傷口,流出來的已是黑血,而且人也漸漸陷入昏迷才對,但岳小龍依然神志清爽,傷口滲出來血,色呈鮮紅,根本絲毫沒有中毒現象!」心中想著,不覺沉吟道:「這就奇了!」
  凌杏仙急急問道:「尹大哥,龍哥哥是不是中了毒?」
  尹翔仔細的察看岳小龍神色,確實看不出有中毒模樣,一聲不作,取起毒竹刺,往酒杯中一放。但見杯中黃酒,登時漸漸混濁,轉眼之間,色呈暗灰,成了一杯毒汁!
  凌杏仙駭然道:「竹刺果然有毒,尹大哥,這可怎麼辦?咱們快追上去,要老虔婆交出解藥來。」
  岳小龍右手五指伸屈了一下,笑道:「我真的一點也沒有什麼?」
  尹翔舒了口氣,點頭道:「如此看來,岳兄倒確實並未中毒,否則此刻只怕早就不省人事了。」
  凌杏仙道:「但這枚竹刺上,明明有著劇毒!」
  尹翔突然心中一動,望著凌杏仙,臉上綻出神秘笑容,說道:「岳兄血液裡大概有著不怕奇毒的功能。」
  原來他忽然想起黑石島門下假扮盧大媽的楚雲娘,不是餵過岳小龍一粒藥丸。
  試想黑石島是以用毒出名,他們的療傷藥丸,自然以毒物練制的無疑,那麼岳小龍的血裡,就有了防毒功能,也在情理之中。但一個站在敵對立場的少女,要喂岳小龍傷藥,其中自然有著微妙心理,這話當著凌杏仙,就不好多說。
  凌杏仙瞧瞧岳小龍,搖頭道:「這不可能……」
  她這一回顧,發現鄰桌上那三個華服少年,早已走了,不覺咦了一聲,道:「尹大哥,那三人已經走了!」
  尹翔道:「他們不過是紈褲子弟,自然溜了。」凌杏仙哼道:「早知如此,尹大哥真不該出手,救了他們性命,連謝也不謝一聲。」
  岳小龍笑道:「尹兄出手,是為了竹五娘不該驟下毒手,可並不是為了要人家道謝。」
  尹翔大笑道:「岳兄真是兄弟知己,我輩行走江湖,就是要扶弱鋤強,何用去計較人家?這三個紈褲子弟,經過這次教訓,以後總可以檢點些了。」
  經過這一鬧,食客們也紛紛散去,尹翔三人會過酒帳,就繼續上路。
  第三天中午,他們已經趕到嶗山腳下。
  嶗山雄峙東海,山勢嶙峋,清幽詭秘,為道家的發祥地,山上有七十二觀,遍佈全山,全由道士主持,古有:「泰山自言高,不如東海嶗」的諺語。
  通天觀在嶗山南麓,地勢極幽,但道觀卻甚是破舊,一共同有兩進殿宇。
  岳小龍真沒想到在江湖上號稱九大門派的嶗山通天觀,只是這麼一座瞧不起眼的道觀。
  三人到了觀前,但見兩扇久經風雨剝蝕的觀門,緊緊閉著,這情形,顯見通天觀平日裡既無遊客,亦無香火,門前十分冷落。
  尹翔低低囑咐道:「岳兄待會見到謝觀主,只要說奉仙子之命,投書來的就好,不用替我引見。」
  岳小龍道:「小弟理會得。」
  尹翔道:「好,你去拍門吧!」
  岳小龍跨上一步,舉手在門上拍了幾下,空山應聲,響起了蓬蓬之聲。
  過不一會,觀門啟處,走出一個年輕道士,朝三人打量了一眼,目注岳小觀,問道:「你是岳施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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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0 09:34:27 |只看該作者
第22章 嶗山示警

  岳小龍一眼認出這年輕道士,正是謝無量的四弟子陸道清,曾在泰山見過,這就拱手道:「在下正是岳小龍,有重要之事,求見謝觀主來的。」
  陸清道問道:「岳施主有什麼事,要見家師?」
  岳小龍道:「在下千里趕來,此事極為重要,謝道兄代為通報。」
  陸道清瞧瞧三人馬匹,說道:「三位來的不巧,家師不在。」
  岳小龍想起綵帶門下交待自己,不但要把書信,面呈謝無量,而且等他看完書信,還得跟他一同去找一個姓葛的人,求取幾顆藥丸,要自己盡快趕去桐柏。
  顯然此行十分重要,如今謝無量不在,這可如何是好,
  陸道清先前聽岳小龍說出有重要之事,如今又看他沉吟不語,臉上似有焦的之色,忍不住道:「岳施主三位遠道而來,家師外出未歸,不如見見二師兄,也是一樣。」謝無量外出,大弟子羅貫清,已在泰山死去,自然他二弟子當家了。
  岳小龍心中暗想:「銅沙島主要班遠採取行動,消滅嶗山派,此事關係嶗山一派安危,謝無量外出未歸,他門下弟子自然知道他的行蹤。」
  這就拱手道:「如此也好。」
  陸道清道:「三位請把馬匹牽進來,裡面請坐。」
  岳小龍、尹翔、凌杏仙依言牽入馬匹,在夭井中拴好。
  陸道清關上觀門,把三人引到殿側一間客室落坐,然後打了個稽首道:「三位且請寬坐,我這就去請二師兄出來。」說完,轉身退出。
  接著,一名道重送上香茗,也回身去。
  尹翔低聲道:「那道士似是對咱們動了疑心!」
  凌杏仙氣道:「我們千里迢迢替他們送來了書信,事關他們嶗山派的存亡,才一路急趕,真要對我們動疑,就是不識好歹了。」
  岳小龍道:「杏仙,快別多說,有人來了。」
  話聲方落,果見一個中年道士,匆匆走來,一腳跨進客室,就連稽首道:「三位施主遠來,小道未能迎迂,實在失禮之至。」
  這人自然就是謝無量的二弟子勞一清了。
  尹翔、岳小龍、凌杏仙跟著站起,還了一禮,由岳小龍道:「道兄久違了。」
  勞一清擺手道:「請坐,請坐,小道聽四師弟說。岳施主三位不遠千里而來,有重要之事,要面見家師,不知有何見教?」
  岳小龍心中暗道:「不知謝觀主是真的不在,還是托辭?」一面說道:「在下系奉一位老前輩之命,必須面見觀主,道兄想必知道觀主行止?」
  勞一清道:「家師外出未歸,小道也不知道他老人家去了那裡?岳施主三位千里遠來。自是有著急要之事,不知是奉那一位前輩的差遣?」
  岳小龍道:「在下奉仙子之命。有一封書信,面呈觀主。」
  勞一清臉色微微一變,但瞬即平復,問道:「岳施主說的仙子,大概是綵帶仙子了?」
  岳小龍道:「正是。」
  勞一清道:「家師也許近日就會回觀,岳施主如是信得過小道,把書信交與小道,也是一樣。」
  岳小龍道:「在下來時,仙子曾有交待,務必當面交與觀主,而且還另有一件事,須等觀主看過書信,命在下隨同觀主去找一個人。」
  勞一清抬目問道:「仙子可曾和岳施主提及去找什麼人嗎?」
  岳小龍看他神色似是有異,這就搖頭道:「仙子並未和在下提及,大概已經寫在信上了。」
  勞一清道:「這就難了……」
  岳小龍正容道:「此事關係十分重大,道兄如知觀主下落,務必急足趕去通報,再遲就來不及了。」
  勞一清道:「小道確實不知家師下落,岳施主一再說出關係重大的話,想必是知道究系何事,岳施主能否賜示一二?」
  岳小龍暗想:「謝觀主真要不在,這封書信自然不能交他;但銅沙島派人對付嶗派之事,自己應該告訴了他,也好有個準備。」心念一動,這就說道:「上月十二日,銅沙島開山大典,謝觀主大概也收到了請柬?」
  勞一清道:「不錯,家師發現那請柬上有一種極厲害的毒藥,只要一沾上手,就會滲入血液,幾乎是無藥可解,家師當時就把那請柬埋在地下了。」
  岳小龍道:「那是說觀主並沒赴會了?」
  勞一清道:「家師原想參與大會,看看銅沙島主究竟攪什麼名堂?那天正好歐陽師伯就在敝觀作客。說銅沙島主妄立門戶,終將貽害江湖,這種開山典禮.不去也罷,家師也就打消了去意。」
  岳小龍微笑道:「事情就發生這裡,銅沙島主因謝觀主和歐陽大俠既未親自赴會,也沒有派門人參加,極為震怒。目前已派出黑衣堂主攝魂掌班遠,率領所屬,準備偷襲嶗山和八卦門,志在一舉盡殲兩大門派,仙子命在下盡速趕來,也就是為此。」
  勞一清聽得臉色大變,說道:「岳施主此話當真?」
  岳小龍道:「班遠和向遇春。都曾在松江附近現身,仙子特別交待在下,務必趕在他們前面,自然不會有假了。」
  勞一清搓搓雙手,說道:「家師遠出未歸,這個如何是好……」
  岳小龍心中暗道:「從他惶急的神情看來。謝無量確是不在觀中了。」
  勞一清只是低頭沉吟,過了半晌,忽然自言自語道:「風師伯縱是不間塵事,但師傅不在,這等重大之事,自然要稟明他老人家才行。」說到這裡,驀然抬頭道:「岳施主千里傳信,怎奈家師不在,此事關係敝派甚大,小道也擔當不起,因此想請三位見見風師伯.不知意下如問?」
  岳小龍心想:「這道士為人庸懦,但說的倒是實情,既然謝無量不在,見見他風師伯也好。」
  勞一清沒待岳小龍開口,接著說道:「風師伯一向不問觀中之事,但這等大事,自然要稟明他老人家才好,只是師伯不喜和人說話,岳施主三位為敝派之事而來,務望擔代一二。」
  岳小龍道:「不勞道兄吩咐,在下自會留意。」
  勞一清感激的道:「如此就好,三位請隨小道來。」
  說完,打了個稽首,就在前面引路。
  岳小龍三人,跟著他進入後院,再穿過後院,進入後園,那是一片菜畦,靠後搭蓋了三面茅屋。四人踏著泥徑,走近茅舍,只見茅簷下。蹲著一個道士,高卷大袖,在木盆中洗滌東西。他身邊地上,放著一柄殺豬用的尖刀,和一大堆濕淋淋的狗毛,血淋淋的心肝肚腸。原來他正在木桶中洗滌一條刮去了毛,又白又肥的大狗。
  岳小龍心中暗道:「好啊!原來通天觀的道士,在後園殺狗!」
  那殺狗道士對四人走來,渾如不見,只是自顧自的洗著狗肉,連頭也沒回。
  勞一清領著三人,走到簷下,便自住足,也不說話,只是垂著雙手,靜立不動。
  岳小龍心中暗暗驚奇,這情形自然看的出來,勞一清對那殺狗道士狀極恭敬,莫非殺狗道士就是他風師伯不成?
  直等那道士把狗肉洗淨,倒去污水,才回過頭來,惡狠狠的瞪了勞一清一眼,站將起來,怒哼道:「好個小雜毛,你明明知道我不喜見人,還把他們領來作甚?」
  他這一站起,大家才看清他身材高大,此刻捲起道袍下擺,光著雙腳,一頭亂髮,也沒挽回道髻,生得濃眉大眼,刺蝟似的連鬢的黑髮,這付模樣,連香火道人都不知,簡直是道觀裡種菜挑糞打雜道人,那像是一派掌門人的大師兄?
  勞一清被他這一眼瞪得甚是駭怕,連忙躬下身去,叫了聲:「師伯……」
  他人本老實,這時竟然囁嚅得說不上話來。
  殺狗道士沒待他說出,攔道:「不用多說,有話我不會問他們?」
  說完,轉向往屋中走了進去。
  一會工夫,只見他手中拿著一個大鐵鍋出來,又從屋右搬過三塊大石,支起鐵鍋,注滿了水,接著雙手捧出一大捆松木,升起火來。
  看他動作熟練,用具齊全,敢情經常殺狗,已成了專家!(專家,本來是指有專門學問的人的,但近來專家倆字,早已被濫用了,屠狗之輩,自然也不妨冠以專家之名,一笑)。
  卻說那殺狗道士急匆匆的升好了火,才轉過身來,朝三人洪聲問道:「是你們三個娃兒,要他領來見我風三的?」
  岳小龍心下暗道:「原來他叫風三。」
  勞一清趕忙背著身子朝三人霎霎眼睛,意思是要他們趕快承認。
  風三罵道:「小雜毛,你做什麼?」
  勞一清背轉身子,他不知如何看到的?
  尹翔聽他自報姓名,暗吃了一驚,暗道:「他莫非就是嶗山瘋道人?」
  原來風瘋同音,大家因他姓風,就叫他瘋道人。心念一轉,立即躬身道:「原來是風老前輩。」
  風三張目道:「是你師傅叫你來的?」
  尹翔心頭又是一驚,忖道:「莫非他已看出自己來歷來了?」一面恭敬的答道:「晚輩是和岳兄一同來的。」
  風三目光轉到岳小龍身上,問道:「那是你娘叫你來的了?」
  這下,輪到岳小龍吃了一驚,暗想:「莫非這道士認識我娘?」一面慌忙躬身答道:「晚輩原是奉仙子之命,給謝觀主送書信來……」
  風三點點頭,道:「這就是了,我就是這個意思。」
  岳小龍聽的一怔,暗暗皺眉,心想:「原來此人只是隨和胡謅,當真是瘋道人。」
  風三沒待他分說,接著說道:「不用說了,謝無量不在,所以找到我風三頭上,你娘的信,我不要看,這忡雞毛蒜皮的事,我風三也不想管。」
  他根本連什麼事情都沒弄清,就瘋瘋癲癲的亂說一通。
  勞一清聽的大急,忙道:「風師伯……」
  風三道:「不用你多嘴。」
  勞一清急道:「銅沙島已派出黑衣堂主班遠,要來消滅咱們嶗山派……」
  風三道:「嶗山派多的是雜毛道士,你怕什麼?」
  他好像自己不是道士,開口雜毛,閉口雜毛!
  勞一清實在是急了,脫口道:「師傅不在,你老人家總得拿個主意。」
  風三瞪眼道:「拿什麼主意?嶗山的雜毛們,一無用處。殺光了最好。」
  聽到這裡,尹翔、岳小龍才知道這個狗肉道人,當真有些瘋的!
  這一鍋水已經沸了,一股狗肉香味,直撲鼻孔!
  勞一清師門規矩極嚴,平日茹素已慣,聞了狗肉香味,心頭作嘔,暗暗皺了下眉,腳下移動,站到上風頭去。
  風三望著他冷笑道:「小雜毛,你師傅都不敢嫌我吃狗肉。你敢嫌我?」
  勞一清躬身道,「弟子不敢。」
  風三沒再說話,忽匆匆的往茅舍中奔去。
  一會工夫,只見他手中拿了兩三塊朱漆剝落的破舊木板,急步走了出來,衝著大家笑了笑道:「這是破了的馬桶板,因為我喜食狗肉,才到處去搜羅來的,你們知不知道它的妙用?」
  破馬桶板,還有妙用?
  岳小龍、凌杏仙聽得暗暗納罕,尹翔笑道:「晚輩聽人說過,煮狗肉,加上幾塊馬桶板,燒起來更加香了。」
  風三回頭瞪著勞一清道:「這道理連你師傅也休想懂得!」一面朝尹翔笑道:「老弟真還當行,大概也喜吃狗肉了。」
  尹翔道:「晚輩行走江湖,什麼都吃,但吃來吃去,各種禽獸的肉,都比不上狗肉瘦而不韌,腴而不膩,允是人間極品!」
  風三聽的大樂,一拍巴掌道:「老弟說的一點不錯,哈哈,英雄出少年,難得,難得,今天這條狗,又肥又大,足夠咱們幾個人飽餐一頓,來,來,大家都坐下來,狗肉快要煮好了!」
  凌杏仙道:「我才不吃呢,你把馬桶板煮在一起,多噁心?」
  尹翔笑道:「大妹子這可惜了,馬桶板是當柴火燒的,又不是放到鍋子裡去,譬如燻肉,要用松樹枝慢慢的熏,才有清香。」
  凌杏仙道:「你就是說的最好吃,我也不敢嘗試。」
  風三沒再理會他們,把馬桶板一塊塊的放進柴火裡去。過一回,揭開鍋蓋,伸進手去,在沸湯中撈起狗肉,用指捏了一下,嘻嘻笑道:「好了,好了。」回頭望望大家,笑道:「肉已經酥了,我去拿碗。」
  尹翔道:「可惜,可惜,有狗無酒,實是一大憾事。」
  風三附掌大笑道:「有,有,老弟真是風三的狗肉知己,哈哈,狗肉和酒是分不開的,我前天才從城裡弄來一桶大曲,還沒開封呢!」
  這回,他真把尹翔引為知己,匆匆奔進屋去,取出幾付碗筷,一大把蒜頭、一包食鹽,往地上一放。接著又從屋裡捧出一隻大酒桶,大聲道:「來,來,來,咱們一邊喝酒,一邊吃肉,大家都坐下來。」
  尹翔拉著岳小龍席地坐下,一面朝凌杏仙使了個眼色,笑道:「大妹子,你也坐下來,嘗過一口,包你捨不得停筷了。」
  凌杏仙看他眼色,心頭登時會意,尹翔這是故意投其所好,以便乘機進言,當下她就傍著岳小龍坐下。
  只有勞一清站在邊上,既不敢走,也沒坐下。
  尹翔笑道:「道兄也坐下來呀!」
  勞一清道:「小道站一會就好。」
  風三回頭道:「別理他,就讓他站著好了,別把狗氣染到他身上,給他師傅聞出來了,說我做師伯的壞了他的清規。」
  一邊說話,一邊擄起袖子,兩手握住滾燙的大鐵鍋,端了起來,放到地上。
  尹翔、岳小龍三人,方才看他把手伸入百沸湯中,撈起狗肉捏指甲,這回又看他端起燒得滾燙的鐵鍋,居然行若無事,心頭是暗驚凜,忖道:「這人一身內功,莫非已練到水火不侵的境界?」
  風三放下鐵鍋,興沖沖的一手握住酒桶木塞,輕輕往上一拔,登時湧出一股濃烈的酒香,四散開來!
  尹翔聳聳肩:「好酒!」
  風三得意的笑道:「這桶酒,是城裡一家糟坊窖藏了十年以上的陳酒,那糟坊掌櫃有個七十多歲的母親,患了半身不遂,前天托人找他師傅治病,他師傅不在,正好在觀前遇上了我,我隨便在他師傅的丹室裡,拿了一包藥丸給他,換來了這桶美酒。」
  凌杏仙道:「你隨便給人家一包藥丸,治的好半身不遂?」
  風三笑道:「老年人,只是血脈閉塞,氣血不暢,我給他們的是一包練功藥丸,調氣活絡的功效,是有的。就是為了這桶大曲,昨晚我述特地跑到那家糟坊裡去,暗中替那老太太運氣打通了幾處經絡,自然好了。」
  凌杏仙混嘴笑道:「真是草頭郎中。」
  風三拿過四隻飯碗,並排放好,抱好酒桶,便往碗中倒去。他抱著偌大一個酒桶,往小小一個飯碗中倒酒,酒汨汨的從桶中湧出,居然齊口而止,半點也沒有溢出碗外。
  尹翔瞧的暗暗喝彩:「這瘋道人武功好生了得!」
  風三放下木桶,笑道:「來,大家不用客氣,喝酒。」
  尹翔和岳小龍也跟著喝了一大口。
  凌杏仙道:「我不會喝。」
  風三咕咕兩口,已把一大碗酒喝完,隨手取過凌杏仙面前的酒碗,倒到自己碗中,說道:「你不會喝酒,就吃菜好了,自己到鍋裡去舀。」
  凌杏仙從沒吃過狗肉,自然也不敢吃,但又不好說出來,只得說道:「道長只管喝酒,不用招呼我。」
  風三揭開鍋蓋,自顧自撕了一條狗腿,蘸些鹽巴和大蒜,一起大嚼起來。
  尹翔、岳小龍也各自舀了一碗,一邊喝酒,一邊吃著狗肉。
  凌杏仙看他們吃得津津有味,而且鍋中一陣陣的狗肉香味,聞到鼻中,忍不住好奇,在岳小龍碗裡,撕了一小塊肉,放到口中,這一嘗,果然十分鮮腴,不覺也舀了一碗,連湯吃著。
  尹翔大笑道:「大妹子,我說的不錯吧?」
  凌杏仙道:「尹大哥笑我,我就不吃啦!」
  風三道:「莫笑,莫笑,天底下只有臭道士,臭和尚,才辜負了這樣美味。」
  勞一清站在邊上,只是不敢作聲。
  尹翔和風三連喝了幾碗大曲,臉上開始發燒,風三還要替他倒酒,尹翔摸摸臉頰,搖手道:「不成,前輩洪量,晚輩已經差不多了。」
  風三大笑道:「你當我瞧不出來,最少你還可以喝上五六碗。」
  尹翔聳肩笑道:「前輩說的極是,若在平時,晚輩再喝上六七碗,也還不在乎,只是今天可不成的呢。」
  風三問道:「今天為什麼不成?」
  尹翔道:「事情是沒什麼,怕路上會遇上小麻煩……」
  風三雙目凝視著尹翔,問道:「什麼小麻煩?」
  尹翔知道自己越是不說,他越想聽,不覺搖搖頭道:「這件事和前輩無關,不說也罷。」
  風三睜大雙目,嚷道:「你陪我喝酒,便是風三的狗肉朋友,有什麼麻煩,只管說出來好了。」
  尹翔道:「晚輩三人蒙前輩不棄,賜以美酒佳餚,已是身感榮幸,怎好……」
  風三吹鬍子,瞪眼睛,大聲說道:「我叫你說,你只管說出來,幹麼這麼拖泥帶水,真急死人!」
  尹翔知道時機已到,這就說道:「其實也沒什麼,只是晚輩三人,來的時候,一路緊趕,原是為了趕在銅沙島人的前面,但晚輩回去之時,正好和他們狹路相逢,晚輩若是不喝得醉醺醺,要想躲開他們,應該不成問題,但……」
  風三咕的喝一大口酒,仰天大笑道:「我當是什麼事情,哈哈。這一點也不成問題,人家昨晚早就趕來了。」
  這話聽的尹翔、岳小龍、和站在一邊的勞一清,全都猛吃一驚!
  尹翔驚奇的問道:「他們來的倒是真快!」
  風三道:「你當我騙你們不成?」
  尹翔道:「前輩說的,自然是真的了。」
  他知道不問他,還是讓他自己說出來的好。
  風三又倒了兩碗酒,道:「你喝了這碗酒,我便告訴你們。」
  尹翔淡淡一笑道:「銅沙島的人既然來過了,那就好了。」
  勞一清聽的大急,暗道:「你就再喝一碗,風師伯不是就說出來了麼?」
  風三見他並不追問,不禁心癢難搔,說道:「你道銅沙島來的是誰?」
  尹翔道:「班遠大概輕估了嶗山派,沒有親來,來的當是黑衣堂副堂主陰陽手馬飛虹!」
  風三一把巴掌,大笑道:「老弟猜的一點沒錯,正是那個小魔崽子,你道是誰把他趕跑了?」
  尹翔道:「這個晚輩就猜不到了。」他口中雖然如此說著,心中卻暗暗忖道:「看你這般得意模樣,自然是你趕跑了,但我偏偏不要說。」
  風二哈哈一笑,舉碗一乾而盡,抹抹嘴角,說道:「這小魔息子帶了幾個人,鬼鬼崇崇的摸到了山下,恰巧碰上了老癩,你當老癩是誰?他就是上清宮管菜園、挑大糞的癩痢道人。聽他們正在說什麼要等人手齊了,殺上嶗山,試想如果真叫他們殺上嶗山,癩痢就沒啃飯的好地方了。這叫他如何不氣?一怒之下,踢了他們幾腳,把幾個人踢得翻翻滾滾的滾下山去。」
  尹翔聽的暗暗吃了一驚,他已然看出眼前這位瘋道人,功力之深,縱然不及師傅,也相去無幾,要打發陰陽手馬飛虹,自是極無問題。但卻想不到嶗山居然另有能人,而這人卻只是上清宮一個看園挑大糞的道士!
  以陰陽手馬飛虹的武功,放眼江湖,已可說是寥寥無幾,就算嶗山派掌門人謝無量,也未必是他之敵。他帶來的幾人,自然也是黑衣堂下的高手,卻居然被一個癩痢道士踢了幾腳,就滾下山去!
  癩痢道人?自己怎會沒聽師傅說過呢?
  勞一清聽的更是驚奇,忍不住問道:「風師伯,那癩痢道人原來還會武功?」
  風二哼道:「你以後不准多嘴,就是對你師傅,也不准提起,要知他住在嶗山,只有我一個人知道,咱們是狗肉黃酒上結來的交情,若是洩漏出去,他就耽不下去了。」
  話聲未落,突聽一個尖沙喉嚨笑罵道:「好個瘋子,叫人家莫說,自己卻先說了,嶗山我還耽得下去?」
  風三倏地跳了起來,大叫道:「老癩,快來,還有一條狗腿。」
  那尖沙聲音道:「算了,我是向你辭行來的。」
  菜園四面空曠,又在大白天裡,但尹翔、岳小龍、凌杏仙和站著的勞一清,急忙轉頭四顧,只聞其聲,不見其人!
  風三這下急了,大叫道,「喂,喂,老癩莫走!」
  人隨聲起,日光之下,一道灰影,去勢如箭,凌空疾射而去……
  「喂,喂,老癩莫走!」
  叫聲尚在空際蕩漾,風三那高大的身影消失不見。
  岳小龍心中暗道:「看來這瘋道人,一身成就,比謝無量不知要高出多少!」
  尹翔回頭朝勞一清問道:「道兄也不知道癲痢道人的來歷?」
  勞一清道:「不知道,他時常來找大師伯,都是從後園門進去的,有一次,偷了山下人家一條黑狗。和大師伯兩人正在剝皮,就被人家找來了,在後園大吵大鬧,還是師傅賠了銀子。」
  凌杏仙噗嗤笑了出來:道:「真是一時寶貝!」
  岳小龍急忙以目示意。
  尹翔笑道:「這叫奇人奇行,我想謝觀主一定也知道一些底細……」
  只聽嘶的一聲,風三已然落到他們面前,怒聲道:「小雜毛,你敢在背後說我?」
  勞一清吃了一驚,急忙躬身道:「弟子不敢,弟子是說……」
  風三沒待他說完,哼道:「還說不是你說的?這姑娘怎會說咱們是一對寶貝?」
  凌杏仙被他說的不禁臉上一紅。
  風三笑道:「莫要難為情,其實咱們一瘋一癩,原是一對寶貨,不過現在拆了橋。」
  尹翔道:「那位癩痢道長,已經走了麼?」
  風三搔搔頭皮,道:「走了,他昨晚踢了人家幾腳,難保不被人家看出來歷,自然要走了。」
  尹翔趁機問道:「不知這位癩痢道長,究竟是何來歷,前輩能否賜告?」
  風三連連搖頭道,「休說,休說,你還是回去問問你師傅吧!接著嘻嘻一笑,望了尹翔一眼,又道,「我風三不說,諒你師傅也不會告訴你的。」
  尹翔心中暗暗忖道:「聽他口氣,癩痢道人定是大有來歷之人!啊,照這情形看來,他好像已經知道自己師傅是誰?」
  心中想著,正待開口。
  風三伸手把倒滿了的一碗酒,朝尹翔面前推來,說道。「老弟,喝完了一碗,你們也可以走了,方才癩痢道人和我說起你們來意,還是各辦各的事,免得誤了正事。」
  岳小龍想起綵帶門主交待自己,要謝觀主同去找一個姓葛的人,不覺問道:「晚輩來時,仙子曾有交待,要等謝觀主看完書信,自會帶同晚輩前去,如今謝觀主不在,晚輩不知究竟要找誰去?」
  風三朝尹翔一指道:「他不是也要去,你們找他雖是兩件事,但找的卻是一個人。」
  岳小龍只知尹翔和自己同路,不知他要我的是誰?
  只聽尹翔道:「晚輩奉家師之命,是前往孤山找一位替人看地理的諸老先生,岳兄奉仙子之命,要我的人,卻是姓葛
  風三道:「錯不了,錯不了,你們要我的人,就住在乳山砦。到了那裡,自會知道。」
  尹翔知道再問下去,他也不會多說,伸手取過酒碗,一飲而盡,起身拱手道:「多謝前輩酒肉,晚輩告辭了。」
  岳小龍、凌杏仙跟著站起。
  風三揮手道:「莫說客氣話,你們快去吧!」
  勞一清站了半天,肚子早已餓了,聞言引著三人,退出後園,一直送到大門。
  尹翔三人牽過馬匹,走出觀門。
  勞一清稽首道:「多謝三位施主,遠道送信,這份盛情,嶗山派永誌不忘,恕小道不送了。」
  岳小龍還禮道:「道兄言重,請回吧!」
  尹翔間了去乳山砦的路徑,二人躍上馬背,一抖韁繩,得得地往山下奔去。
  凌杏仙在馬上叫道:「龍哥哥,你看出來不,這姓風的道士,其實一點也不風,他只是裝瘋賣傻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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