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萬劫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武俠仙俠] [梁羽生]幻劍靈旗[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狀態︰ 離線
51
發表於 2010-6-20 11:00:54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二回:解脫塵絲 仗他幻劍 擎開世網 奉我靈旗(3)

  白駝山主又驚又怒,喝道:「好好,你……」他一掌拍下去,忽然發現自己已是半分力道也使不出來了。回頭一看,只見穆欣欣比他更糟,她已是暈迷過去,眼睛緊閉,躺在床上了。

  金狐道:「還有一件你想不到的是,我已製成一種藥性和神仙九又相同又相反的神香,相同的是它們都可以令人精神萎靡,四肢無力;相反的是,如果吃慣神仙九的人,我這種神香,在他身上發生的效力就更大!怎麼,你瞪著眼睛看我做什麼,是不是不喜歡我回到你的身邊?」

  白駝山主道:「我們是生則同龕,死則同穴的夫妻,我怎會不喜歡你回到我的身邊?」

  金狐冷笑道:「生則同多,死則同穴?虧你還有臉皮和我說這樣肉麻的話?要不是娟娟還肯認我做姐姐,我早已死在外邊

  白駝山主道:「剛才我是自身難保,並非有意拋開你的。夫妻無隔宿之仇,請你別說這些氣話了。」

  金狐道:「哦,剛才你是連開門的氣力都沒有了麼?」

  白駝山主無言以對,只好勉強笑道:「我知道你一定有辦法回來,也一定會回到我的身邊的。」

  金狐道:「為什麼?」

  白駝山主道:「因為只有你才是真心對我好。好好,請你相信我,你對我好,我又怎能對你不好?」從今之後,咱們夫妻寸步也不分開!」

  金狐淡淡說道:「類似這樣的話,好像你也曾和我的姑姑說過。」

  白駝山主作出個鄙棄的表情,說道:「咱們是名正言順的夫妻,她怎能和你相比?我不過是為勢所逼,不能不敷衍她罷了。

  你要是不相信的話,我可以馬上將他殺掉!」

  金狐道:「我回來,並不是要你殺我的姑姑的!」

  白駝山主道:「好,那麼咱們走吧,讓她自生自滅!」

  金狐忽道:「你知道我是為了什麼回來的嗎?」

  白駝山主道:「因為你知道我現在最需要你!」

  金狐道:「你現在最需要,將來呢?」

  白駝山主道:「將來當然也是一樣!」

  金狐道:「可惜我卻不敢相信你!」

  白駝山主急道:「此處越早離開越好,你要怎樣才能相信我?」

  金狐說道:「你說過永遠也不離開我的,好,我現在就叫你永遠也離不開我!」提起手掌,就向他的腦門拍下。

  白駝山主大驚道:「你幹什麼?」

  金狐道:「你死了,我陪你死,這不就是永遠都在一起了。」

  白駝山主大叫道:「不,不!有話好說,請別、請別……」

  話猶未了,金狐已是一掌拍在他的腦門上。

  白駝山主只覺一陣地轉天旋,幾乎失了知覺。

  殊不知白駝山主固然吃驚不小,他的妻子金狐卻更加吃驚。

  原來她本是想殺了丈夫,然後自殺的。她打向丈夫腦門的那一掌,確是用力打下去的。

  但不知怎的,突然間發現自己的氣力已經消失了,而且消失得很快,打著丈夫的時候,還有平常人的氣力,如今則是根本不能用力了。

  她抬眼望向姑姑,姑姑還是那麼樣躺在床上,雙目也仍然緊閉,好像睡著一般,但嘴角卻掛著一絲冷笑。

  白駝山主一陣地轉天旋,暈眩過後,苦笑說道:「我還以為你是真的要殺我呢!」

  金狐作了一個媚笑,說道:「我怎捨得讓你死呢,不過,今日之事你實在是令我太過傷心,所以……」

  白駝山主道:「我知道我是對不起你,所以你要懲戒我,但現在已經懲戒過了,你可以給我解藥了吧?」

  金狐是知道丈夫的本事的,她的氣力已經消失,遲早丈夫會看得出來,那時她身上的解藥也無法不讓他搜去的。念頭一轉,「不如再利用他一次。」拿解藥出來的氣力她還是有的,就把一顆解藥拿給丈夫,說道:「解藥可以給你,但你得答應我一件事情。」

  白駝山主諂笑道:「請夫人吩咐。」

  金狐道:「好歹她是我的姑姑,我不忍心讓她被我的毒香所害。你把她抱到外面去。」

  白駝山主道:「你不想讓她自生自滅的麼?」

  金狐道:「在這裡她是必死無疑,在外面她還可以有一線生存機會。這才符合讓她自生自滅的原意。」

  白駝山主卻懷疑妻子是試探他,說道:「何必這樣多事,你怕她死得痛苦,不如讓我給她補上一掌。」

  金狐發覺自己的情況越來越糟,她是使毒的大行家,此時已經覺察自己是中了無名奇毒,毒入臟腑,求生是決不可能了。

  她狠起心腸,念頭再轉,說道:「好吧,你要殺她,那也由你!」

  白駝山主服下解藥,呼吸似乎順暢了些,便走過去發掌打穆欣欣,和金狐剛才打他一樣,他也是打穆欣欣的腦門。

  不料他一打下去,頓時也就和金狐剛才一樣,發覺自己的氣力是突然消失了。而且比金狐尤甚,金狐還可以打得他暈眩,他打在穆欣欣的腦門,手掌已是軟綿綿的絲毫也使不出氣為了。

  穆欣欣突然張開雙眼,坐了起來。

  穆欣欣談淡說道:「你殺不死我,大概狠奇怪吧?為什麼服了好好的解藥,卻連殺我的氣力都沒有呢?我可以告訴你這個秘密,因為我這支蠟燭的燭心是用黑心蘭做的。」

  黑心蘭是世間七大毒物之一,製成蠟燭,毒質在燃燒中揮發,毫無氣味,能殺人於不知不覺之間。金狐的功力比不上丈夫,所以她中的毒首先發作。但白駝山主雖然發作較遲,中的毒卻是更深。

  金狐道:「恭喜姑姑,製成了這種世間奇毒。不錯,我是妒忌你,但要殺你,可並不是我的主意。」

  穆欣欣道:「不錯,你最初是想用他來制伏我的,你以為趁他功力尚未完全消失,可以輕易將我制伏。但你要我活過來,也不過是想迫我支出解藥罷了。可惜,你這腦筋動慢了一步。」

  白駝山主忙道:「欣欣,你真是明察秋毫。我本來並無害你之意的,我假裝要殺你,不過是試探這賤人而已。」

  金狐怒道:「我早知道你是無情無義的了,卻還沒想到你是這樣一個無恥小人,我真後悔給你騙了一生。」

  白駝山主冷笑道:「剛才我試探你口風的時候,你怎樣說的,要不要我複述出來?」他用問活的語氣,但卻並不住口等待,就把金狐那句活複述出來了:「好吧,你要殺她,那也由你!」而且模仿她的神氣和語調,維妙維肖。

  兩人都沒氣力打架,只能吵嘴。不過吵嘴也不能維持多久。

  漸漸就連說話的氣力都沒有了。

  穆欣欣這才長歎一聲,說道:「你們也不必吵了,我知道你們都是想要我的解藥。但可惜我只是種出了黑心蘭,卻還沒有把解藥製成功。這種毒是根本沒有解藥的!」

  白駝山主大驚,用了最後一點氣力駭叫:「沒有解藥?」

  金狐卻突然發狂的笑了起來,說道:「我本來想和這無情無義的人同歸於盡的,今日得遂所願,那也很好啊!」

  穆欣欣則淒然笑道:「是啊:他對我和對你都說過同樣的話,希望從今之後,永遠也不和我們分開的。我們三個,都是罪孽深重的人,所以我也覺得應該完成他的心願,這樣的結局,的確是最好也不過了!」

  她保持那淒涼而又帶著快意的笑容,看白駝山主和金狐相繼倒下,最後她也倒下去了。

  待穆娟娟找到這間密室之時,發現的只是三具屍體了。

  善、惡、愛、憎、情、孽、恩、怨,都已同歸於盡!

  穆娟娟緊握丈夫的手,低聲說道:「禍福無門,唯人自召,這句話我如今是真正懂得了。」齊勒銘默然不語,半晌歎道「是啊,人誰無錯,做錯了事不打緊。怕的是錯不知錯,一直錯下去。」

  穆娼娼道:「多謝你的提醒。」齊勒銘道:「我不只是說你,也說我自己。擴而大之,和咱們同一類的人都可以適用。」

  穆娟娟如有所思,忽道:「是不是也包括上官飛鳳?」

  齊勒銘道:「她和我們表面相似,其實並不相同。她做的是時是錯,局外人恐怕也很難評定。下過,別人的事情咱們也無謂談論了。此間事已了結,咱們是可以走了。」

  穆娟娟道:「那盤殘棋呢?」

  齊勒銘道:「棋局已經擺明,依你說應該走哪一步才對?」

  穆娟娟搖了搖頭,道:「我不知道。」

  齊勒銘道:「是啊,咱們只能把局中人引來,讓他們看清楚了這局殘棋,至於殘楓應該如何收拾,咱們就恐怕是幫不上忙了。」

  不錯,俗語雖說當局者迷,但在某一些人生的棋局中,往往也有局中人比局外人更清醒的。衛天元清醒過來了。

  他看見的是一片火光,齊勒銘等人臨走的時候,已是把白駝山主的製毒機關付之一炬。火光還未媳滅,山上的建築已是化成瓦礫。

  不但齊勒銘夫婦業已不見,上官飛鳳也不見了。

  留在他身邊的只有一個楚天舒。衛天元黯然道:「飛鳳走了?」

  楚天舒道:「你別問我她去何方,莫說我不知道、即使知道我也不會告訴你。」

  這話實是話中有話,但衛天元已是無暇推敲了。只是茫然反問:「為什麼?」楚天舒道:「因為我知道她已經不想再見你了。」

  衛天元道:「她還有什麼話留下給我嗎?」

  楚天舒道:「她說對不住你。但也不想求你原諒。只盼你能夠找到幸福。」

  上官飛鳳留給他的話就這麼多了,但楚天舒卻加上自己的意見,另外說了幾句:「你這次也是她救活的,即使她有什麼對不住你,功亦足可補過了。」

  衛天元茫然望向遠方,苦笑說道:「我也不知是誰對不起誰。

  雪君呢?」

  楚天舒道:「哦,她來過了麼?我沒看見。」

  衛天元道:「她來過了。她看見我,我也看見她,那決不是幻影,決不是幻影!」

  楚天舒道:「也許正因為她看見你們,所以她才走了。」衛天元說的是「我」,楚天舒說的則是「你們」,用不著畫蛇添足,衛天元也懂得他的意思了,

  果然楚天舒接著便即說道:「男女之情,好比眼睛,眼睛裡是不能摻半粒砂子的。你究竟是要誰?」

  衛天元呆了一會,說道:「我不知道,我要找她去。」突然一拳打出,把一塊堅冰打得粉碎。

  楚天舒吃一驚道:「衛兄,你幹什麼?」

  衛天元道:「你看,我的氣力已經恢復七八分啦,所以你不必替我擔心了。我去找雪君,你也應該回去了。」

  楚天舒道:「我,回去,回去哪兒?」

  衛天元道:「齊師妹在瑤光散人那兒,過了這麼多日子,她的傷想必亦已好了。她等你,恐怕亦已等得心焦了。」

  楚天舒歎道:「好吧,那我就不陪你去找雪君了。你們的事,我是幫不上忙的。這個結只能由你們自己去解開了。」

  衛天元回到那個山谷。

  情景還是像那天的樣子,谷中落花堆積,山湖旁邊都是花樹,湖面也有落花和零散的冰塊緩緩飄流。只是湖邊少了個姜雪君。

  那晚的遭遇似夢非夢,但現在卻是天明,陽光燦爛,他看到的是真實的世界,決非幻境。

  他穿過花樹,在小湖的後面發現了一間石屋。他的一顆心怦怦跳動,叫道:「雪君!雪君!」

  沒有回答。

  但那兩扇門卻打開了,一個尼姑走了出來。不錯,是姜雪君,但她卻變成尼姑了。

  姜雪君合什道:「貧尼慧淨,施主找誰?」

  衛天元呆了一呆,叫道:「雪君。你明知是我找你,為何你不認我?」

  姜雪君道:「姜雪君?世上已經沒有姜雪君了。貧尼慧淨。」衛天元呆了一呆,說道:「聽說佛門不打誑語?」姜雪君道:「不錯。」

  衛天元道,「那你怎能忘了我們同拾鴛鴦石的事?你說過我們要做一對永不分離、比翼雙飛的鴛鴦的!」

  姜雪君道:「那是姜雪君說的,不是慧淨說的。」

  衛天元道:「姜雪君就是慧淨,慧淨就是姜雪君!」

  姜雪君道:「你錯了,你只能說慧淨的前身是姜雪君,卻不能說慧淨就是姜雪君!」

  衛天元道:「那麼,姜雪君可以變為慧淨,慧淨又何嘗不能變為姜雪君?」

  姜雪君道:「慧淨或者還會再變,但決不會變為姜雪君!」衛天元道:「為什麼?」

  姜雪君不答,卻向那冰湖走去。衛天元跟在後面,兀自喃喃說道:「難道姜雪君變了慧淨,就連昔日的深情都變了麼?」

  姜雪君走到湖邊,拾起落花,一朵一朵拋在湖水,花瓣散開,隨水飄流。

  衛天元道:「是啊,那天晚上,你就是這樣子的。但你現在,卻無須慨歎花自飄零水自流了。只要你願意……」

  姜雪君忽道:「你看看這水中的花,還是不是地上的花?」衛天元道:「怎麼不是?」

  姜雪君道:「你看,這朵花在我手中還是完整的一朵花,但拋在水中呢?……」那朵花已經拋到水中,冰湖風浪雖然不大,也有微波,波浪翻捲之下,那朵花轉瞬就分成一瓣瓣了。

  姜雪君道:「你看,此花是不是不同彼花了。再說地上的花,你腳下踩的泥土就是落花所化。你能說花即是土,土即是花麼?」

  衛天元道:「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他無法與姜雪君辯論,只能用情來打動了。姜雪君道:「你再看這流水,水還是水,但此一刻的流水,卻已不是前一刻的流水。」衛天元道:「那又怎樣?」

  姜雪君道:「那說明世間無不變之事物,花變成泥,泥若再變,可能變成巖壁,但決不能變回枝頭上的花!」

  衛天元道:「古語有云:海可枯,石可爛,情不可變。花會變,水會變,情不會變!」

  姜雪君道:「古語也未必都是對的。情生於『實』,『實』變,情也變。我給你說一段佛法吧,華嚴經有云:現見世間虛妄之物,未有不依實法而起者。如無濕性不變之水,何有虛妄假相之波?」

  所謂「實」,即某一特定環境,環境變了,感情也會改變。

  《華嚴經》認為「情」是有現實基礎的,但情的本身則是「虛妄假相」。「情」和「實」的關係,好像「水」和「波」一樣。

  衛天元苦笑道:「我聽不懂高深的佛法,我只想問你,你為什麼要變作慧淨?」

  姜雪君道:「我就是慧淨。慧淨還沒變,我也沒變。」

  衛天元搖了搖頭,說道:「別繞著彎子說話了。好,那我改個問法吧,姜雪君為何要變慧淨?」

  姜雪君這才正容答道:「是為了求心之所安!」

  衛天元道:「哦,求心之所安,那麼是為了飛鳳了?」言外之意,即是要問,她是否為了要成全他和上官飛鳳的姻緣,才不錯犧牲自己?

  姜雪君道:「飛鳳自飛鳳,雪君自雪君。求心之所安,決不是為了任何人的。」

  衛天元值:「我不管你現在是慧淨還是雪君,我請你別繞彎兒,但白的告訴我,那日秘崖的事情,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姜雪君道:「姜雪君就是在那一天死的,難道你還不知道嗎?」

  衛無元道:「但姜雪君事實還在。」

  姜雪君道:「但已變了另一個人了。經雲……」

  衛天元擺了擺手,說道:「我不想聽什麼經雲子曰,你的假死,是不是出于飛鳳的安排?」

  姜雪君道:「是我求她替我這樣安排的,你不能怪她。我是求心之所安,她也是求心之所安。」原來那次秘魔崖之戰,上官飛鳳設計幫姜雪君報了仇(姜雪君用來刺殺徐中岳的那枚毒針,就是上官飛風替她向銀狐借來的。報仇的設計,也是出於上官飛鳳),但她在殺了徐中岳之後,服「毒」身亡,那顆「毒藥」卻是「假毒藥」,服後呼吸停止,看似身亡,三天之後,卻會「復活」的。這顆「毒藥」也是上官飛鳳給她的。

  衛天元茫然說道:「你說是求心之所安,難道,你離開我反而可得心安?咱們小時候是曾……」

  姜雪君道:「不錯,小時候我是那樣想的。那時我的世界裡只有你,你的世界裡也只有我。但現在不是小時候了!誰想得到我們兩家同遭慘禍,各散西東?你在齊家長大,我卻在洛陽跟爹爹苟活偷生!我自己也想不到我幾乎做了徐中岳的妻子,雖然未拜花堂,也坐上了他的花轎。許多事都是小時候絕對意想不到的,你說不是嗎?」

  衛天元暗自想道:「是啊,那時我又怎想得到會碰上一個上官飛鳳,又與她結下了生死與共的友誼?最後我還向她求婚!」

  姜雪君繼續說道:「所以說成語有言:事過情遷,佛經有云:

  情隨實變。天元,你說句老實活,如果要你拋開上官姑娘,你是不是也覺得於心不安?」

  衛天元一陣迷惘,半晌說道:「我、我不知道。」

  姜雪君喟然歎道:「我們的往日之情有如流水,抽刀斷水雖不可能,但水流已經改了方向了。水上的波紋更是虛妄假相之波。天元,一個人最大的快樂是什麼?」她自問自答:「就是心境安寧。所以請你別強逼我從慧淨再變回姜雪君了。要是我變回姜雪君的話,不但我於心不安,你和上官姑娘恐怕也要苦惱終生的!」

  忽聽得有人口宣佛號,跟著念一段經文:「一切有情(按:

  有情即眾生),皆有本覺真心,無始以來,常熨清淨,昭昭不昧,了了常知,亦名佛性,亦名如來藏……但從妄處執著,而不證得。若離妄相,一切智、自然智、無礙智即得現前。」

  聲音遠遠傳來,人卻不見。姜雪君跌坐合什,說道:「多謝師父教誨。」那聲音道:「慧淨,你真懂了麼?給我道來!」

  姜雪君道:「斬無明,斷執著,起智慧,證真如!」那聲音道「對,我給你取名慧淨,就是這個意思。」那聲音道:「你既然懂得,那還多說作甚?」姜雪君道:「是!」閉目跌坐,狀似老僧入定,再也不理睬衛天元了。

  衛天元心想:「是啊,我若糾纏下去,那倒真是虛妄執著了。」他對玉清神尼所說的經文雖然似懂非懂,但他卻懂得姜雪君此刻的心境了。她的確是已經得到了安寧了。

  衛天元悄悄走出幽谷,雖然不免有點黯然,但也似乎有點輕快之感。這兩種感情本來是矛盾的,但在他的心裡卻統一起來,連他自己也覺得莫名其妙。但他的心情卻確是這樣。

  衛天元走出幽谷,迎接他的是燦爛的陽光。他心中的一點優郁,也像淡雲遮不住燃燒的太陽了。

  姜雪君已經給了他一個答案,現在他想要知道的就只是另外一個答案了——

  飛鳳飛向何方?

  白駝山僻處藏邊,衛天元下山之後,走了三天,方有人煙。

  但卻打聽不到上官飛鳳的消息。

  第五天他到達一個名叫日喀則的城市,邊疆的「城市」,不過是人口較多、有些商店的地方罷了。

  他踏入市區的時候,街頭有兩個孩子正在興高采烈的談論一件事情。

  「小達子可真是交上好運了,想不到那個軍官也會給他銀子!」

  「你只知羨慕人家的福氣,你家卻為何不肯收留那個漢人姑娘?」

  「那漢人姑娘滿面病容,爺爺是怕她病倒在我們家裡。怎知病人也會變作財神?」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狀態︰ 離線
52
發表於 2010-6-20 11:01:12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二回:解脫塵絲 仗他幻劍 擎開世網 奉我靈旗(4)

  「是呀,財神上門,你們卻把她趕走,那還怪得了誰?」

  衛天元不懂病人和軍官把銀子給小達子這件事有何關係。

  但「漢人姑娘」這四個字吸引了他的注意,於是就走過去問那倆個孩子是怎麼回事。

  那兩個孩子道:「我又不知道你是什麼人,為什麼要告訴你?」

  衛天元笑一笑,說道:「我是那位姑娘的朋友,我給你們每人五錢銀子,誰說得詳細,就再加五錢銀子。」

  那兩個孩子當然爭著說了。

  衛天元從他們凌亂的敘述中,加以整理,拼湊出整件事情的經過。

  那漢人姑娘病倒在這小達子的家中,已經有兩天了。今天…早,她想吃點稀飯,給小達子一串銅錢,叫他買兩斤米。日喀則的居民是吃麥粉做的饃饃的,很少人吃米。只有一間商舖有米賣,價錢賣得很高,一串銅錢不夠買兩斤米。忽然有個軍官進來,替小達子付了米價,而巨還給了小達子三錢銀子,要小達子帶他去看那位姑娘;因為他是那位姑娘的朋友。

  衛天元心跳加速,連忙問道:「你們知道小達子家住哪裡嗎;誰帶我去,我給一兩銀子!」

  「我去,我去!」兩個孩子爭著說道。

  衛天元給了他們每人一兩銀子,就讓他們帶路。走出「市區」沒多久,兩個孩子指著一座氈廬說道:「這就是小達子的家了。」「氈廬」是藏人居住的「房屋」,屋頂是用厚氈鋪的。但與一般帳幕又有不同,牆壁則是泥牆。

  衛天元好像聽得有點奇怪的聲音,說道:「好,多謝你們帶路,我自己會去找她,你們回去吧。」他們站立之處,和那座氈廬的距離約莫還有百步之遙。衛天元卻已聽到了一個「似曾相識」的冷笑聲,但卻並不是上官飛鳳的冷笑聲。

  不錯,那個滿面病容的「漢人姑娘」不是別人,正是上官飛鳳。

  她是懷著一顆破碎的心走下白駝山的,十多年從沒生過病的她,忽然在途中病倒了。

  好在有一個好心腸的藏族大娘收容她,讓她在家中養病。

  這天早上,她想吃稀飯,給了一半銅錢,叫小達於給她買兩斤米。沒想到小達子去的時候是一個人,回來的時候,卻是四個人。除了那個軍官之外,還有一個中年漢人和一個魁梧的回人。這兩個人是中途加入行列的。軍官對小達子說,這兩個人都是那個漢人姑娘的朋友。

  這三個人的確都是和上官飛鳳相識的;但可惜卻不能算是朋友。

  那個軍官是御林軍的副統領,名叫魯廷方。那次衛天元在揚州楚家被幾幫人追捕,其中一幫是穆志遙派來的人,這一幫「鷹爪孫」就是由魯廷方率領的。

  那中年漢人是梅花拳的掌門梅清風。梅清風和徐中岳的私交甚好,但在江湖上還是頗有「俠名」的。他竟然也會跟魯廷方走在一起,倒是有點出乎上官飛鳳意料之外。

  第三個人更加出乎她的意料,是她父親的部下,西域十三家首領之一的麻贊哈。西域十三家,只有他和另外一家沒有參加蓋覆天的「奪權」陰謀,上官飛鳳一直以為他是忠心於她的父親的,誰知他也跟魯廷方走在一起了。

  魯廷方哈哈笑道:「上官姑娘。你沒想到我們會找到這裡來吧!」

  小達子年紀雖小,卻很機靈,看出不對,叫道:「你騙人、你不是這位姑姑的朋友,你是壞人。」

  魯廷方將小達子一把抓了起來,喝道:「我斃了你這小鬼!」

  上官飛鳳坐在炕上,冷冷說道:「你殺了他。我就殺你!」

  魯廷方冷笑道:「你以為你打得過我們三個?」

  上官飛鳳談淡說道:「打或者是打不過的,但我用這條性命換你這條性命總還可以!」

  魯廷方那日在楚家是見識過上官飛鳳的幻劍的,倘若她不顧一切,「只是」要殺他一個的話,確實也是未必就做不到。不錯,他看得出上官飛鳳是在病中,但他還是不敢冒這個險。

  梅清風做好做歹,說道:「我們不是來殺人的,只是想來和你談一樁交易。」

  魯廷方趁勢落台,說道:「好,我賣給你一個人情,待會兒我們開出來的價錢你可不能減了!」把小達子拋出帳外,用的卻是一股巧勁,小達子雙足著地,大罵強盜。那藏族老大娘趕忙出去保護她的兒子。

  上官飛鳳笑道:「梅大俠,恭喜你當了官了!升了官當然就想發財,但可惜我僅有的一串銅錢都給你們拿去了,又怎能和你們做什麼買賣?」

  聽得「大俠」二字,梅清風不覺面上一紅,說道:「別這樣小氣,銅錢還你。」原來上官飛鳳給小達子那串銅錢,在魯廷方給他代付米價的時候,已經從米鋪老闆手中拿回來了。他另外給了三錢銀子與小達子做帶路錢,那串銅錢可沒還給他。這串銅錢是在內地通用,但在西藏卻是少見的「康熙通寶」。是上官飛鳳從中原回來用剩的。魯廷方就是因為看見這串銅錢,因而引起疑心的。

  梅清風向魯廷方要過那串銅錢,一抖手,銅錢散開,向上官飛鳳打去!

  陡然間只見劍光一閃,叮噹之聲有如繁弦急奏,梅清風飛出十八枚銅錢,十枚當中劈開,五枚削了一角,另外三枚在互相碰撞中倒飛回來。

  上官飛鳳笑道:「為何這樣小氣,只還我一半?」

  梅清風輪指疾彈,三枚飛回來的銅錢,都從當中分開,和上官飛鳳冷笑的同時,他也在哈哈笑道:「上官姑娘,你才不過病了兩天,怎的連劍法都這麼疏漏了?」要知若在平時,上官飛鳳的幻劍一展,是足可以將十八枚銅錢都從當中劈開的。

  麻贊哈把剩下的那半串銅錢拿過來,雙手分握,大喝一聲,銅錢都給他捏成粉碎,撒了滿地。

  上官飛風冷冷說道:「好威風!好煞氣!」

  麻贊哈道:「我有自知之明,大小姐,你若不是生病的話,我這雙肉掌,未必勝得過你的幻劍。嘿嘿,但如今可就難說了!」說話之間,目光從望著上官飛鳳而轉為望向地上,地上有給上宮飛鳳劈開的那十枚銅錢。他的目光充滿洋洋自得之意。

  上官飛鳳淡淡說道:「我一招不過能劈開十枚銅錢,你的掌力比我的劍法厲害得多。看來我似乎只有依從你們劃出的道兒了。」

  魯廷方道:「你知道厲害就好。開始談買賣吧!」

  上官飛鳳道:「好,你們開價吧。」

  麻贊哈道:「首先,你得把幻劍靈旗交出來。」

  上官飛鳳道:「靈旗是你想要的吧?」

  麻贊哈道:「不錯。你的爹爹做了三十年的西域十三家宗室,也應該讓位了。我知道靈旗在你手中,我還知道你們父女是想傳給衛天元的,但衛天元是外人,和西域武林也素沒淵源……」

  上官飛鳳截斷他的話道:「哦,有這樣的說法嗎,你知道得似乎比我還多。但聽你的意思,你當然是認為是只有自己才配繼承我爹的位子了。」

  麻贊哈道:「你交不交?」

  上官飛風不理睬他,卻對梅清風道:「梅大俠,你是劍術名家,幻劍想必是你想要的吧?」

  梅清風並不否認,上官飛鳳續道:「你知不知道幻劍非劍?」梅清風道:「我知道。但劍決總是有的,你把劍訣默寫給我,我還要留你三天。」

  上官飛鳳道:「做什麼?」

  梅清風道:「咱們切磋切磋劍法。」說是切磋,其實是要上官飛鳳教他劍法,亦即是從比試中「偷師」。上官飛鳳在病中,他自信上官飛鳳是決計傷不了他的,不怕和她比試。

  上官飛鳳不置可否,轉過頭來間魯廷方道:「你呢?他們都已開出了條件,想必你也有吧?」

  魯廷方哼了一聲,說道:「我要著落在你的身上,把衛天元抓到。你要幫我們誘他自投羅網,抓不到他,你就不能走!」上官飛鳳道:「晤,原來你們是要各取所需,但我要付給你們三家,這交易我未免吃虧了吧?」

  魯廷方冷冷說道:「一命換一命,你有什麼吃虧?」

  麻贊哈、梅清風接著說道:「要是你的性命不保,你的幻劍靈旗同樣保不住!」

  上官飛鳳道:「可惜我不會打算盤!」

  魯廷方喝道:「乾脆說一句,我們開出的條件,你究竟應不應承?」

  上官飛鳳果然答得很爽脆,只有三個字:「不應承!」

  梅清風勃然變色。地上有五枚銅錢是給上官飛鳳削了一角的。他突然拔劍出鞘,劍光一閃,這五枚銅錢都給他挑了起來,串在劍尖。劍光再閃,銅錢飛出,但周圍已給削得平平整整,恢復了圓形,只不過變成了比原來的銅錢小了一半的「小錢」。這五枚「小錢」落在上官飛鳳身前,排成一朵梅花形狀。他只用了一招,閃電之間,就能把五枚缺角的銅錢,削成圓形。劍法的迅捷、奇妙,內力之用得恰到好處,即使未必在上官飛鳳之上,也決不在她之下了。

  「借花獻佛,算作給你的定錢。你收不收,那就任由你了!」梅清風擺出一副冷傲的神態說道。

  麻贊哈道:「大小姐,你可別逼我做出我不願意做的事!」言下之意,上官飛風倘若仍然不肯應承,他也只好與梅魯二人聯手殺她了。上官飛鳳不說話,目光從他們三人的身上掃過。她自知決計難以抵擋對方三人的聯手,故此她只能考慮和其中一個同歸於盡了。這三個人,哪一個最可惡、最可恨呢?

  這三個人也知她心中在想什麼,對她的「幻劍」亦是誰都有點顧忌,一時間倒是沒有敢搶先動手。

  魯廷方道:「我數到三字,大家一齊動手!」麻、梅二人點頭表示同意,魯廷方就開始數道:「一、二……」

  「三」字正在他的舌尖打滾,未吐出來,忽聽得有人冷笑道:

  「用不著你們設計誘捕,衛天元自己來了!」

  上官飛風精神大振,一躍而起。說時這,那時快,衛天元亦已聲到人到!

  「蓬」的一聲,麻贊哈與衛天元對了一掌,給他的掌力震得四腳朝天,狂吐鮮血!

  劍光電轉,這剎那間,梅清風只見四面八方都是劍影,陡地劇痛如害,肩上的琵琶骨已是給上官飛鳳一劍穿過!

  梅清風的眼睛像金魚般凸出來,充滿驚愕神氣,似乎還不相信這是真的。也怪不得他不能相信。以他的劍法而論,即使不如上官飛鳳,上官飛鳳也絕無可能在一招之內就洞穿他的琵琶骨。但可惜這卻是真的,他相信也好,不相信也好,他都只能倒下去了。

  好像被困在沙漠裡絕望的旅人,突然發現了甘泉,衛天元的來到,給了她生命的力量,鼓舞了她的鬥志。「幻劍」本無「章法」,此時她精神飽滿,又復鬥志昂揚,隨意揮灑,皆成妙看。比她生病之前,威力更大。但這是如人飲水,只有上官飛鳳方能「冷暖自知」,梅清風哪裡懂得這個奧妙?

  魯廷方見兩個夥伴倒了下去,這一驚非同小可,轉身就逃。

  衛天元喝道:「穆志遙等著你呢,你還想回去嗎?」說時遲,那時快,上官飛鳳已是截住他的去路,衛天元一記劈空掌震得他身形搖晃,頓時死在上官飛鳳的幻劍之下。

  衛天元道:「這位梅大掌門,你準備如何處置?」上官飛鳳道:「好歹他也算是一派掌門,就饒了他吧。」當下,謝過那藏族老大娘和小達子,便即與衛天元離開。梅清風被廢了武功,但卻保存了性命。

  來時不是一對,歸時卻是一雙。

  恩仇都已了了,但他們都是萬語千言,不知從問說起:

  兩人默默同行,許久許久,上官飛鳳忽道:「你為什麼要來找我?」

  衛天無道:「想和你下一盤棋,但對手只能是我和你。」

  上官飛鳳道:「姜姐姐呢?」

  衛天元道:「她已經是局外人了。」

  上官飛鳳遲疑半晌,道:「這不大公平吧?」

  衛天元道:「她是求她心之所安,我是求我心之所安。」

  上官飛鳳道:「可是我……」

  衛天元道:「你也不用煩惱,因為那局殘棋已經解開了。」

  上官飛鳳道:「怎樣解開的?」

  衛天元道:「雪君幫我解開的,正因為她已經幫我解開了這局棋,所以她就要置身局外了。」說至此處,忽道:「你還記得莫愁湖那副名聯嗎?」

  上官飛鳳輕聲念道:

  「名利乃空談,一場槐夢,試看棋局情形,問誰能識?

  古今曾幾日,半沼荷花,猶剩鬱金香味,慰我莫愁。」

  衛天元笑道:「就快又是一年了,棋局已經解開,咱們也該回去重賞莫愁湖的荷花啦。」

  上官飛鳳道:「莫愁糊遲些再去。」

  衛天元道:「哦,你想去哪兒?」

  上官飛鳳道:「去看華山的紅葉。華山上也有個要人安慰的『奠愁』呢。」

  衛天元恍然大悟,笑道:「那個莫愁,是只有楚天舒才能安慰她的!」

  上官飛鳳笑道:「但咱們也不妨去做一個袖手觀棋的局外人。」

  又是秋天,紅葉滿山。

  有人說秋天是容易令人多愁善感的季節,對齊漱玉來說,似乎也是如此。

  得到瑤光散人為她悉心醫治,她早已傷癒,恢復如初了。此時她正在「群仙觀」前面的林中漫步。

  她在懷念遠人,「為什麼天舒哥還沒回來看我?他的傷是不是也好了呢?瑤光散人說過,青鸞姐姐治毒療傷的本領是不在她之下的,唉,難道……」

  原來瑤光給她醫好了身上的創傷,卻在她的心上抹下一片陰影。「男人十個有九個是靠不住的,遲管他曾和你海誓山盟,但只要他和另一女人相處久了,就難保他不會變心。」這些話是瑤光散人時她說過不知多少遍的。

  那麼青鸞替楚天舒治病,又和他萬里同行,「朝夕相處」又已經半年有多了。他會不會變心呢?當然,所謂「朝夕相處」,也只是齊漱玉的「想當然」罷了。

  但又怎能怪她有這樣想法呢?小時候,她和衛天元朝夕相處,不也是曾經愛上他麼?「日久生情」這句話她是深有體驗的。

  「不過,天舒不是小孩子,青鸞也不是小姑娘。他們若是當真日久情生,恐怕就不會改變了。但天舒喜歡上我的時候,我和他也都不是小孩子了。」

  她漫步林中,胡思亂想,忽然發現瑤光散人在寫畫,畫的正是群仙觀。

  「啊,瑤光姑姑,你的畫原來畫的這樣好,我還未知道呢。

  字也寫得這樣好!」齊漱玉讚道。

  瑤光散人道:「別瞎捧我。」目光一直沒有離開那幅畫。

  她是用「大寫意」的筆法寫畫,淡霧輕煙,樓台隱現,好像飄浮在雲海之中。

  筆底的煙雲,勾起了住事的思念,也勾起了心頭的悵惘。

  她的畫是跟玉虛子學的。那時他們都還未曾出家,玉虛子是一個名滿江湖的倜儻風流的世家公子。

  玉虛子畫過一幅仿古畫的「仙山樓閣圖」,畫中的樓閣就是以華山的「群仙觀」作為他「寫意」的實物。而現在她畫的「群仙觀」則又是模擬玉虛子那幅畫的。

  畫上題的是唐詩人李商隱作的一首詩:

  白石巖扉碧蘚滋,上清淪謫得歸遲。

  一春夢雨常飄瓦,盡日靈風不滿旗。

  萼綠華來無定所,杜蘭香去未移時。

  玉郎會此通仙籍,憶向天階問紫芝。

  這首詩也是玉虛子當年借來題他那幅仿「仙山樓閣圖」的詩。

  李商隱這首詩原題為「重過聖女祠」據說「聖女祠」中的一個女道士本是他的意中人。

  唉,他當年在畫中寫上了李商隱這首詩,想不到竟成「詩偈」!

  「舊日事塵封休再啟,此心如水只東流。」從她做道士那天開始,她已決心把「舊事塵封」了的,但可惜她的「塵根」到底還是未能清淨,常會午夜夢迴,……直到如今,二十年已經過去,她還是情難自己,把滿懷心事寄托於詩畫之中。

  但她的心事卻又怎能對齊漱玉言講?

  齊漱玉見她若有所思,問道:「姑姑,你在想什麼?」

  瑤光散人道「沒什麼,我是在想青鸞。」反問齊漱玉:「你呢?你是不是有心事要和我說?」

  齊漱玉道:「我也沒什麼。不過,你提起青鸞姐姐,我倒想起來了,她給天舒哥醫病,不知已經醫好他沒有?」

  瑤光散人道:「我知道你在惦記,但世事難料,說不定他會和另一個人回來,令你失望的。」

  齊漱玉當然明白,她說的「另一個人」自必是指她的徒弟青鸞。

  忽聽得有人叫道:「師父!漱玉妹子!」她們抬頭一看,可不正是青鸞回來了!她是和一個年輕人回來的。但失望的卻不是齊漱玉,而是瑤光散人!

  和青鸞一起回來的那個年輕人是鮑令暉。

  「怎麼只是你們回來,楚無舒呢?」這話本來應該是齊漱玉間他們的。

  青鸞紅暈雙頰,說道:「我,我不知道,我給他醫好了傷,就分手了。師父,我,我有……」瑤光料到幾分,皺眉道:「有話就說!」

  忽聽得有人哈哈笑道:「她不好意思說,我替她說!」聲到人到,玉虛子已是出現在她階面前。「她和令暉是求你答允他們的婚事。」

  瑤光「寒」著臉,不置可否。玉虛子笑道:「我的徒弟難道配不上你的徒弟麼?瑤光,咱們不能重蹈上一代的覆轍!」他們當年的「情變」,就是因為雙方家長的反對加上瑤光時他的誤會,以至造成悲劇的。

  瑤光心頭一震,想道:「不錯,已所不欲,勿施於人。」就在此時,忽見又有一個人飛奔來到,齊漱玉迎上前去,喜極而呼:「舒哥,我還以為……」兩人擁在一起,對周圍事物,好像視而下見,整個世界,只有他們兩人存在。

  瑤光也好像看不見他們,她的面色逐漸變為柔和,終於對徒弟說道:「你們既是兩情相悅,我就成圭你們吧!」

  玉虛子把瑤光拉過一邊,低聲道:「你幾時還俗?」瑤光道:

  「什麼,誰說我要還俗?」玉虛子道:「你有勇氣讓徒弟還俗,為什麼你不敢還俗?我和你一起還俗!」瑤光的面突然變得比徒弟更紅,說道:「別讓年輕人笑話!」玉虛子道:「我說的是正經話!

  我雖然來遲了二十年,但經霜的秋菊,豈不更可以傲視春花?」

  那邊楚天舒則在說道:「你以為什麼?」齊漱玉道:「我以為你不會一個人回來。」

  楚天舒道:「哦,你是問衛天元嗎?他、他的那盤殘棋……」齊漱玉其實並不是要問衛天元的,但楚天舒已經回到她的身邊,她也不想再說她曾經有過的疑慮了。「什麼殘棋?」她問。

  「我那盤殘棋已經解開了!」衛天元與上官飛鳳同時出現在他們面前。齊漱玉頓時也懂得「殘棋」的意思了。

  楚天舒道:「那麼,咱們一起回揚州吧。有一件事我正想告訴你,你的爺爺和上官前輩亦已準備聯袂同游揚州。」

  衛天元道;「好,但最好先游西湖。」齊漱玉詫道:「為什麼?」衛天元道:「因為西湖邊有個月老祠,月老祠有副對聯,我想和你們一起去看。」接著念那副名聯:

  願天下有情人都成了眷屬

  是前生注定事莫錯過姻緣

  (全書完)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4-5-6 09:49

© 2004-2024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