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閱讀之旅人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其它小說] [ 櫻阪 洋 ]【All You Need Is Kill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能天使(四級)

輕小說吾愛

Rank: 7Rank: 7Rank: 7

狀態︰ 離線
11
發表於 2010-6-20 17:06:53 |只看該作者
3

        零六零零,超床。
        零六零三。不跟與那原說蠢話。
        零六一零,從倉庫中偷走特製品片。
        零六三零,早飯。
        零七三零,反覆練習基本的身體移動方式。
        零九零零,一面參加狗屎混帳的P T訓練,一面進行想像模擬訓練。
        一零三零,向夏絲塔借來戰斧。
        一三一零,午飯。
        二二零零,反省前一天的戰鬥並進行訓練(機動護甲)。
        一五零零,跟費列渥會合,進行實戰形式的訓練(機動護甲)。
        一七四五,晚飯。
        一八三零,小隊會議。
        一九零零,參加與那原等人的酒會狂歡。
        二零零零,檢查機動護甲的狀態。
        二二零零,就寢。
        次日,零一二一,把與那原拖到鐵床的上鋪。
        我的「第一天」行程大概就是以此種模式反覆進行。

        除了訓練以外,其它幾乎都是固定的例行公事,每天做同樣的事就會愈來愈熟練,因此我幾乎可以一邊打哈欠,一邊穿過警衛哨兵的身旁。我有點擔心在成為職業的戰爭高手之前,搞不好會先變成稀世大盜,不過就算我成功偷得稀世珍寶,只要一到後天,這個瘋狂世界又會重新歸零,根本完全沒有任何意義。
        不管在哪個循環,日常生活中發生的事幾乎都沒有任何不同點。我如果採取某種行動,就會發生某個事件:但是如果我什麼都不做,就不會發生任何事情。就像禁止即興演出的舞台劇一樣,這個狗屁不通的世界總是扮演著一成不變的出擊前日。

        麼麼三六(11:36),我現在正位於第二餐廳。
        打飯阿姨總是在同一個時間把份量完全相同的洋蔥湯倒進完全相同的盤子裡,我稍微舉起手臂遮擋與平常一樣的路徑飄來的飛沫,然後穿越高談闊論的壯漢們之間的空隙,並且坐在跟平常一樣的位置。
        麗塔‧布拉塔斯基正在往前數第三排的座位上背對著我用餐,我並不是刻意選在她出現的時間用餐,而是在無意之中變成此種場景。每天都看著她的斜後方的背影吃飯,不知不覺就變成我的日常生活中的一幅景象。
         依照規定,第二餐廳並不是准軍官麗塔應該來的地方,雖然這裡的餐點還算可口,但是對於能夠獨佔軍官專用的空中休息室並且任意活動的女王來說,這裡並沒有任何可以讓她滿足的高級設備,而且U S部隊也有專屬的廚師隨行,因此她的來訪更令人感到雙重的疑問。
        除此之外,她的全身還圍繞著一種類似蟒蛇一般的不友善氣氛,就像是剛剛生吞老鼠之後才過來用餐一樣。
        因此,戰場上的女神雖然是獨自一人用餐,但是卻沒人敢開口跟她攀談,所以她周圍的座位總是空蕩蕩的。
        麗塔‧布拉塔斯基的吃飯方式很像小孩子,她會將嘴邊的湯汁用舌頭舔乾淨,或是拿筷子在餐盤裡塗鴉。
        她不太習慣使用筷子,所以在麼麼四三(11:43)的時候會失手掉落一顆豆子,那顆豆子會在旋轉數圈之後並於托盤中彈跳一次,然後在桌子上再彈跳一次,接著以順時針的方向一面旋轉,一面開始往水泥地板掉落,此時麗塔的左手便會以神速倏然伸出,在半空將豆子夾住,然後迅速送入口中,中間大約只有零點二秒左右的時間。如果她生長在西部拓荒時代,她拔槍的速度可能會比比利小子(Billy the Kid)還快:如果是生長在武士時代的話,那麼她也許可以學會佐佐木小次郎的飛燕還巢。戰場上的母狗連吃飯的時候。都能夠發揮戰場母狗的本性。
        今天的她也正準備吃下酸梅,她似乎誤以為那是搭配的水果,只見她用筷子夾了兩三次都沒夾中,當她一夾住之後,就直接把整顆酸梅往嘴裡送。
        而且是一口含住。
        哇,真是膽識過人。
        麗塔就像被五十七毫米速射炮擊中腹部一樣,整個身子往前彎曲,並且背部微微發出顫抖。她那紅褐色的髮絲就像快要豎起來似地,即便如此,她還是堅持不肯把它吐出來,此等耐力非同小可。
        突然,她一口氣吞下酸梅,當然是連籽一起吞下去。
        接著,她以遇見殺父仇人般的氣勢拚命暍著杯中的水。
        麗塔的外表看起來應該二十二歲左右,但是觀察她的行為舉止過後,她卻令人覺得比實際年齡還要幼稚。我不禁遐想,她或許不應該穿著灰色軍服,也許她可以像街頭的女孩一樣穿著擁有波形折邊的衣服,這樣看起來應該會是個很可愛的女孩吧?
        不過,這頓飯還真是乏味。
        簡直就是食之無味。
        「老兄,你好像挺開心的嘛!」
        我的頭頂突然傅來一道聲音。
        我以手拿筷子的姿勢移動目光,眼前是個標高兩公尺左右並且頂著一頭平頂硬發的粗壯男子。他的臉讓人感覺他的身體大部分都不是人類的血,而應該是恐龍的血,這傢伙的祖先一定是迅猛龍,這是我剛剛才這麼認定的。
        看到他刺在肩上的紋身後,我不禁感到有些失望,那個圖案是一隻戴著王冠的狼。這個傢伙隸屬於裝甲步兵第四中隊,因為橄欖球比賽的關係,所以我所隸屬的中隊跟他們有些嫌隙。
        我仍然保持機械性的動作將飯菜往嘴邊送。
        他那有如娛蚣的濃密眉毛往上跳了一下。
        「我在問你是不是很開心啦!」
        「托您的福,我每天都過得很開心。」
        「那你為什麼擺著一副好像廁所棕刷一樣的表情在這裡嗑飯咧?」
        在這間寬廣的第二餐廳裡,正有些許士兵稀疏地在餐桌上用餐,而廚房傳來的香味四處飄散,螢光燈製造出來的人工光亮則是映照在裝著炸蝦的堅固餐盤上。
        如果要我評斷餐點好吃還是難吃,那麼聯合防疫軍所準備的俄飯菜應該是屬於美味的一類,原本士兵們就只有「吃飯、睡覺、作戰」這三件事情可做。如果飯菜不好吃的話,那麼士氣肯定會一落千丈,而且與那原也曾經說過:經過比較之後,花線基地的餐點算是相當不錯的。
        剛開始吃的時候,我還覺得這裡的午餐滿好吃的,以主觀時間判斷應該是五個月前的事,所以我的記憶有些模糊。當時間循環經過一個月後,我曾經故意用胡亂調配的調味料配著白飯食用,而難以下嚥的調味料所產生出來的猛烈怪味反而證明我吃的食物的確存在。

        不過,那都是過去的事。
        當我日復一日地連續吃下八十次相同的餐點,就算是三星級餐廳的廚師所做出來的料理,我大概也無法感受到它的美味。對現今的我來說,吃飯除了補充能量之外,再也找不到任何其它意義。

        「如果我的臉讓你覺得不舒服的話,那我道歉。」
        「喂,老兄,你這樣說好像是我在找你麻煩一樣耶?」
        「我有急事。」
        我趕緊將盤中剩下的食物塞入嘴中。
        那傢伙用有如棒球手套般大小的手掌在桌上猛敲一下並且發出一聲「磅」的巨響,逃過打飯阿姨魔掌的襯衫卻沾上飛濺的洋蔥湯汁。我並不在意,反正不管再怎麼髒,只要一到明天,污漬用不著清洗就會自動消失。

        「你是說,第十七中隊的紳士不願意跟第四中隊的人說話囉?」
         這個男人開始吼叫,我才發覺自己碰上一個麻煩的突發事件。
        因為我在前一場戰鬥中害死費列渥,所以我在這個時間循環中變得極為憂鬱。
        以我的主觀時間來看,從他吐血身亡的時間算起還不到五個小時,雖然我也一起跟著K IA,但是那點小事並無足掛齒。費列渥為了保住混蛋新兵而死一事成為我心頭憂鬱的根源,也讓最近非常煩惱的偏頭痛更為變本加厲。
        我原本打算觀看麗塔與先前完全一致的姿態藉以忘記悲傷,但是我的表情似乎比自己所想像中還要更為灰暗陰鬱,而這也導致在過去的循環中未曾發生的狀況因而發生。
        我立刻拿著托盤準備起身離開。
        而這名壯漢卻挺身擋住我的去路。
        希望見到一場亂鬥的好事者開始在我們兩人身邊聚集,時間已經麼麼四八(11:48)了,如果在這邊浪費時間,將會影響到預定行程。擁有無限的時間並不等於能夠態意浪費時間,因為每當浪費一個小時,便會削弱自己一個小時的實力,然後在戰場上反映到自己身上。
        「你想逃嗎?你這膽小鬼!」
        男子低沉的聲音讓空氣為之震動。
        麗塔‧布拉塔斯基轉頭一直盯著我,她似乎總算注意到在P T訓練時瞪著自己的新兵,以及他跟自己正在同個餐廳裡吃飯一事。
        我突然覺得,如果在此時回視麗塔的視線的話,她就會像在P T訓練時以及最初的戰場上一樣對我伸出援手。麗塔對求助的視線完全沒轍,雖然外表看起來非常冷酷,但是她其實是個非常善良且富有同情心的人。
        我如果向她求助的話,她會怎麼做呢?她會拿出跟綠茶有關的話題,削弱這名男人正因怒氣而腦袋冒煙的氣勢嗎?
        我不禁微微一笑。
        「你這傢伙,有什麼好笑的!」
        「跟你無關。」
        我的視線自麗塔身上逸開。
        現在站在這裡的桐谷啟二,已經不是個連左右都搞不清楚、只會四處亂晃的新兵了。雖然外表沒有任何改變,但是內在其實是已經上過七十九次戰場的老兵,所以自己的問題能夠自己解決。先前在P T訓練上造成麗塔的困擾,又靠著耍嘴皮子騙來預備用的戰斧,不能連午餐時間都還給麗塔添麻煩。
        「你敢玩找!」
        「很抱歉,我現在沒空陪你玩。」
        「在你胯下垂著的那兩顆是什麼東西?是裝滿空氣的乒乓球嗎?」
        「我沒有打開看過,所以不知道。」
        「你這傢伙!」
        「快住手!」
       一道柔潤的聲音蓋過我們的爭執聲,那並不是莉塔高亢的聲音,前來搭救的女神從我意想不到的地方降臨。
        轉頭一看,有位膚色略深的女性站在餐桌旁邊,我的視野有百分之六十左右被圍裙所包覆的碩大胸部非法佔據,她手上分裝料理用的長筷還夾著熱騰騰的炸蝦。她身著圍裙並且走進我跟那名男子之間,這名女性正是蕾契兒?如月。
        「不准打架,這裡是吃飯的地方,不是讓你們打架的地方。」
        「我只是打算教年輕小伙子在社會上做人處事的道理而已。」
        「還是做得太過火囉。」
        「搞什麼嘛!蕾契兒你自己說自從花線基地成立以來,從來沒見過有人擺出那麼難看的臭臉,所以我才會打算教訓他一下。」
        「雖然是這樣沒錯……」
        蕾契兒瞄向我一眼。
        蕾契兒就算手推車上堆滿的馬鈴薯被我撞得滿地都是,臉上也不會表現出半點怒意,可是我的舉動卻讓她有些不愉快,看來我剛剛的表情真的很臭,她或許也想整整那個總是出現在自己身邊的與那原仁身旁的新兵也說不定。我沒有打算責怪她的意思,就像是掉在地上的馬鈴薯一事一樣,既然這件事是桐谷啟二自己招惹出來的,責任就在桐谷啟二自己身上。

        蕾契兒似乎比我想像中的還要更受大家歡迎,這個男人會藉故找碴的原因並非單純出自部隊間的對立,其實是為了吸引這位女性的注意。在這個不知不覺間染上咖啡色色調沙漠迷彩的基地內,像她這樣的女性有時也會成為男人們心靈上的寄托。

        「沒關係啦!那是我說得太過分了。」
        蕾契兒面對著壯漢,並且用手在背後示意要我離開。

        「特別奉送這個炸蝦給你吃,你就別再生氣囉!」
        「不要,我就是不爽!」
        「好了啦~」
        「好歹也出個聲吧!臭小鬼!」
        這名男子越過蕾契兒的身旁,用佈滿肌肉的手腕撞向我。
        我的身體反射性地開始動作。
        我將右腳往順時鐘方向扭轉,而左腳則向逆時鐘方向一踏,我的腳自動踏出最適合機動護甲的步法,並且以左腕跟胸部讓這名男子的手腕一滑,右手為了不讓盤子掉下來而將托盤高高舉起,並將重心保持在身體的中心在線。蕾契兒的炸蝦隨即從空中掉落,我則在空中游泳的炸蝦落地之前抓住它的尾巴。
        男子瞬間失去平衡。
        他踏空兩三步後,便誇張地將坐在對面士兵的午餐整個打翻,才總算止下腳步。
        我用單手托著手上的托盤佇立原地。
        「你的炸蝦掉了。」
        然後把炸蝦還給蕾契兒。
        周圍的好事者們對我的動作開始暍采。
        而那名男人的頸背因為憤怒而染上一片赤紅。
        「你這混帳!」
        便立刻用身體再度衝撞。
        唉,竟然還拳腳相向,真是個過分的傢伙。
        該躲開好呢?還是反擊回去呢?還是應該夾著尾巴逃跑呢?在這個瞬間,我還能輕鬆地做出幾個選擇。
        這名受過機動護甲兵訓練的男子的引直拳雖然十分兇猛。但是如果與擬態的攻擊相比,根本就與靜止不動無異。畢竟他的攻擊不過只是打算讓對方嘗到苦頭而已,並非給予想取自己性命的敵人致命一擊。
        他那凝聚無用蠻力的手腕掠過我的鼻尖。
        他的雙腳毫無防備。
        這時候,你已經被我殺死一次了。
        男子於兇猛直拳落空後重新擺好架式,他的呼吸非常紊亂,並且以類似拳擊手所使用的步法小跳步移動。
       「別逃!出招吧!小鬼!」
        什麼?你還要打嗎?
        你跟我之間的實力差距比馬裡亞納海溝還深,剛剛那記揮空難道沒辦法讓你認清這個事實嗎?真受不了。
        他揮出一記左勾拳,我退後半步,唰。
        又揮出一拳,我立刻後退。兩次、三次、四次,他的空隙多到數不清,根本毫無計算的價值可言。只要給我一分鐘時間,我至少能殺死這個傢伙十次,可是我的工作並不是把太過血氣方剛卻相當優秀的機動護甲兵送進E R,而是將人類的敵人送進它們專屬的地獄。
        隨著男人的拳頭一次次地揮空,圍著我們的男性叫聲逐漸上揚:「你到底在幹什麼!連摸都摸不到喔!」、「瘦的別一直逃呀!」、「打呀!打呀!打呀!」、「快點去門口把風!別讓長官進來找麻煩!」,「我睹比較大只的十美金!」、「我下瘦子二十美金!」、「你這個王八蛋,居然趁亂搶走我的炸蝦!」
        隨著圍觀群眾之間的氣氛逐漸沸騰,男人的手腕上便注入更多無謂的力道,因此更加無法打中我。
        費列渥常說:「將一秒鐘切碎。」
        一開始我並不明白他的意思,一秒鐘就只是一秒鐘,應該不會變長或變短。
        時間的確不會變長,但是現在我已經瞭解時間可以無限分割。
        只要一打開位於大腦深處的開關,每一秒就會如電影底片般被分割成一格格,然後逐格播放,由現實世界中正在上演的這一格預測接下來的十格,然後擬訂出最好的對策!!這些全都是在無意識中完成的工作。不知道能將時間無限分割的人,在戰場上則會毫無希望可言。
         雖然躲開攻擊很簡單,但是引發此次多餘事端一事非常麻煩,我已經故意錯開用餐時間,第十七中隊的人就快要來餐廳吃飯了,必須在他們登場之前結束紛爭。

        在經過幾番審慎思考後,我選擇乖乖讓他毆打以節省時間。
        卻沒想到蕾契兒竟然衝出來阻止那個男人,那個男人揮出的右拳軌跡因此稍微偏栘,本來預定只會輕觸臉頰的一拳反而準確咬中我的下顎,一股灼熱的感覺便自牙間一帶竄向鼻腔深處,托盤上的盤子則在空中飛舞。我的眼角捕捉到麗塔走出餐廳的背影,這次的痛楚就當作是下一回的教訓吧!我立刻失去意識,並且在彷若深陷泥沼的熟睡中徘徊,然後……
        當我清醒過來時……
        我發現自己正趴睡在用鋼管椅排成的克難床上,臉上蓋著一條女性用的濕手帕,手帕上還帶有柑橘的微微香味。
        「你醒了嗎?」
         我現在正身處於廚房之中。
        大型抽風機發出高亢的風扇聲,蒸氣則被不斷抽走並於末端向上升起,受熱翻騰的橄欖色液體正在有如時代劇中棺桶大小的鍋中不斷熬煮。牆壁上貼著這星期的菜單,在手寫文字的最上方則有一張像是從海報剪下的男人頭像。
        我以有如在男人閃耀亮白的牙齒上挖出洞的眼神盯著這張頭像,才總算察覺到這是在裝甲步兵第十七中隊營舍花壇旁邊的肌肉男海報的臉。從男人味沖天的營舍牆上跑到這種地方,並且對著煮飯的歐巴桑們露出笑容,這張肌肉男的臉還真會精打細算。
         蕾契兒順暢地削掉馬鈴薯的皮,然後丟進大得可笑的籃子裡,那是在第三次的循環中被我一頭撞上的馬鈴薯,並且變成我已經吃過七十九次的馬鈴薯泥。
        我沒有看到除了她以外的廚師,正因為她對自己的手藝很有自信,才會如此大費周章地替我們準備餐點。
         我坐起身子,試著將嘴巴空咬幾下,拜那漂亮的一記所賜,我覺得自己的顎骨位置好像有點歪掉。

        「真的很對不起,他其實是個好人。」
        蕾契兒對著我如此說道。
       「我知道。」
       「你看不出來這麼成熟呢!」
       「我只是怕麻煩而已。」
        我聳了聳肩膀回應。
        除了出擊前一天特有的浮動氣氛之外,以及那個傢伙想在大美人面前表現出自己帥氣的一面,然後還加上我的臭臉!!只要少掉其中任何一個條件,那個男人或許就不會找我打架了,這次打架可以說是我的錯。
        她微微一笑。
        「你是和平主義者嗎?真稀奇,明明是個軍人。」
        「要打架的話,在戰場上就夠了。」
        「所以你才不動手嗎?」
         「什麼意思?」
        「你其實比他還強吧?你好像都一直忍著不還手打回去呢!」
         我仔細地觀察以女性而言算是十分高挑的蕾契兒。
        花線基地成立已經是三年前的事情,如果她在取得營養師的執照後才到此處服務的話,她至少大我四歲,但是外表卻似乎有些不太相符。她雖然沒有刻意裝年輕,但是茶褐色的肌膚蘊含的躍動戚以及帶有健康活力的笑容,實在令人無法推測她的實際年齡。
        這一點和我曾經愛慕的圖書館館員有些相似,當年我還是個普通高中生,曾經被燦爛的笑容欺騙而在夏天最熱的時候幫忙曬圖書館的書。
        我如此說道:「人生乃當鐫於石上之物,如果寫在可以任意塗改的紙上則毫無意義。」
        「你的話還真是深奧。」
        「真的嗎?」
        「你有女朋友嗎?」
        「沒有。」
        「明天應該就要出擊了吧?」
        「沒錯。」
        「如果是今晚的話,我有空喔!」
         我緊緊盯著她那綠色的瞳孔。
         蕾契兒似乎有些慌張。
       「你不要誤會喔!我不是對每個人都這麼說的。」
        我知道,她對待與那原時十分冷淡,因此我聽與那原抱怨一個禮拜以上「這年頭上怎麼有這麼死板的女人」之類的牢騷,雖然我多少認為這應該只是因為與那原的交友範圍太過偏狹而已。
        「現在幾點了?」
        「快要下午三點,你已經昏倒整整三個小時囉。」
        麼五洞洞(15:00),快到我和費列渥一起練習的時間了,像我這樣被開在不斷重複循環的時間牢籠內的人西百,非作不可的事情可是堆積如山。
        尤其是在前個時間循環中錯誤的行動,結果讓費列渥和小隊長為了掩護我而戰死,全都是因為我太愛出風頭的緣故。在費列渥的機動護甲內側貼著角落被火燒焦的全家福照片!!
        他被多得不像樣的弟妹們團團圍住,在巴西強烈的日照下露出笑顏。
        桐谷啟二隻是個並未擁有高人一等的能力的凡人而已,因此對於自己做得到的事情、做不到的事情以及現在雖然選力量不足,但是如果持續進行模擬訓練的話。過幾輪之後也能做到的事情等等,我必須在這些事情中做出抉擇與取捨。因為一名自信過剩的大蠢蛋的失誤而害死自己的大恩人,我已經不想再見到這種事情發生。。  如果是僅只一次的人生,或許我會選擇和她共度出發前寶貴的時光,不過……
        「抱歉,你還是去找別人吧。」
        我還是選擇跑出房門,往渾身臭汗的訓練狂軍曹等待我的演習場而去。

        「混蛋!你去死算了!」
        身後則是傳來一陣咒罵聲。
  世界並不美麗,但也因此美麗無比。
  — The world is not beautiful,Therefore,it is. —

能天使(四級)

輕小說吾愛

Rank: 7Rank: 7Rank: 7

狀態︰ 離線
12
發表於 2010-6-20 17:07:10 |只看該作者
4

        第九十九回。
        戰鬥開始後四十五分戰死。

    5
        第一百一十回。
        因為與那原而造成戰線整體崩潰。
       「啟二,那個小說的犯人是……好想吃……海髮菜……」
        說完之後,這傢伙就嚥下最後一口氣了。

    6

        戰鬥開始後五十七分KIA.

        第一百一一十三回。
       大約於第五十回前後便開始的偏頭痛格外嚴重,發生原因不明,從軍醫處拿到的頭痛藥毫無用處。姑且不論戰場上的狀況,光想到之後恐怕非得繼續與頭痛為伍一事,我的心情就變得非常陰沉。
        戰鬥開始後六十一分KIA.

    7

         第一百五十四回。
        戰鬥開始八十分後意識突然中斷,雖然我沒有戰死,卻也沒辦法從時間循環中成功逃脫出來。
        算了。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我完全無計可施。

    8

        這是第一百五十八回的事情。
        我總算熟練在戰場上揮舞碳化鎢戰斧的技巧,現在只要稍微揮動手腕,就能將擬態的棘皮完全切碎。
        為了粉碎這些外殼堅硬的敵人,人類至今開發過利用高周波振動殺敵的刀刃,以及用秒速一千五百公尺打出的樁彈。聽說在所有曾經構思過的武器之中,甚至出現利用門羅效應(注2)抵銷擬態防禦力的爆裂性武器,但是因為射擊兵器有彈藥上的限制,而且也有可能卡彈,甚至發生故障:至於纖細的刀劍類武器,只要斬擊的角度梢有偏栘就會斷掉。
         碳化鎢戰斧則是戰場上的女王麗塔‧布拉塔斯基所使用的武器。
         這個東西做得很好,從致動器(注3)發出的慣性質量(注4)會完全轉換為破壞力,雖然難免也會有整只彎掉或者缺角的時候,但是就算刀刃彎掉,也不會減損身為武器的價值,沒有銳利的刀刃也是個重點。以戰場上所使用的近戰武器來說,其實幾乎都是以「打擊」的方式進行攻擊,因為日本刀一類銳利的武器砍進人體之後,反而會拔不出來,所以甚至傳說在打仗之前會先拿刀敲打石頭以磨鈍刀刃。也就是說,麗塔的斧頭是在戰場上所鍛造而成的武器。

        我們小隊全員身著切換至待機模式的機動護甲,埋伏於特牛島的北端。
        小隊長發出戰鬥開始信號之前的五分鐘,無論重新來過幾次都是令我最為緊張的時間。
        我能理解與那原拚命講一大堆屁話的心情,身為老兵的費列渥則是根本無視於我們的閒話。
        「……所以說,快點找個女朋友會比較好。穿上機動護甲之後,就算著急也已經來不及囉!」
        「原來如此。」
        「你覺得電波斯基如何?你不是在P T訓練上跟她講過話嗎?她對你有意思吧?」
        「原來如此。」
        「你真是有夠冷靜的。」
        「是嗎?」
        「你根本不像個菜鳥,我第一次上戰場可是更加緊張害怕喔!」
        「因為這就像段考一樣吧?」
        「那是什麼?」
        「你高中的時候沒考過嗎?」
        「年代太久遠囉!」
        「原來如此。」
        「……」
        「原來如此。」
        「我什麼都還沒有說。」
        與那原的聲音聽起來非常遙遠。
        明明最近才開始接觸戰場,我卻好像已經在同樣的地方持續打仗一百年似地。我在半年前只不過是個高中生而已,對於正往全世界蔓延的血淋淋戰爭根本毫無興趣,只是跟父母還有朋友們過著平靜的生活而已。我當時從來沒想像過,自己竟然有一天會站在戰場上。

        「你從昨天開始就怪怪的。」
        「是嗎?」
        「你別把自己的腦袋燒壞囉,我不想讓自己隊上剩下兩個人而已……話說回來,你的手上拿的那個大鐵塊是什麼東西?你打算拿那個幹什麼?自我表現?還是搞藝術?」
        「斧頭是拿來砍的。」
        「砍什麼?」
        「主要是拿來砍敵人……」
        「如果進行肉搏戰的話,不是可以用樁炮嗎?說到最會用斧頭的人,人類之中最強的應該是當樵夫的那個嘿嘿暍吧?」
        「他的名字不叫嘿嘿暍,叫做與作(注5)。」
         「反正就是那個啦。」
        費列渥突然插嘴:「不知道你是從哪裡學來的,不過我覺得你的確有辦法把那個大東西用得很漂亮,但是桐谷,當敵人跑到自己面前時,逼不得已才會進行肉搏戰,而不是自己衝到前面跟敵人打起來。現代戰爭的基礎就是射擊,你別忘記這點。」
        「是的。」
        「然後,與那原。」
       「有什麼小嗎?」
        「沒什麼……你就保持這樣子吧。」
       「等一下!你都稱讚啟二,我卻受到這種待遇嗎?軍曹,纖細的我也希望能夠有人能溫暖地鼓勵自己耶,」
        「要我鼓勵你的話,我還不如一邊擦二十毫米機槍,一邊跟槍管對話算了。」
        「這是差別待遇~噗~噗~」
        「我常常在想,如果有人發明把這傢伙的嘴巴縫起來的拉煉,就算把我的老人年金(注6)都送給他也……混帳傢伙!作戰開始啦!記得注意顧好自己的卵蛋!」

        戰鬥開始。
        我拖著纜線向前飛奔,並且把機動護甲的都卜勒音波開到最大。
        是那個傢伙。
        射擊。
        趴下。
        長矛彈從頭上飛過。
        「是誰啊!沖太前面啦!想死是不是啊!」
       我假裝聽從小隊長的指令,並且把它當作耳邊風,如果乖乖遵從軍官學校高材生的指令的話,不管有幾條命都不夠死。
        突然發出一道驚人的巨響,子彈開始交織飛舞,我立刻把黏在頭盔上的沙子拍掉。
        我瞄向費列渥一眼。
        他點頭表示瞭解。
        他一瞬間便察覺我的牽制射擊已經有效制止敵人的奇襲,老兵的直覺告訴費列渥,這個看似弱不禁風而且又是第一次上戰場的新兵桐谷啟二在實戰中是個「有用的傢伙」。他擁有接受可謂無謀的直覺的氣度,而這也正是巴托洛梅‧費列渥之所以能夠持續存活二十年的原因。

        說得極端一點,這個小隊能派上用場的只有費列渥而已,就算是比我早入伍的學長,頂多也只上過兩三次戰場而已。士兵存活下來;便代表他們並未體驗過人要如何才會死在戰場上的意思。
        他們無法分辨生與死的界線,他們不懂在骸骨堆積起來的死亡界線正上方才是最能夠在戰場上安全存活的地方。滲透我全身的恐懼告訴我何處才是最可怕、最艱困卻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這就是跟擬態戰鬥的方法。我不懂其它戰爭,桐谷啟二的敵人乃是人類的敵人,我才不管其它事情。
        恐懼並未從我的體內離開。我正處於極度恐懼的狀況並且發出顫抖,每當我注意到視線以外的敵人之際,一股戰慄感便會毫不留情地蹂躪我的背脊。「讓恐懼滲進身體之中」,告訴我這句話的究竟是誰?是小隊長嗎?還是費列渥?抑或是訓練學校的教官呢?
        恐懼一直在我的心中縈繞,我雖然不停顫抖,卻又能拾回一股安心感,逃離絕望並且放縱自己陷入由腎上腺素所引起的興奮的人無法在戰場上安全存活。戰場的恐怖猶如甩也甩下掉的壞女人,除了學會如何與她安然共處以外別無他法。
        周圍充滿炸彈爆炸的聲響、子彈劃破天際的聲響、金屬斷裂的高亢聲響,我染上一身的機油、塵土以及血,死亡則在鼻頭前十公分的地方布下天羅地網。
        三零一師團裝甲步兵第十二連隊第三大隊第十七中隊只是被捨棄的棋子。
        只要主力部隊攻擊成功的話,從包圍網逃出的擬態便會化作奔流襲向我們:如果主力部隊作戰失敗的話,我們就會變成留在敵陣中央的虛弱戰力。無論如何,活下來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小隊長應該非常清楚,而資歷最老的軍曹費列渥也應該已經得知這項消息,畢竟是將沖繩潰敗的部隊拼湊而成的中隊,所以才會被派到這種用途上。我們只是在兩萬五千名機動護甲兵作戰的戰場上區區一百四十六人的中隊而已,我們被殲滅一事對參謀總部西百根本不痛不癢,這只不過是作戰上必然的犧牲。
        不過,戰場上只會出現三種可能:「糟糕」、「真的很糟糕」以及「糟到極點,完全束手無策」,所以無須慌張,不管什麼時候,戰場總是與往常一樣充滿混亂及混沌,機動護甲如此、敵人如此、己方的士兵們也是如此。我的身體也和往常一樣,對士兵而言仍嫌不足的肌肉正在發出哀號。
        話雖如此,支配毫無增長肉體的操作系統(OS)卻已經產生戲劇性的變化,我曾經只是一個被戰況玩弄的新兵,但是如今已經是個能夠控制戰場的老兵。
        無限循環的戰鬥對我面百已經不帶任何苦痛,因為我是戰鬥機械,因為我是以血液及神經傳導物質取代機油及電流的殺戮機器。
        戰爭機器不會思考多餘的事情:機器不會流淚:機器將苦笑的面具黏在臉上。我事先預測戰況,手上殺死一個敵人的同時,眼睛便開始尋找下一個敵人,腦中也繼續想著下一個敵人。雖然無法得到幸福,卻也不會得到不幸。我以沉著冷靜的心境持續戰鬥,如果這會永遠持續下去的話,或許也沒什麼不妥。
        擊發、奔跑、伸展肢體、用力蹬步、蹬蹬、零點一秒前身體所在的位置飛過一枚長矛彈、長矛彈刺進地面、傳出爆炸聲、揚起一陣塵土、好機會。我知道敵人的感覺無法越過砂上,就在那裡,一、二、三,我穿過臨時搭建的砂土色窗簾並且收拾掉三隻擬態。
        我毫無預警地踹開一名己方士兵,感覺就像雙手抱著東西時用腳踹開門一樣。我用左手拿槍,右手已經與戰斧融為一體,幸虧天神賜給人類四肢,如果只有三隻手足的話,我就沒辦法拯救這名不認識的士兵了。
        我回身一斧,打倒一隻擬態。
        然後跑到被踹飛的士兵身旁。
        他的裝甲板上畫著一隻戴著王冠的狼!!是第四中隊的成員,既然他們會在這裡,代表我們已經與主力部隊合流,而戰線已經開始分崩離析。
        他穿著戰鬥服的雙肩微微顫抖!這名男子已經陷入休克狀態,或許是因為差點被擬態殺掉的緣故,也有可能是因為被我一腳踹飛的關係。總而言之,他現在無法掌握週遭狀況,如果就這樣放著不管的話,只要再過三分鐘就會成為一具屍體。
        我用手在他的肩上摸索插口,然後試著跟他講話:「你還記得在前陣子的對抗賽裡,結束時的分數差距多少嗎?」
        男人沒有回答。
        「我是說你的部隊輸給第十七中隊的那場比賽。」
        「什……麼?」
        他的聲音十分沙啞,乾渴的喉嚨無法準確發聲,所以回答的話語只能含在嘴巴裡面。
    「你忘記那場橄欖球的比賽了嗎?既然是能夠名留隊史的比賽的話,我想應該不只差距十分或二十分,總之差距很大就是了。唉,像這樣子搭話雖然不是我自己想出來的主意,但是如果軍隊發明的東西皆為軍隊所有的話,那麼她應該也會跟我收版權費吧?」
        「你這傢伙……到底在說些什麼……」
        「看來已經沒問題了。」
        果然跟我當初還是新兵的時候截然不同,他回復得相當迅速,因此我拍了拍他的肩膀。
        「記得欠我一次喔,第四中隊的……」
        「村田小五郎上兵。」
        「我叫桐谷啟二。」
        「居然還敢耍帥,真是個討人厭的傢伙。」
        「彼此彼此,祝你好運。」
        我們輕輕地以拳頭互擊後,我立刻離開他的身邊。
        我環視左右。
        開始奔跑。
        並且扣下扳機。
        身體明明非常疲倦,方纔的日常對話卻讓腦袋中的一部分清醒過來,就像輸送帶上的機械能將形狀漂亮以及缺損的蘋果分開一樣,我捨棄多餘的資訊,並且讓必要的資訊送進腦中。
        在「今天」,我也見到麗塔‧布拉塔斯基的身影。
        她和爆炸聲一同出現在戰場上,攻擊機在敵人攻擊不到的高空盤旋,它所發射出的雷射導彈不到二十秒便跨過與我相隔的距離,並且在戰場上的女王指示的地點正確引爆。
        精確制導的導彈傾瀉於她所前往之處,無論生物屍體一律化作塵埃,從彈坑焦土中爬出的東西則是全數成為戰斧的餌食。
        我明明還在戰場上,卻在看見紅色的機動護甲後湧現一股安心感,麗塔僅僅只是現身而已,已經潰敗的戰線卻能夠開始重整旗鼓。
        她身懷卓越的戰技,同時也是聯合防疫軍U S所創造出來的「Soldier of soldier」,當然並非只是如此,因為她也是戰場上的女神。
        戰場上士兵的視野捕捉到她那引人注目的機動護甲,然後一邊讓腦子想著她的事情一邊戰鬥,如同在不穩定的吊橋上相遇的男女墜入愛河的道理一樣(注 7),身處不知死亡何時會降臨的戰場上,這群男人們或許也會因此而愛上麗塔,就算麗塔擁有「戰場上的母狗」這個不雅的別名,事實上也是他們認真想出來的一個稱號。
        雖然覺得不可能,或許……我也開始對麗塔‧布拉塔斯基這個人抱持某種特殊感情也說不定。
        這樣也不錯,我無法從這個狗屎混帳的時間輪迴逃脫,也表示我沒有辦法與他人相愛。
        在短短一天的時間內,就算跟某位女性擁有感情發展,只要一到下一個時間輪迴,那個人就會消失不見,不斷循環的世界同時也剝奪走人與人共同擁有的重要時間。
        在我還很脆弱的時候,那個人曾經幫助過我一次,而她正是在戰場上以毫不相干的綠茶話題使我平靜下來的人,也是說出會一直陪著我到死去為止的那個人。我對遙不可及的女神懷著單相思的心情,對我而言正是再好不過。
        即使不斷想著這些事情,我的0S還是自動做出各種反應!!身體扭轉、雙腳踏出,在眼前展開的戰鬥並不需要多加考慮,多餘的思考對於身為精密機械的我而言反而會降低我的性能。那麼做比較好、或者這麼做比較好,在訓練中才會讓身體隨著腦袋思考的動作:身處於實戰中,如果還一直思考各種時機的話,等著出場機會的死神就會露出好笑,然後揮下訑的鐮刀。

        我持續進行戰鬥。
         戰鬥開始七十二分鐘時,田中、馬爺、宇部跟二條已經KIA,負傷七人,行蹤不明人數則為零人。

        在牆壁貼上泳裝女郎海報的二條,從中國內地深處來到此處、沉默寡言的馬爺以及不太認識的另外兩位,我在內心深處強烈地刻下這些我所見死不救男人們的臉龐,希望不要忘記這些人在數小時後便會消失的痛苦。這些苦痛猶如荊棘一般不斷刺傷我的內心,並且會讓我在下一個戰場上更為堅強。
        我總算勉強保住小隊的完整,細微的螺旋槳聲則是支持直升機在空中未被擊墜的最佳證據,這次的結果算是目前最好的一次。小隊長已經對於在戰場上出神入化的新兵專斷獨行的行動完全不予置喙,而費列渥則是偶爾會以正確無比的射擊掩護我。

        然後,我看見了那個傢伙。
        那是我在一開始被捲入狗屎混帳的時間循環時,我所面對過的敵人。
        那是在麗塔幫助我的那個戰場上,我用樁炮打中三發的敵人。
        雖然不明白原因,但是我知道是它,雖然外觀還是全然無異的溺死青蛙屍體,就算已經重複一百五十七次戰鬥,我還是記得在最初的戰鬥中殺死自己的敵人。
        無論如何,我都一定要幹掉這個傢伙。
        總覺得只要能收拾這個傢伙的話,就能讓某些事情告一段落,雖然在下一個今天、下下個今天或是下下下個今天的戰場都不會有任何改變,但是我還是覺得只要能殺死這傢伙,或許就能稍稍改變毫無變化的每一天。
        在那邊好好等著。
        我馬上給你一個痛快。
        說到段落,我突然想到自己都一直還沒閱讀那本推理小說。在捲入時間循環之前,我用僅止一次的重要時間閱讀過那本小說,雖然偵探都已經把登場人物集合準備揭開謎底,後來卻因為一天到晚都在拚命訓練的緣故,小說的事情早就忘得一乾二淨,就像接近一年沒有繼續看下去的感覺。
        或許差不多該是可以繼續閱讀的時候了,只要把這傢伙殺死之後,我要一口氣看完那本書。
        我握緊戰斧。
        繃緊神經並且逐漸靠近敵人。
        突然從耳機傳來一道雜音。
        似乎是人的聲音。
        是道女人的聲音。
        那時,戰場上的女神麗塔。布拉塔斯基、人類最後的王牌、女狂人麗塔電波斯基如此說道:「你現在……已經第幾圈了?」
  世界並不美麗,但也因此美麗無比。
  — The world is not beautiful,Therefore,it is. —

能天使(四級)

輕小說吾愛

Rank: 7Rank: 7Rank: 7

狀態︰ 離線
13
發表於 2010-6-20 17:07:29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Rita Vrataski-戰場上的母狗

1

        強烈的日照描繪出輪廓鮮明的影子,隊旗在雷射瞄準器似乎能夠照得很遠的萬里晴空中迎風飄揚,從太平洋吹來的南風帶來些許潮氣。
        麗塔‧布拉塔斯基從海風中感受到一股自鼻腔穿過喉頭並且直搔舌根的香味,她挑起紅色的眉毛並且露出訝異的表情。那股氣味與擬態發出的臭氣不同,這或許正是「魚露」所特有的香味。
        如果不是為了戰爭而來,其實這片極東之地並不是個挺壞的地方,在看來易攻難守的海岸線西沉的夕陽十分漂亮,空氣相當清新宜人、水也非常好暍,既然連對風雅體認僅及常人十分之一的麗塔都會感到讚歎的話,來這裡渡假的人們想必能夠飽覽一派美景吧……雖然濕氣太重這點有些令人敬謝不敏。
        今夜萬里無雲,正是絕佳的轟炸天候,只要太陽一西下,滿肚子GPS導彈(注8)的轟炸機便會接連升空,並且將作戰目標島嶼炸得彈坑纍纍。無論是人類的敵人、美麗的珊瑚礁還是島上多采多姿的生態系,都得面臨化作灰燼的命運。
        「天氣真不錯,布拉塔斯基準尉。」
        「……」
        「如果在這種日子裡拍攝飛機的話,就能拍到光影豐富的好畫面喔!」
        一名擁有凌駕機動護甲兵平均值的粗脖子,上面還掛著一台傳統底片式照相機的男人如此說道。
        身旁的麗塔則用鼻子冷冷地哼了一聲。
        「你講話的語氣還真像個攝影師。」
        「你真過分,居然對我這個唯一許可在日本遠征行動時隨隊的攝影記者說這種話,我很自豪這份把戰爭的真實面披露給大眾的工作呢!」
        「你這傢伙的嘴裡到底有幾片舌頭呢?」
        「只有一片而已,神在創造美國人的時候就是這樣子,不過聽說克里特人跟俄羅斯人就長有兩片舌頭喔!」
        「在日本,似乎有神會拔說謊的人的舌頭,你最好特別小心只有一片的寶貝舌頭。」
       「喔喔~好可怕喔!」=
        兩人正站在海風正面吹拂的教練場一角,日本裝甲步兵中隊一百四十六名士兵則在大得嚇人的教練場正中央維持奇怪的姿勢,據說這是一種稱為二肘體支撐「的訓練,對麗塔而言十分新鮮。
        麗塔的隊友們在不遠處群眾,並且舉起自己長滿手毛的粗壯手腕,對著擺出奇怪姿態的武士後代們不斷喧鬧。
        在出擊前的三十小時內,同隊的人並不會接近女王麗塔?布拉塔斯基的身邊,這是自然而然產生的不成文規定,只有少根筋的美國原住民工程師,以及現在在她身邊的萊爾夫。梅鐸兩人會毫不忌諱地找她搭話。
        麗塔開口詢問身邊的男人:「這些傢伙難道都不活動手腕嗎?」
        「聽說是長官要求他們要這樣一直撐著不動的。」
       「這就是你剛剛說的武士訓練法嗎?我覺得這還比較像瑜伽。」
        「印度的神秘之處跟東洋的神秘之處,其實沒什麼差別吧?」

        「九十八!」
        「九十九!」
        配合隨隊准尉的口令,這群男人就像是得知驢耳朵國王秘密的理髮師般朝著地面大叫答數。全中隊一百四十六人的聲音在麗塔的腦袋裡來回共振,使她感到一陣頭痛,這是已經習慣的偏頭痛,但是今天卻痛得特別厲害。
        「又在頭痛了嗎?」
        「與你無關。」
        「都已經配備一整個小隊規模的醫師團了,卻連個小小的頭痛都沒辦法治好。還真是不可思議。」
        「我自己也覺得很不可思議,你幫我問問原因吧。」
       「那些傢伙口風太緊囉,每次我要進行取材採訪的時候,都會被他們趕出來。」
        梅鐸開始啪嚓啪嚓地按起快門,他想拿眼前進行的奇妙訓練的照片做什麼呢?他或許想賣給那些愛搬弄八卦的報社也說不定。
        「你居然能拍下這種令人討厭的照片。」
        「照片就是照片,才不分討厭或不討厭的。如果是一個會秀出屍體照片的網頁超級鏈接的話,好孩子的媽媽們就會告上法院:但是一模一樣的照片如果掛在泰晤士報的網頁上的話,就會被提名角逐普立茲獎喔!」
        「真是不知羞恥的語氣。」
        「會嗎?」
        「昨天潛入情報單位的傢伙是你吧?因為自己的失誤而讓這些人吃盡苦頭,可是你卻拍下這些人受罰的照片,這種行為應該非常討人厭吧?」
        「喂喂,我可是清白的喔!」
       他按下快門的間隔似乎越來越短,兩人的對話則是被吵雜的聲音所掩蓋。
        「跟中央比起來,這裡的保全的確有些鬆散,我不知道你想在邊境的前線基地裡調查什麼情報,但是你不要讓別人造成無謂的困擾。」
        「都被你看穿啦……」
        「就算手上握有獨家新聞,只要被政府的新聞審核擋下來而無法發表的話,你們也就只能乖乖放棄吧?」
        「真相的報導就交給政府處理吧。不過,必須用自己的眼睛好好確認真相為何,就算不被允許報導也一樣。」
        「你真是個利己主義者。」
       「每個新聞工作者都差不多。順帶一提,我的手邊有個有趣的話題,你知道那些「做夢的人們」嗎?」
        「我對怪異的電波宗教(注9)沒有興趣。」
        「當你在佛羅里達的作戰裡非常活躍的同時,你知道他們也開始活動的消息嗎?」
        所謂「做夢的人們」指的是從事反戰運動的平民組織,由於擬態的出現而導致海洋生態系大幅度改變,原本高唱保育鯨魚跟海豚等等海生哺乳類的團體面臨自然消滅的困境,隨後這傴匿體便以繼承者的姿態出現。
        這群人認為擬態是擁有智慧的生物,主張因為人類沒有向擬態進行溝通,所以擬態也只能被迫進行戰鬥。如同擬態一直持續進化兵器的部分,如果人類努力不懈地向擬態溝通的話,擬態溝通的能力或許也能夠隨著進化,而認為人類無法贏過擬態的厭戰派分子也廣為接受此種論調,因此在近兩三年間,相關的社會運動便快速推展。
        「在抵達日本之前,我曾經採訪過幾個人。」
        「真虧你這麼大費周章。」
        「同一天內,同一批人皆體驗到相同的夢境,他們夢到人類跟擬態作戰然後敗北,因此認為這是擬態傳送給人類的訊息,雖然這是每個人都知道的消息……」
        梅鐸舔了舔嘴唇,他那與身體尺寸毫不相符的小巧舌頭在雙唇之間的夾縫中如軟件動物般蠕動。
        「但是經過調查之後,才發現他們所謂的「同一天」其實都集中在聯合防疫軍U S特種部隊進行作戰的前一天,而且「做夢的人們」的人數近年來逐年增加,雖然不能公開,其實在軍中也擁有不少信徒喔,」
        「你全盤接受那些認為在神秘的大海裡,任何東西都會擁有智慧的電波宗教教徒們的妖言嗎?」
        「一些學會可是很認真地討論有關於擬態是否為智慧生命體的議題喔!如果擬態是擁有智慧的生命體的話,那它們會對人傳遞訊息也不是怪事。」
       「你最好不要再把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硬解釋成擬態的訊息,如果一直抱持這種想法的話,你一輩子就都只能當政府的跑腿小弟而已。」
       「生物隨著單細胞、變溫動物、恆溫動物一路進化下來,每一階層的能量消耗會是前一階層的十倍,而以人類社會消耗能源的方式看來,能源消耗量理所當然是恆溫動物的十倍:可是應該是變溫動物的擬態,其能源消耗量竟然也跟人類一樣是恆溫動物的十倍。」
         「真是有趣的理論,你應該拿去寫成論文發表。」
         「你也說過你曾經做過夢吧?」
         「的確。雖說是做夢,不過只是一些很普通的夢而已。」
          麗塔認為在夢境中找出意義是一件毫無幫助的事情,惡夢就只不過是個普通的惡夢,那與麗塔?布拉塔斯基在每回戰鬥之時都會捲入的狗屁時間循環相比,本質上是截然不同的東西。

        「今天也是出發迎擊的前一天,你採訪過的傢伙們有接到訊息嗎?」
        「當然,我今天早上已經打通電話到洛杉磯確認,三個人全都收到那個訊息。」
        「看來他們露出馬腳了,他們根本就不可能接收到訊息。」
        「你怎麼知道?」
        「因為『今天』只不過是第一次而已。」
        「又來了,今天沒有分成第一次或第二次吧?」
        「不懂的話,就別懂比較好。」
        梅鐸刻意作勢聳了聳自己寬闊的肩膀,麗塔的視線則回到在教練場上流汗的倒霉男人們身上。
        一般都認為機動護甲兵不太需要臂力,與其訓練可能會將體力耗盡的臂力,持久力跟耐久力還比較重要。麗塔所隸屬的特種部隊裡使用猶如跨在馬背上不動的姿勢進行訓練,此種姿勢在中國拳法中稱為馬步,不只能夠強化腳力跟腰力,在培養平衡戚上也很有幫助。
        在此種稱為「前體支撐」的武士式訓練中到底能夠獲得何種效果,麗塔完全無法理解。
        真要說起來,還比較像是一種懲罰。
        日本人部隊幾乎毫無空隙地排成一排,並且保持同一個姿勢固定不動。
        這對他們而言,想必會是這輩子裡排行倒數幾名的悲慘經驗,但是麗塔卻相當羨慕他們能夠擁有這類無聊的回憶,麗塔已經越來越無法與人共享許多令人想丟進馬桶裡沖掉的回憶了。
        富含濕氣的海風撫弄著鐵銹色的頭髮,以短髮而言過長的瀏海搔得額頭有些癢意。
        這裡是還沒有重複的「第一次」的世界,在這裡所發生過的事情僅會留存在麗塔的腦海之中。無論是JP士兵流過的汗水,還是U S特種部隊對他們的嘲弄,一切都會消失殆盡。
        放著他們不管吧。
        但是,這些士兵在出發迎擊的前一天還必須在濕透襯衫緊貼肌膚不放的悶濕氣候中進行訓練,確實有點可憐,因為麗塔把梅鐸帶來這個基地,才間接讓他們遭遇到這種倒霉事。
        如果可以的話,麗塔想要縮短這段除了鍛煉武士魂以外似乎沒有其它益處的P T訓練,就算這只是因為自己的多愁善感而已。
        麗塔環視演習教練場。
        然後,她對上那雙帶有挑戰意味的眼神。
        那個男人以似乎涵括世上所有詛咒的雙瞳瞪著麗塔,雖然麗塔已經習慣暴露於帶有敬畏與憧憬或是有如看見恐怖東西的視線之下,被不認識的人以有如弒親之仇一般的眼神盯著的經驗仍然相當稀少。如果人可以從眼睛射出光線的話,麗塔大概不用三秒就會與聖誕節時的火雞一般面臨被烤熟的命運。
       她以前曾經有一次與擁有相同率直視線的男人相遇的經驗。
       阿瑟。罕醉克斯!!這個男人擁有無懼萬物的藍色瞳孔,麗塔曾經殺死他,然後將那雙眼睛埋葬進深沉黑暗的土壤之中。
        這名男人正在做前體支撐,以身上的肌肉的樣子判斷。他的階級應該是新兵或者相去不遠。他與罕醉克斯不同,罕醉克斯身為中尉而且是個美國人,並且曾經擔任特種部隊的小隊長。
        瞳孔的顏色不同,頭髮的顏色也不同,臉孔跟體格也完全不同。
        可是……
        戰場的女神麗塔。布拉塔斯基卻對這個東洋男人漸漸產生興趣。
  世界並不美麗,但也因此美麗無比。
  — The world is not beautiful,Therefore,it is. —

能天使(四級)

輕小說吾愛

Rank: 7Rank: 7Rank: 7

狀態︰ 離線
14
發表於 2010-6-20 17:07:44 |只看該作者
2

        如果有種能夠測定一個人才能的機器,世界上會變成什麼樣子呢?麗塔曾經思考過這件事情。
        有些DNA能夠決定人的身高與面貌,那麼應該也有決定人類才能的DNA吧?父親、母親、祖父跟祖母!!以代代祖先體內所流著的血一路還傳累積下來,然後決定一個人的素質,而此種準確而不為外物所動的冰冷測量機械就跟量身高或體重一樣測出一個人所具備的資質,並且將其數值化。
        如果一個人擁有能用數學式解開宇宙奧妙的資質,但是卻志願成為一個文學家的話呢?
         如果另一個人的才能是能夠烤出極為美味的麵包,但是卻志願成為一個工程師的話呢?
        希望從事的工作如果與上天所賦予的才能有所歧異之時,對於本人而言,究竟該選擇那一邊才會是最幸福的呢?
        當這名少女還是個孩子的時候,能夠讓她挺胸自豪的頂多只有擲馬蹄遊戲(注10)以及假哭一類的事情而已,她完全沒想過自己的D N A裡隱藏著戰鬥的才能。
        直到十五歲那年失去雙親為止,少女曾經很不喜歡自己那一頭有如紅蘿蔔般的棕紅色頭髮,並且是個極為普通的小孩。她並不會對運動方面特別拿手,中學時的成績也普普通通,不喜歡吃青椒與芹菜,也沒有特別異於常人的特徵,但是唯獨裝哭這點可以說是與眾不同,只要對像不是能夠看穿少女一切舉動的媽媽,她有自信能在一百次中騙倒其它人九十九次。
        少女的外觀上除了那頭從祖母隔代還傳而來的紅髮以外,沒有其它任何特別引人注目的地方,簡單地說,她只是兩億四千萬美國人中的一員而已。
        少女一家人所居住的匹茲菲爾德,乃是個位於密西西比河以東的寧靜村落,這裡既不是佛羅里達也不是麻薩諸塞,而是伊利諾伊州的匹茲菲爾德。少女的父親生為傳習柔術的有名武術家系之么子,卻不願意走上軍官學校或運動選手之路,而選擇在這極為偏僻的鄉下地方養豬度日。
        如果不論那些離開村子志願從軍的年輕人的話,住在匹茲菲爾德的人們幾乎早已還忘人類正與未知的敵人戰鬥一事,並且過著和平的每一天。

        少女並不討厭這個人口不滿四千人的小村落。
        雖然豬只每天噗噗叫十分擾人,但是這裡也擁有清新的空氣跟寬廣的藍天,而少女最喜歡的遊戲則是在不為人知的地方找尋四葉酢漿草的蹤影。
        有位據說是退休貿易商的老人在村子裡開了一家小店,他的店裡從食物到日常雜貨,甚至連用來趕跑擬態的銀十字架等等,各式生活用具應有盡有,就連別處絕對無法取得的天然咖啡豆也陳列在老人的店頭。
        由於未知生命體的侵略,使得開發中國家的農田逐漸走向沙漠化,也因此讓天然的咖啡豆、茶以及香煙等等奢侈品消失無蹤,只能用代替口叩或是化學合成調味料替換,就連少女所居住的村莊,也感受到整個龐大的國家以及軍隊對於農產品及豬肉的大量消耗所帶來的生產壓力。
        據說擬態是從人類防線最脆弱的地方開始侵略,也就是非洲以及南美洲上最貧窮的國家以及東南亞諸島國等處。這些國家未能持有充足的軍備,使得領土受到侵蝕而逐漸走向沙漠化,在這些受到侵略土地上居住的人們便停止咖啡豆,茶、香煙跟香辛料的栽培,改為種植能夠填飽肚子的豆類跟蕃薯。各個先進國雖然在海岸邊境處擋下擬態的侵略,但是這些曾經在人類社會裡大量消費的農產品其中一部分便因此消失無蹤。
        父親年少時住在物資豐沛的都市裡,對於咖啡的愛好可以說是到了中毒的境界。父親雖然不碰煙酒,但卻相對地把錢都花在咖啡上,因此父親曾經瞞著母親帶著少女到老人的店裡好幾次。

        雜貨店的老人擁有一身淺黑色的肌膚並且蓄著雜亂的白色鬍鬚,嘴裡叼著一柄連著大玻璃瓶的煙斗,鎮日埋首於不知從何國輸入的商品裡。
        店內陳列著許多作成動物形狀的小型銀製工藝品、無論怎麼看都不可愛的人偶以及不知道上面花紋究竟是鳥還是動物的木雕柱子,店裡充斥著老人吐出的煙霧、謎樣香辛料的氣味以及混著泥土芬芳的天然咖啡豆香氣。
        「這些是在智利種的豆子,那些是非洲的馬拉滅出產的,然後這些則是從越南沿著絲路一路運到歐洲之後,再遠渡大西洋而來的豆子。」
        老人用手指著那些少女看來並無不同的豆子如此逐一說明。
        「還是坦尚尼亞產的比較好……」
         「把那些豆子都喝光的人就是你吧?」
        「別像我家黃臉婆的口氣這麼說嘛……我最喜歡那種豆子了。」
        「那麼,這個怎麼樣?這是在夏威夷種植的最高級柯納咖啡,這可是極品喔!就算在華盛頓D C也非常少見,聞聞看它的香味吧!」
        老人露出滿面笑容,因此讓臉上的皺紋揪成一團,父親則將雙手在胸前交叉並且嘴裡唸唸有詞,露出一副對於煩惱這些事情而感到十分愉快的表情。少女努力墊高腳尖,從略高於她的身高的櫃檯探出頭四處張望。
        少女如此開口說道:「我從電視上看到夏威夷也淪陷了呢!」
       「你還真是博學多聞,小妹妹。」
       「不要小看小孩子喔!比起只對棒球跟足球有興趣的大人,小孩子看的新聞報導還比較多呢!」

        「真是輸給你囉。」
        老人再度揪起自己的臉龐。
        「這些已經是世界上收成的最後一批柯納豆,如果把這些豆子暍掉的話,柯納豆就從地球上徹底消失了。」
        「那麼,你是怎麼拿到這種東西的呢?」
        「我可不能告訴你唷,小妹妹。」
        麻袋中裝滿奶油色的豆子,這些豆子除了比較圓潤以外,看起來跟其它豆子並沒有太大的差異。
        少女試著抓起其中一顆豆子,還沒經過烘焙的生豆的觸感有些冰冷。
        少女曾經聽父親說過有關大海環繞的土地的天空的故事,夏威夷柯納豆是在無限寬廣的青空下,沐浴在燦爛的陽光中生長茁壯而成的咖啡豆,雖然少女並不討厭匹茲菲爾德猶如洗去藍色顏料的清水一般帶有淡淡藍色的天空,但是她很想見識看看那片傾注燦爛陽光於這顆豆子上的天空顏色。
       「小妹妹喜歡咖啡嗎?」
       「我不是很喜歡,因為那又不甜,我比較喜歡巧克力。」
       「那還真是可惜呢。」
       「但是,在香氣的部分可以算是及格,跟店裡所有的氣味比起來,可以說是聞起來最香的味道喔!」
       「有前途,有沒有興趣當我的接班人呢?」
        老人用帶有開玩笑的語氣如此說道,到剛剛為止一直拚命注視咖啡豆的父親則慌忙阻止老人的發言。
        「不要拐走我家的獨生女囉,我的農場可是要交給她繼承的。」
        「就像我把工作交給小妹妹一樣,你就把農場讓給有興趣的年輕人繼承吧!」
        「我會考慮看看……」
        「還真的呢。」
        「考慮看看也不錯,畢竟這裡一直都是個相當自由的國家。」
        「爸爸,我覺得還是要多準備幾條未來的人生道路喔!除了軍隊以外,我不論什麼職業都想挑戰看看呢!」
        「小妹妹,你也討厭軍隊嗎?聯合防疫軍可是滿不錯的喔。」
        「這孩子不是男生,而是女孩子喔……」
        「每位年滿十八歲的國民均擁有志願加入保護國家與國民的聯合防疫軍的權利,這項權利無論任何人都不能干涉!!你應該也很清楚這條法律吧?」
        「可是,讓一個女孩子去當軍人也實在是……」
        「爸爸放心,我不會加入軍隊的。」`
        「可以告訴我理由嗎?」
        「因為書上寫說擬態不能吃,而無故殺死不能吃的生物是不對的行為,老師跟神父也都是這麼說的。」
        「這孩子將來會成為大人物喔!」
        「雖然一直反駁很奇怪,但是我還是覺得平凡的生活比較好喔!」
        大人們則是相視而笑。
        少女當時並不明白他們露出笑容的原因。
        當擬態襲擊匹茲菲爾德時已經是四年後的冬季,那是個往年不曾來訪的寒冬,無論再怎麼除雪,交通依然被積雪所影響而接近癱瘓。
        雖然這點是後來才查明的,總之擬態集團似乎會事先派出類似斥候的部隊,這些敢死隊只會盡可能地前進,並且將情報傳送回去。它們躲過聯合防疫軍的警戒網,並且在無人知情的情況下,三隻擬態溯密西西比河北上而來到匹茲菲爾德。
        據說如果村人沒有發現擬態的可疑身影的話,這支斥候部隊或許會直接通過僅有農場跟養豬場的匹茲菲爾德也說不定。
        夜間巡哨所擊出的獵槍子彈則成為虐殺行動的導火線。
        州警備隊被深積的雪阻隔,根本無法行軍。
        在聯合防疫軍的直升機抵達之前的三小時內,村子的一半被大火燒燬,並且有一千五百名村民慘死,共佔總人數的三分之一,村長、神父以及雜貨店的老人也都已經死亡。
        不願從軍而選擇養豬度日的男子也為了家人而英勇戰死。
        對擬態而言,獵槍一類的武器並無法發揮作用,及時開車去撞,也會被它們堅硬的外皮反彈回來,而擬態射出的長矛彈卻能輕易貫穿木造的簡樸房舍。
        一名男子空手衝進並排的三隻敵人之間,並且看準敵人開炮的瞬間以身體衝撞,讓擬態受到友軍的炮擊而被擊碎,他以這種手法殺死兩隻擬態之後,則被最後一隻擬態打碎身體。
        少女被傷勢不輕的母親抱在懷中,在雪中不斷注視父親戰死的勇姿,隨著濃煙猛烈燃燒的火焰捲起陣陣漩渦,炫目的火粉自下方竄往天空,她抬頭仰望,只見到夜空染成一片赤黑的顏色。
        少女在逐漸冰冷的母親軀體下獨自思考。
        每當少女裝哭的時候,身為虔誠基督教徒的母親便會告誡少女說謊會遭到天譴,而且死後無法上天堂;每當少女問起:「那些來自地球以外的擬態如果不說謊的話,是不是也會上天堂呢?」時,母親便會生氣。天神不只創造人類,也創造出擬態;那麼上天堂之後,人與擬態還會繼續爭戰嗎?爸爸跟媽媽所要去的難道就是那種地方嗎……?
        少女後來被遠親帶走,然後被住在隔壁破公寓內而且比自己大上三歲的女性難民偷走護照後,便頭也不回地直接走往聯合防疫軍辦事處。
        國內因為久戰而充斥著厭戰的氣息,聯合防疫軍不斷募求在最前線戰鬥的士兵,只要不是重大犯罪要犯的話,聯合防疫軍並不會特意拒絕志願從軍的民眾。少女雖然尚未達到能夠志願從軍的年齡,但是專任官員僅僅只是看過難民護照上所記載的年齡後便蓋下許可章。

        為了讓一時衝動的人有機會重新考慮志願從軍一事,聯合防疫軍會特別給予最後一日自由時間,而易名為麗塔?布拉塔斯基的少女則靜靜地在聯合防疫軍辦事處的堅硬長凳上度過這一天。
        她只有一個願望。
        她要將狗屎混帳的擬態完全驅離這個星球,繼承父親血脈的自己一定能夠實現這個目標。
  世界並不美麗,但也因此美麗無比。
  — The world is not beautiful,Therefore,it is. —

能天使(四級)

輕小說吾愛

Rank: 7Rank: 7Rank: 7

狀態︰ 離線
15
發表於 2010-6-20 17:08:02 |只看該作者
3

         試著仰望夜空看看。
        看向人類稱為巨蟹座的方位,描繪於宇宙的巨大螃蟹右螯上鉗著一顆靜靜閃耀的星星。
        無論你如何注視也看不到這顆星星,如果想看到它的話,就必須要有一台大得像座小山的天體望遠鏡才行。
        若以一秒間能夠環繞地球七圈半的光速進行星際旅行,從地球出發還得花上四十年的時間才能抵達那顆行星,而人類所發出的電波則會因為擴散而無法到達那顆行星,現在所要敘述的則是有可能在那顆行星上所發生的故事。
        在那顆星球週遭公轉的行星棲息著比地球還要多樣的生命,並且發展出比地球邐要進步的文明,還有比地球人更加優秀的智慧生命體在上面生活,在故事中姑且先稱這種生命體為「人」。
        有一次,有個「人」想出一種叫做「綠色炸彈」(Terra Forming Bomb)的東西。
       將此種炸彈裝在一艘沒有生物搭乘,而且比起一般載客機種還要輕巧且沒有絲毫多餘的宇宙飛船頂端,讓這艘宇宙飛船以強烈的加速度向宇宙疾駛而去,然後在目標行星上爆炸。
        隨著爆炸而散播至全土的奈米機械便會開始進行環境改造,使未開發的行星變成「人」
        能夠生活居住的土地,雖然實際情形還必須經過許多繁雜的過程,不過簡單而言就是以此種方式進行改造,然後「人」所搭乘的宇宙飛船不急不徐地出發,當抵達該行星之際,奈米機械也理應完成行星改造的工作了。
        「人」之中的學者如此反駁:破壞尚未事先調查調查星球的環境,萬一造成無法挽回的後果的話,又該怎麼辦才好呢?
        適合我們「人」居住的環境,同時也代表容易孕育出生命的環境,為了我們一己的好處,就該恣意強奪他們的土地嗎?
       提案者回答道:「人」的生命本來就是成立在無法挽回的開發之上。
       隨著版圖擴張,「人」至今一路不斷犧牲各式各樣的生命!!砍伐、填海造陸、建造水壩、開採各種資源,生活環境因為「人」而遭受破壞,最後走向絕滅的生物可說是不計其數,難道你們能夠殘害自己星球上的生命,卻不能犧牲外層空間生物的生命嗎?
        外星也有可能存有智慧生物,因此行星開發必須由「人」監督。
        我們抱持的問題其實並沒有答案吧?
        行星上的居民因為人口過度膨脹而需要能夠移居生活的新星系。
        眶離不能太遠,既不是雙星或耀星(注11)而且行星公轉軌道上擁有能夠保持液態水的行星的G型恆星系(注12)而符合這些條件的則是被人類稱作太陽的星球。「人」完全沒想釗莊豐宙的一角竟會住著與自己同樣擁有智能的生物,不過也沒有能夠與之聯絡的手段。
        住在遙遠行星的「人」製作的宇宙飛船便抵達地球,宇宙船裡並未乘坐外星人,也沒有用來侵略地球的武器,而是裝有類似土木工程器具的東西。
        自外層空間飛來的人造物體立刻吸引人們的目光,但是無論怎麼對其發出訊號,它都沒有做出任何回應。
        官方稱呼這些宇宙飛船為隕石。這塊隕石分裂成八塊,其中四塊沉入海中,三塊在大陸上著陸,剩下一個則留在衛星軌道上,掉在澳大利亞及北美的部分移交至 NATo(注13)處理,而掉到亞洲的部分,俄國與中國雙方皆極力爭取所有權,最後則交由中國保管,至於軌道上類似母船的東西,由於各國不斷進行爭奪,最後被飛彈擊中而變成宇宙中的灰塵。
        落在地球人所無法觸及的深海的自動機械則是寧靜並且確實地開始執行所交付的任務,自動機械選上棘皮動物,並且以奈米機械的型態潛入堅硬棘皮的內側建立共生關係,接著進行大量增殖。
        這些東西會把土壤吃進肚子,而經過它們體內排泄出來的土壤便會化為對地球生物有害的物質,並且形成利於外星生物居住的土地,因此生態系遭到破壞的土地漸漸步向沙漠化,而海洋則化作混濁的綠色。
        起初人類認為這些東西是因為人類傾倒的化學物質而生的突變生物,或是棲息在深海卻因地殼變動而出現在陸地上的上古生物,此外,雖然不知道這此種論點的根據何在,但也有學者認定它們是由山椒魚進化而來的生物。
       最後,它們以群體的姿態開始登陸,完全無視於人類的社會活動,開始進行行星改造。
        起初登上陸地的東西並非強韌到能夠稱作兵器的物體,動作也十分緩慢,隨便一個帶著武器的男人就足以對付它們,但是這就跟蟑螂也逐漸產生對殺蟲劑的抵抗力一樣,外星的自動機械也在持續進化,因為將環境徹底轉化完畢之前,必須先排除阻礙自己執行交付命令的物體。
        戰爭因此在世界各地爆發,戰火急速擴大,而促使組成全球規模的聯合防疫軍。
        令人類面臨生死存亡危機的敵人,人們稱為「擬態」。


    4

        麗塔‧布拉塔斯基在獲頒「雷神托爾」奮勇殺敵勳章的戰役之後,則被編入聯合防疫軍裝甲步兵特種部隊。
        「雷神托爾」勳章僅頒發給在一回戰鬥中擊倒超過十隻擬態的步兵。當將官將這枚描繪有大槌的閃亮勳章別在麗塔胸前時,拚命讚許她殺死的擬態居然能夠達到二位數實在極為難得。
        在第二次參與作戰行動就能得到這個勳章,麗塔是史無前例的第一人,畢竟敵人是必須以五十人的裝甲步兵小隊層層包圍,並且以槍林彈雨壓制行動才能夠勉強與其匹敵的擬態。
        有人問她,究竟如何才能在兩回實戰中就學得屠殺敵人的技術呢?
        麗塔則是提出反問:「新婚妻子都會在廚房裡煮飯,但是這件事情對她會非常危險嗎?」
        大部分人都回答不會危險。
        只要轉下開關,瓦斯爐馬上就會噴出火焰,點火的燃料卻存放在流理台底下:櫃子上陳列的鍋子若以雪崩之勢砸在人身上也會造成一定程度的傷害,而且菜刀也能夠簡單地致人於死。
        但是沒有人認為這些事情非常危險,實際上危險性也的確很低。煮飯的人清楚什麼行為會危險、什麼行為則會保持安全,因此妻子既不會在猛烈燃燒的烈火上灑油,也不會拿菜刀抵著自己的頸動脈。
         麗塔認為,戰場上也是相同理論。
        擬態的攻擊十分單純,跟她在匹茲菲爾德所豢養的豬群十分相似。人類在攻擊擬態時是一次瞄準一個敵人攻擊:但是擬態卻大相逕庭,它們就像用掃把清掃沙子一樣對一整群的人類進行攻擊,只要知悉如何避開掃把的刷毛,則無論擬態攻擊幾次都能躲過,即使只有一粒灰塵掉在地上,也要用掃把不斷去掃!!這就是擬態的戰鬥方式。
        並不是躲開危險,而是在死亡在線死命狂奔!!這才是能夠在對擬態的戰鬥中存活下來的秘訣。
        麗塔建議訪問的人也可以嘗試看看。
        發問的男人聽畢,只擺出一副無法接受的表情後隨即離去。
        才剛滿十六歲的麗塔似乎擁有戰鬥方面的才能,但是比起此種才能,她還比較想得到能夠做出好吃肉派的才能。上帝真是愛捉弄人,搞不好上帝發現自己星期日跟爸媽一起上教堂的時候都在拚命打瞌睡的事情,所以才會遭到天譴也說不定。
        特種部隊據說是群不守規矩的犯罪者充斥的集團,據傳聞許多窮兇惡極的罪犯被迫在死刑或入隊二者之間做出選擇,才不得已簽下入隊契約。那些傢伙完全不把殺人當一回事,無論對象是擬態或人,只要有必要,便會一視同仁地以手上的二十毫米機槍進行掃射,由於不斷有士兵因為嚴苛任務而戰死,所以這個部隊一直大量尋求人員上的補充。
        可是,麗塔抵達此處後也發現這個部隊是歷戰老兵的集合體,若將部隊全員所持有的勳章收集在一起,重量大概可以與奧林匹克舉重競賽上使用的啞鈴媲美。
        這群曾經多次出聲如斯的部隊隊員,都是一群即使在逆境中也還能夠談笑自如的剛勇之士,雖然他們的玩笑話總是充斥猥褻詞彙而令人感到非常困擾,但與傳聞相反的是,裡面其實也不乏平易近人的隊員,因此麗塔也逐漸喜歡上這個部隊。
        負責統整這個小隊的則是一名叫做阿瑟。罕醉克斯的中尉,他是一位擁有一頭閃亮金髮與藍色眼睛的男人,而且擁有一位似乎用力抱緊就會被折斷的美麗妻子。由於他無論參加再怎麼小的作戰之前一定會打電話通知妻子,而這件事情便成為隊員們揶揄的對象。
        在這個無論是男是女、每個人講話時的用字遣詞都髒到讓教會修女聽到八成會馬上氣死的特種部隊內,只有他講話不會使用骯髒的字眼,雖然一開始的時候,他把麗塔當作妹妹一樣對待一事讓麗塔覺得不太愉快,不過其實那也不是什麼壞事。

        被捲入時間循環則是在進入部隊半年以後的事情。
        這場戰役讓戰場上的女神麗塔‧布拉塔斯基一戰聞名,對於聯合防疫軍U S也是場非常特別的戰役!!美國總統看準眼前的選戰並且決定再度參選,因此需要能夠滿足國民的碩大戰果。
        以完全鎮壓佛羅里達半島為目標,這場作戰傾注所有能夠動員的戰車,攻擊直升機以及超過十萬人的裝甲步兵部隊。這場作戰既危險又魯莽,在麗塔所經歷過的所有作戰之中算是最艱困的一場硬仗。
        特種部隊是不知恐懼為何物的老兵集合體,但是光靠一隻部隊並無法扭轉不利的戰況。
        機動護甲僅能帶給士兵肌力,卻無法創造超人,雖然在一百多年前發生過的第二次世界大戰裡,德國曾經有位王牌駕駛員締造一個人擊潰五百台戰車的輝煌戰果,但是最後德國還是輸掉此場戰爭。總之,如果參謀總部立定無法達成的目標,該作戰會失敗也是理所當然。
        在佛羅里達的地表上充滿被名為機動護甲的棺材所包裹的屍體。
        麗塔‧布拉塔斯基在比鋼琴線還要細小且曲折的死在線勉強存活下來,樁炮早已折斷不知去向,而身上殘存的彈藥也所剩無幾,二十毫米機槍有如焊在自己手上一般無法放下。麗塔一邊強忍吐意,一邊從同伴的屍體身上拔下電池,並且重新將槍身夾在腋下。
        「看來你也很慘。」
        她聽到一道同伴的聲音。
        這是罕醉克斯的聲音。
        他在彷若鑲嵌在窪地內的麗塔身旁彎身坐下,並且作勢抬頭仰望,一枚長矛彈則在不遠處急飛而過且發出高亢的聲響。麗塔一邊看著高聳入天的黑煙,一邊憶起匹茲菲爾德熊熊燃燒的夜景。
        麗塔並沒有回話。
        因為喉嚨乾渴異常,彷彿連吞嚥口水都有困難。
        「媽媽告訴過我,聽說住在中國內地的人們都會把動物的血混進茶裡飲用。」
        「……」
        「那些過著遊牧生活的民族,無論男女還是小孩子都會騎馬,傳說他們活用此種行動力,在中世紀時幾乎佔領整個歐亞大陸,當然歐洲也無法倖免於難,東方國家接連淪陷,暍血的異族就這樣步步進逼,很可怕吧?也因為這個原因,流傳於東歐的吸血鬼傳說或許就是意指這些遊牧民族也說不定喔!」
        「……中尉?」
        「你覺得這個謠傳很無聊嗎?」
        「我沒問題了,中尉。作戰中還讓您如此費心,真的非常抱歉。」
        「哪裡,無論是誰都會有想要喘口氣的時候,尤其是在這種長期抗戰之中。再多加把勁,只要再一下子就可以洗個舒服的熱水澡,這點我可以跟你保證。」

        說完這番話後,小隊長便跑到下一個士兵的身邊,而麗塔則是重新投入戰鬥。

        然後……
        她一個看到特別怪異的敵人。
        它的外觀與其它擬態並無明顯差異,跟普通的擬態一樣,看起來就活像是只溺死青蛙,不過就是有些地方不同,或許這是因為長時間處在生死關頭下而徹底琢磨出的敏銳感覺,而此種感覺讓麗塔發現平時絕對無法察覺的秘密。
        在殺死那個傢伙之後,便開始無限的時間循環。
        擬態中擁有身為網絡中心點的個體,外表看起來與其餘擬態並沒有太大差異,就像外行人無法分辨每一隻豬只一樣,擬態也有只有麗塔能夠辨認的差異性。在無數次的戰鬥中,麗塔自然而然地學會如何分辨這種差異,但是無論對別人如何說明,還是沒有人能注意到此種差異性。
        要藏匿一棵樹木的話,最好的地方就是森林裡面。
        要藏匿一名將官的話,最好的地方就是士兵之中。
        成為群體中心的個體就是以此種理論混藏在擬態群裡,而暫時先稱此種擬態為「擬態主機」。
        若將主機殺掉,擬態之間的網絡便會發出某種特殊的信號,後來麗塔詢問學者時,他們說這似乎是叫做速子(注14)的一種可以超越時間的粒子,但是麗塔卻只是一知半解。無論如何,只要殺死主機,擬態就會送出能夠穿越時空的信號,對過去的自己發出危險的訊息。
        這個告知危險的訊息則會以將來發生事情的預兆的型態插入擬態的記憶中,而得到這個預兆的擬態就能夠修正自己的行動以迴避這些危險,這是外星生物經過長時間演化後所發展出來的技術之一,這個功能則是為了避免要長期進行的行星改造計劃突然發生意外,因而加裝在這些自動化機械上的保險裝置。
        但是,若使用電流連繫的方式殺掉擬態主機的話,人類也能夠接收到這個預兆,不分擬態抑或人類,都能接收到擬態主機所傳送的速子通訊。對人類而言,這個預兆會以非常真實的夢境方式呈現,由於人類的腦容量比擬態的記憶容量還小,所以人類的記憶會比較鮮明。
        將含有備份的擬態網絡破壞之後,如果無法殺掉主機的話,還是無法打倒擬態,因為它們會一直改變自己的作戰方式,藉此演算出擊潰人類的最好方法。

        一、破壞發訊用的天線。
        二、將備份用的擬態殺戮殆盡。
        三、完全阻斷擬態對過去的通信之後,將擬態主機打倒。

        以上是逃向未來的三個不可或缺的條件,麗塔直到第兩百一十一回的循環時才搞清楚這些事情。
        不管跟誰說都不會有人相信,在稱為軍隊的現實主義結晶中,並不會有人相信時間循環之類的蠢話。
        當麗塔總算抵達不會從頭來過的明天時,卻也得知阿瑟?罕醉克斯陣亡的消息,他的名字也被列在兩萬八干名戰死者的名單之中。
        在這兩天裡,麗塔不分晝夜地一個人調查戰史、上網四處搜集擬態的資料以及請迷糊的整備兵準備戰斧,最後麗塔成功存活,並且逃出循環到達未來。雖然作戰宣告成功,可是亞瑟。罕醉克斯的名字旁邊卻寫上KIA三個字。
        麗塔總算理解。
        這就是所謂的戰爭。
        只要引發戰爭,就會有人死去。麗塔得到能夠掌握時間循環這項能力,今後便能夠拯救特定的人物,但相對地就會有些人死去,死去的人擁有父親、母親、朋友,或許還有弟弟、妹妹、戀人或是小孩子。第兩百一十一回的循環如果能夠重來一次的話,或許就能夠拯救罕醉克斯,但是這種作法必然又會導致別人死亡。麗塔?布拉塔斯基僅只自己一個人被捲入迴圈,如果無法眼睜睜地看著他人死去的話,就無法邁向明天。
        戰場上死去的每一個人都只不過是可以事先預期的損失而已,與個人所背負的人際糾葛、愛情、恐懼心態等等都毫無關聯,誰會死掉、誰又能活下來,全都是由稱為機率的冷酷死神所決定的。
       作戰前,罕醉克斯打了一通電話,他得知小孩誕生的消息而非常開心,後來打算打印貼在護甲內側的圖片,卻因為畫質太差而相當生氣。其實他應該很想回家吧?但是他卻以作戰為第一優先。
        這是重複兩百一十二回,聽到都能反覆背誦的電話內容。
        由於顯赫的戰功,麗塔?布拉塔斯基便受頒一枚勳章。
       「女武神」英勇殺敵勳章!!這是贈與單場戰鬥中擊倒一百隻敵人的戰士的勳章,後來根據消息,原來這個勳章是為了麗塔而特意創設的。這也是理所當然,因為能夠在單回作戰中殺死一百隻擬態,在世界上也就只有麗塔一人而已。
         總統把閃閃發亮的女神勳章別在麗塔胸前讚賞她有如鬼神般的作戰表現,並且直呼她為美國人的驕傲。
        這是以弟兄死亡所換來的勳章。
        麗塔卻無法流淚。
        因為戰鬼並不會掉淚。
  世界並不美麗,但也因此美麗無比。
  — The world is not beautiful,Therefore,it is. —

能天使(四級)

輕小說吾愛

Rank: 7Rank: 7Rank: 7

狀態︰ 離線
16
發表於 2010-6-20 17:08:18 |只看該作者
5

        接著,麗塔在北美轉戰四方。
        人們懷著敬畏之心傳頌戰場上的母狗之名。
        政府也秘密成立研究時間循環的專屬研究團隊,他們徹底翻弄過麗塔的身體之後,這群穿著白衣的男人們寫下麗塔的腦子可能是因為循環或者其它緣故,才會導致她產生頭痛的症狀之類毫無建樹可言的報告書,不過只要能把擬態從地球全都趕出去的話,就算自己的腦袋因為接收外星的怪電波而痛得快要裂開也無所謂。
       總統給予麗塔可以在戰場上自由行動的特權,因此她跟部隊的人講話的機會變得越來越少,至於那些配戴不完的勳章,麗塔則是全都塞在紐約的出租保管箱裡面。

    6

        隨後,麗塔在歐洲奮戰。

    7

        接著是北非。
        麗塔聽說下回作戰將要到位居東洋的島國時,心裡覺得這樣也不錯。
        麗塔已經看膩白人或是黑人的屍體,那些拚命吃生魚的東洋人,切開身體噴出來的血液
        也是紅色的吧?看來在下次作戰結束之後,麗塔大概也會看膩黃色人種的屍體。

    8

        曾經聽人說過,日本有種傳統行業叫做養魚鷹人(注15)。
        麗塔認為麗塔?布拉塔斯基跟軍隊的關係,就像是魚鷹跟養魚鷹人一樣。
        為了能夠生存下去,麗塔便投奔軍隊的旗下,將擬態擊潰並且帶回養魚鷹人處就是她的工作;相對地軍隊保障麗塔的生活,並且在她還沒發現之前就幫她處理掉種種惱人的瑣事。
        這是合理的平等交換,也是一種均衡的合作關係。
        雖然麗塔也對扮演拯救世界的女神這個角色敬謝不敏,但是她也只能這麼做,在已經充滿絕望的情勢下,需要一名扮演英雄的小丑提振士兵的士氣。
        日本的絕對防衛線已經瀕臨崩潰,如果連特牛島都淪陷的話,擬態就會從本土臨海工業地區大舉登陸。如果喪失這些擁有最先進軋制加工技術的日本工廠的話,支撐聯合防疫軍的機動護甲性能就會因此減弱三成,所以這便成為聯合防疫軍全體的問題。
        如果沒有人能夠阻止擬態的速子通訊的話,戰鬥就不會結束。當然,只要能夠準備壓倒性的兵力,也是能夠把擬態逼退,只要讓它們瞭解到無論重來幾次都無法得勝的話,擬態就會撤退以換取最小的犧牲,但是卻不代表敗北,它們會在人類力量所不能及的深海中重整自己的戰力,然後組成人類所無法匹敵的軍勢再度襲擊人類。
        與擬態的戰爭就如同直到玩贏為止的小孩子遊戲一樣,勝負已經從一開始就早已注定,而人類的版圖就如此漸漸縮小。
        擬態創造出來的循環大致上是每三十小時一輪。
        麗塔‧布拉塔斯基只會讓時間重複一次,第一輪的戰鬥先用於確認己方的損失,第二輪的戰鬥才用來分出勝負。無論是何種作戰、又無論誰會死去,她都只重複一次循環,至於無可取代的夥伴們的生死問題,麗塔決定就交給冷酷的死神做出選擇。
        麗塔會在戰鬥前以集中精神的理由躲在自己的房間裡面,這是戰場上女神的特權,麗塔申請了一間任何人都無法進入的私人房間。
         特殊部隊的隊員們明白作戰前的三十小時對於麗塔十分特別,一般隊員雖然不知道時間循環一事,但是他們也都知道女武神在作戰前不會積極與人對話,他們體貼的方式就是與麗塔保持距離,對麗塔面百,這一段自己與別人保持的空間偶爾也會讓自己感到寂寞不已。
        麗塔從高塔上眺望閃閃發光的太平洋。
        在這個稱作花線的前線基地中,除了電波發射塔之類的設施以外,沒有其它比麗塔的房間還要高聳的建築物。
        只要擬態一登陸,這個地方就像請它們盡情射擊的靶子一樣,居然在此種脆弱的地方設置軍官用休息室,著實令人啞然失笑,本土沒有遭到侵略的國家在這方面總是容易疏忽。
        叫做日本的這塊土地十分和平。這列孤島如果再和大陸拉開距離的話,現在可能早已全國邁向沙漠化;如果再近一些的話,擬態應該會在侵略亞洲大陸之前先登陸日本吧?日本的和平都是建築在偶然的幸運上。
        這個軍官休息室擁有毫無意義的寬廣空間,佔據整個視野的觀海窗景似乎已經有一流的旅館的水平,卻在房間裡孤零零地擺著一張堅固耐用的鋼管床,看起來格外滑稽。
        麗塔按下一個開開。
        裡面封裝液晶的防彈玻璃逐漸變得無法透光,藉此遮住外面的景色。
        麗塔之所以把自己的起居處選在這個軍官專用的接待室裡,是為了選擇一個盡可能不要接近特殊部隊同袍們的地方。這群把戰鬥的行為徹底寫入體內O S的男人們,應該不會想在這個有如射擊標靶的建築物裡多待一分鐘,麗塔其實也很討厭這間房間。
        日本的工程師曾經對自己說明這片混入碳纖維的玻璃擁有等同於裝甲車的硬度,因此安全上毫無問題之類的話。麗塔心想,既然對此種材料擁有這麼大的自信的話,應該要拿到前線使用吧?
        不過,可以不用與他人碰面這點讓她覺得相當不錯,只要可以不用碰見明天將要捨棄的同伴的話……
        「叩」,一聲細微的敲門聲打斷麗塔的思考。
        在起居室的入口處是一扇內封有液晶的玻璃門,而它現在是不透明的狀態。
        麗塔用非常不快的語氣開口:「我之前應該說過,出擊前三十小時我會非常焦躁,所以不准接近我。」
        「……」
        卻從門外傳來一股奇妙的感覺。該說是被肉食動物逼到絕境的小動物呢?還是在夜路上被殺人魔追趕的少女……糟糕,是夏絲塔。
        麗塔立刻按下開關,在變成透明的玻璃門另一側出現一名嬌小的美國原住民女性身影,她是機動護甲的整備主任夏絲塔。萊露中尉,雖然她的階級比較高,但是身為戰場上女王的麗塔並不需要採取符合階級的謙卑態度,不過麗塔不討厭這名年紀比自己大、軍階也比自己要高,講話時的語氣卻依然客氣過頭的中尉。
        突然傳來「叩」的一聲。
        額頭撞上玻璃門的夏絲塔馬上屈膝蹲下。
        由於房門突然變成透明色,因此她誤以為房門已經打開,就一頭撞了上去。
        夏絲塔用握有奇怪物體的手抵著額頭,就像是瀕死的蟬般不斷顫抖,正因為她的腦袋裡裝的東西優於常人,所以更令麗塔感到傻眼。
        不過話說起來,或許這才是所謂的天才,就算是被稱作單兵戰鬥天才的麗塔,其實跟別人並沒有太大差異,集中力才是真正差異的地方。就如同麗塔無論何時都在想著戰鬥的事情一股,現在夏絲塔應該都把心思放在手上握著的怪東西上吧?
        麗塔將門半開,夏絲塔便扶正因為撞到房門而歪掉的眼鏡並且站起身。
        「不好意思,我有一個無論如何都想讓你看看的東西……真的非常對不起。」
        她一面這麼說著,一面向麗塔彎腰致歉,因此額頭又再度撞到玻璃門角。
        叩。
        「啊……痛、痛、痛……唔……」
        夏絲塔又蹲下身子。
        「該怎麼說呢……如果是中尉的話,無論什麼時候過來都沒關係,畢竟每次都必須麻煩你檢視我的機動護甲。」
        夏絲塔突然跳起身,並且淚眼汪汪地看著麗塔。
        「啊!你又叫我中尉!不要那樣叫我啦!叫我夏絲塔就好!」
        「可是,中尉……」
        「叫我夏絲塔!真是的!就像平常跟別人說話那個樣子嘛!」
        「我、我知道了,夏絲塔。」
        「這樣才對。」
        她立刻破涕為笑。
       「那麼:……你想讓我看什麼呢?」
        「對了,請你看一下這個!我找到很棒的東西喔!」
        夏絲塔張開手,只見她小小的手掌上拿著一個「奇怪」的物體,麗塔則是左右打量著這個東西。這是個用鮮紅色的顏料著色、形狀十分複雜的物體,尺寸比九毫米手槍子彈還要大上一號,子彈雖然會隨著用途不同而在彈頭塗上各種顏色,卻不會在彈殼上著色。
        麗塔用手指拿起這個不明物體。
        這個不明物體原來是一個人的形狀。
        「你看,做得很精巧吧!因為之前基地的人告訴我有這個,所以我就立刻跑去館山一趟喔!我把手上的錢都轉光囉!」
        「轉?」
        「就是把硬幣投進機器,然後旋轉上面的扭盤,只要喀恰喀恰地轉一轉,裝有人偶的轉蛋就會碰地一聲掉出來喔!」
        「這是小孩子的玩具嗎?」
        「才不是呢!這是不折不扣的大人們的收藏品喔!如果是稀有物的話,甚至會出現一隻賣到一百美元以上的情況呢!」
        「這種東西值一百美元?」
        「是的!」
        夏絲塔用力地點頭表示同意。
        麗塔將這個小東西舉到室內的白色光源底下檢視,仔細一看,這個人偶是一個穿著機動護甲的士兵,而且從全身塗成鮮艷的紅色、手上還拿著一隻戰斧的特徵來看,這就像是麗塔穿著機動護甲的樣子。
        「這個人偶的造型做得還真不錯,像這個平衡板做得跟真的沒兩樣,機動護甲應該是軍事機密吧?」
        「專門的模型師似乎光靠模糊的剪影就能做出接近真品的東西喔!日本製造的原型特別高級,在拍賣會上的價碼都很高呢!」
      「世界上還真多浪費才能的傢伙。」
        麗塔把手上的人偶翻轉一圈。
        腳底的地方刻有MADE  IN  CHINA幾個小字。
        「中國現在居然還有製造這種玩具的興致,之前還聽說機動護甲的控制品片生產量嚴重不足……」
        「勞動人口差很多喔!之前不是有個被迫下台的參議員說,就算中國死掉跟我國人口一樣多的人,也還剩下十億人口的話嗎?事實上,中國在南方戰線好像已經死掉好幾百萬人,卻還是靠人海戰術維持住戰線的樣子喔!」
        「聽起來真不像是在同個地球上發生的事。」
        「就算是我們的國家,戰爭期間也還是有人在拍些笨笨的電影吧?」
        麗塔也深有同戚。=
        聯合防疫軍為了守護這個不斷創造荒謬事物的世界而存在,能在這種毫無實際意義的事情上傾注心血其實是件很美好的事情。麗塔並不厭惡人類這種生物的此種態度,特別是對除了擊倒擬態以外便沒有其它才能的麗塔而言。
        「我這邊還有很多喔!」
        夏絲塔從工作服的口袋裡拿出數個玩偶。
       「這個像是棲息在亞馬遜深處的怪物青蛙是什麼?」
        「那是擬態。」
        「不是光靠模糊剪影就能做出很像真品的東西嗎?」
         「在電影裡出現的擬態就是長成這個樣子,雖然說是真品,不過其實指的是電影裡的模樣,這些人偶連皺折都分毫不漏地依照電影全數忠實重現喔!」
        「那麼,這個是……」
        「這個就是麗塔。」
        這個麗塔‧布拉塔斯基的人偶身材既高挑還擁有傲人的胸部,而且還加上金色卷髮,想要從麗塔本人身上找出相似處還比較難。話說回來,之前藉著研究角色的名義,麗塔曾經與擔綱扮演自己的女演員做過一次面談,雖然別人說自己根本不像是個機動護甲兵時,自己心裡其實也抱持著同樣想法,但是這位被挑選為電影主角的嫵媚女性怎麼看都不像在前線戰鬥的士兵。
        麗塔拿起自己的人偶跟擬態的玩偶互相比較。
        若是這樣的話,擬態的玩偶或許還比較傳神。
       「這個可以給我嗎?」
       麗塔拿起那個似乎是戰場上的母狗,卻完全不像的人偶。
      「咦?」
      「我覺得帶著一隻這種東西好像也不錯。」
       此時,夏絲塔的表情顯得極為有趣。
       那道表情該說像是在床上幸福地睡覺,卻被飼主一腳踢落的小貓呢?還是說自己期待好久的巧克力堅果太妃糖剩下最後一個,卻被自己最喜歡的外婆拿走,因而拚命忍住不哭的五歲小孩的表情呢?如果被人知道這就是在麻省理工學院(MIT)第一名畢業的人,來年的入學人數應該會大幅減少吧?
        說到這邊……不對,麗塔又重新認真思考。
       對於能夠進入此種等級大學的特殊人種而言,這種類型的女生或許反而擁有等同於油氣彈的極大殺傷力也說不定。

        「我是開玩笑的,我不是要故意捉弄你的。」
        「對不起,因為這個是特別受歡迎的珍貴角色……我一直轉到最後也只有轉到一個而已。」
        「我不會從砸下身上所有錢的人手上搶走這個東西,你別在意。」
        「真的非常抱歉……這一個給你作為補償,這也是很稀有的角色喔!」
        「這是什麼?」
        「電影中登場的麗塔專屬整備兵,這一個角色也就是我。」
        夏絲塔露出靦腆的笑容。
       這個模型就像是繪畫中經常出現的典型女性整備兵,擁有一副看起來非常認真而且在校成績非常優秀的嚴肅表情,臉上還長滿雀斑。如果把連每一顆螺絲或螺帽都不會搞錯的未婚完美主義者實體化的話,大概就會長成這個樣子,雖然天才工程師的本尊其實是個頭常常撞到櫃子的人。
        夏絲塔略略俯著身子,並且抬起臉頰窺視麗塔的表情。
       「……這個不好嗎?」
       「根本就不像。」
        「麗塔的也不像吧!」
        兩個人隨即相視而笑。
       「也好,我就當做護身符囉。」
        在這之後,當麗塔聽著夏絲塔毫無休息地講解每個人偶的時候,又有另外一個客人登門拜訪。
        他是在電影裡沒有登場的人物,他的地位比較偏向於製作電影的一方,這名人物是在粗脖子上掛著一架傳統底片式照相機的萊爾夫?梅鐸。
        「早安,兩位小姐。」
        對於這名不速之客,麗塔吊起半邊鐵銹色的眉毛並且露出抗議的表情。
        夏絲塔看到鐵面女王翻臉的表情,對底細不明的壯漠記者也不禁感到有些恐懼,因此頓時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最後選擇躲到麗塔的身後。
        「你是怎麼進到這裡的?」
       「因為我的頭銜已經變成你個人專屬的團隊成員之一,所以沒人攔住我。」
        「我明白你的目的了,你確實是專屬團隊的成員,所以你可以回去了。」
       麗塔並不喜歡這個不會直接上戰場的男人,但是換句話說,他與夏絲塔不會在戰場上死去,麗塔才不必擔心下一回的戰場上對他們的死見死不救,而能夠安心地與他們交談。因為太過恐懼而無法與可謂手足兄弟的隊員談話,卻能夠與隨便闖進房間的男人放心交談,這件事情更為加深麗塔的焦慮與不悅。
         「我特地到這裡來,不用擺出一副冷淡的態度吧?我得到一件有趣的消息,所以才想要通知你的喔!」
       「那很好,你就寄去紐約時報請他們用整頁版面幫你刊載吧。」
       「有趣的事情現在才正要開始喔!」
       「你的有趣從來都沒有實現過。」
        「JP部隊現在正在進行P T訓練,似乎受到昨晚的混亂拖累而被處罰……」
        「滾回去,我在出擊前心情會非常不好。」
        「喂,你不想看看J P部隊的P T訓練嗎?據說他們的所有訓練都是武士式的訓練喔!他們一定會請女武神大人務必做為參考,並且希望您能給予他們批評指教。」
        「你的良心看來不太足夠,出生的時候忘在媽媽的肚子裡了嗎?」
        「沒想到你竟然會說出這麼辛辣的話。」
        梅鐸裝模作樣地做出驚訝的樣子。
        「同樣的話我不想講兩次。」
        「不過,你倒是常常會說一些令人難以理解的話。」
        「彼此彼此。」
        「算了,沒良心頂多就只是下地獄而已,我在印度尼西亞拍下一個逃離擬態群的小孩子邊哭邊跑模樣的時候,就已經被別人罵過了。」
        「你還是別下地獄吧,萬一你在地獄一層記者的長才,連撒旦的獨家照片都可以偷拍的話,你八成會被弛從後門送上天國吧?」
        「不知道你是揶揄還是鼓勵我喔?」
        女武神的臉上浮現出一道笑容,那是在戰場上最苦痛的時候所露出的、隱藏在頭盔下不為人知的笑容。
        夏絲塔不禁全身僵硬,梅鐸則是不自覺地後退幾步。
        麗塔開口說道:「地獄是我要去的地方。在到達那個世界之前,我不想再看到你的臉。」
  世界並不美麗,但也因此美麗無比。
  — The world is not beautiful,Therefore,it is. —

能天使(四級)

輕小說吾愛

Rank: 7Rank: 7Rank: 7

狀態︰ 離線
17
發表於 2010-6-20 17:08:33 |只看該作者
9

        結果,麗塔還是決定觀看J P部隊的P T訓練,夏絲塔沒有跟著過來,身旁只有討人厭的記者而已,至於特殊部隊的隊友們則和麗塔保持一定距離。

        麗塔在此時遇上那對帶有挑戰意味的眼神。

        那個男人以似乎涵括世上所有詛咒的雙瞳瞪著麗塔,雖然麗塔已經習慣暴露於帶有敬畏與憧憬或是有如看見恐怖東西的視線之下,但是被不認識的人以有如弒親之仇一般的眼神盯著的經驗仍然相當稀少。如果人可以從眼睛射出光線的話,麗塔大概不用三秒就會與聖誕節時的火雞一般面臨被烤熟的命運。

        麗塔‧布拉塔斯基開始對這個東洋男人產生興趣。

        於是,她邁開腳步。

        走近他的身旁。

        麗塔迅捷地以適合機動護甲進行戰鬥的步法前進,並且自然而然地以不發出腳步聲的方式移動。為了百分之百發揮機動護甲的性能,必須擁有即使在鋪滿雞蛋的地面上走路也不會造成任何裂痕的完美體重移動技巧。

        這名男人緊緊盯著麗塔。

        麗塔在男人前方以直角角度一轉,並且面對少佐的帳篷。

        符合標準形式的敬禮。

        少佐對麗塔投以狐疑的視線,雖然麗塔的階級只是准尉,但是她所隸屬的部隊卻是聯合防疫軍U S,當中實際的權力關係其實十分微妙。

        麗塔記得這個男人,他就是在毫無意義的歡迎會上,一開始便找麗塔要求握手的少將身旁所跟著的少佐。雖然沒有上過前線的經驗就能一路陞官的人十分常見,不過他似乎是個喜歡精神主義(注16)以及處風頭的人。

        麗塔悶不吭聲地站在原地。

        少佐便開口問道:「……有什麼事嗎?」
        「屬下可以參加嗎?」
        「你明天還要參與作戰。」
        「他們也是一樣。屬下所隸屬的部隊並沒有經歷過此種P T訓練,屬下認為屬下的參加有助於明天共同作戰的合作成功。」
        少佐沉吟片刻,一瞬間他似乎偷偷瞄向麗塔,卻感到一股無形的氣魄,便立刻將臉別開。
        而遠處圍觀的US特殊部隊的傢伙正在吹著口哨起哄。

        「為了作戰成功,請務必准許屬下參加。」
        「嗯……好吧。」
        「感謝長官理解與寬容。」
        麗塔開始在那名帶著詛咒視線並且瞪著自己的男人身旁開始前體支撐,透過緊繃的空氣,他那身為一介士兵尚嫌不足的身體所散發的熱氣傳到麗塔鼻中。

        士兵依然保持不動的姿勢。
        麗塔也聞風不動。
        太陽在高空上散發熱氣,不停灼燒兩人的肌膚,麗塔用身旁的男人才聽得到的細微音量悄聲對他說話:「我的臉上沾到東西了嗎?」
        「不……沒有……」
        除了聲調多少有些奇怪以外,這名男人的高速英語十分清晰易辨,住在北非舊法國領地裡的居民講話方式才真的非常糟糕。
        為了消弭多國籍軍團在溝通上可能出現的問題,將英文的單字數量刪減並且極力減少文法上的例外,便形成此種高速英語。創造這個語言時,雖然學者特地將男人在講話時必定加在字彙前面的骯髒定冠詞從指定字彙裡刪除,但是這群粗魯男人還是成天把F U C KIN G掛在嘴邊。

        「你從剛剛開始就一直盯著我吧?」
        「那個……的確沒錯……」
        「有什麼事情嗎?」
        「現在這個姿勢沒辦法講那種事情。」
        「那麼,我就等訓練結束之後再問你。」
        「啟二!你這個笨蛋!身體打直!」

        從旁邊傳來小隊長的怒罵聲,麗塔。布拉塔斯基的表情就好像這輩子第一次跟旁邊的士兵說話一樣,仍然持續做著前體支撐。
        前體支撐實際上相當辛苦。從髮際滴落的汗粒沿著太陽穴直至臉頰,然後流過喉嚨,最後滴進胸口裡面。此種訓練必須忍耐身上傳來的癢意,令人想起穿著機動護甲時的感覺,看來武士魂也相當不簡單。
        痛苦的時候就放開自己的思考!!麗塔的思考從遭到虐待而頻頻抗議的腕部肌肉中解放,然後開始感覺週遭空間的變化。
        隸屬於參謀本部的少佐正因為預料之外的不速之客而不知所措。
        對於沒有體驗過真正的戰場的少佐而言,這個海風吹拂的教練場或許就是他的戰場,沒有聞過戰場上混著血、塵埃及金屬燃燒氣味的人並無法理解戰場上所發生的戰爭。在世界上唯一能夠將連平凡的出擊前一天都當作戰場看待的,只有被捲入時間循環的麗塔‧布拉塔斯基一人而已。
        在這段時間內,麗塔也曾經夢見自己遇到同伴,甚至連暗號都清楚地浮現於夢中,而這個暗號必須是只有麗塔才知道,而且是麗塔與同伴之間共有的語句。

        出現被捲入時間循環的人,也就代表有麗塔以外的人在偶然的情況下打倒擬態主機,就像麗塔拋下其它人一個人踏進時間之輪一樣,那個人也必然會拋下麗塔並且受到孤獨戚的煎熬吧?
        雖然無法跟那個人擁有共同的時間,但是自己至少還能夠給予一些意見,互相分享彼此的孤獨,還能夠告訴他自己重複兩百一十一回戰鬥所拚死研究的逃離時間循環的方法。
         那個人必然也會跟麗塔一樣一面抱著困惑一面持續戰鬥,並且逐漸成為優秀的戰士。

        不過……
        麗塔內心深處的某個冷靜角落告訴她,能夠對自己說出這句話的人絕對不可能出現。
        擬態的速子通訊是經由進化而至的究極技術,籍由這項技術,它們擁有成為這片宇宙霸者的權利。麗塔在佛羅里達收復戰時捲入循環,對人類面百確實可說是不可多得的幸運,如果沒有發生這個偶然的話,人類或許早已被擬態滅亡。
        隨著每一回的作戰,隨著每一次被視為英雄的舉動,麗塔的孤獨戚也跟著與日俱增,雖然成功逃離循環,但是現在的日子與不斷重複同一天並無兩樣。人類一定會勝利!麗塔。
        布拉塔斯基的內心僅僅抱持著這個希望r然後一面期待將敵人全數抹殺之後這份矛盾的孤獨感就會消失,一面持續不斷屠殺敵人。
        戰場非常不錯,因為在戰場上並不需要思考任何事情,無論悲傷、大聲談笑的場景還是那個令自己悲傷不堪的回憶,只要鑽進紅色的機動護甲就能夠全部忘記,因為麗塔的歸依就是佈滿硝煙的戰場……

        過了一個小時之後,PT訓練便宣告結束。
        措手不及的少佐慌張地走回宿舍。
        當麗塔站起身的同時,身旁的男人也站起身子。
        在勇猛的機動護甲兵之中,這個男人長得並不算高挺,卻有種不符合實際年齡而且習慣戰場氣氛的樣子,由於他身上的衣服近似新品,因此產生一股微妙的不協調戚,而臉上掛著的東洋人特有微笑也令人更加難以推測這個男人的年齡。
        他的左手手背上有一個以雜亂字體寫成一百五十九的阿拉伯數字,麗塔雖然不清楚這個數字代表的涵義,不過這還真是個特殊癖好,拜這特徵所賜,或許他會在麗塔的記憶裡停留一段時間。雖然在機動護甲成為標準裝備之前,聽說上戰場的戰士們會把寫有血型的膠帶貼在腳底,但是沒聽說過士兵會用油性簽字筆在自己的手背上寫字。

        「你好像有話要說,有什麼事?」
        「啊……嗯。」
        「希望你能速戰速決。雖然我不是個沒耐性的人,但是我在出擊前一天有很多事情要做。」
          「關於你的問題……」
        這名男人開口說道,如果稍微形容一下的話,他的語氣就像用平板的聲音念出三流劇本台詞的新人演員一樣。

    「日本餐廳的綠茶的確免費。」

        身為鐵面女王以及奔馳於戰場上的母狗,但是實際上只有十九歲的麗塔竟然不自覺地流下眼淚。
  世界並不美麗,但也因此美麗無比。
  — The world is not beautiful,Therefore,it is. —

能天使(四級)

輕小說吾愛

Rank: 7Rank: 7Rank: 7

狀態︰ 離線
18
發表於 2010-6-20 17:08:56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KIRIYA Keiji-劊子手啟二

1
       「混帳傢伙!作戰開始啦!記得注意顧好自己的卵蛋!」
         第一百五十九回的戰鬥開始了。
        我桐谷啟二一如往常拖著纜線向前飛奔,並且把機動護甲的都卜勒音波開到最大。
        是那個傢伙。
        射擊。
        趴下。
        長矛彈從頭上飛過。
       「是誰啊!沖太前面啦!想死是不是啊!」
        小隊長說出跟之前一模一樣的話。
        突然發出一道驚人的巨響,子彈開始交織飛舞,我立刻把黏在頭盔上的沙子拍掉。
        我瞄向費列渥一眼。
        他點頭表示瞭解。
        戰鬥將會在「今天」進入尾聲,如果今天選擇見死不救的話,與那原跟費列渥就再也無法起死回生,機會只有一次,這是場無法重來的戰役。這與對死亡的恐懼有所不同,一沒對於無法預料的未來所產生的恐懼戚一直揪著我的心臟,我現在真想拋下戰斧跟機槍,馬上鑽到床底下躲起來。

        不過……
        此種感覺相當正常。
        我在自己的臉上掛上不屈服的微笑。
        這個世界並不會重新再來一次,所有人都與相同的恐懼對抗,並且把自己唯一的性命暴露在敵人面前。

        依照麗塔‧布拉塔斯基的說法,我實際上似乎並沒有經歷過時間循環,雖然我的確經歷過一百五十八回戰場,但是對於現在的我而言,「那個我」其實並不存在。不論痛苦、歡笑、悲傷還是撒在護甲裡的小便,對於已經不存在的「那個我」是確實發生過的事情,但對於現在的我卻不過是記憶的碎片而已。
        雖然麗塔說人的「經驗」與「實際經驗的記憶」其實可以劃上等號,但是這些話太過哲學,讓我有點聽不太懂,搞不好連說明的麗塔自己或許都不甚瞭解。
        我在小時候讀過的漫畫書中,曾經有主角在得到時光機之後,想要進行時光旅行藉以改變過去往事的情節。雖然當時我覺得真的能夠改變過去的話,意圖改變過去而從未來回溯時空的主角也應該會消失不見,但是書裡面卻只是輕描淡寫地帶過劇情而已。
        我的情形就像從旁窺視擬態的夢境一樣,我在受到麗塔幫助的第一回戰場上偶然打倒稱為主機的擬態,雖然從第二回開始到第一百五十八回為止打倒擬態主機的人都是麗塔,但是由於我跟擬態之間已經架起由電流串連而成的網絡,因此被捲進循環的人不是她而是我。
        擬態為了讓未來的情勢變得對自己有利,因此擁有能夠讓事情從頭進行的能力。第二回的戰場上,掠過與那原的那枚長矛彈其實一開始就是以我為目標,而從基地逃脫的那回所碰到的擬態也並非偶然。我一直都被擬態們追殺,如果沒有麗塔的話,我早就已經輕易地成為敵人的槍下亡魂了吧?
        戰鬥還在進行中,今日的戰場也依然充滿混亂。
        在自己還沒被長矛彈打爛之前,我滑進分隊所藏身的彈坑,而這些缽狀彈坑距離作戰開始位置一百公尺遠,並且是昨天晚上以G P S導彈所轟炸而成的坑洞。
        一顆長矛彈命中腳邊,瞬間沙土飛散。
        「當初在沖繩的時候也是這個樣子。」
         費列渥把背貼在泥土構成的防護牆上並且如此說道o.「那場仗還真是慘烈啊!」
        與那原打完手上的子彈又躲回來後如此答道。
        「那時候也是被團團包圍,結果打到機關炮沒子彈了,結局就是搞得灰頭土臉。」
        「真是個烏鴉嘴。」
        「但是……」
        費列渥採出身子進行掩護射擊,然後又躲回來。
        「我的破腦袋現在正在想,或許我們真能打贏這場狗屎混蛋的爛仗,雖然這只是我個人的第六感而已。」
        「軍曹居然會說出這麼樂觀的話,看來今晚八成要從天上下槍雨囉!」
        與那原也發射幾發子彈之後躲回來。
        「與那原,你好好看住旁邊那個新人啊!看他那個樣子,如果放著他不管的話,他八成會跑到敵人面前大跳吉魯巴舞(注17)吧!」
        「我才不會跳什麼吉魯巴舞。」
        「廢話。」
        「我也來用用看那把怪得嚇人的大斧頭吧!」
        「別鬧了,你一定會把骨頭甩斷吧?」
        「這是差別待遇喔!差別待遇!噗~噗~」
        「在兩點鐘方向發現敵人!」
        「擬態一行人大駕光臨啦!」
        「去他媽的!是哪個傢伙在戰場的正中心傳這麼大的檔案過來!」
        「香煙香煙香煙香煙……好想抽煙喔……」
        「吵死了!快發射!打呀!打呀!」

        小隊的隊員們紛紛從掩護中探出頭,用手上的槍瞄準眼前整群的敵人,貫穿空氣的子彈卻無法阻止擬態的前進,而我則是握緊手上的戰斧。
        突然有數顆炸彈自天而降!!精密制導的雷射導彈打碎地表的巖盤,並且於潛進地底之後爆炸,下陷的地盤將擬態群盡數吞噬入地中。
        在一陣塵土飛揚之中,出現了一道深紅色機動護甲的形影。
        砍劈、再砍劈、轉過身砍劈,會動的東西瞬間被全數消滅。
        一股雜音則從耳機傳來。

        「讓你久等了。」
         一名拿著巨大戰斧的機動護甲兵出現在每個人都身著土灰色機動護甲的小隊正中央,她那紅銅色的裝甲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我輕輕地舉起手。
       「不會,我才剛到。」
        「呃……喂……為什麼戰場上的母狗會……?」
        與那原早就忘記應該躲在掩體後面的事情,只是呆滯地看著那具深紅色的機動護甲,雖然我想反駁與那原在本人面前說人家母狗的舉動,但是考慮現在的狀況之後,我還是決定置之不理,不過看不到與那原隱藏在頭盔下面的表情確實有些還憾。
       麗塔開口對費列渥說道:「我要跟你們小隊的長官講話,幫我聯絡他。」
        費列渥則打開跟小隊長的通訊線路。
        「連上線了。」
        「我的名字叫做麗塔‧布拉塔斯基,我有事想要詢問三零一師團裝甲步兵第十二連隊第三大隊第十七中隊第三小隊隊長。長話短說,我要借走桐谷啟二這個人,可以嗎?」
        她並沒有表明自己的階級,在這個如果長官說是卡其色的話,連玻璃都會是卡其色的階級社會中,只有女武神麗塔一人得以跳脫這個制約。在最初的狗屎混蛋戰場上抱著瀕死的我的人,也不是隸屬於聯合防疫軍U S特種部隊的布拉塔斯基準尉,就只是「麗塔?布拉塔斯基」這個人而已。
       小隊長回答麗塔的聲音不斷顫抖。
       「桐谷……?如果要執行作戰任務的話,你應該需要更有經驗的士兵……」
        「這是麗塔‧布拉塔斯基的要求,你的答案是YES還是NO?」
       「Y、YES!」
      「感謝你的協助。事情就是這樣,軍曹同意嗎?」
        明白狀況的費列渥則是以聳肩代表響應。
        「抱歉,軍曹。」
        「別在我們隊伍附近跳吉魯巴喔。」
        「吉魯巴是暗號嗎?」
        「那是語言上一種含蓄的修飾。」
        「喂……啟二,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抱歉,學長,我回來之後會再跟你說明的。」
        「我們要直接從十二點鐘方向衝進去。」
        「嗯。」
        「敔二!如果路上看到商店的話,順便幫我買包煙回來喔!」
        二條的玩笑話讓麗塔噗哧一笑。
        「我很喜歡你的隊伍,準備好了嗎?」
        「麻煩你手下留情囉。」
        「說這種話的對象不是我,去跟敵人講吧!」
        「……這是開玩笑的話嗎?」
        麗塔似乎點頭表示同意。
        擬態紛紛從陷落的地面爬起,兩個機動護甲兵立刻闖入敵陣,瞬間視野便被擬態層層包圍。
        我們奔跑、躲避、然後攻擊。
        更換彈匣。
        然後繼續狂奔,並且喘一口氣。

        友軍找出敵人所潛伏的位置,然後進行精確轟炸。隨著導彈爆炸,一陣煙霧騰裊,隨後便從其中噴出黑色的塵土,接著從中炸出擬態的身體,兩人立刻闖進爆炸處中心處開始進行掃蕩、不斷掃蕩、將敵人徹徹底底掃蕩殆盡。
        就算是每天不斷重複的事情,戰場與平素的日常生活比起來還是有天差地遠的差異。砍下去的戰斧只要有一度的誤差,就會改變敵人的生死:存活下來的敵人下一秒鐘就會對我方的士兵露出獠牙,使我方的士兵死去,戰線就會隨之崩潰,因而造成更多士兵死亡!!戰場就是被此種令人無法想像的微小誤差所深深影響。
        無數的擬態向我們逼近,都卜勒雷達上充滿白點。
        它們的重量比完全武裝的機動護甲兵還要笨重,如果想要在它們皮膚緊覆的骨骼上開孔的話,就必須使用五十毫米以上的穿甲彈:如果要打倒一隻擬態的話,一般認為至少需要一個分隊的十名機動護甲兵。唯有以躲在掩體後方擺出扇形陣式、拚命掃射直到彈藥用盡的戰鬥方式,人類才能夠得到跟擬態相抗衡的戰力。

        但是,麗塔‧布拉塔斯基卻不停下自己的動作。
        她以行雲流水的動作揮舞手上的戰斧!!擊飛擬態、踏出腳步、再度揮舞、擊飛、踏步、揮舞、擊飛。
        那是至今為止從未曾感受過的感覺。

        致命的敵火在空中交織,雖然自己目前正身處於伸手可及敵人的危險地方,但是我卻被一股柔軟的安心戚包圍。
        因為身旁有一位能夠守護自己背後的夥伴,就因為這些差異,恐懼便不足為懼,本來將我緊緊掐住的恐懼卻被麗塔溫暖的身體蒸發,並且化為對人無害的水。我雖然與死亡相鄰,但是背後卻緊緊偎著能夠寄予完全信賴的女性。
        藉由模仿麗塔揮舞戰斧的姿態,我得以學會如何在戰場上存活,因此我對她的習慣可說是暸若指掌。

        不論是她踏出腳步時,首先踏出哪一隻腳。
        或者如何用武器瞄準眼前敵人。
        遭到包圍時,從哪個敵人開始收拾。
        以及在什麼時間點揮動武器,然後什麼時候開始移動。
        全都毫無闕漏地寫進桐谷啟二的操作系統之中。麗塔一面躲開危險,一面以最有效率的方式屠殺敵人,對她而言,所謂的掩護不過是將毫無效率的敵人打倒而已。我們雖然是接受不同訓練的士兵,但是在經歷無數戰場所鍛煉出來的戰技簡直如同雙胞胎般毫無二致。

        四隻擬態一齊發動攻擊。
        即使是麗塔也難以應付,她受到揮舞戰斧的慣性影響,身體向旁邊一晃。我以自己空著的手輕輕地推她一下、麗塔雖然瞬間有些驚愕,卻馬上暸解我這麼做的理由。
        麗塔‧布拉塔斯基果然是戰鬥的天才,還不到五分鐘時間,她就已經習慣我的掩護了。
        當她判斷我的四肢只要任何部分維持自由,並且可以推動她的身體躲過敵人攻擊的話,她便會毫不閃躲地直接衝向下一個敵人,就算敵人的上肢逼近到離自己的鼻子十公分之處,她也絲毫不以為意。
        我們是由有機方式連繫的兩個單位,我們一面將對方的護甲置於視野角落,一面以驚天動地之勢屠殺敵人。我們不需要言語、也不需要肢體語言,我們攻擊敵人的一舉一動以及踏出雙腳的每一步,都毫無保留地將自己的想法傳達給對方。
        如果敵人是因為不斷進化才持有回溯時間的能力的話,那麼人類能夠得到的技能可說是非常多樣!!人類之中有擅長整備機動護甲的人、有擅長於戰略跟後勤的人、有擅長於後方支持的人以及純粹擅長於戰鬥技術的人。人類會藉由環境跟經驗將自己變化為各式各樣的角色,而藉由這種特性,人類才得以阻止於事前得知危險藉以存活的敵人。
        也因此……

        戰鬥能力優秀的人類,便會成為戰場的支配者。
        依循麗塔的習慣,兩名機動護甲兵以和緩的曲線一面畫出順時鐘的螺旋,一面進攻。
        經歷一百五十八回化為悲慘亡骸的死境後,我已經達到地球上的生物窮盡一生也無法到達的境界,而女武神麗塔則是位於比我還要更高的位置。凡我等二人通過的地方,無論是敵人還是友軍,都會留下由無數抽搐痙攣屍骸堆成的山丘。
       戰鬥開始四十二分。
        我發現了「那傢伙」!!那是讓我陷入時間循環之中的元兇,也是我跟麗塔兩人的唯一連繫!!擬態主機,就是因為這個傢伙才讓我不停在吐血、內臟散落一地以及不知何時才會終止的戰場上生死徘徊:就是因為這個傢伙,我才得以跟麗塔。布拉塔斯基相遇。

        「最後收尾了,啟二,必須由你親自殺掉主機。」
        「嗯,我知道。」
        「你應該還記得做法吧?首先由你破壞掉主機的天線,然後我把其餘備份用的擬態找出來並且打倒,等到最後才能殺掉主機。」
        「這樣就結束了嗎?」
        「笨蛋,才正要開始無法重來的真正戰鬥,在將擬態一隻不留地完全殲滅之前,戰鬥永遠不會結束。」
        「也、也對,說得也是。」
        防疫作戰等同於殲滅戰。雖然在現代戰爭中只要兵力損失三成就會視同全滅,對擬態的戰爭卻必須連最後一隻敵人都盡數驅逐殆盡,就算將擬態主機打倒,戰鬥依然還會繼續,我們能夠做的只不過是將部隊從敵人創造的循環中拯救出來而已。至於將戰鬥導向勝利,則依然需要其它努力,然後不論是我戰死還是麗塔戰死、與那原或費列渥或是小隊中其它夥伴、甚至是第四中隊那些令人討厭的傢伙,就算有人戰死,時間都不會再度逆轉,嶄新的一天終將到來。
        根據麗塔所述,將擬態主機打倒的方法就像開罐頭一樣。如果要打開罐頭,只要使用開罐器即可,但是問題在於能夠撬開擬態主機的開罐器,至今除了麗塔的雙手之外別無他物。
        恭喜地球的統治者們,人類又再度得到一把名為桐谷啟二的開罐器,現在只要購買麗塔開罐器的話,居然還可以買一送二喔!如果像這樣子搬上電視購物頻道的話,必定也會算我一份。
        我們絕對不分開販賣,麗塔與我都是黑心商人,不管是誰有任何意見,我們兩人都不會再分開,我根本無法想像一起度過相同時間的兩人分開的情景。在狗屎混帳的戰爭結束之前,我跟麗塔兩人將會肩並著肩持續共同殺敵。
        天線已經破壞完畢。
        「結束了!」
        「備分已經破壞了!」
        「我要上了!」
        我舉起戰斧,並且奮力往下一揮……






         於是,我在床上醒來。
        於是,我拚命地用手槌牆洩憤。
        於是,我用油性簽字筆在左手上寫下一百六十。
  世界並不美麗,但也因此美麗無比。
  — The world is not beautiful,Therefore,it is. —

能天使(四級)

輕小說吾愛

Rank: 7Rank: 7Rank: 7

狀態︰ 離線
19
發表於 2010-6-20 17:09:15 |只看該作者
2

        說出明知會弄哭對方的話,其實還滿令人難為情的。
        如果還被一大群自己人圍起來的話,難為情的程度便會益發抬升,如果連與那原仁都在場的話,就可以說是最糟的狀況,明知如此,上一回我居然故意講出裝帥的話。雖然我想要從現在開始重新思考說的方法,不過如果要以一句話向麗塔點出我正在經歷時間循環的事情,其實還找不到別的關鍵詞……如果用普通的講法會不會比較好?混帳,完全想不出來。
        我這不是很靈光的腦袋對於可以脫離的循環卻無法成功一事抱持無數的問號,明明都已經遵照麗塔的指示全數照辦,不過桐谷啟二仍然抱持這些困惑並且身處於出擊的前一天。
         第一臨海教練場的天空在第一百六十回的今天如同往常一般晴空萬里、艷陽高照。上午十點,太陽強烈的日光毫不留情地朝著我們火力全開,在狗屎的P T訓練結束時,圍繞於腳邊的影子裡還留有尚未徹底蒸發殆盡的汗水污漬。
        還不認識我的麗塔‧布拉塔斯基站在我的眼前,她擁有鐵銹色的頭髮以及一身以士兵來說十分罕見的白皙肌膚,並且以茶黑色的瞳孔凝視我。
        「你好像有話要說,有什麼事?」
        時間到了,可是我還沒有想到新的說辭。
        與其讓事情變成這個樣子,還不如在P T訓練之前就先去找她才是上策。
        沒辦法。
        我只好面向麗塔,並且把之前講過的話重複一次,就是關於綠茶的那句話。
        即使如此,我還是覺得比第一次講得還好,看來自己做得還不錯……不,我只是想要這麼說服自己而已,不過……狗屎混帳。
        兩行淚水悄悄地從鐵面女王的臉頰滑落,並且從尖細的下巴滴了下來,淚滴在空中飛散,落在我伸出的手心之後又再度飛濺。由於運動結束的關係,雙手本來就已經十分熱燙,但是這滴淚還是令我感到猶如被二十毫米穿甲彈擊中一般熾熱,漸漸加速的心搏不斷增快,就如同第一次將自己的愛慕傳達給對方的國中學生一樣,就算是作戰即將開始之時,內心也不曾如此緊張。
        麗塔緊緊地抓住我的襯衫下擺,由於用力過度,她的指尖呈現缺血的白色。在戰場上,我對於麗塔的每一個動作都可以說是瞭如指掌:但在日常生活中,我就完全無從得悉,能夠輕易躲開擬態成千上萬次攻擊的操作系統卻在重要的時候完全使不上力。我保持呆站不動的姿勢,腦裡只能擔心「糟糕,她摸到汗水淋濕的部分了。」之類完全無關緊要的事情。
        在麗塔恢復平靜並且重新向我說話以前,前一個循環裡的桐谷啟二就只能一動也不動地僵硬於原地。

        如果這個場景能夠讓我重來十次左右的話,我也應該能夠如同習慣日常瑣事般習以為常,並且可以十分自然地將哭泣的麗塔擁入懷裡,然後溫柔地撫摸著她的頭安慰她,不過這同時也代表我必須將好不容易才能相逢的女性當做例行公事處理,比起此種做法,我個人覺得如同一具木偶般呆站原地的做法還比較好。
        與那原以有如看到動物園裡的熊突然跳起華爾茲的眼神看著我們,他完全沒有說出平日總是掛在嘴邊的輕薄話,而身為老兵的費列渥則是有禮貌地別開自己的眼神,但是他的眼角依然確實地捕捉我們兩人的身影,至於其餘隊員們的舉動也是大同小異。混帳,連我自己都覺得自己像是在跳華爾茲的熊。別一直看啊!不准討論!我要收錢喔!
        緊張的時候只要在手心寫上人並且吃進肚子裡面就不會緊張——不對!那是在很多觀眾面前讓自己不要緊張的方法。在軍校裡應該學過當神經緊繃到快要炸開的時候只要想一些快樂的事情就好……混帳!現在正在發生的事情就快樂得要死——這才應該是在戰場上非想起不可的事情。可是,為什麼這件事情這麼棘手呢?不論是誰都好,快點告訴我為什麼吧,就算是神仙佛祖也好,快點告訴我吧!
        我握住麗塔的手腕,她則是露出困惑的表情。

        「我的名字叫做啟二,桐谷啟二。」
        「我是麗塔……布拉塔斯基。」
        「總之,初次見面請多指教……吧?」
        「有什麼好笑的?」
        「嗯,我也不知道,大概是因為我太高興了吧?」
        「你真是個怪人。」

        雖然只有一點點而已,不過麗塔的表情還是漸漸和緩下來。
       「我們要由兩點鐘方向逃脫,準備好了嗎?」
        我與麗塔拋下那些傻掉的傢伙開始奔跑,我們隨著水泥地上累積的熱氣一同鑽出教練場的鐵網,奔進充滿潮水芬芳的涼爽海風中。我們持續跑了好一陣子,左手邊遙遠處是海岸線,看起來沒有防禦作用的鐵絲刺網另一側則是一望無際的鈷藍色大海,這是我們從敵人的侵略中死守下來的藍色大海。將天空與海分隔開來的海平在線,拖曳著白色軌跡的巡邏艇就像我們一樣四處奔馳。

        男人們粗獷的聲音逐漸遠去。
        我聽到海浪拍打的聲音、在水泥地上奔跑的軍靴聲、大得吵人的心跳聲以及麗塔。布拉塔斯基的喘息聲……
        就像當初突然開始奔跑一樣,我突然停下腳步。
        煞車不及的麗塔一頭撞上我的身體,或許是操作系統的運作瑕疵,我的腳往不合理的方向一偏,麗塔也試圖站穩腳步穩住自己的平衡。我們順勢緊緊抱住對方的身軀,我的雙手環抱麗塔的身體,而麗塔的雙手也抱住我的身體。

        真是個幾乎犯規的衝撞,我一身充滿彈性肌肉的肉體在此猶如反應式裝甲(注18)般擋住麗塔的慣性力道,此外我還聞到一股很香的味道,沒有穿著機動護甲的我目前可說是毫無防備地暴露在散佈於空中的化學物質裡。
        「啊……抱歉。」
        麗塔首先開口道歉。
        「我、我……我才應該抱歉,突然沒頭沒腦地停下腳步。」
        「不是,雖然很抱歉……」
        「沒關係。」

        「不是,你可以放開我的手嗎?」
        「對不起,」
        麗塔的手腕一直被我用力握緊,因此出現一道環狀的紅色掐痕。
        「真的很對不起……」
        我們一起計劃戰術並且在戰場上出生入死,對我來說,麗塔。布拉塔斯基猶如已經相識十年的好友一樣:但是對她新兵、桐谷啟二不過是個初次見面的外國人而已。到現在為止,麗塔眼中所看到的我只是個在時光之流外側的灰色剪影。
        只有我一個人感受到那股緊貼背脊時的安心感:只有我一個人記得兩人視線相對時那股猶如電流的心意交流;只有我自己一個人懷著那份近似憧憬的感情。
        我在入伍前曾經看過電視節目裡演出自己的戀人因為意外而喪失記憶的橋段,那部戲的主角曾經感受到的感覺,應該跟我現在感受的寂寥感完全相同吧?這就好像看著自己最喜歡的甜點被風吹逝,自己卻無能為力,因而感到悲從中來的心情。
        「那個……呃……」
        「你是為了解決剛剛的尷尬場面,所以才把我帶出來嗎?」
        「那個……可以算是這樣沒錯。」
        「那就好。話說回來,這個異常寬廣的地方是哪裡?」

        麗塔開始環視四周。
        我們位在一邊鋪滿鐵絲刺網,其餘的三邊則被普通的鐵網包圍而沒有其餘東西的空間中。覆蓋此處廣達一萬平方公里面積的水泥佈滿龜裂,隙縫間則有纖細的雜草採出頭。從海上吹拂的風比起第一臨海教練場還要激烈許多,巖岸的氣味也更為強烈。
        「……這裡是第三臨海教練場。」
        從教練場跑出來,結果又跑到另外一個教練場上,我的腦子到底蠢到什麼地步?看來是眼費列渥莊一起太久的緣故,居然連我都感染上訓練狂病毒的樣子。

        「這裡還真是荒涼。」
        「對不起。」
        「你並不需要道歉,我不討厭荒涼的地方。」
        「那還真是……很特殊的興趣。」
        「我怎麼可能會有這種興趣,只是因為我成長的環境其實也是個荒涼的地方,不過倒是沒有大海。」
        「原來如此。」
        「被海包圍的土地,天空會呈現清澈的漂亮顏色。」
        「你……喜歡天空嗎?」
        「與其說喜歡天空,不如說我喜歡天空的顏色。」
        「那麼,為什麼你的機動護甲會是紅色的呢?」
        兩人突然陷入一股沉默。
        「匹茲菲爾德的天空顏色比這裡還要更加淡薄,那種顏色就猶如洗去藍色顏料的水一樣,令人不禁認為地面上所有水分都跑到天上,才將天空的顏色稀釋了呢……」
        我緊緊盯著麗塔。
        麗塔則以茶黑色的眼睛回視。
        「抱歉,忘記剛剛講的話吧。」
        「為什麼?」
        「剛剛的話並不像麗塔。布拉塔斯基會說的話。」
        「並沒有這種感覺。」
        「就是有這種感覺。」
        「才沒有這種感覺,剛剛那些話不管聽幾次都很不錯喔。」
        麗塔不禁張大眼睛,在她安穩的表情之中一瞬間閃過戰場上的母狗所獨有的眼神。
        「你說什麼?」
       「剛剛那些話不管聽幾次都很不錯。」

        不知為何,她突然露出放心的表情,然後用抬至額頭高度的手指玩弄自己鐵銹色的頭髮,從指縫間流露出來的眼神浮現出至今為止未曾見過的複雜光彩,她的表情看起來就像鬆開內心緊繃的絲線,也像是說謊的少女在母親面前自白的表情。

        「怎麼了……嗎?」
        「沒什麼。」
        「我、我沒有嘲笑你的意思。雖然我一直想要說出這句話,不過……我沒有抓准說出口的時機……」
         「我們曾經在以前的循環裡進行過相似的對話吧?然後,只有你一個人擁有那段記憶。」
        「是的……對不起。」
         「我並不會因為這件事情生氣,所以你不需要道歉。」
        「那麼,又是怎麼回事呢?」
        「告訴我你接下來的打算。」
        「因為很多因素,總之事情非常複雜,我自己也有很多地方還搞不清楚,而且我還要向你重新問清楚關於脫出循環的方法。」
        「我問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你在開玩笑嗎?」
        「我非常認真。」
        「你真的想要知道我接下來打算做什麼事情嗎?」
        「我可是第一次向別人問起將來的打算,這比自己被捲入循環還有有趣。」
        「一點都不有趣。」
        「麗塔 . 布拉塔斯基說有趣就是有趣。至今為止,我都是一個人拚命奮鬥,所以從今以後的苦差事都理所當然地輪到你身上。」
        「真是敗給你了。」
        「啟二,你不要裝蒜。」
        「雖然時間還有點早,不過我們的目的地是餐廳,你應該想吃點日本的食物吧?」

        我們兩人便一同走向已經重複吃過一百五十九次飯的第二餐廳。
        餐廳充斥著一股喧鬧的氣氛。
        在角落,有群正在比賽三分鐘內能夠做幾下伏地挺身的傢伙。
        然後,有群已經暍下根本無法分辨是芥末醬還是柳橙汁的混合液體,並且彼此都不服輸的傢伙。
        在最裡面的地方則有群正在悠然自得地一邊彈著五絃琴,一邊唱著七十幾年前曾經流行過的不知是民謠還是動畫歌曲的傢伙,雖然這首歌一開始原本似乎是電波宗教反戰的曲子,但會在意此種小事的傢伙根本不會加入聯合防疫軍,而且由於這首歌的旋律朗朗上口,因此在軍中也十分受到大家喜愛。
        加入聯合軍吧~加入吧~加入吧~已經重複一百五十九回的景象再度重演。我活在不斷重複的世界,卻沒有注意到這個世界上正在發生各式各樣的事情,為了即將到來的實戰以及每天的訓練,我一直都活在灰色並且沒有半點聲響的餐廳內,靜靜地將食之無味的餐點送進消化器官。
        即使作戰成功,在這裡的人有一部分也沒有辦法再回來。:如果作戰不幸失敗的話,死者的數量就會變得更多!!這件事每個人都心知肚明。裝甲步兵就像帶著滿袋子彈,將名為殺戮的禮物送給敵人的聖誕老公公,因此更需要在如同耶誕前夕般的作戰前日中盡情放聲高歌及享受。
        麗塔。布拉塔斯基在我的面前坐下,並且開始享用第一百六十回的午餐。
        酸梅也是第一百六十顆。
        當然,我沒有告訴她關於酸梅的事。
       「這是什麼?」
       「這是將梅子放在陽光底下曬乾之後醃漬而成的食物。」
       「味道如何呢?」
       「吃飯跟實戰一樣,都是必須由自己親身體驗的喔。」
        她用筷子重複夾起幾次之後,總算下定決心將酸梅放進自己的嘴裡,然後她就像是吃下超重量級的拳擊手一記重擊似地向前彎下腰,並且不斷發出顫抖。
        「好吃嗎?」
        麗塔維持前俯的姿態,而且開始動起自己的嘴巴。
        她那白皙的喉頭輕輕動了一下。
        接著吐出某樣東西。
        一顆被剝得乾乾淨淨的酸梅子便在托盤上滾動,而麗塔則是舔了舔自己的嘴巴,然後「呼、呼」地喘著氣。
        「一一一、一點都不會酸喔!」
        她還是拚命逞強。
        「這個餐廳裡面的酸梅只能算是普通酸而已,畢竟這裡可是匯聚全國各地士兵的地方,所以不能拿出太誇張的東西。」
        我從自己的托盤裡甩手拿起酸梅,然後一口吃進嘴裡,並且故意慢慢口叩嘗,雖然我的嘴巴酸到都快要變成*字形了,但是我還是刻意裝成若無其事的樣子。
       「真好吃。」
       麗塔站起身,臉上還帶著非常認真的表情。
       她不理會有些呆然若失的我,便在塞滿男性士兵的通道上左鑽右竄,一路走向領餐的櫃檯。
       在櫃檯前,一隻隻要舉起手似乎就能夠碰到天花板的偽猩猩正在與擁有一身健康肌膚的美女說話,那是在很久之前的循環中以鐵拳招呼我的下顎的第四中隊的傢伙,大概因為自己話題中的對象正朝著自己走來,所以偽猩猩跟蕾契兒都掛著滿臉驚訝的表情。
        麗塔以高亢的聲音說道:「我的名字叫做麗塔。布拉塔斯基,你能不能給我放在此處的曬乾梅子之類的東西呢?」
        「……你是說酸梅嗎?」
        「就是那個。」
        「嗯……這個可以嗎……」
        蕾契兒取出一個小盤子,並準備從塑料制的大甕裡面拿出酸梅。
        「不用麻煩了。」
         「咦?」
        「只要把左手拿著的整個給我就好。」
        「那個……這是酸梅喔?JAPANESE  PICKLES,OK?」
        「不能給我嗎?」
        「雖然可以……」
        「感謝你的協助。」
        麗塔便抱著成為戰利品的大甕回到座位上。
        並且將甕重重地放在餐桌的正中央。

        這是個直徑三十公分的容器,如果小貓掉進去的話,或許會在裡面淹死,而此種大小的甕中則有一半左右塞滿紅鼕鼕的酸梅。這是讓兩千個男人果腹用的營業用酸梅,光是這麼一看,就讓我感到舌根處似乎開始產生一股奇妙的鈍痛。
        麗塔從放滿酸梅的甕裡挑出一顆,然後放進嘴巴裡面。
        她嚼了嚼,吞下喉嚨,然後呸地一聲吐出種子。

        「一點都不會酸喔,」
        她的眼角卻浮現淚光。
        她大力地將手壓在甕上,似乎正在表示下一個輪到我的意思。
        我盡可能地選擇一顆比較小的酸梅,然後放進嘴裡。
        吃進肚子,然後吐出種子。
       「我也不會酸。」
        這是拼氣魄的比賽,我接受你的宣戰。
        麗塔將筷子伸入甕中,但是前端不斷顫抖,當筷子夾空兩次之後,她直接用筷子插進酸梅的果肉,然後送進嘴巴,從果肉滴落的汁液在托盤上留下淡紅色的污漬。

        許多打算看好戲的好事者在我們週遭開始群聚,這群人最初只是吞著口水並且靜靜看著我們,但是隨著吐出來的種子數量越來越多,週遭圍觀者的情緒也跟著開始慢慢沸騰。
        我們一面像放在夏日艷陽下的冰啤酒瓶一般浮出滴滴冷汗,一面用種子堆起一座驚人的小山。
        隨著我們輪番將酸梅一顆顆丟進自己嘴裡,圍觀的好事者們開始傳出呼聲。第四中隊的傢伙也在這群男人之中,他的臉上露出一副開心的表情,跟之前打架的時候全然不同,蕾契兒則是站在略遠處,浮現出似乎有些困擾卻又有些快樂的微笑。

        「到底在幹什麼!節奏太慢啦!」、「怕什麼啊!一口吃下去啊!一口!」、「不准輸給一個女人!」、「你在說什麼,我們的女王不可能輸!」、「快吃!快吃!吃呀!」、「呀呼!」、「快點去門口把風!別讓長官進來找麻煩!」、「我賭男人贏十美金!」、「我賭女人贏二十美金!」、「你這混蛋,居然趁亂搶走我的炸蝦!」。

         我們的周圍充滿此種溫暖又有點吵雜、卻又非常舒服的氣氛,這是活在無盡循環中的我無法理解的牽絆,得到無可取代的明日後,我第一次覺得眼前這些無足輕重的小事成為心中萬分重要的回憶,我也覺得置身於喧鬧之中其實感覺還不錯。
        結果,我們兩人把這甕營業用酸梅吃得一乾二淨。
        吃掉最後一個酸梅的人是麗塔,我雖然認為應該算打成平手,麗塔卻高聲宣言是由自己先開始吃起,所以是她獲得勝利。我也對這個結果提出抗議,結果麗塔卻露出一抹微笑並且提出再來一甕的提案,那是一道令人搞不清楚到底還能繼續吃、還是因為吃下太多酸梅而把腦袋搞壞的微笑,而第四中隊的偽猩猩則把猶如裝滿紅色惡魔的酸梅甕「碰」地放在餐桌的正中央。
        我那時只覺得自己從腳趾直到腰際都被酸梅裝滿,所以只好舉白旗投降。
        之後,我跟麗塔開始談天說地,包括長舌的與那原、身為訓練狂的軍曹費列渥以及將我們視為仇敵的第四中隊:麗塔則告訴我許多在「上一個今天」裡無法說完的話,不在戰場上的母狗是位與笑中含羞的表情十分相配的女性,她的指尖帶有機油、酸梅以及些微的咖啡香味。
        我就有如觸發了某個關鍵似地,我跟麗塔在第一百六十回的「今天」中迅速加深關係。

        與那原仁伍長則沒有睡在床上,而是在地板上迎接翌日的清晨。
  世界並不美麗,但也因此美麗無比。
  — The world is not beautiful,Therefore,it is. —

能天使(四級)

輕小說吾愛

Rank: 7Rank: 7Rank: 7

狀態︰ 離線
20
發表於 2010-6-20 17:09:35 |只看該作者
3

        對我來說,睡眠並無法獲得休息的效果。
        不論是被擬態殺掉或是在戰鬥中意識突然中斷,接下來就會進入一片空白,而意識便會毫無預警地切換回來,咬著扳機不放的食指被夾在乎裝書的後方數來約四分之一處。我橫躺在堅固耐用的鋼管床上,聽著DJ,以動畫式聲調播報天氣預報:今天群島方面晴朗無雲,下午開始發佈紫外線警報,請特別注意陽光日曬!!這些字句鑽進我的耳朵深處,彷彿不願離開似地在內逗留。

        當DJ說到「群」的地方的時候,我就會抓起油性簽字筆;說到「方面」的時候,我就會在左手寫上數字:而當提到紫外線云云之際,我就會從床上跳下並且走往倉庫!!這就是我第一天起床的模式。
        作戰前一天晚上的睡眠都是當做延長訓練之用,畢竟我的身體不會累積疲勞,只會留下不斷重複的記憶以及學起來的技術而已。我一面在床上輾轉,一面在腦子裡模擬白天學習的身體動作,並且將這些程序燒錄在自己的小腦中。為了在此次循環裡達成上個循環中無法達成的事情、為了將無法打倒的敵人打倒、為了拯救無法獲救的夥伴們,我必須重複做著這種惡夢。

       這一天早上,我也是一醒來便立刻切換為戰鬥模式。
        我在床上保持仰躺的姿勢,藉以確認全身肌肉的狀態,就像飛行員在戰鬥機起飛前把開關一個個打開似地,我也逐一檢查身體每一個部位的狀態。這個檢查工作連一根小指頭都不能隨便矇混過去,畢竟再過不久,我就要披上一身擁有三百七十公斤握力的兵器了。
        我以臀部為支點將身體做出九十度的回轉,然後順勢從床上跳下來,接著張開眼睛。

        糟糕!眼前的風景跟平素所見截然不同,被移花接木到泳裝女孩脖子上的首相頭像海報不知去向,當我察覺到這點的時候已經為時已晚,用力縱身跳出的身體遵循慣性法則,而在踩空原先就不存在的踏腳台的情況下,我從床下滾了下來,腦袋則猛然撞上貼滿瓷磚的地面。直到此時,我才總算察覺自己目前身處何處。
        陽光通過擁有防爆功能的復層玻璃照亮異常寬廣的室內,由空氣清淨機製造出來的人工空氣包覆平趴在地上的軀體,前線基地中總會聽到的嘈雜噪音則是被厚牆跟玻璃完美隔絕。

        這裡是花線基地的空中休息室。
        由鐵灰色以及卡其色的防火建材所構成的前線基地中,唯一經過裝潢的地方就只有此處。這個地方原本用途是軍官專用的會議室兼接待室,但是從這片防爆玻璃看出去的內房夜景相當壯觀,就算開始收費經營,也應該會有一堆觀光客想來這裡玩吧?
        從這裡眺望出去的景色雖然優美,卻不太適合人類居住,只有看到高處就會想要馬上爬上去的山羊,或是不想見到任何人的傢伙才會想來這種地方吧?我曾經聽與那原說過,在這層只有軍官能夠進入的區域還要更上一層樓的地方,有個秘密的空間被他拿來泡女孩子用。
        從這個地方環視海面,能夠發現海平面確實是一條曲線,早晨的內房被一層輕霧覆蓋而顯得有些朦朧,海上波浪在高高拍起之後又化作泡沫消散,而在視野前方則是已經化為擬態巢穴的海島。
        我彷彿在一望無際的藍色中突然看到一抹鮮綠,而不禁眨了眨眼。
        那只不過是波浪燦目的反光而已。

        「你睡得真沉。」
        從旁傳來麗塔的聲音。
        我緩緩地抬起自己貼在地板瓷磚上的頭。
        「感覺似乎整整有一年不曾如此過了了。」
        「什麼意思?」
        「能夠好好地睡覺、然後好好醒來,睡覺其實是最快樂的事情了。」
        「你常常會說出一些莫名其妙的蠢話。」
        「你應該能瞭解我的意思吧?」
        麗塔則是揮揮自己的手,似乎表示「我知道了」的意思。
        今天早上的女武神似乎比昨天沉靜許多,那對平素銳利的眼神在早晨清冷的朝陽下看起來和緩不少,而一頭鐵銹色的頭髮在陽光的透射下綻開橘色的光暈,麗塔對我擺出「真受不了你」的表情就像是頓悟的高僧般閑靜,而且非常美麗。
        我突然覺得眼前的麗塔十分耀眼,就如同面向太陽時瞇起自己的眼睛。
        「話說起來,這是什麼味道?」
        雖然聞起來不壞,不過卻是種難以形容的微妙香味,伴隨空氣清淨器過濾的純淨氣流將微粒散佈在整個室內。如果說是食品的香味,似乎略嫌有些刺激:但若以香水的味道而言,卻又似乎太過勾起人類的食慾。老實講,我不知道這是什麼味道。

        「我只是把袋子打開而已,你就聞到味道了,你的鼻子還真靈。」
        「我在軍校裡學過,只要聞到不明異味的話,就有可能是機動護甲上的防毒濾片損壞,所以必須時常提高警覺……如果這裡是戰場上的話。」
        「沒有人會把食物的香味跟化學戰放在一起,這個味道很香吧?」
        「與其說味道香……倒不如說有點噁心。」
        「你真沒禮貌,我難得想泡杯早安咖啡給你暍的說。」
        麗塔似乎有些忿忿不平。
        「這是咖啡的香味?」
        「沒錯。」
        「難道你為了報酸梅比賽的;剛之仇,打算整我一頓嗎?」
        「把種在土裡的咖啡樹結成的咖啡豆烘焙過後就會發出這種香味,你沒暍過咖啡嗎?」
       「我天天都有喝類似的替代品。」
        「經過沖泡之後,這種氣味會更加濃烈喔。」
        我不知道還有天然咖啡豆留在這個世界上……不,雖然我知道還有留下一些,但是我沒想到居然會有人還在暍這種東西。
        現今普遍稱為咖啡的飲料調味包是以替代用的豆子配上化學合成香料調合而成,咖啡代替品的粉末既沒有麗塔磨好豆子的強烈香氣,也沒有刺激鼻子延伸至喉嚨深處一帶區域的強烈氣味。把咖啡替代口凹的氣味加強數倍之後,就會變成天然咖啡的香氣,但是當那股香味通過鼻腔時,兩者所帶來的衝擊就猶如九毫米的手槍子彈跟一百二十毫米的戰車炮彈之間的差距。

        「這個東西應該很貴吧?」
        「我說過我來到這裡之前,我曾經加入北非的戰線吧?這是獲得自由的村人們送的謝禮。」
        「真了不起。」
        「身為女王也不盡然都是壞事。」
        在玻璃制的桌上有二口手搖式的咖啡研磨機,因為我曾經看過古董店把這個當作室內擺設品販賣,所以應該不會有錯。旁邊則有一個用陶器作成的漏斗狀物體,上面還蓋著一塊變成茶色的布,雖然我不甚清楚咖啡的製作過程,不過似乎是要把磨好的豆子放進這塊布的中央部分。

        桌上還擺著一個由軍隊配發的野戰用小型瓦斯爐,以及一個堅固耐用的軍用長柄平底深鍋,鍋子裡透明的溶液正在咕嚕咕嚕地沸騰,此外還放著一隻凹陷的馬克杯,然後旁邊擺著一隻全新的馬克杯,而桌邊則放著一個裝有茶黑色豆子的拉煉塑料袋。
         麗塔的私人物口叩似乎非常少,桌腳旁有一個稱為「SEE BAG」(注19)的帆布底背袋,這個袋子的形狀就像是拳擊選手的沙包一樣,寬廣的房間裡並沒有這個袋子以外的行李,光只是取出泡咖啡的道具而已,這個袋子就顯得相當乾癟。遵循命令征戰全球的士兵雖然只能攜帶最低限度的行李,麗塔的行李卻似乎還要更少,不過會攜帶手搖式咖啡研磨機也非常奇怪。

        「你可以躺在床上等。」
        「好像很有趣,讓我繼續看吧。」
        「好,我現在開始磨豆子。」
         麗塔不斷旋轉咖啡研磨機的手搖柄,玻璃桌子隨著機器發出的陣陣喀哩喀哩聲不停振動,鐵銹色的頭髮似乎也愉快地隨之晃動。

        「在這次的戰鬥結束之後,我請你喝最棒的綠茶當作咖啡的回禮吧。」
        「聽說綠茶的產地好像是中國吧?」
        「如果說中國是始祖的話,那日本可以說是正統吧?雖然綠茶似乎從以前就沒有出口,畢竟……」
        「如果進餐廳的話,他們就會免費端綠茶出來吧?」
        「沒錯。」
       「等這場戰鬥結束……吧。」
        麗塔說話的聲調似乎帶著些許寂寞戚。

        「沒問題,這場戰爭一定會結束,因為有我跟你兩個人在。」
        「沒錯,只要有你在的話,一定會結束的。」
        麗塔把磨好的豆子拿出來,然後放在鋪著布的漏斗狀物體上。
        「先進行悶蒸的手續很重要。」
        「是喔?」
        「省略這個動作所泡出來的咖啡味道會截然不同……以前教我泡咖啡的老爺爺曾經這麼說過,至於會有差異的原因,其實我自己也不知道。一麗塔舀起一些冷卻的熱水淋在磨成粉狀的咖啡上,淋上熱水的部分開始咕嚕咕嚕地冒起奶油色的泡泡,並且產生一股混雜苦味、酸味跟甜味的劇烈香氣,這股香氣在玻璃桌的週遭空間一口氣溢散。

    「你還是覺得這股味道很唾心嗎?」

    「不,好香。」

    麗塔以畫圓圈的方式緩緩注入熱水,泛著黑茶色光澤的液體逐漸填滿鐵製的馬克杯。

    就在此時,一聲穿過厚牆跟抗爆玻璃的巨響貫穿我的耳朵。

    瞬間,鋪滿瓷磚的地板開始震動。

    然後,傳來一道有如木頭折斷的沉重衝擊聲,聽起來不像玻璃碎裂,而比較接近厚重的電話簿用力砸到地面上所發出的聲音。防爆玻璃出現數道如同蜘蛛網般的裂痕,而在玻璃表面上的裂縫裡則流出藍黑色的液晶,一枚土色的長矛彈插在裂痕的中心點上,而這個正是由名為擬態的生物所發射的子彈。

    我們的視線在相當接近地板的高度相互交會。

    我跟麗塔都在感到搖晃的瞬間趴下身體。

    接著,基地警報聲開始大作,窗外竄起三股濃煙,近海處則是染上一股鮮艷的綠色。

    「敵……敵人來襲?為什麼……」

    我的聲音不斷抖動,身體大概也在顫抖。在一百五十九回的記憶中根本沒有敵人來襲的徑驗,莊聯合防疫軍進軍特牛島之後才會開始與擬態的戰鬥。

    接著第二、第三發子彈陸續飛來,窗框全體向內側凹陷,看來似乎還能勉強支撐,玻璃到處都是裂縫,在分割的視野中閃耀地反射細微的光芒。

    麗塔。布拉塔斯基站起身,不急不徐地將手上的長柄平底深鍋放回攜帶用的小型瓦斯爐上,並且用熟練的動作關上瓦斯爐。

    「這片玻璃的強度還不錯,難怪他們敢如此自誇。」

    「出擊……不,得先跟軍曹聯絡……對了!機動護甲!」

    「你先冷靜下來。」

    「為什麼會這樣,」

    「擬態是為了戰勝才會發動時間循環,擁有循環記憶的不只你一個人。」

    「難道因為我上一次失敗的關係……」

    「它們應該判斷使用這種方法才能夠打倒我們,如此而已。」

    「但是,基地被……它們到底怎麼打到這裡來的……」

    「它們曾經有從伊利諾一路溯溪而上抵達內陸的紀錄,畢竟它們原先就是棲息在海裡的生物,突破在陸地上生活的人類所構築的警戒網也不是什麼難事。」

    「說得也是……」

    「交給負責擬定戰略的軍官們傷腦筋就好,對我們而言,只是戰鬥場地從特牛島移到這裡而已。」

    麗塔對我伸出手。

    我借麗塔的手站起身,她的手指根部長有因操作機動護甲而長出來的繭,剛剛握著平底深鍋的手掌比我的手掌還要溫熱,隨著麗塔的體溫,我心中的恐懼跟緊張也如融冰般緩緩化解。

    「機動護甲兵的工作就是打倒眼前的敵人吧?」

    「嗯……沒錯。」

    「我要先去U S的倉庫穿上自己的機動護甲,然後準備兩人份的武器,接著我會一面掩護你一面前往JP的機庫,你清楚到這邊為止的步驟嗎?」

    「瞭解。」

    「接著找出主機並且殺掉它,這次一定要讓循環終止,然後將剩下的敵人掃蕩殆盡。」

    身體的顫抖瞬間停止。

    鐵面女王則是露出不屈的微笑。

    「看來沒時間暍這杯早安咖啡了。」

    「咖……咖啡冷掉之前,我們打得完嗎?」

    「你真容易得意忘形。」

    「對不起。」

    「咖啡如果重新加熱的話,味道的確會比較難暍,天然咖啡豆只要放著三天不管就會發霉,我在非洲發生過這種事情,所以事後非常後悔。」

    「那個好暍嗎?」

    「怎麼可能好喝。」

    「你有暍過嗎?沒暍過?所以搞不好很好暍也說不定。」

    「你自己喝發霉的咖啡然後拚命拉肚子吧,要出發囉。」

    放下剛泡好的天然咖啡,麗塔馬上離開桌子。

    當我們準備走出空中休息室的時候,有位嬌小女性用有如撞壞房門的氣勢衝進房間,她那以黑髮編成的麻花辮在後腦杓搖擺晃動,原來是繼承美國原住民血統的夏絲塔。萊露。

    「敵襲,是敵襲,敵人來了敵人來了敵人來了!」

    她一面喘著氣,一面如此叫喊。

    她的頭上戴著由白色羽毛製成的頭飾,就是在電影裡面印地安酋長頭上戴的裝飾品,除此之外,她的臉上還畫著紅色跟白色的線條。

    麗塔退後一步,望著這位擁有以MIT第一名成績畢業的超優秀頭腦的女性。

    「不對……竟然連別的印地安部落也打過來了嗎?」

    「不是啦!是敵人啦!說到敵人的話,當然是指擬態啊!」

    「你都在戰鬥的時候打扮成這個樣子嗎?」

    「啊、這個……真的那麼奇怪嗎?」

    「雖然我不打算批評他人的風俗習慣或宗教,不過說真的,我覺得你這身裝扮應該有點走錯時代,大概搞錯兩百年左右。」

「不不不不是那樣子的啦!昨天晚上雖然我一直說不要,還是被他們硬打扮成這個樣子啦!麗塔不在的時候每次都會變成這個樣子。」

    看來她也滿辛苦的。

    「那麼,發生什麼事了嗎?」

    「對、對了,麗塔的武器不在機庫裡,而是放在整備場裡面喔!我是為了說這個才跑過來的……」

    「我瞭解了,謝謝你。」

    「嗯,麗塔也要小心喔!」

    「夏絲塔,你等一下打算怎麼辦?」

    「因為我在實戰裡毫無用處,所以打算不做任何無謂的抵抗,然後找個地方躲起來,如果運氣好的話,或許可以活下來也說不定。」

    「那麼你就躲在這間房間裡吧,長矛彈似乎打不穿這裡的牆壁跟玻璃,看來似乎比外表還要堅固。」

    「這樣好嗎?」

    「不要緊,不過我有一件事情想要拜託你。」

    「有、有、有什麼事嗎?」

    「在我或者這個男人回到這個房間之前,不要讓任何人進來這個房間,拜託你。」

    夏絲塔聽完麗塔的這番話後,才注意到站在身旁的東洋男子,她那眼鏡底下的黑色瞳孔充滿訝異地凝視我,我在這個循環中跟夏絲塔。萊露還沒認識。

    「啊……那個,不知道您是……」

    「我是桐谷啟二,初次見面請多指教。」

    「雖然很囉唆,不過我還是再強調一次,無論是誰都不准進來,你能答應我就算總統來也會把他趕出去嗎?」

    「我明白了。」

    「拜託你了,然後還有一件事,就是……」

    「什麼事呢?」

    「謝謝你給我的護身符,我會好好愛惜的。」

    為什麼我這裝滿肌肉的蠢腦袋此時居然沒有思考麗塔如此再三囑咐叮嚀的原因呢?當時我滿腦子都是關於迫於眼前的戰鬥。

    我跟麗塔急忙奔向機庫。
  世界並不美麗,但也因此美麗無比。
  — The world is not beautiful,Therefore,it is. —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4-5-1 00:19

© 2004-2024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