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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在指「手錶」?
還是指「時間」呢?
她是在告訴我「時間到了」嗎?
——她最後的那個動作到底是表示什麼意思呢?我實在搞不清楚。不過,暫且不管了——原來如此啊,她是在這個學校的別間教室裏,因為光的反射,不知道是什麼原因造成映照到這裏的現象。
仔細想一想,這的確也不是不可能的吧!該怎麼說呢,應該說通常第一個反應就會先連想到這點吧。
加賀圓就在這所學校裏。
因為是其他班級的女學生,也不知道這個女生到底怎麼樣(再說,那個女孩看起來也不像是個很顯眼的女孩),於是我跟三村打聽了一下:
「唔……我們學校三年級的女生……」
「嗯?」
「會比手語,又有一點可愛,有這種女生嗎?」
「咦?啊……該不會是……」
「喔,妳知道啊?」
當我本能地將身體傾向她時,三村指著自己的鼻子:
「我嗎?」
「怎麼可能!」
我打了她額頭一下。
「好痛……」
「啊,對了。她姓加賀,叫作加賀圓……妳認識嗎?」
「加賀……?好像聽說過,又好像沒聽過……啊,對了。」
「喔,想起來啦!」
「我家親戚中,有一個阿姨就姓加賀。」
「那根本一點關係都沒有嘛!」
我又打了她額頭兩下。
「很痛耶……真是的。」
三村撫摸著她的額頭:
「既然知道名字,那去查一下通訊錄不就得了嗎?」
「啊,說的也對。沒想到妳還挺聰明的嘛!」
放學後,我到教職員室,去找志村老師:
「老師,對不起,請問有在校生的通訊錄嗎?」
老師聽了之後,把放在書架上的通訊錄小冊子拿了出來:
「你要通訊錄做什麼?」
「沒有啦,我只是想知道一個姓加賀的女生在哪個班級。」
接著,志村老師露出詫異的神色:
「……有這麼個女生嗎?」
「咦……有吧……」
為了避免遺漏,我把其他學年的通訊錄也都找了一遍,但就是沒找到加賀圓這個名字。
嗯——怎麼會這樣呢?
又到了隔一天的第三節課。
我心裏想著先問她「手錶」是指什麼意思,但加賀不管窗戶是否已經連結上了,就用事先準備好的活頁紙貼在窗戶上給我看。
[三年二班 加賀圓
一九九九學年度
東京都立 清陵第一高中]
——奇怪?「三年二班」就是我們班啊——咦……一九九九學年度」?
當我左思右想的時候,圓指了指手腕上的手錶,又把手指向我這邊,然後歪著頭。
——她是要我告訴她「這裏」的「時間」嗎?
我指著我自己的手錶,然後在她剛才寫的「一九九九學年度」的旁邊用手指劃上旁線。
——我這裏是「幾年」嗎?嗯……
我在手邊的筆記本上寫下:
2005年
然後又寫了:
3-2 林田
圓看了之後,雖然只露出一下下驚訝的表情,但好像馬上就明白狀況了。
她再一次指了指身邊那張紙寫的「一九九九學年度」,接著指著自己的鼻子。
嗯——也就是說……
加賀圓跟我一樣,是這所學校裏三年二班的學生。
只不過,是一九九九年的學生。
一九九九年。那是上個世紀了。以年號來算的話,是平成十一年。
……
……
……
我發呆了大約五秒鐘。
想必圓在上次的連系之後,已經預料到會是這樣的結果了。可是,這對我來說,卻是個意外的打擊。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六年前,那是什麼時候啊?
我還在念小學耶!講話還是個小孩模樣,穿著短褲跑來跑去呢!
那個時候,她就已經在這間學校裏讀書了?
嗯——
實在太神了,我們彼此進行著超越時空的通聯。
正當我沉浸在感慨之中的時候,圓振筆在活頁紙上寫著,表情顯得有些奇妙。
[恐怖大王,真的降臨了嗎?(豎:法國預言家:諾斯卓達瑪斯(Michael Nostradamus,1503-1566)以古法文寫下千首預言式四行詩。在一首詩中他清楚寫下:「一九九九年七月,恐怖大王從天而降。」諾氏專家對此詩的解讀,都指向此乃諾氏所預見的世界末日。))
恐怖——噗!
我稍稍噗嗤地笑了一下。
——是曾經有過這件事!
還記得小學的時候,當時學校老師比我還更在意這件事,我笑得要死。原來,加賀圓此時是活在那個時代啊!
看到我這個樣子,她慌張地收起活頁紙,把那張紙藏到其他紙下麵,感覺就像是在說「剛剛,當我什麼也沒說」似的。對不起,我不經意地笑了,不好意思啦!
就這樣,在那段日子裏,每當第三節課的上課時間一到,跟一九九九年的加賀圓溝通就成了我的例行公事。
順便說明,我們之間的對話基本上,都是用肢體語言和寫在紙上來表達的,也混雜了像以前比過的「電話號碼」還有「謝謝」,這些簡單的單字或是打招呼的手語。
比如說,每天一見面的時候,拳頭會舉到臉旁上下晃動,然後兩手的食指像是比「勾勾」的手勢成對彎曲成鉤形:這就是手語的「早安」。
我想問她——
(為什麼要學手語?)
我這麼問她。
(沒什麼啦,只是興趣。)
她回答。
假日,她好像都會到手語社團去幫忙,將來想拿保育士還有手語翻譯的證照。哇……好厲害喔!
這些事就暫且不談了——
(宇多田光,還流行嗎?)
(嗯——我也不清楚最近怎麼樣。不過,前不久才剛結婚。)
(騙人……)
像這些,
(AIBO好可愛喔!)
(現在進化成機器人了(咦!那是ASIMO,是不同公司的?啊!管他的。))
(哇——好像SF電影喔!)
或是……
(動物占卜,玩過嗎?)
(噗嗤!是曾經流行過這些啦……啊,抱歉。)
都是閒聊這些有的沒的,我們一起度過這數十秒的時間。
因為上課中不能做太大的肢體動作,時間也很有限,即使不能完整表達複雜或較困難的事情,不過,在這樣的局限之中思考著「明天要跟她聊些什麼呢?」倒也是很開心的事。
但是……後來,我這麼想……
既然這樣,那我們倒不如利用這種現象來做些有意義的事吧……
於是……
(那我把像是賽馬的號碼告訴妳,要是中獎了,就分我一半。)
我這麼表示。
(這不是違反規則!)
她很生氣的如此表達:
(像這種事,前提是大家必須都在平等的機會下才公平啊!)
嗯——該說她了不起嗎……她還真是正直啊!我想,她將來應該會當義工還是什麼之類的吧(這算是偏見嗎?)。
我看她好像陷入了沉思……
(嗯……我們以後不要再像這樣聊天了。)
她這麼表示。
(咦……為什麼?)
(我其實不應該知道太多未來的事情……再說上課聽講時,老是看著窗外也不太好吧.)
哇,說的真對!
雖然是正確的言論——
但是,我還是稍微猶豫了一下:
(姑且不論其他人……一旦在這裏跟妳停止聊天之後,那麼這一輩子再也不會有機會溝通了吧。)
不管怎樣,我跟她之間的連接點,一天之內就只有這短短數十秒隔著窗戶溝通的時間。
接著,
(其他人不也一樣嗎?)
加賀用很認真的表情這麼回答我:
(學校畢業之後還會繼續見面的朋友,本來就不是那麼多吧?現在分散在各個班級的人,這輩子也幾乎沒機會再說話了。)
(話是沒錯啦——班上其他不怎麼來往的同學不再見面也就算了,可是,就這樣跟妳切斷連系,實在很捨不得。)
(唔……謝謝你。)
加賀的表情有些緩和了:
(可是,我們本來就不應該相遇見面的,太過堅持是不行的!電話會搭不上線,不也就是因為這個原因。)
(……嗯……說的也是。)
(一定不會錯的。來,向前看吧!轉向前吧!)
……就這樣,我們停止了隔窗溝通這件事。
之後,只要一到第三節課的十一點前,我們只在瞬間四目相對,無言的互相道「早安」之後,就各自看著黑板的方向。
打招呼的時候,她總是笑咪咪,似乎並不討厭我,但有時候我想逗她笑時,她卻又一點都不配合,根本不看我這邊。或許就像她之前所說的一樣,「我們根本就無緣」。
可是,這樣也太不近人情了。
可是……話也不能這麼說啦!某一天——就在學期結業式的前一天的放學後,我到教職員室去借閱放在角落置物櫃裏的舊畢業生紀念冊,想對照一下加賀的樣子。或許可以找到她的位址吧,至少,也該去偷偷看一下她現在到底過得怎麼樣……我這樣,會不會像是什麼跟蹤狂啊,不過,我也想藉這個機會,確認一下是不是跟她有緣。
平成十一學年度三年二班的那一頁中,確實找到了加賀圓的照片。她的身影,比透過微暗玻璃看的時候還要更加鮮明生動。
咦——奇怪?
一整列並排的藍底大頭照,就像是身分證照片似的拘謹的表情中,只有她的照片像是用快照貼上去的,露出自然的笑容。
另外,以校舍為背景的學生集合照裏,卻始終找不到她的身影,而是用一張剪貼的半身照片浮貼著。
「老師,我想請問一下有關加賀同學的事——」
我抓住志村老師想問關於她的事情。
可是,志村老師卻說他是三年前才調任到本校來的,所以之前的事他並不清楚。因此他幫我找來了蓄著鬍子的學級主任。
「啊……有什麼事嗎?」
「對不起,請問這位同學在拍照當天感冒請假了嗎?」
鬍子主任看了看紀念冊:
「喔,加賀啊……有這麼個學生嗎……?」
好像不記得了。
就在這個時候,
「林田,怎麼了?」
其他沒事的老師像看熱鬧一樣湊過來。
「加賀……?」
「啊,對了。就是她嘛……」
「啊……」
咦,什麼……怎麼回事啊?
「這個學生……已經那個了——」
有位老師臉上露出奇妙的表情如此說道:
「她在那年暑假的時候過世了。」
……咦?
「是啊,好像是在海裏發生意外……」
「是在放暑假沒多久的時候……」
「她是個很用功的學生,還推甄上大學呢……」
咦……咦……咦——這麼說她是妖精囉!
——不對……不對!
出現在窗戶裏的,是一九九九年上學期還沒有過世的加賀圓。那就應該不是地縛靈才對。大概吧!
可是,這麼說來……
她下個月就會變成那樣囉……!
(注意!注意!有重要事情!)
就在隔天的第三節課——也就是上學期最後的課外輔導時間,我邊聽著志村老師在前面分發通知單的聲音,邊用力大幅度地揮動著雙手想引起加賀圓的注意。
因為老師正在講關於「海邊意外事故」的事情,如果她有到海水浴場或是去臨海學校的計畫,得趕快阻止她才行。
可是,
(今年海邊——)
當我揮動雙手想說明時,加賀瞥見了我,但是卻揮了揮手表示不要吵,然後面對黑板。
(喂——看我這裏啊,喂!)
事情變成這樣,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對面並不是真正連結的空間,既然連聲音都無法傳遞,那就更不可能伸出手去拍她的肩膀。我現在能夠做的,就只有不斷地揮動著我的手,至少希望能讓她注意到我非比尋常的囂張氣勢。
但是她直到現在,雖然在視野的彼端可以瞄到我,卻堅決當作沒看見。
——這可糟了。
今天放學後就要進入暑假了,我沒有別的方法可以聯絡上加賀。
在只剩下五到十秒左右的時間裏,我一定要告訴她「今年不要到海邊去」要不然她就——
「……急死我了!」
我在臉上夾了三支自動鉛筆,兩手拿著筆記本,像只章魚一樣不斷地用力誇張的搖擺想引起加賀的注意。可是,不知道她是不是以為我「又在裝白癡了」?加賀始終面向對面。
不要這樣!拜託!看我這裏!
——就在這個時候,
「林田,你到底在做什麼啊?」
已經走到我背後的志村老師,拿起點名簿敲了我的頭。
——我現在有重要的事情,等一下再說啦!
我轉身看了志村老師之後,又轉回去面向窗戶企圖繼續引起加賀的注意。
接著——
「年輕人……」
「……咦?」
「年輕人!要向前看!」
志村老師用奇怪的聲調這麼說著,並抓住我的頭跟雙手。
「年輕人!要向前看!」
「好……好痛……痛啊!」
就在教室裏大家哈哈笑成一團當中,志村老師細細的手腕就宛如妖怪賦予力量似的,死命地把我的頭硬扭向黑板的方向。
老師,我知道這麼做是不對的!可是,現在可是非常時期啊——
這時,不知道是否被我這邊異常的景象給吸引,加賀終於從窗戶的對面轉過來望向我。
我竭盡全力地把頭轉過去,拚命地做出大動作的手語,
(海邊!不行!)
就在這一瞬間,隔窗溝通的時間到了,只剩下身體扭曲的我映照在漆黑的窗戶玻璃上。
——那天回家的路上,我拖著沉重的腳步,陷入思考當中。
最後那個訊息……不知道有沒有確實傳達清楚讓她明白呢?
隔窗溝通究竟能不能夠改變未來呢?
無論如何,我能做的,在剛剛課外輔導課的時間裏已盡力去做了。而結果,也不是現在就能知道。
那就要等到新學期開學後,看加賀還會不會出現在那個座位上了。
可是,要是她不再出現的話……
當我想到此的時候——
滴哩哩哩……我的手機響了。
電話那頭傳來的,是寬額女三村祥惠。
「——咦,什麼……手語社團?」
我回問她……
『是啊!』
三村回答我。
『我跟我阿姨說「我們班上有人想學手語」之後,我阿姨說「一定要找你來」。』
「什麼?」
我用力且厭惡地回答。
我最不會應付義工或自治會這種人。該說會讓人喘不過氣來呢?還是會讓人熱到發暈呢?
「我才不去咧!麻煩死了——再說妳阿姨,不是已經死了嗎?」
『你怎麼隨便咒人家親戚死啊!反正我都已經答應了,你好歹也露個臉吧。我在學校不是也教過你一些了嗎?』
——不知道是拜託我,還是硬要我領情,三村一直死纏著我,隔天是暑假的第一天,我只好參加那個社團了。
剛才提到的這個社團,是在假日時借用公民館的會議室所進行的團體活動。
會議室入口處豎立的板子上寫著——
「Maimu」手語社 人數:十人 社長:加賀小姐
——列印的告示牌上,用透明膠帶貼著這樣的文字。
……加賀?
正當我詫異的時候,三村打開門探頭進入室內叫著:
「小阿姨,我帶我班上的同學來了!」
「小阿姨……?」
「啊……我沒告訴你吧?小阿姨雖然是我阿姨,不過很年輕喔!只比我大六歲而已。」
三村回過頭來對我這麼說,然後露出賊賊的笑容:
「而且,還是個大美女喔!」
……大她六歲的「小阿姨」?
我回頭轉過身:
「我看,我還是回去好了。」
「啥……為什麼?」
「不是啦……突然叫我來,我心裏還沒準備好嘛……」
「什麼啊……人都已經來了還突然說要走。」
「妳別管,快放手啦!」
正當我們在走廊上拉拉扯扯的時候,入口的門打開了。
「你們怎麼了?歡迎光臨,請進!」
從會議室裏走出一位大約二十多歲的年輕女子。
沒化什麼妝,長長的頭髮綁成馬尾樣,穿著牛仔褲,打扮很隨便,可是不曉得是不是因為很有內在涵養及端莊的氣質,給人一種素淨典雅的印象。
該怎麼說呢?就是一副很可靠的大人模樣。
而且,長得很漂亮……同時,容貌還保留了少女時代的神韻。
「啊……我……我……」
不由得被她的氣勢所壓倒的我鞠了個躬,就跑出去了。
「啊……搞什麼啊!林田!」
就在我跑離三村大約十公尺左右的距離時,
滴哩哩哩哩……我的手機響了。
「唔……啊……你好?」
我有點恐慌的拿出手機接聽。
然後——
『電話,終於接通了。』
「呃……?」
當我回過頭一看,「小阿姨」右手聽著電話,左手的食指彎成「勾勾」的形狀,正對著我微微笑著。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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