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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裘夢]我家妖孽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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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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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1 02:15:00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我家妖孽 作者:裘夢

         說他風流太客氣,封他個「禽獸」還差不多!
  明明外表俊美無儔,還頂著藥谷主人的光環,
  做出來的事卻下流到令人髮指,
  且臉皮之厚冠絕天下,被他輕薄她當被狗咬,
  這廝居然回她──有像在下這麼俊美的狗嗎?
  很好,算她怕了他,不過某人真的很懂得得寸進尺,
  到後來竟連避嫌都省了,直接滾上她的床,
  害得她被對他垂涎已久的女人指責敗壞風俗,
  氣不過,她決定跟他分道揚鑣劃清界限,
  不料卻遭被美色迷惑的丫鬟出賣又回到他身邊,
  而且這回有人學聰明的從她老爹那邊下手,
  只不過禍害就是禍害,就算成親後還是不改本質,
  見死不救害人家夫妻陰陽兩相隔的分明是他,
  結果仇家卻擄走她代夫受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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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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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1 02:15:24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伸手擋住陽光,她朝遠處望去──官道蜿蜒向前,彷彿看不到盡頭。

  沈小策不由得輕輕嘆了口氣。她似乎總是在追逐著父親的腳步,也不知道哪裡得罪了老天爺,這三年來每每她長途跋涉地趕到父親任職的地方,迎接她的只有「令尊已調職」這句話。

  丫鬟小紅也在心裡嘆氣。自從夫人過世,她就跟著小姐離鄉投奔老爺,結果主僕倆便開始大江南北的遊歷。

  雖然小姐一再強調是在追逐老爺的腳步,但是她懷疑自從第一次找人撲空後,小姐就開始她變相的遊山玩水。而老爺也似乎習慣了他們父女這種一個前腳剛走,一個後腳便到的詭異情形,總是在調職前留下一些銀兩,讓人轉交給她們主僕。

  「小紅,你說如果我們兩個待在一個地方不動,會不會有一天就等到我爹到那個地方任職,然後我們父女終於大團圓?」沈小策累得蹲下,抬頭看著天上的雲,語氣十足自暴自棄。

  小紅拉了下肩上的包袱,認真地表示,「小姐,我只知道我們的乾糧已經吃完了,再找不到地方買吃的,我們會餓死。」

  轉頭看了丫鬟一眼,沈小策又朝官道的盡頭看去,無奈的道:「其實,我現在有點懷疑我們是不是走錯了路。」這段官道看起來實在荒涼啊。

  「那不是很正常的嗎?」否則她們怎麼會三年來總是一再跟老爺錯過,原因就是小姐常常走著走著方向就錯了。

  「小紅,你真是太不給我面子了。」沈小策頗為哀怨地睇了她一眼。

  「如果奴婢認得方向就好了。」小紅忍不住嘆氣。小姐方向感奇差也就罷了,連她也一樣,偏偏老爺沒一次留個人下來給她們當嚮導。

  「唉,這就是命啊。」沈小策感慨地做總結。

  「小姐,我們走吧。」

  沈小策點點頭,無奈地從地上站起來,繼續趕路。

  天黑之前,她們終於看到一家開在官道旁的客棧,主僕倆不由得相視一笑,加快腳步。

  當沈小策一跨進客棧就看到一個男人,一個氣質如月,眉似遠山,眸若星辰璀璨,可以用膚如凝脂、顏若珠玉來形容的男人。

  那確確實實是一個男子,一個能令天下女子自慚形穢的美男子。

  她這一眼看去意外跟對方的視線撞個正著,男子顯然也沒料到這種情形,但是他不閃不避地打量了她幾眼,然後若無其事地移開視線。

  沈小策扭頭朝身邊看去,丫鬟小紅已經看直了眼。難怪她覺得奇怪,這個聒噪的丫頭怎麼突然不吭聲了,原來如此……

  美色惑人啊!

  暗自搖頭,沈小策徑自到一張空桌坐下。

  「客官,您要吃些什麼?」小二殷勤地過來招呼。

  「來兩道小菜、兩碗米飯、一盅魚湯。」

  「少爺,我來就好,你怎麼自己叫了?」終於從美色回過神的小紅跑過來,一臉尷尬地說。

  沈小策瞄她一眼,笑道:「我怕打擾你神游太虛嘛,叫吃的而已,我自個兒也不是辦不了。」

  小紅聽了臊紅了臉。

  「坐下吧,趕了許久的路不是早又累又餓了。」

  「噢。」小紅訕訕地坐下。

  等小二上菜的時候,沈小策向他打聽路程,「小二哥,從這裡到冀州還有多遠?」

  小二臉現訝異之色,「兩位客官要到冀州?」

  「是呀。」小紅點頭。

  「這裡是通往汀州的官道。」

  沈小策默默地低頭喝茶。果然又走錯方向了。

  小紅嘴角微抽,強自笑道:「那我們要去冀州該怎麼走?」

  熱情的小二指著店外道:「兩位客官只要順著這官道往前走,遇到岔路時走左邊的路,然後經沙平鎮轉道就好,只是要多繞一些路罷了。」

  「謝謝小二哥。」小紅掏了幾文錢遞了過去。

  小二笑著收了錢,退下。

  「少爺,看來我們又要多走路了。」

  「我聽到了。」沈小策轉著手裡的杯子悶悶的說。

  「少爺,吃飯吧,反正我們也習慣了。」

  沈小策無語地看了丫鬟一眼,接過她遞過來的筷子,低頭吃飯。

  六月天,如小孩的臉,說變就變。

  上一刻還是晴空萬里,艷陽高照,下一刻便是電閃雷鳴,大雨傾盆。

  沈小策主僕狼狽萬分地跑進道旁的一間破屋,卻不料跟某人毫無預警地再次迎面對上。

  對於時隔數日再次碰到這對主僕,凌雲風不禁微微露出笑意。

  緣分真是很玄妙的一件事。

  「咳咳……」

  「小……少爺,你不要緊吧?」

  「咳……沒事……」

  「少爺,你不能穿濕衣,得換乾淨的衣服,否則病情會加重的。」小紅面露焦急。

  「咳……」這裡還有外人在,怎麼換?

  「這位公子,能請你迴避一下嗎?」情急之下,小紅也顧不得別的了。

  凌雲風眉頭微揚,明知故問:「為什麼?」其實,早在第一眼,他便看出她們是女扮男裝。

  「我家小姐要換一下衣服。」

  真是好直接、好坦率的一個丫頭啊。凌雲風心中暗自感嘆,然後非常君子地背過身去。

  「好了,公子,你可以轉過身來了。」小紅一邊替小姐搓手,一邊說道。

  「你不換嗎?萬一你著涼病倒的話,誰來照顧你家小姐?」看到她沒有換下自己身上的濕衣,凌雲風不禁發出質疑。

  小紅怔了下。她只顧著幫小姐換,倒是忘了自己的。

  「那就麻煩公子再背過身去了。」沈小策有些虛弱地朝他笑了笑。

  凌雲風再次背轉身去。

  不多時,換好衣服的小紅開了口,「好了。」

  他轉過身來,審視了下沈小策的臉色,主動提議,「在下略通醫術,可否容在下為姑娘診治一下?」

  「真的?那太好了。」小紅面露喜色。

  「勞煩公子了。」沈小策點頭致意。

  「舉手之勞罷了。」他淡淡地說道,手搭向她的脈門。

  「我家小姐不要緊吧?」小紅略帶急切地問。

  凌雲風放開沈小策的手腕,起身退開,「不礙事。」伸手從自己的包袱裡拿出一隻瓷瓶,倒出兩粒藥丸遞過去,「先讓你家小姐把這個吃了。」

  小紅狐疑地看了看那藥丸。

  「小紅,拿過來吧。」

  「是,小姐。」

  「幫你家小姐將頭髮散開擦乾,這樣對她比較好。」

  「多謝公子提醒。」小紅一邊感激,一邊照做。

  病中的沈小策,身著淡藍衣袍,此刻長髮披散而下,清淡的眉眼之間多了幾許楚楚可憐的嬌態。

  幫小姐把頭髮擦乾,整理出一塊乾淨的地方來,小紅扶著明顯倦意的小姐躺下,再從包袱中拿出一件披風替她蓋上。

  此時,凌雲風已經在一旁生起一堆火,藉以驅逐風雨帶來的濕涼。

  小紅拿著主僕倆換下的濕衣過來,就著火堆烘烤。

  「你們是去投親嗎?」他若無其事的問。

  小紅點頭,「嗯,去找我們家老爺。」

  「你很容易輕易相信別人。」他笑說。

  小紅看了他一眼,「公子是壞人嗎?」

  「當然不是。」

  「所以了,我為什麼不能相信你?」她理所當然的反問。

  凌雲風當下差點噎到氣,看著她,忍不住笑著搖頭。

  原本以為只是一場雷陣雨,不料這雨竟然由大變小淅淅瀝瀝地下個不停,而他們便困在這破屋之中。

  瞧著那對相依偎的主僕,凌雲風不由得微微一笑,悄無聲息地走近她們,伸手搭上沈小策的脈門,再次為她診脈。

  正當他要放手之際,對方竟在此時醒來。

  「姑娘可好些?」他問。

  迷茫的眸子很快便恢復了清明,她說:「多謝公子,好多了。」

  凌雲風泰然自若地鬆開她的手腕,「那便好。」

  「咳……」沈小策看到睡在旁邊的丫鬟,伸手將身上的披風蓋到她身上,然後站起身,結果卻因為虛弱身體一晃。

  凌雲風疾手扶住她,低聲道:「小心。」

  「多謝。」

  他扶著她到火邊坐下,「你需要多休息。」

  「我只是餓了。」沈小策說著從包袱中摸出一塊餅。

  凌雲風笑了,從自己的包袱中取過水囊遞過去。 「乾吃不好。」

  沈小策沖他嫣然一笑,「公子如此,我倒不好總是說謝謝了。」

  「不說也罷。」凌雲風被她說得笑了。

  火光映上她的臉頰,染上一層紅暈,言笑晏晏的沈小策清淡的眉眼之間便似一平如鏡的湖水氾起漣漪,立時風情便不同了起來。

  凌雲風不著痕跡地移開視線,拾起柴薪朝火中添加。

  外面雨聲淅瀝,屋內柴火默默燃燒。

  「咳咳……」

  凌雲風重新看向她,見她以手掩口咳得身軀微顫,眼睛也起了氤氳,整個人嬌弱得彷彿風中搖曳的一株纖草。

  當肩上多了件披風的時候,沈小策訝異的扭頭。

  男人淡笑如故,「夜里風涼,姑娘有病在身,還是當心為好。」

  手抓著披風的帶子,她低頭輕笑一聲,有些無奈地道:「怎麼辦?我又想說謝謝了。」

  凌雲風也不禁笑容加深,「那我只好繼續說一聲,不說也罷了。」

  一語既出,兩個人不由得相視而笑,淡淡的溫馨頓時在周圍瀰漫開來。

  屋外雨仍舊淅淅瀝瀝地下著,木柴在火中不時爆出「劈剝」之聲。

  凌雲風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又落到不遠處那張熟睡的嬌顏上。她雖不是江湖中人,言談舉止卻帶了幾分江湖兒女的灑脫不羈。

  與陌生男子比肩而坐,侃侃而談,不曾忸怩拘謹,守禮而克制,既不會讓人覺得輕浮,也不至於給人一種距離感。

  不慍不火,拿捏得剛剛好。

  他眼神微斂,面對他的外貌,她當日也不過是淡淡地掃了眼,然後便毫不留戀地移開視線;縱然面對他的笑容,她也不曾有過絲毫異樣的神情,彷彿在她面前的,不過是個相貌平平之人。

  瞧她柳眉鳳眼,眉宇清明,雖非絕色,卻也明艷動人,著男裝的她,如濁世翩翩佳公子;此刻長髮披散而下,女兒嬌態畢現,這讓他突然好奇起她恢復女兒裝該是何等的樣貌。

  想到此處,凌雲風嘴角微揚,為自己突來的想法失聲而笑。

  在火邊坐了半宿,不免有些口乾舌燥,他拿過水囊,剛喝了口後驀地怔住──不久前她曾就著囊口喝過水。

  心中無遐想倒也罷了,待有了雜念,他突然覺得口內生出一股別樣的滋味來。

  笑著搖搖頭,他又喝了幾口水,這才塞好蓋子,重新收好。

  接著,目光又情不自禁的落到蓋著他披風的女子身上。但見她病容已然減輕許多,睡顏安祥,烏髮自然地垂落在身前,隨著她的呼吸輕輕地起伏著。

  凌雲風的眼神閃了閃,又看了沈小策一眼,這才將目光移回面前火堆上,嘴角噙著一抹意味深長的笑。

  夜晚在無聲無息中過去,而沈小策主僕是被路過的馬蹄聲驚醒的。

  「小姐,天亮了。」小紅說著眼睛四下梭巡,不見美男,心中不免有些失落。

  「是呀。」

  「小姐,你感覺怎麼樣?」

  沈小策摸摸額頭,又摸摸喉間,微微一笑,「好多了,那位公子的藥果然有效果。」

  「在下的藥自然是有效的。」

  主僕倆聞聲看去,只見美得令女人相形失色的男子正拎著一隻野兔從外面走進來。

  「公子好。」小紅眼睛發亮地看著他。

  沈小策在一旁暗自竊笑。這丫頭簡直是把人家的身影看進眼裡拔不出來了。

  「姑娘可好些?」

  「有勞公子掛心,好多了。」沈小策垂眉斂目,輕施一禮。

  凌雲風看她一眼,漫不經心地道:「姑娘,穿男裝行女子禮恐怕不合適。」

  「還請公子口下留情。」沈小策也不是省油的燈,輕鬆回應。

  他不覺莞爾。這姑娘伶牙俐齒得很,不動聲色就給了他一記悶棍。

  「是在下失言,只是還未請教兄台尊姓大名。」

  「不敢,小弟姓沈,名小策。」對於自己這個名字,沈小策一直是很有怨言的,男不男、女不女,不過,也因為這個名字,她以男裝行走在外根本不必改換名姓。

  「在下凌雲風。」

  「凌兄。」

  「沈兄弟。」

  兩人相視一笑,許多未竟之言盡付眼波之間。

  沈小策朝外看了看,「雨似乎停了呢。」

  「是停了,只是地上泥濘不好走。」凌雲風如是說。

  「小紅,幫我束髮,咱們還要趕路呢。」

  「是,小姐。」小紅戀戀不捨地收回目光。世上怎麼有這麼好看的男人呢?

  在小紅的巧手之下,沈小策一頭烏髮以一方白帕束於頭頂,髮間插了一支翠玉簪,耳側留了兩綹長髮,更顯得人如美玉,倜儻風流。

  凌雲風看得忍不住在心中嘆氣。這女子易釵而弁反而比他這男子更有英氣,著實讓人受打擊。

  「小姐,好了。」

  沈小策低頭檢視自身,滿意地點頭,「沒問題了,咱們可以上路了。」

  「嗯。」

  沈小策將披風迭好,捧到凌雲風面前,「昨晚多謝凌兄了,披風原物奉還。」

  「舉手之勞罷了,你太客氣了。」他接過披風,甚是隨意的說。

  「請恕小弟急於找尋家父,不便在此多作耽擱,先行告辭了。」

  「一路保重。」

  「多謝吉言。」她衝著他一笑,而後轉身走向丫鬟,一起步出破屋。

  跟小姐互相扶持著走在略顯泥濘的道路上,小紅一臉不解。

  「小姐,為什麼要急著離開呢?」她們從來不曾急於趕路的。

  沈小策瞄了她一眼,笑道:「我怕你被美色迷了心竅,到時候棄主他奔,不得已,只好拽著你跑路了。」

  小紅聞言漲紅了臉,瞪著自家小姐說不出話來。

  瞧丫鬟一臉鬱悶的吃癟模樣,沈小策笑得可樂了。 「傻丫頭,他是江湖人,我們不能跟他太過牽扯的。」

  「小姐怎麼知道?」

  沈小策直言,「你見過手無縛雞之力的男子能捉到野兔的嗎?」

  「雖然難了點,也不是不可能啊。」小紅振振有詞回道。

  「外面路面泥濘,你可見他腳底帶有泥濘?」

  小紅一楞,仔細回想,確實未見。

  「真的沒有耶!」好神奇。

  「所以了,你這個傻丫頭,江湖可是是非之地,咱們還是安安分分地去找我爹比較妥當。」

  「小姐,為什麼你懂那麼多啊?」

  「因為在你看美男流口水的時候,小姐我並沒有。」沈小策很是一本正經地回答。

  「小姐……」

  「哈哈……」沈小策大笑著朝前跑去。

  小紅氣紅著臉在後面追。

  不遠處一株大樹後露出一角白裳,凌雲風俊美如斯的臉上浮現一抹玩味的笑。這個女子果真有趣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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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1 02:15:46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沙平鎮,是個面積不大的鎮子,可是它的地理位置甚為特殊,交通四通八達,經此可以轉道多方,商旅往來極為頻繁。

  所以一進沙平鎮,小紅就忍不住拉住主子的袖子小聲說:「小姐,這裡哪裡是個小鎮嘛,這麼繁華。」

  說得也是。沈小策深有同感。

  不過,眼下不是思慮這個問題的時候,天可是快黑了,而她們還沒找到歇息的客棧。

  「走吧,先找住的地方。」

  「噢。」小紅的目光在街上留戀著。

  在她們接連走了五家客棧都沒房間之後,沈小策不得不做好最壞的打算。

  眼前這家客棧是鎮上最後一家客棧了,要是再沒空房,她們今晚就只好露宿街頭。

  「兩位客官裡面請,客房已經替你們準備好了。」

  不料,她們還沒開口,迎面出來的小二便熱情地將她們往裡面請進去。

  主僕倆對視一眼,俱是不解。

  「你是說已經替我們準備好客房了?」沈小策問小二。

  「是呀,已經有人替你們訂好房間了。」

  小紅輕扯小姐衣袖。

  沈小策抿抿唇,微笑道:「煩勞小二哥前面帶路。」不管那人是何用意,露宿街頭總是下下之策。

  「少爺……」小紅著急。

  「沒事。」她拍拍丫鬟的肩,示意她不必擔心,這才轉向小二道:「敢問小二哥,不知是什麼人幫我們訂的房間?」

  「就是那位客官。」小二朝里面一指,連聲音都諂媚起來。

  沈小策順著小二的手指看過去,是他!

  小紅的眼睛頓時晶晶亮。是凌公子!

  「沈兄弟,別來無恙。」凌雲風起身朝她打招呼。

  沈小策強忍著眼角抽搐,抱拳回禮,「凌兄,這次又承你情了。」江湖人的輕功果然是比她們的兩條腿要快得多,竟然先她們一步到了沙平鎮。

  「好說,自家兄弟不必客氣。」

  沈小策嘴角的笑略顯僵硬。自家兄弟?

  「少爺,坐。」小紅已經快手快腳地拉開椅子。

  沈小策覺得額角有青筋在跳。這個見色忘主的丫頭實在是……

  凌雲風眼中閃過笑意,「沈兄弟,坐。」

  沈小策落坐,小二立刻過來奉茶,她趁機問話,「請問小二哥,從這裡往冀州而去,要怎麼走?」

  小二神情變了變,「客官,您兩位是要從這裡轉道到冀州?」

  「是呀。」她突然有不好的預感。

  果然,小二接著說:「客官,你們還是原路返回,改道去吧。」

  「為什麼?」小紅也不禁好奇地湊過來。

  「從這裡轉道往冀州去的路上,近日出現一夥強盜,許多人都失了財物,有的甚至還丟了性命。」

  「不會吧?」小紅咋舌。

  沈小策眉頭微微蹙起。不會這麼倒霉吧,如此一來,她們折返回去較之轉道而行要走的路更長了。莫非她與父親相見之日果真遙遙無期?

  「是真的。」小二一臉嚴肅的點頭,「我看兩位客官是文弱之人,還是原路折返得好。」

  她不是不想,但是真的好麻煩啊。沈小策內心無比沮喪。

  「多謝小二哥好言相告。」她出於感激塞了幾文銅錢給熱心的小二。

  小紅看著小姐,帶點猶豫地開口,「我們真的要原路折返?」

  沈小策挑眉,「你打得過強盜?」

  小紅老實的搖頭,眼角余光掃到同桌的凌雲風時,陡地靈光一閃。

  「小姐,我們找人同行怎麼樣?」她壓低了聲音悄悄提議。

  這主意真不怎麼樣!

  自古紅顏多禍水,這話也可應用在美男子身上,尤其她覺得這個男人周身透著高深莫測的氣息。

  「別想了,吃飯。」求人不如求己,沈小策決定原路返回。

  「在下湊巧也要到冀州,與賢弟結伴同行也無不可。」凌雲風表示。

  「萍水相逢,如此勞煩恐有不便。」沈小策婉轉回絕。

  「順道而已。」他說得甚為輕描淡寫,漫不經心。

  人家都這麼說了,她如果還堅持拒絕未免顯得無禮。想到這裡,她微微一笑,「那就多謝凌兄美意了。」

  「客氣。」

  「凌公子,你怎麼知道我們一定會來這家店?」小紅心無城府地問。

  沈小策立時把目光盯到眼前的男人身上。這個也是她想問的。

  凌雲風若無其事地笑著替自己倒了杯茶,「我能掐會算,你信不信?」

  「真的嗎?」小紅一臉驚喜。

  沈小策忍不住想翻白眼。她壓根不信,多半是他做了什麼手腳,否則不會這麼巧的。

  「賢弟看來是不信。」他看著她輕笑。

  沈小策笑而不言,也替自己倒了杯茶,端茶細品。

  小紅看看他,又看看小姐,最後也倒了杯茶喝。

  一頭烏黑長髮如瀑傾下,小紅拿著木梳為小姐梳理長髮,小臉上滿是掩飾不住的笑意。

  「小姐,我看那凌公子是對你有意思。」

  「少胡說。」沈小策眼皮連動都沒動一下。

  「不過,凌公子長得真是好看。」小丫頭的神情迷離起來。 「為什麼小姐都不會多看幾眼呢?」小紅問出自己的疑惑。

  「看再多也不是咱們的,還不如不看。」

  「那小姐就把他變成自己的啊。」

  沈小策反身,一指就戳到丫鬟的頭上,「說什麼,你把我當成什麼了?」

  小紅揉著自己的頭咕噥道:「小姐尚未婚配,自己找個夫婿也沒什麼不可以啊,反正老爺向來很寵小姐的。」

  「少在那兒嘀咕,趕緊收拾收拾睡吧。」

  小紅看著小姐起身脫去外裳朝床榻走去,也跟了過去,猶不死心地道:「小姐,凌公子真的不錯耶,你不考慮一下?」

  「小紅,今晚你想睡外面嗎?」沈小策很是雲淡風輕地說。

  小紅立時噤聲。

  沈小策橫她一眼,除去鞋子,上床面內而臥。

  就在這時,外面有人輕叩門扉。

  「誰呀?」小紅小心地問。

  「賢弟可已睡下?」

  「睡了,不知凌公子找我家少爺有什麼事?」小紅看了看床上的小姐,小心地回話。

  「我熬了藥,給賢弟端來,你拿進去給她,讓她喝了再睡。」

  「小姐……」

  「端進來吧。」

  小紅得了准許,這才將房門打開。

  「凌公子,你真是細心,竟然連這個都想到了。」

  凌雲風微微一笑,「我觀她氣色尚帶三分病容,料想必是近日沒能繼續服藥之故。」

  「是呀是呀,我們一路趕到這裡,還沒來得及去看大夫呢。」小紅滿眼崇拜地看著他。

  「小紅,我讓你端藥進來,沒讓你跟人聊天。」沈小策不用回頭看也知道一定是自己的丫鬟貪戀男色,八成魂都飛到九霄雲外去了。

  「可否容在下為賢弟再診一下脈。」他的目光落在床上人兒身上。

  「我已睡下,多有不便,明日吧。」她婉言謝絕。

  凌雲風朝小紅粲然一笑。

  小紅登時有些輕飄飄,雙手在胸前交握,無聲地直點頭。

  他不被阻攔地直接走進門,到床沿坐下。

  「起來喝藥吧。」

  沈小策幾乎是從床上彈跳而起,一臉震驚地看著他,「你……」目光開始逡巡自己的貼身丫鬟。

  小紅在她目光掃來時,心虛地跑出房間,順便幫他們拉上房門。

  「……」這個死丫頭!

  凌雲風眼中閃過笑意,聲音保持著淡然道:「喝藥吧。」說著把藥遞了過去。

  這種情況下,沈小策只能接過,喝完。

  他接過她遞來的空碗,同時伸手把住她的脈。

  看他的神情很是嚴肅,害得沈小策不好莽撞地直接將手抽回。

  「已經沒什麼事了,只要注意休息再喝兩帖藥也就痊癒了。」他收回手,自床沿站起。

  「這樣勞煩公子,真是過意不去。」

  「你我之間不需要如此客套。」

  沈小策淺淡一笑,不置可否。

  燭光下,床上人一頭長髮隨意散落,只著中衣,宛如出水芙蓉,天然清新,讓人移不開視線。

  凌雲風不動聲色地移開目光,「你休息吧。」拿著空碗離開。

  沈小策盯著門口,直到丫鬟賊頭賊腦地探進頭來。

  「你今晚不睡了嗎?」

  小紅如蒙大赦,急忙跳了進來,將房門關好,一臉陪笑地走過來,「小姐,人家真的不是故意的。」

  「嗯,」她點頭,就在小紅才要鬆口氣時接著說:「你是存心的。」

  「小姐……」

  「睡吧。」沈小策重新面朝內躺好,不再多說一個字。

  ************

  雨是半夜開始下的,到天亮外面早已是一片窪澤,這讓許多行人都不得不停下前行的腳步。

  沈小策站在窗前看著外面的雨簾,望空興嘆。

  爹啊,難道咱們父女相見就那麼天理不容嗎?否則為什麼三年來總是會出現種種意外讓我們失之交臂?

  沈小策搖了搖頭,長吁口氣。不想了,反正想也是白想。定定心,她轉身離開窗邊。

  房門才拉開,就看到一個如月般溫潤的美男子朝自己微微淺笑。

  她忍不住在心裡翻了個白眼。江湖人果然是不太把男女之防放在心上,在明知她是女兒身的情況下仍舊不知避嫌,真是讓人無奈。

  「沈兄弟。」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總覺得他喊自己「沈兄弟」時聲音中透著一抹笑意,讓她聽了很不舒服。

  「凌兄還是喚我小策吧。」雖說女子閨名不便讓外人隨意稱呼,但是,沈小策不免有幾分自暴自棄地想著,她的閨名實在沒什麼值得藏著的,反正沒幾個人會想到這是她的閨名。

  「小策。」凌雲風從善如流。

  沈小策微帶惱意地瞪了他一眼。她突然覺得,這人是故意的。

  「凌兄找我什麼事?」但她努力保持著心平氣和的問。

  「你的藥已經快煎好了,可你的早飯還沒吃,空腹喝藥不好的。」

  眼前男色如花,又用那麼溫柔的目光看著她,說的又是如此關切的話題,害她沒來由地心跳加快,有些手足無措起來,當下只能避開他的目光,故作鎮定地道:「讓凌兄費心了。」

  「是小紅在煎藥。」他不奪人之功。

  沈小策忍不住想揉太陽穴。就說一大早起來還沒看到那丫頭的影子,原來……

  「走吧,我已經幫你叫了早點,等你吃完,藥差不多也煎好了。」

  「……」沈小策開始有種錯覺,眼前的男人頂替了本是小紅的角色,她目光復雜地朝他瞥了一眼。

  不料,正迎上他含笑的俊顏。

  四目相對,她羞赧中微有尷尬,他淡然中含著幾絲戲謔。

  沈小策若無其事地移開視線,淡道:「如此勞煩公子,總是讓人心裡不安。」

  凌雲風輕笑一聲,「習慣就好。」

  沈小策忍不住又看了他一眼。

  凌雲風恍若未覺,眸底卻閃過一抹笑。

  雨連下了兩天,到第三天終於雨過天晴。

  沈小策主僕兩人下樓的時候,就看到幾個江湖人士正跟凌雲風講話。她眼瞼微垂,收了掌櫃找的銀錢拉著丫環便又悄悄上樓去。

  江湖人的世界不是她能理解的,她也不想介入。

  小紅跟著小姐回到客房,忍不住問道:「小姐,你不想知道他們在說什麼嗎?」

  「跟我們又沒有關係。」沈小策一副不以為然的表情語氣。

  「可是,你都不好奇嗎?」

  「江湖多紛爭,再說,我向來沒你那麼多事。」沈小策實事求是的說。

  小紅小聲咕噥道:「小姐是對凌公子的事不好奇而已。」

  「哼,再跟他待下去,你真的要換主子了。」

  「小姐……」

  「被我說中心事了吧?」沈小策坏笑起來。

  小紅不滿地道:「小姐只會欺侮我,在凌公子麵前還不是一直吃癟。」

  「嗯?」

  一見小姐變臉她趕緊陪笑道:「奴婢去吩咐小二哥準備些點心,一會就回來。」

  看著丫環飛快地逃出門去,沈小策無聲地笑了。

  然而,臉上的笑容消失得很快,一想到凌雲風,她眉心微凝。

  她是不知道他的來歷,也不確定那些江湖人找他做什麼,但這只是加深她想跟他保持距離的念頭。或許她該想個方法甩開他……

  她討厭意外,更怕麻煩吶……

  「長得也不怎麼樣嘛。」

  沈小策驀地一驚,循聲望去,就看到一個身著杏黃衣裙的少女坐在房梁之上。

  「你是誰?怎麼進來的?」

  樑上少女美目流盼,巧笑嫣然,「你不用管我是誰,更不用管我是怎麼進來的。」

  沈小策笑了笑,在椅中坐下回道:「我是不必管這些,前提是姑娘進的不是我的房間,沒有坐在我的樑上。」

  「你這人很有意思呢。」樑上少女嘻笑。

  沈小策回以淺笑,「似乎是姑娘更有意思些。」

  「你叫什麼?」

  「姑娘似乎應該先自報家門,才是拜訪之道。」

  「我叫藍靜雪。」

  「沈小策。」

  「噗,哈哈……」藍靜雪第一時間摀住嘴,然後在樑上笑得前俯後仰。

  沈小策無力的揉揉太陽穴,儘管她明白自己的閨名確實有些讓人難以接受,但是面對這樣的情形她還是有些不舒服。

  「有什麼事讓藍四小姐笑得無法自製啊?」一道帶笑的清潤聲音從門外響起,緊接著凌雲風的身影便走了進來。

  「原來是你的朋友啊!」沈小策扯了下嘴角。

  凌雲風笑睨她一眼,「她沒傷著你吧?」

  藍靜雪哼聲道:「本姑娘就這麼沒品嗎?難道會向一個不會武功的弱女子動手不成?」

  沈小策微露驚異。

  藍靜雪柳眉一挑,「我有聽到你們主僕兩個說話。」

  沈小策釋然,拿過茶壺替自己倒了杯茶,還沒來得及送到唇邊,就被一隻手給劫住了。

  凌雲風拿過茶杯一飲而盡,然後又塞回到她手中,笑道:「茶還不錯。」

  她收緊握杯的手,臉上保持著淺笑,「凌兄的品味果然與眾不同。」

  藍靜雪從樑上一躍而下,繞著沈小策走了一圈,點頭道:「對呀,你的品味確實不怎麼樣。」

  「啪」的一聲,沈小策手裡的杯子重重放到桌上,起身走到門口,衝著他們兩個微微一笑,左手一伸,做出「請」的姿勢,「這是我的客戶,請兩位出去,恕不接待。」

  「小姐……」正好小紅一腳邁進,一臉錯愕地看著她。

  「小紅,收拾東西,我們馬上離開。」

  「小姐……」

  「小策。」凌雲風亦忍不住出聲。

  沈小策眼睛一瞪,兩道冷光射過去,「正所謂道不同不相為謀,小策與公子怕不是同路人,凌兄還是莫做強人所難的事好。」

  藍靜雪在一旁笑道:「喲,脾氣還挺衝的呢。」

  沈小策亦笑,「小策脾氣自然是不太好,家教也差了些,所以有時難免會說話不得體,若在無意之中惹到了姑娘,還請姑娘恕罪。」凌雲風心中暗笑,這番話可真是綿里藏針,處處透著對藍四小姐的嘲諷。

  藍靜雪臉色一變,笑容頓時變得有些勉強。 「哪裡的話。」

  「小姐……」小紅從裡面拿著包袱出來,有些遲疑地開口。

  「我們走。」沈小策毫不猶豫地轉身邁出客房。

  凌雲風嘴角一揚,右手食指輕彈,沈小策右腿一軟,整個人朝地上摔去,他一個箭步上前扶住她。

  「小心!」

  沈小策一臉莫名的看著自己的右腿。

  「小姐,你沒事吧?」小紅也湊了過來。

  「沒,剛剛可能是腿抽筋了。」她非常不確定。

  「真的沒事嗎」小紅一臉擔憂,「我們要不要休息一下再走?」

  沈小策推開扶著自己的凌雲風,用力在地上踩了兩腳,很確定地道:「不用,我沒事。」她一定要遠離這些江湖人。

  「不要太大意。」凌雲風邊說,伸手在她肩頭若無其事的拍了下。

  沈小策只覺半邊身子突然失去知覺,不知不伸手攀住離自己最近的凌雲風,藉以支撐住自己。

  「你看,我說得沒錯吧。」凌雲風一臉誠懇地說。

  「小姐,我們還要走嗎?」小紅怯怯地問。

  沈小策苦笑,「恐怕暫時是走不成了。」

  藍靜雪微微蹙起眉頭,很不贊成地看著凌雲風,「這樣似乎有失風度。」

  他微笑道:「這是在下剛剛向四小姐學的。」

  藍靜雪的臉色變得很難看。

  沈小策若有所思地看著扶住自己的人。

  凌雲風衝著她燦然一笑。

  沈小策的眉頭卻慢慢皺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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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你給我出去。」風度禮貌是給善良的人的,而沈小策認為某個凌姓男子不在此列。

  小紅早在自家小姐目露凶光的時候就閃人了。她家小姐沒事時十足大家閨秀的風範,但是一惹毛她,就向河東獅靠攏。這點她覺得還是由凌公子自己去深切體會比較好。

  凌雲風饒有興味看著雙眸燃火的人,好整以暇地道:「我做了什麼讓你如此生氣?」

  沈小策覺得自己真要寫「佩服」兩字貼到他額頭上去了。 「你竟然仗著你會武功對我動手腳?做人不能這樣無恥。」

  「只是留人的手段罷了,當時藍四小姐在場,有些話不適合說,動手簡單直接效果又好。」

  「我並不想攪和到你們的事情裡去,你這樣做實在強人所難。」

  「我跟她什麼事也沒有。」

  「你確定她的想法跟你一樣嗎?」沈小策忍不住冷哼。

  「那是她的事,與我何干?」凌雲風一臉的不以為然。

  沈小策怒極反笑,「難道你的事便與我有關嗎?」這男人陡然生了張欺騙世人的外貌罷了,其品行實在讓她不敢恭維。

  他微微一笑,意味深長地道:「這就不太好說了。」

  沈小策伸手揉揉額際,眼眸微闔,聲音壓抑著怒意,透著疏離,「現在請你出去,離開我的房間,明天我們大路朝天各走一邊。」

  「我們說好要一起上路的。」

  「此一時彼一時。」她轉身面朝窗戶,目光落在窗外漸漸暗下來的天色,冷聲道:「出去。」

  看來他似乎把她惹毛了,凌雲風無聲地笑了笑,「那你早些休息,我先出去了。」

  沈小策沒有理他,雙手放在窗櫺上,望著遠方的天邊沉澱心情。

  小紅在門口探了探頭,小心翼翼地走了進來。

  「他人呢?」沈小策頭也不回地問。

  「回隔壁休息了。」小紅下意識朝門口看了眼,然後小聲道:「小姐,要現在走嗎?」

  沈小策嘴角微揚,搖頭,「天黑趕路太危險。」

  「可是,小姐很生氣。」雖然她很希望多看幾眼美男子,但是如果這樣做會讓小姐不舒服的話,她會毫不猶豫地支持小姐的一切決定。

  沈小策輕嘆一聲,「我沒事,就是心下煩躁,一時失控罷了。」

  小紅不再說話,默默站在她身邊陪著。

  是夜,睡至一半,沈小策因不適而醒來。

  低頭入目便看到一隻手臂從身後攬在自己腰間,不由得嘴角微揚。這丫頭,幾時睡相如此差了?

  她伸手欲把腰間的手臂拿開,卻在肌膚相觸時被人一把抓住,不禁愕然,「小紅,你幹什麼?」

  一聲輕笑自頭頂傳來,沈小策身子驀然僵住。

  有人在她身後吹氣,清淡中帶著幾絲調笑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小策,你太沒警覺性了。」

  沈小策倒抽一口涼氣,幾乎無法發出聲音,「你……」是凌雲風,真是欺人太甚。

  纖腰上的手臂收緊,兩具身體再無一絲縫隙的貼合在一起。

  「凌……雲……風……」一聲咬牙切齒的嬌斥在靜寂的夜色中響起。

  沈小策睜大眼,錯愕語塞地聽著隔壁房間先她一步爆出大喝。

  對方喊出了她心底深處的話。

  身後人將頭埋進她頸間悶笑著,胸腔發出的震動讓她的身體也跟著微顫。

  隔壁房門被人狠狠的甩上,發出好大一聲響動,讓被接二連三的事情打擊得措手不及的沈小策一時忘了反應。

  現在究竟是怎麼回事?隔壁到底發生什麼事?

  想不明白,她十分困惑。

  「事情結束了,我這就去把小紅換回來,你也繼續睡吧。」

  「等一下。」她下意識地出聲。

  「難道小策捨不得我走嗎?」身後人重新貼過來,「夜色正濃,我們還可以做很多事。」

  「滾……」

  凌雲風發出一聲輕笑,鬆手翻身下床,打開窗戶躍了出去。很快,就用被單把被點了睡穴的小紅從窗口擒了進來,放到床上,然後閃身離開。

  後半夜,沈小策失眠了。

  同樣失眠的還有隔壁的凌雲風,他的鼻端始終縈繞著一抹淡淡幽香,讓他有些無法自持。

  「小姐……」小紅的聲音帶了幾分慌亂。

  自床上坐起身,正等著丫環拿衣服過來的沈小策有些納悶地望過去,「怎麼了?」

  小紅將手裡的衣服展開,一臉的難以置信,「我們包袱裡的男裝全變成女裝了。」

  她神色一變,柳眉緊蹙。他既然能無聲無息地睡到她的床上來,那麼換掉一包衣服,對他而言想必也是輕而易舉之事。

  「把衣服拿來吧。」

  「小姐……」小紅遲疑不解地看著她。

  沈小策笑了,「難不成沒有男裝,我們便不穿衣了嗎?」

  小紅如夢初醒,急忙將手裡的衣服遞了過去。

  主僕倆著裝妥當之後,便拿著包袱,打算用過早膳結算房錢後便起程上路。

  熟料,她們方下樓,就听到一聲冷哼。

  「看似一派清高,私下也不過是下賤狐媚之人罷了。」

  「你……」小紅怒視著藍靜雪。

  「小丫頭你生什麼氣?」對方盈盈一笑,轉著手裡的茶碗,看著一臉平靜的沈小策繼續道:「你家主子可是默認了呢。」

  沈小策回以一笑,「我一直認為被狗咬一口,是不可能反咬回去的,不知藍姑娘認為呢?」

  「噗!」周遭食客一時沒忍住,噴出口內的茶飯。

  「小策,原來昨夜我咬你一口,你不肯還回來是因為這個道理啊。」

  沈小策聞言臉色一沉,雙手握拳,靜待身後那人下來。

  凌雲風腳步輕快地走下樓梯,旁若無人地走到她身邊,直接伸手握住她的柔荑。

  藍靜雪握杯的手一緊,俏顏倏變,猶如霜降。

  「放手。」沈小策冷冷開口。

  他非但沒放手,反而堂而皇之將她攬入懷中。

  一旁的小紅看得張大了嘴。

  「我讓你放手。」沈小策一字一字從牙縫中擠出。

  凌雲風置若罔聞,只是對著藍靜雪道:「藍四小姐,在下還以為昨夜你便已離去,不料今日還能看到你。」

  沈小策幾欲掙脫,無奈腰間大掌看似輕輕攬抱,卻牢似鐵箍,讓她動彈不得。

  她不是看不出凌、藍兩人之間的問題,擺明就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問題是,明明不關她的事,卻被人扯進是非圈中。

  無奈有人就是不肯放她一馬,巴著她當擋箭牌。唉!硬著頭皮當這個擋箭牌,不知下場是吉是兇?

  既然不能反抗,她只能靜觀其變。

  感覺到懷中人的順從,凌雲風也跟著放鬆力道,不過,卻沒放手。

  藍靜雪看著兩人的親密之姿,眼中閃過一簇火苗,發出一聲輕笑,「沈姑娘,昨日你還說與凌公子毫無瓜葛,今日卻堂而皇之以如此親暱姿態示人,姑娘尚知廉恥否?」

  凌雲風低頭看著懷中人,眼中閃過笑意,卻不打算插手,端看她如何應對。

  沈小策笑了笑,只是笑意未達到眼底,淡漠地道:「佛家有云:見心見性。佛的眼中只看到佛,好色淫逸之人眼中所見也不過是些心底事罷了。」你夜半爬上某人床獻身未果,最後還大怒而去,到底是誰不知廉恥啊。

  回過神的小紅忍不住掩唇笑。小姐罵人向來是綿里藏針,讓人肉痛得很。

  藍靜雪手上微一用力,手中的茶碗便整個沒入桌面,「你說誰是好色淫逸之人?」

  沈小策一臉訝異,「我也不過打個比方而已,四小姐自己要對號入座,怎麼能怪罪我呢?」

  「你……」藍靜雪一掌拍在桌上,結實的桌子立時分崩離析。

  她漫不經心地看了眼,不勝欷籲地道:「果然,女子還是不習慣為好,好端端一個如花美眷,如此看來竟也如夜叉一般。」

  藍靜雪的臉頓時青白交錯。

  凌雲風心中大笑。果然強中自有強中手,平日藍四小姐刁蠻任性,讓許多人頭疼。而今日,懷中這個看似優雅清淡之人,單憑兩片面性紅唇就足以讓人抓狂失態。

  「鬆手吧,」沈小策對他輕聲說道:「再摟抱下去就真是有傷風化了。」刺激的目的達到就該適可而止,豆腐也不能這樣沒完沒了的吃下去。

  凌雲風低頭看著她。一襲碧青色衣襟襯得她眉眼益發清淡,整個人輕輕裊裊的,柔似水淡如煙,形諸於外的大家閨秀氣質盡展無遺。

  但他可是很清楚,骨子裡她其實是一頭有著利爪的小母獅。

  心念轉間,他放開了手。凡事均要適可而止,再過只怕她會翻臉。

  沈小策若無其事地拂了拂衣襟,彷彿撣去些什麼似的,然後對丫環吩咐,「小紅,結帳。」

  小紅點頭,提著包袱去櫃檯結帳。

  看到丫環結清房錢,她轉身對凌、藍兩人微笑道別,「我不太清楚你們兩位之間的事,更加不想無辜地被圈入到你們的糾葛之中,所以事情到此為止吧,恕我沒能力陪兩位繼續玩下去,告辭。」

  藍靜雪神情一怔,有些詫異地看著她。

  凌雲風劍眉輕揚,嘴角噙著一抹意味深長的笑,「你似乎一直很想跟我劃清界線?」

  沈小策不為所動地道:「本就毫無瓜葛的兩人,有何界線可劃?」

  「哦?」

  她不理會他刻意托長的尾音,逕自轉身,邁出客棧。

  外面天高雲淡,陽光正熾人。

  沈小策扭頭對丫環一笑,「我們走吧。」

  「嗯。」小紅用力點頭。剛才情形讓她突然覺得小姐還是不要跟凌公子牽扯太多得好,那個藍小姐好兇!

  凌雲風不再白費唇舌,只是看著主僕兩人離去的背影。

  小紅留戀地回顧再三,然後急急追著小姐而去。

  「凌公子,她既然無意,你何必自惹麻煩?」

  凌雲風抬頭看著站在面前的藍靜雪,悠然一笑,「藍四小姐說的是,」話音忽轉,「凌某既然無意,四小姐又何必自惹麻煩。」

  藍靜雪為之語塞。

  凌雲風哈哈一笑,轉身朝著那對主僕離開的方向而去。

  沈小策悠悠醒轉,有些茫然地看著身處之地。她記得自己突然眼前一黑,便什麼也不知道了,可是,為什麼現在會在馬車之內?

  「小紅……」那丫頭人呢?

  「小姐,你醒了?」車廂外傳來驚喜的聲音,然後車簾一掀,小紅鑽了進來。

  「怎麼回事?」

  小紅臉現遲疑之色,吞吞吐吐地道:「那個小姐,你昏倒之後……凌公子……」小姐會不會抓狂。

  「我昏倒之後他恰好出現,然後他便雇了馬車和我們一起上路了是不是?」沈小策迅速的得出前因後果,臉色也沉了下來。

  小紅用力點頭。

  「他人呢?」

  「在外面烤山雞,說是等小姐醒了正好用膳。」

  沈小策握緊拳頭,眼瞼微闔,輕聲道:「你先出去吧,我還有些不適,再歇一會。」

  「哦。」小姐看起來沒有預料中的惱火呢。

  車廂內只剩下沈小策一個,她伸手揉著自己的太陽穴,很想嘆氣。他還是不肯罷手嗎?

  「唉……」一聲輕嘆不經意間逸出唇瓣。

  「有心事嗎?」

  沈小策抬眼就看到那個讓自己煩惱不已的男人忍不住目露苦色,「如此糾纏,有意思嗎?」

  凌雲風不答反問:「如此拒我於千里之外,又是為什麼?」

  面對他灼灼的目光,她不由得移開了視線,強自鎮定地道:「凌兄說笑了。」

  「我有無說笑,小策心裡自是清楚得很。」他也不為難她。

  「馬車現在往哪裡去?」她岔開話題。

  「自然是前去冀洲,那是小策的目的地不是嗎?」

  「多謝。」無論如何,這一聲謝謝他該得。

  「你我之間不必如此客套。」

  沈小策笑了笑,不想對空上說詞表示意見。

  凌雲風見她不欲與自己多做交談,便識趣地道:「我去看看山雞是否好了。」

  「有勞。」

  沈小策一個人在車廂裡悶悶地坐了一會,然後掀開車簾跳下馬車。

  馬車停在一片小樹林側,旁邊有條清溪蜿蜒淌過,而在小溪畔有三人圍坐在一起。

  那個面目憨實的中年漢子想來就是凌雲風僱請的車夫了。

  似乎聽到動靜,凌雲風抬頭看向刀子,然後起身走了過來。

  迎著日光朝她走來的白衣男子,宛若謫仙一般風姿翩然,潤如月華,耀如旭日,沈小策不禁片刻閃神。

  「小策。」

  「嗯。」她莫名有些心慌,不自在地轉身,將目光落在不遠處的官道上。

  凌雲風在她身邊停下,與她並肩而立,跟她一樣看向遠方,漫不經心般地道:「我從來沒想過拿你當擋箭牌,小策不該有此誤會。」

  沈小策心頭一跳。

  「讓你誤會是我的問題,但有誤會而不解釋不是我的作風。」

  「此事與我並無多大關係。」她下意識想移動腳步。

  他伸手抓住她的手,阻止她的躲閃。 「無論是我對你做什麼,都是我發自心底想做的事,與旁人無關。」

  「凌兄的家教禮儀顯然仍需多加學習。」沈小策的臉不受控制的熱起來。他若仍像先前那樣調笑、率性而為,她尚可平靜以對,可此時她如此正經嚴肅的對她,反而害她不知所措,心頭惴惴。

  「那容我在你身邊學習如何?」他邊說邊情不自禁地靠近,進而伸手將她摟進懷中,順著她耳側吻上她的臉。

  俏臉驀然燒紅,她又羞又惱,「你不要胡來。」

  凌雲風置若罔聞,伸手板過她的臉,直接封緘她的口。

  一道巨雷在沈小策的腦中劈下,害她整人頓時呆若木雞。

  他不滿於現狀,用舌撬開她的齒關,堂而皇之地攫取她口內的芬芳,摟在她腰間的手也益發收緊,恨不得將她整個人揉進自己體內。

  回過神的沈小策狠狠咬上他的唇舌。

  饒是凌雲風反應夠快,也被咬到了下唇。

  沈小策胸脯劇烈的起伏著,一雙明眸噴出洶洶怒焰,被人親吻而變得異常盈潤的唇瓣微微顫抖著,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凌雲風伸舌舔舐下唇,淡淡的血腥味在口內蔓延開來,他微帶怨懟地看著她道:「咬出血了。」

  這個男人這個表情……沈小策覺得自己腦中某根神經即將斷裂。

  「放手。」她低喝。

  「你咬我。」他指控。

  「你……」分明討了便宜還賣乖。

  「放……手……」

  在她爆發之前他鬆開了手。

  一得自由,沈小策轉身就走,卻在收到自己丫環目瞪口呆的視線後,羞得無地自容。那個應該下地獄的男人,竟然就在光天化日之下對她做出那般失禮的事來!

  「凌……雲……風……」

  她惱羞成怒, 回身挾帶著羞赧的怒吼聲在下一瞬間響徹雲霄,驚起飛鳥無數。

  小姐終於抓狂了。

  小紅合上下巴,津津有味地看著被自家小姐追著滿地跑的美男,多美好的畫面啊!

  老實憨厚的車夫從開始的驚訝到最終的同情,心底想到了家裡的河東獅。

  沈小策追著追著,就發現自己竟然跟著某人跑進樹林,因怒火而燒掉的理智重新回爐渣磚,她立刻停下腳步。

  一雙大手倏地自身後摟住她,凌雲風帶笑的聲音傳入耳中,「現在想走了?」

  「不想做什麼。」他一口咬在她耳垂上,雙手自腰間攀爬至她胸前那兩團柔軟的山丘。

  沈小策整張臉都燒了起來,本能的開始掙扎。

  不知怎的,她被人壓在柔軟的草地上,藍天白雲與茂密的枝葉盡皆入目。

  凌雲風慵懶地壓在她身上,手勾著她一繒秀髮把玩著,帶著些遺憾地道:「這個時候我很嫉妒那些採花淫賊,如果我可以像他們一樣違背良知道德的話,此時定然身心俱悅。」而不必如此苦苦壓抑自己的慾望。

  沈小策因他的話而羞憤異常,「恃強凌弱便是你們江湖人的作風嗎?」

  凌雲風只是微笑著看她,什麼話也不說。

  在他過於曖昧的目光下,沈小策漸漸有些不自在起來,將臉轉向一邊。

  他俯在她頸間輕笑,伸手扳過她的臉,貼在她的唇說:「別逼我像採花賊一樣要了你的身子。」

  「你……」

  食指輕點她的唇,「如果只有要了你的身子才能讓你待在我身邊,我不介意用此非常手段。」

  「你無恥!」

  「嗯,除了無恥,我還可以更下流。」他笑得如月般迷人,手已從她的衣襟滑入,撫摸上那一片柔嫩雪膚。

  沈小策頓時煞白了臉。

  他抱住她,笑道:「你看,嚇到你了吧?」

  她看著他,氣得渾身顫抖,「你這般逼迫我做什麼?難道非要毀我名節你才稱心如意嗎?」

  「若不如此,你一定逃得遠遠的,因為你認定江湖人與你永遠不可能。」

  「本來就不……」她的聲音在他突然變冷的目光下消失,只能不甘願地抿緊了唇。

  她看不透這個男人,更惹不起這個男人。他看似溫潤如玉,可其實那不過是假象罷了。若把他當謙謙君子,那吃虧倒霉的只會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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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1 02:16:37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青篷馬車換成兩馬拉的大馬車,車廂也更加寬敞,佈置得益發地舒適,車夫也換了個年輕人。

  最近幾天車廂內的氣氛很詭異,小紅很懂得察言觀色的不多話,一逮到機會就跑到外面和車夫坐在一起。

  大多時候沈小策都是半靠在軟墊上,閉目養神,因為自從那天之後,她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面對凌雲風,只能消極的迴避。

  不期然間,那天的一切又一次浮上腦海,她下意識將臉埋入軟墊中,不想讓對面的人發現自己的異樣。

  凌雲風運功完畢,看到她半臥在地,臉埋於軟墊之內,一頭烏髮披落而下,不禁嘴角一揚,探手抓了一縷秀髮在手中把玩。

  「到冀州找到令尊後,你就會留在他身邊是不是?」

  「這是當然。」找到爹,他們父女團聚,自然便要侍奉左右,以盡為人子女的孝心。

  他的手微頓,然後繼續將那縷長髮纏繞在指間把玩,眼瞼微垂,讓人看不到他眸底的神情。

  沈小策知道他就在自己身邊,所以她沒動,也不主動與他搭話,於是在凌雲風閉口之後,車廂內又一次沉默下來。

  車外的馬蹄聲「嚏嚏」有規律的響著,身下馬車晃晃悠悠,彷彿兒時的搖籃一般,在長久的靜默之後,沈小策不禁沉入夢鄉。

  聽著她減去平緩的呼吸聲,凌雲風知道她睡著了。他伸手撩開散落在她頰側的秀髮,看著她熟睡的側臉,心中一片寧靜。

  不知道過了多久,車外嘈雜打鬥的聲音擾醒了沈小策。

  剛自睡夢中醒來,臉上尚帶著茫然之色,身子卻已落入一堵寬闊的胸膛。

  「沒事,不用擔心。」

  她不是擔心,因為她甚至還沒搞清楚到底發生什麼事,伸手就想去掀開車簾看個究竟。

  身後人卻拉回她的手,清淡的聲音在耳畔響起,「打鬥的場面,你不會喜歡的。」

  「小紅呢?」

  「在那邊。」他扭轉她的頭,示意她去看。

  沈小策這才發現小紅躺臥在車廂一角,「她怎麼了?」

  「怕她受驚,點了她睡穴罷了。」凌雲風說的輕描淡寫。

  「怎麼不連我也一起?」她不無譏諷的道,反正這種事他也不是第一次對她做了。

  「你方才睡得很熟。」他笑得一臉無辜。

  「是攔路搶劫的強盜?」沈小策想到了客棧小二說過前往冀州的路上有盜匪出沒。

  「是誰又如何,你只管睡你的覺便好。」

  「那請你先放手。」目光落在腰間的雙手上,她的語氣甚是平靜。

  凌雲風低笑起來,手不鬆反緊,熱氣噴在她的頸側。 「這幾日你連話都不願與我多說,心中真如此氣我?」

  「我怎麼敢呢?」

  深深看了她一眼,他扯開她的衣襟露出那雪白的肩頭,狠狠一口咬了上去。

  沈小策只覺肩頭驀然一痛,不由得痛呼出聲。

  凌雲風伸舌舔去她肩頭的血跡,緩緩移近她飽滿而小巧的耳垂,一口含住,輕輕吮吸啃咬。

  沈小策蹙緊眉頭,一聲不吭,盡力將自己的注意力分散到外面的打斗上。

  他氣餒的替她掩好衣襟,嘲弄的揚唇,「你甚至連閃躲都懶得做了,像根木頭一樣任我隨意。小策,你真深諳打擊人的要訣啊。」

  「反正我再掙扎抗拒也是無濟於事,」沈小策淡淡地說:「索性,就當被狗啃了吧,反正結果是一樣的。」

  「有在下這樣俊美的狗嗎?」

  沈小策益發地淡然,「衣冠禽獸比比皆是,多你一人也不算多。」

  凌雲風聽了為之氣結。

  這個女子,就是如此與眾不同。在他以為她會想方設法反抗逃離他之時,她選擇了逆來順受。偏偏這逆來順受中又強烈的透露著排斥,讓人即使美人在抱,也是滿腹的挫敗。

  沈小策豎耳聆聽車外的動靜,此時面露驚訝之色,「沒聲音了呢。」

  車夫的聲音在外面響起,「凌公子,事情已經處理完了,我們繼續趕路吧。」

  「好。」凌雲風淡淡的應聲。

  沈小策難以置信的低喃,「一個人解決的嗎?」她明明聽著外面刀劍砍殺聲很雜亂的,想來強盜人數並不少。

  凌雲風輕描淡寫地道:「有李大少在,再來百來人也是不夠看的。」

  「李大少?」難道這個車夫大有來歷?

  他哈哈一笑,湊過去在她唇上印上一吻,這才道:「不過一個交易罷了。」

  交易?

  什麼樣的交易讓一個大少紆尊降貴來當馬夫?

  沈小策忍不住在心裡嘆了口氣。這個凌雲風真的讓她看不透,他的身份似乎複雜得很。

  當馬車緩緩啟動之時,她伸手掀開了車簾,這一次凌雲風沒有再阻攔她。

  血腥味撲面而來,入目皆是橫七豎八的屍體,死狀各異,遍地鮮血……

  沈小策臉上瞬間血色全無,手摀在嘴上,目露駭然。

  車簾再次垂落,隔絕了外面慘烈的景象。

  凌雲風輕輕拍撫著她的背脊,柔聲道:「你不殺他們,他們便會殺你,跟這幫強盜是沒有道理可講的。小策,你何妨想想他們劫殺搶掠了多少過往商旅。」

  沈小策默然。這個道理她自然懂得,但方才那一幕太過衝擊,她會害怕也在情理之中。

  「幾時能到冀州?」她垂眸低問,將所有情緒掩起。

  下一刻,她便被人撲倒在車廂柔軟的地毯上。

  凌雲風的手描繪著她的眉眼,從她的臉上一點一點滑下,從微敞的領口探入,握住一隻雪峰,輕輕揉搓著。

  沈小策原本變得蒼白的臉立時紅雲席捲,目光又羞又惱的瞪著他,咬緊下唇,不讓自己發出聲響。

  他貼近她的唇,迷人的鳳目微瞇,「就這麼急著離開我嗎?」

  難道還會喜歡任你這麼褻玩不成?她用目光回答他。

  他發出一聲魅惑的輕笑,手指微一用力,她的衣襟便大敞,無限春光盡洩。

  鵝黃色抹胸上繡著傲然綻放的紅梅,鮮豔欲滴,胸口因她急促的喘息而劇烈起伏著,落入他眼中卻是分外的誘惑。

  唰!抹胸在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弧度,落在車廂一角。

  沈小策大窘,欲伸手遮掩,無奈卻被死死壓住四肢,動彈不得,只能用目光怒視他。

  凌雲風衝著她風華無限的一笑,隨即俯頭親吮。

  及至他鬆口之時,沈小策臉紅得幾欲滴血,咬唇閉目,緊握雙手,連看都不敢再看他一眼。

  耳畔傳入他因情慾而顯得低沉性感的聲音,雙手也被他強行打開與他十指相扣。 「現在你還會認為是被狗咬了一口嗎?」

  這個男人簡直──沈小策羞惱地轉過頭,卻不料櫻唇恰好刷過他溫潤的唇,兩人頓時四唇相疊在一起。

  他的眼中滿溢笑意,手指收緊,貼著她的唇道:「原來你喜歡偷襲啊。」

  沈小策瞬間感到無地自容。

  低沉悅耳的笑聲在車內迴盪著,惹得她惱怒的掙扎。

  「小策……」他的眸光驀地一沉,緊緊地壓著她,聲音更顯沙啞,「別鬧,我不想失控,現在就要了你。」

  沈小策猛地不敢再動,女性的本能告知她,他不是在恫嚇她,抵在她雙腿之間的炙熱更讓她在懵懂中感到危險。

  她能感覺到他的呼吸有別於平時,粗嗄急促中透著絲絲壓抑的痛苦,相扣的十指握得她很痛,顯見他正極力扼制自己的某種衝動。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的呼吸平順下來,整個人懶洋洋的壓在她身上。 「現在還記得剛才看到的嗎?」

  「不要替自己的獸行找藉口。」她毫不客氣的戳破他的險惡用心。安撫她的辦法有很多,卻絕不應該包含他剛剛對她所做的事。

  凌雲風嬉笑道:「那現在讓我一逞獸慾如何?」

  「休想!」

  「這麼斬釘截鐵的拒絕,真是令人傷心啊。」

  「還不起來?」沈小策終於忍不住咬牙。 「你打算在我身上壽終正寢嗎?」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好像聽到車外有重物落地的聲音。

  凌雲風哈哈大笑,對於她能一語讓李大少摔落馬車不得不佩服,剛剛那句話果然太過強悍。

  沈小策的臉再次熱透,對自己的失言後悔不已。

  凌雲風笑得曖昧而煽情,湊在她耳邊輕語,「此種死法我求之不得。」

  「凌……雲……風……」

  「哈哈……」

  半個月後,冀州。

  一輛大馬車緩緩由城門馳入,最終停在府衙前。

  馬車停穩之後,從車上跳下一個白衣男子,俊美無暇的他一露面便引得往來行人紛紛側目。

  隨即一名丫鬟下了馬車,掀起車簾,扶著一位同樣著月白色衣裳的少女下車。

  那少女輕輕裊裊,清淡若水,雅緻如蓮,立於男子身側便如映月之水,輕柔綿密又相得益彰。

  丫鬟徑自前去與門前衙差講話,而後衙差入內,須臾一名師爺疾步而出。

  看到白衣少女後向她請安問好,又將一隻銀袋交付,然後迴轉衙內。

  沈小策站在冀州府衙前,有些失落地看著手裡的青布銀袋,耳畔還迴響著師爺的話──

  「沈大人已官復原職回京述職了,相爺囑咐小人告知小姐,往京城尋他即可。」

  竟然又錯過了!

  三年來,她追尋著父親的腳步而行,自然清楚他的官位一降再降,今天卻被告知爹再次為相,心中一時感慨萬千。

  一隻手扶上她的肩,溫潤的男子聲音響在耳側,「既然伯父已經復職回京,我們也走吧。」

  沈小策默然無語。

  「怎麼了,小策?」

  沈小策回身朝來路看去。三年了,最後竟仍要回到京城去,這三年來就彷佛是上天給他們父女開了一個玩笑。

  想當年,她從家鄉到京城尋父,結果她一路追尋,如今一切又回到原點……一時間,她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

  「小姐……」小紅也忍不住出聲了。小姐的神情不太對。

  沈小策看了眼丫鬟,嘆道:「小紅,你說,如果當年我們沒有追著我爹出京,是不是現在就不必繞這麼大一個圈子了?」

  小紅無語。

  凌雲風卻笑了,「小策,你的想法總是與別人不同。」

  沈小策拿開他放在自己肩上的手,轉身面對他。

  他揚眉,靜待她說話。

  她淡淡一笑,道:「我記得當日在沙坪鎮,凌兄曾說有事要到冀州,故而我們便一路同來,如今,小策要往京城尋父去了,我們便在此分手如何? 」

  車夫李大少抱著馬鞭倚在車旁,饒有興味的看著他們。

  小紅也在旁邊望著凌公子的反應。

  凌雲風雲淡風輕的一笑,目光極其誠懇的望進沈小策的眼中。 「小策,正所謂來而不往非禮也。」

  「所以?」

  「我既然陪你一路到達冀州,你為什麼不能陪我也走一遭他處呢?」

  沈小策恍然道:「事情是這樣算的嗎?」

  「是呀。」他理直氣壯點頭。

  「我若不想陪你走那一遭呢?」

  笑看她眸底那一抹挑釁,他不以為然地道:「這個問題,我們就不必再做討論了,我對小策當日那驚天一語一直懷著期待的心情。」

  沈小策的臉霎時燒紅成一片,嘴唇微顫,最終咬了咬牙,轉身上了馬車。

  小紅跟著上馬車。

  凌雲風笑著搖搖頭,也朝馬車走了過去。

  車夫李大少朝他意味深長的一笑。

  他挑眉,「李大少有話對凌某說?」

  李大少懶洋洋的倚在馬車旁,要笑不笑的看著他。 「不敢,只是對谷主與沈小姐這樣的相處方式感覺有趣罷了。」

  凌雲風面不改色,「既然如此,那李大少何不跟著我們一起進京?」

  李大少臉色倏然一變,嘴角的笑也收了起來。 「家母還等著谷主前去救治,待家母病癒之後,在下自當隨谷主往京城。」

  「好說。」凌雲風甚是風雅的一笑,徑自上了馬車。

  車內,沈小策靠著車壁閉目養神,小紅則規規矩矩的坐在她對面。

  凌雲風直接坐到沈小策身邊,並自動自發的攬上她的腰。

  小紅立即若無其事的側身掀起窗簾往外看去。

  沈小策揚睫看了他一眼。

  他坦然回視,甚至將她往懷裡帶。

  「習慣了。」

  沈小策的嘴角有些僵硬的扯了扯,略帶嘲諷的道:「真不是個好習慣。」

  「既然習慣了,便索性不用改了吧?」他笑看著她,半是調侃半是認真的說。

  「養成這樣的習慣,恐怕日後會惹來無數的風流債。」她善意的提醒。

  他直接將她扯進懷中箍住,在她耳邊輕咬道:「只對你一人做,再風流也只對你一個,小策覺得這樣可好?」

  「……」這樣厚顏無恥的人,她是真的拿他沒轍了。

  「小姐,奴婢到外面透透氣。」小紅紅著一張臉鑽出馬車,到外面陪李大少。

  凌雲風低頭看著臂彎裡閉目不言的少女,溫柔的笑著,「陪我去李家堡一趟吧。」

  「我反對的話有效嗎?」

  他很實在的搖頭,「我想應該沒用。」

  「那你何必問我。」她伸手直接拍開他再次想襲胸的手。

  他笑,「禮貌上總是要問一下的。」

  「你家教真好。」沈小策忍無可忍的睜開眼,狠狠的瞪住他。

  「謝謝小策的誇獎,在下心虛得很。」

  沈小策內心吐血。相處日久,她抓狂的次數就越來越多,這個男人根本就是披著羊皮的狼,她根本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李家堡。

  江北武林大家,亦富甲一方。

  沈小策以往也聽說過李家堡的一些傳聞,但是真正看到時,仍不免吃了一驚。

  不愧是富甲一方享譽武林的大家族,李家堡佔地極廣,整座莊園坐落於玉峰山腳下,連綿成一片,彷彿看不到尾。

  這樣一個李家堡的大少爺卻當了他們許久的車夫!沈小策忍不住朝身邊男子看了一眼。看來堡主夫人一定病得極重,只是他真的有把握藥到病除嗎?

  「小策為何一臉懷疑的看著我?」凌雲風悠然一笑,漫不經心的搖著手裡的折扇,立於風中,衣袂飄飄,給人一種九天之仙的感覺。

  「你的醫術真的沒問題嗎?」

  「小策懷疑嗎?」

  她毫不猶豫的點頭。

  凌雲風哈哈一笑,「何不拭目以待。」

  她是有這個打算,畢竟跟都跟來了,不看也是不成的。

  「大少爺。」堡外護衛恭敬地向李大少請安。

  「谷主請。」李大少則恭敬地請凌雲風入內。

  沈小策跟在他們身後走進大門,一路穿欄過洞,不由得對李家的富足有了更進一步的了解,同時,也收到不少異樣的目光。

  不過這都比不過凌雲風一句話對她所造成的震撼。

  當李大少安排兩人住處時,某個如月般溫潤的男子,神色從容至極地說:「小策與我同住即可,不勞大少再另行安排了。」

  李大少難掩錯愕的看著某人。

  沈小策握緊拳頭。

  小紅抬頭看天。嗯,今天天氣還不錯。

  閉了下眼,沈小策道:「凌雲風,你這是什麼意思?」

  他手中折扇輕佻的挑起她的下巴,笑道:「小策在我身邊,我才得以安心。」

  她一把拍開扇子,恨恨地瞪著他,「我怎麼能跟你同住,這算什麼?」

  凌雲風不以為忤地道:「我的人自然要跟我住一起,也免得浪費李家客房不是?」

  李大少當機立斷,決定把紛爭留給他們私下解決,「既然如此,那沈姑娘便與穀主一同住在瀟湘園吧。」

  「多謝大少。」

  「這是應該的。」李大少直接忽視沈小策射來的殺人眸光,快速告退,「那在下就不打擾兩位休息了。」

  「嗯。」

  李家僕人當然懂得看眼色,眼見院中那對男女之間波濤洶湧一觸即發,明智的沒有上前,自找苦吃。

  小紅侍主日久,自然知道此時此刻閃人為上,腳底一抹油,追隨李大少腳步而去。

  綠竹婆娑的院內,一白一紫兩條身影在翠綠的竹畔對面而立。

  眼見主人逃避,自己的丫頭也閃人,沈小策衣袖一擺,也欲離開。

  凌雲風伸手一拉就將人攬進懷裡,伸手挑起她滑嫩的下巴,近於囈語地貼著她的唇道:「小策放心,我不擔心你午夜偷襲。」

  沈小策毫不客氣地道:「可是我怕你偷襲。」她對他的人品早不抱一絲希望。

  「何必這麼不客氣?」他似笑非笑的低頭,與她額頭相抵,發出清雅誘人的笑聲。

  「似乎不客氣的一直是你。」

  「小策不是也默許了嗎?」他在她唇上輕咬一口,帶著寵溺笑道:「那不如就任我為所欲為如何?」

  沈小策尚未來得及回答,就听到一聲尖叫。

  「你們……」

  凌雲風泰然自若的攬著懷中人轉身,看向來人,「三小姐,好久不見。」

  站在瀟湘園拱門處的是個綠衣少女,容貌艷麗,一臉震驚,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親暱相依在一起的兩人。

  沈小策默默地朝天看去。禍水啊禍水,尤其是凌雲風這樣超越性別之美的男人,簡直就是禍水中的禍水。

  「你跟她……」綠衣少女流露出傷心欲絕的神情,眼中淚光閃爍,一副泫然欲泣的嬌態,真是我見猶憐。

  凌雲風看看懷中人,笑道:「三小姐想說什麼?」

  「她是你什麼人?」

  「同行之人。」沈小策搶先開口。實在不敢想像要是由某人回答的話,會是什麼驚人的答案。

  綠衣少女明顯不信,怨毒的瞪了她一眼。

  她忍不住心中長嘆。她何其無辜,說的是實話卻沒人相信。

  凌雲風不疾不徐地跟了距,「亦是同榻而臥之人。」

  綠衣少女站立不穩,伸手扶著拱門。

  沈小策則是氣得想咬某人一大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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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1 02:16:58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佳人含淚而去,風中恍似遺落了少女碎裂的芳心。

  一聲輕嘆逸出唇,沈小策不禁感慨,「造孽啊。」

  箍在纖腰上的手微微收攏,凌雲風玩味的看著她。 「你為什麼都沒有一絲吃醋的樣子?」

  「你又不喜歡她,我為什麼要吃醋?」她下意識的順口回答,可話一出口,自己也不由得愣了下。

  唇瓣貼到她臉側,溫潤的聲音染上些微的沙啞,顯得魅惑而性感,「噢,原來如此啊。」最後的尾音消逝在四片黏合的唇瓣之間。

  當他放開她的時候,沈小策將頭埋在他胸前,一邊平復著急促的呼吸,一邊惱火地掐著他的腰側。當著那些李家下人的面,他就這樣毫不避諱,太過分了!

  凌雲風劍眉輕揚,對於那隻在自己腰側施虐的小手不予理會,直接伸手一撈,將她打橫抱起,轉身大步走入客房,並用腳踢上房門。

  一進內室,沈小策就低聲怒喝,「還不放我下來?」

  凌雲風照做。

  人一下地,她立時奉送他幾腳,一臉怒色地坐到一旁的椅中。

  「真的生氣了?」他湊過去蹲在她身前。

  「我不喜歡你這樣。」太過輕浮,讓人恨得牙癢癢的。

  他抓住她的手與之十指交握,輕笑道:「面對心愛之人也要正襟危坐、目不斜視,這太難為我了。」

  「可你如此輕薄於我,又將我置於何地?」以往背著人也就罷了,今日卻是眾目睽睽之下,實在可恨!

  凌雲風盯著她的眼,真摯地道:「我一直將你放在心上。」

  沈小策與他對視,最後在他的凝視中有些狼狽的移開視線。

  他的心她不是看不到,只是這樣的男人她要不起也看不透,對於沒有把握的事她向來是不願深涉,甚至是望而卻步的。

  她只想要安定,而江湖人太過漂泊,他們大都無根,快意恩仇,卻不知他們身後的家人懷著怎樣的心情等待著他們的歸來。

  那些所謂的英雄、大俠,在她看來,只是人們誇大了他們的形象。就像她的父親,人人都說沈宰相是忠臣良相,可是他無暇照顧她與母親,就連母親臨終都沒能等到他的歸來。

  看著她無意中流露的哀傷與脆弱,凌雲風心中一揪,起身將她攬入懷中。

  沈小策將頭埋入他懷中,伸手環上他的腰。這一刻,她想依靠這個懷抱,就算這也許是個並不牢靠的懷抱。

  「小策。」

  不知道過了多久,凌雲風出聲打破一室的寧謐。

  「嗯?」

  「你要對我負責。」

  她一呆,以為自己幻聽了。

  「你剛才輕薄我了。」他一臉義正言辭。

  沈小策太陽穴直抽,幾乎想撲上去咬死眼前這個睜眼說瞎話的男人。 「要是剛才那樣就算我輕薄你,要負責,你這些日子對我做的,豈不是更要負責?」做人不能這樣無恥的!他真的不怕天打雷劈嗎?

  他笑逐顏開,一把抓住她的手,點頭,「好啊,我娶你。」

  天啦,劈道雷下來吧,否則天理何在?

  「不要。」她咬牙。

  「嫁我吧,我願意對你負責的。」

  「你幹什麼一定要對我負責?」她沒好氣地低吼。

  凌雲風無比正經地看著她,口氣是前所未有的認真,「這樣我就可以對你做任何我想做的事了。」

  「轟」的一聲,沈小策整個人再次燒透,蒸熟。

  他俯身到她耳邊,輕語,「小策,當聖人是很辛苦的,我覺得還是禽獸一點好了。」

  忍無可忍,她一腳就踹了過去。

  他笑著承受那一腳夫,卻文風未動,兀自在她耳邊繼續說:「不如今晚我就做禽獸好了。」

  沈小策隨手抓起身邊茶几上的花瓶砸過去。 「禽獸……」

  他信手一揮,花瓶就穩穩地落回原處,再一伸手,就將她整個人摟進懷中,笑得一臉的心滿意足,「你終於答應了。」

  「……」

  六月的天氣,即使有滿院的青竹為蔭,夜間屋內仍是顯得悶熱。

  在這樣的天氣下,獨眠時還好,尚可只餘貼身抹胸褻褲,可是與人同床而眠,就太過煎熬。

  沈小策很熱,而且很怕熱。

  然而現在不要說內裳,就是外衫她都不敢脫掉。

  與狼同眠,實在太過危險!

  於是,一連數日,一覺醒來,她都衣衫汗透,不得不沐浴後再更換乾淨衣物。

  每每看到與她同臥一床的凌雲風一身清爽的起身時,她那忍不住用一種嫉妒加怨恨的眼神瞪他。

  這日,凌雲風幫李夫人行針用藥之後,回到瀟湘園,一如既往又收到沈小策怨慰的瞪視,她的手中還捧著一碗冰鎮酸梅湯。

  一旁,小紅正幫她煽風。

  「小策,你再這樣看我,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欲求不滿……」看到她噴火的眸子,他識趣的消音,摸摸鼻子,從她手中拿過那碗酸梅湯,一口飲盡。

  沈小策恨不能在他身上瞪穿個洞,這男人說話越來越口沒遮攔。

  小紅低頭竊笑。

  「小姐,我再去幫你盛碗酸梅湯。」說完,不待主子出聲便拿了空碗離開。

  沈小策狠狠朝再次棄主不顧的丫鬟瞪過去,可惜只瞪到她的背影。

  「真是越來越不像話。」她忍不住咕噥。

  凌雲風伸手拉起她,自己坐到椅中又將她拉坐到懷裡,摟住她的腰。

  「凌雲風,算我求你了。」她忍不住示弱。

  「什麼?」他不明所以。

  「讓他們再給我準備一間客房吧。」這人雖然每晚都規規矩矩,但是她被天氣折磨得痛苦不堪,實在擔心有一天自己會在睡夢中扯脫衣物便宜了他。

  「我晚上什麼都沒做啊。」他無辜極了,只是眸底卻閃過一抹詭異的光芒。

  「你現在做的還少嗎?」她扭頭瞪他。

  他將頭擱在她的肩上,輕輕地嘆了口氣,「最想做的不能做,這些不過是杯水車薪罷了,真正煎熬的是我而不是你啊,小策。」

  太無恥了!

  「這是你自找的。」

  「是呀,所以今晚我決定還是做禽獸好了。」他從善如流。

  沈小策為之氣結。

  這話他說得多了,她便不再當回事。這人就是喜歡這樣捉弄她,看她被他撩撥得怒不可遏又無法可施的樣子,簡直有病!

  結果,當晚她睡下沒多久,就被人驚醒了。

  「凌雲風,你做什麼?」

  「你說呢?」他伸手將她的抹胸拋出帳外。

  「你不會是想……」她臉色一變。

  他壓制住她的身體,不讓她逃脫,笑得異常妖孽地道:「我說過了,今晚要當禽獸的啊。」

  「別鬧了。」她強自鎮定地說:「同個把戲玩太久了就沒意思了。」

  他的右手自她的唇上一路滑下,劃過兩座溝壑,最後沒入她的褻褲內,徘徊在她柔軟光滑的大腿內側。

  他舔舐著她的唇瓣,低語:「我沒鬧,小策,我真的忍不下去了。」手指刺入,在她倒抽涼氣的同時緩緩動作起來。

  沈小策腦中亂成一片。這一刻,對她來說意外也不意外,畢竟他對她的企圖早就坦白在前,只是事到臨頭,她慌了,不知道該怎麼反應。

  他的吻落在她的唇上,勾引著她的香舌與之嬉戲,兩手憑著本能對她進行索取。

  漸漸地,她放棄了抵抗,手環在他的頸上,身體無意識地向他貼近弓起,無言的邀請。

  當火熱埋進她體內時,她的手狠狠地掐在他肩頭,所有的痛呼皆被他封緘於口內。

  雕花大床發出古老而和諧的律動聲響,伴隨著紗帳內宛若鶯啼的嬌吟在夏夜門窗緊閉的屋內譜出一首千古不變的鴛鴦歡曲。

  汗水早已浸透身下的床褥,而身上的人彷彿不知疲倦一般不斷攫取,一次又一次地將她送上歡愉的頂峰。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穿透紗窗射進屋內,外面傳來鳥兒的鳴叫,還有人走動的聲響。

  凌雲風又一次在她體內釋放,整個人壓在她的後背上,因徹夜歡愉而顯得沙啞的聲音送進似睡非睡的她耳中。

  「謝謝你,小策。」

  沈小策此時此刻只有一個念頭──就是睡覺,在他停止求歡後很快就睡死過去。

  陽光射進帳內,映出她眼下那圈淡淡的青黑,以及裸露在外的肩頸上累累的青紫淤痕。

  凌雲風披了件衣服下床,不一會拿著一隻瓷罐回到床上,打開後,淡淡的荷花香飄出。

  他用指挖了藥膏出來,小心仔細地塗抹到她的身上,一罐藥膏很快用完。

  看著懷中熟睡的人,他勾起了唇線。男女情愛的滋味果然妙不可言。

  眸光一轉,看到她身上那些自己造出來的傷痕,他臉上閃過一抹懊惱。藥膏還是配得少了。

  透過窗戶看了看天色,他伸手打了呵欠,摟著懷中人閉眼睡覺。

  沈小策一覺醒來時晚霞映紅了窗紙,而她則是餓醒的,一動,渾身就像被車輾過一樣痛苦不堪,只好趴在床上對外面喊,「小紅……」

  聲音未落,一直守在外面的小紅就衝進來了,「小姐,你終於醒了。」

  「我餓了。」

  「奴婢這就去拿吃的。」小紅風風火火的跑了出去。

  沒一會就端著飯菜回來了。

  「小姐,你沒事吧?」她一邊擺放著飯菜,一邊小心打量一臉痛苦從床上起身的主子。

  「還好。」她逞強的說。其實痛死了,那個不知節制的男人。

  小紅看主子走路都有些吃力,趕緊過去扶她到桌邊,然後去收拾床褥。

  看著凌亂的床褥上那一抹暗紅,小紅詫異的扭過頭,小臉上迅速染上飛霞,囁囁道:「小姐,你和凌公子……」難怪今天凌公子破天荒睡到日上三竿,臨出去時還囑咐她不要打擾小姐休息。

  沈小策手中的筷子頓了下,輕聲道:「那被單你拿去洗了就好。」

  「奴婢知道。」

  沉默了一會,小紅小心翼翼地再次開口,「那以後奴婢怎麼稱呼凌公子?」

  沈小策毫不猶豫地回答,「照舊。」

  「啊?」

  「幫我準備熱水,我想沐浴。」

  「是。」

  等到沈小策吃飽飯,熱水也準備好了。

  「奴婢伺候小姐沐浴。」

  「你出去吧。」

  小紅猶豫了下,還是退下了。

  沈小策除卻衣服,有些吃力地跨入木桶,將身子緩緩沉入熱水中。

  身上那些大大小小或輕或重的痕跡,足以證明昨夜的瘋狂,她知道身上已被人抹了藥膏,那股淡淡的荷香一直縈繞在她的夢中,只是那個抹藥的人一覺醒來卻蹤影全無。

  心頭似乎有些酸酸的、空空的,憋得她很難受。

  沈小策閉上眼,整個人沒入桶中,直到幾乎窒息才重新浮出水面。

  沐浴後,她將丫鬟喚進來,幫她擦拭梳理長髮。

  等到她的頭髮完全乾透準備就寢時,小紅終於忍不住了,「小姐,為什麼你都不問凌公子人去哪裡了?」

  「此時未回,就表示他有事,問了又能如何?」沈小策頗為淡漠地道。

  小紅頓時無語,她家小姐真的太與眾不同了,把清白身子交付出去,一覺醒來卻連問都不問一下那人的行蹤。

  除了佩服,她已不知該如何表達自己的心情。

  「沒事,你也早些歇了吧。」

  「是。」

  小紅一走,房間內只剩下沈小策一個人,她倚靠在床頭,看著桌上搖曳燭火有些出神。

  後悔嗎?不後悔嗎?

  她不知道答案,也不想知道答案……

  漸漸眼睛有些酸困,她這才發現原來自己一直沒有眨過眼,就那樣一直盯著燃燒的燭火,看著燭淚一滴滴地滴下。

  嘴角有些自嘲地掀了掀。她又何必在這裡庸人自擾呢?發生的事無可挽回,能做的便只有面對了。

  目光不期然向外面看了看。他沒回來也好,現在她也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

  念及他昨夜瘋狂的索取,沈小策的臉紅了,有些憤然地扯落床帳躺下睡覺。

  只是躺在換過床褥的床上,腦中浮現的卻是昨夜瘋狂至極的情形,她拉高涼被,閉上眼命令自己睡覺。睡著就沒事了。

  就在她好不容易迷迷糊糊快要睡著時,兩隻毛手把她擾醒了。

  她有些茫然地睜眼,一張放大的俊臉一點點清晰的映入眼底,她立時清醒,臉也瞬間燒紅。

  「醒了?」他眉眼含情地看著她,雙手仍舊忙碌地剝她的衣服。

  「凌雲風……」她又羞又惱,「你還想幹什麼?」

  他眼中閃過促狹之色,晃了晃手中的一隻瓷瓶,「我只是想幫你抹藥膏。」

  「不用了,抹上藥膏感覺會黏黏的,無法入睡。」她護緊最後的衣物,不肯退讓。

  「好吧,別的地方不抹也成,但是肩頸處要抹,如今的天氣,你出門總不好遮掩得太厚實。」

  是呀,沐浴時她看到身上那些痕跡確實很讓人頭疼,沈小策妥協了。

  他一邊仔細幫她塗抹,一邊說:「我知道你今天一定會睡到很晚,幫堡主夫人下針後便配製這些藥膏去了。」

  沈小策默默地聽著。他在解釋他的,雖然她覺得沒必要,但不可否認的,心裡那點鬱悶似乎慢慢消散了。

  「時間太短,配製得倉卒,效用可能不如前些天配的那罐,以後我會多做一些備用。」

  沈小策因他的話而不由自主地抖了下,仍舊沒說話。

  只是後來某人的手越來越往下的時候,原本打算不再說話的沈小策無法繼續保持沉默了,「我累了,想睡覺。」

  凌雲風心有不甘的收回手。昨晚確實有些過火了,還是忍忍吧。

  成片竹子鬱鬱蔥蔥,有風吹過,便會「嘩嘩」作響。

  坐在飄著竹子清香的院裡看書,是件很愜意的事,而這是沈小策作客李家堡最愛做的事。

  她是因為凌雲風才會來這裡,所以這裡除了凌雲風,她不需要認識別的人,這是她從不步出瀟湘園的原因。

  自從沈小策住進園子,竹林里便多了張竹椅、一張矮几。每當她坐在竹椅中看書乘涼的時候,矮几上就會擺上幾樣茶點、蔬果,以備她品嚐享用。

  但她不出瀟湘園不表示別人不進瀟湘園。

  李湘雲走進竹林時一眼就看到竹椅上執書而看的白衣少女,一身月白的她在翠竹掩映下顯得分外清雅秀麗,舉手投足間俱是風情。

  這一瞬間,她突然覺得凌雲風會愛上這樣的沈小策是理所當然的,因為就連她這個來尋她霉頭的人都有些喜歡上她給人的那種感覺。

  「你就是沈小策?」她明知故問。

  沈小策循聲望去,看到一張似曾相識的臉,她略一想索便想到關銓之處,起身,施禮道:「不知李姑娘找我有什麼事?」這張臉與她進李家那日看到的三小姐極為相似,想來應該是李家的其他小姐。

  「我要你離開李家堡。」李湘雲開門見山地道。

  她淡然一笑,「我是陪著凌公子一起來的,這話姑娘應該去同他說去。」某人的桃花之盛,不會將李家幾位小姐全部招惹了吧?

  李湘云亦笑道:「我們當初請凌大哥前來幫家母治病,原也沒有請姑娘。」

  她的譏諷沈小策聽出來了,她仍舊雲淡風輕地看著她道:「我本來也沒想跟著來。」

  李湘雲臉色一變。

  沈小策從容以對。

  「藍姐姐說得沒錯,你果然能言善道。」

  沈小策眼瞼微垂,是那個藍靜雪?

  「總之,李家堡不歡迎你。」

  「看得出來。」是非常不歡迎。

  李湘雲繼續道:「我若是你,斷不會還厚著臉皮待在這裡。」

  沈小策微微一笑,安之若素地道:「所以今天你還能在這裡看到我不是嗎?」

  李湘雲為之語塞。

  去替小姐取書的小紅一進竹林就听到這樣的對話,急忙跑到主子身邊,衝著那來意不善的少女大聲道:「你想對我家小姐做什麼?」

  「哼,有什麼樣的主子就有什麼樣的丫頭。」

  「我看你們家才沒教養,跑到客人的園子里胡說八道,我家小姐是哪裡做得踰矩了?」小紅雙眼冒火。

  「那就得問你們家小姐了,沒名沒分地跟著凌大哥,還在我家做出那樣傷風敗俗之事。」李湘雲被小紅一激,頓時衝口而出。

  小紅握緊拳頭就要衝過去。

  沈小策一把抓住她。

  「小姐……」小紅扭頭,看著主子瞬間血色全無的臉心疼地喊。

  沈小策緊緊地抓著她的手,緩緩地開口,「無論我做什麼,似乎都輪不到李姑娘來說三道四。」

  李湘雲話一出口就後悔了,再看到對方驟然蒼白的臉色,更是有些慌亂起來,卻又不願就此輸了面子,強自辯道:「難道你做得我便說不得嗎?」

  小紅垂下頭緊緊咬著下唇。小姐抓得她好疼,足見小姐的心有多痛,她討厭這裡的人。

  「這種男女這事,你情我願,與旁人本無多少關係,小策只是不知李姑娘以什麼樣的立場和身份來指責我。」

  「我……」

  「小策。」一道白影閃至沈小策身邊,陰冷的目光射向色厲內荏的李湘雲,「二小姐有事找凌某嗎?」

  李湘雲一見來人,不由得連退數步,手足無措地看著他,「我、我……我來看凌大哥……」

  「不必了,請轉告令尊,既然李家不歡迎凌某,不必私下前來知會小策,凌某豈是不識相之人,這便離去就是。」凌雲風敏銳的察覺到懷中人的僵硬緊繃,就算沒聽到她們全部的對話,也猜得出七七八八,心中戾氣驟升。

  「凌大哥,那我娘……」

  「令堂與凌某何干?」他一臉冷凝,話音鏗鏘,毫無轉圜餘地。

  「你答應治好我娘的,我大哥還為此答應做你三年車夫。」李湘雲眼中已有淚光。娘的病好不容易大有起色,如果這時他離去,娘有三長兩短就是她害的。

  「交易就此取消,凌某醫治令堂至此也足以抵得李大少做車夫的辛勞,告辭。」

  「凌大哥……」她被他眼中從未有過的暴戾嚇到,立時噤聲。

  「谷主,有話好說,請勿動怒。」

  李湘雲看著飛身落在竹林的大哥,面色慘變。

  「我記得大少曾答應過凌某,不會有人前來打擾小策,為什麼李二小姐會在這裡?」凌雲風一臉陰霾地質問某人。

  李大少小心陪笑道:「二妹方才回堡,我尚來不及告知她。」

  「是嗎?」凌雲風冷笑,「但凌某方才聽二小姐所言,對堡中之事可是知之甚詳呢?」

  李湘雲心中莫名一寒。

  「二妹,還不快給凌谷主賠個不是。」

  「是向我賠不是嗎?」凌雲風掃了噤若寒蟬的人一眼。

  李湘雲低下頭,輕輕地道:「沈姑娘,對不起。」

  李大少身軀一震,竟然是告罪了沈小姐?此事恐難善了了。

  沈小策推開摟著自己的凌雲風,右手仍然抓著小紅,冷淡地道:「小策一個傷風敗俗之人受不起冰清玉潔二小姐的道歉,小紅,我們走。」

  「嗯。」小紅臨走不忘恨恨瞪了一眼李湘雲。

  李大少面色一冷,厲聲道:「二妹,你都對沈小姐胡說八道了些什麼?」

  「我、我……」李湘雲被大哥前所未有的嚴厲嚇得坐倒在地。

  凌雲風面沉如水,看著沈小策慢慢走出竹林,那背影透著一股疏離和沈重,方才她推開他的那一剎那,他就感覺到她似乎有了某種決定,於是他打算先問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

  片刻之後,瀟湘園的竹林倒了一片,李大少嘴角逸血地擋在自家二妹身前,而離他們不遠站立的凌雲風周身透著冰寒刺骨的冷意,宛若地獄修羅一般,平日的溫文爾雅消失殆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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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發表於 2010-6-21 02:17:16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啪」的一聲脆響,在空氣中慢慢飄散。

  打人的、被打的都沒動。

  旁觀的小紅默默地繼續收拾行李,這次她絕對站在小姐這邊,凌公子就是再俊美一百倍也沒用。

  「小策。」他心疼地看著她微顫的身子,柔聲輕喚,對捱的那一記耳光渾不在意。

  沈小策慢慢攥緊拳頭,垂眸,冷淡疏離地道:「我們到此為止吧。」江湖離她太遠,他招惹的桃花太多,太多刺。

  凌雲風伸手欲抓她,卻在她轉身邁步的瞬間又收回手。這個時候的她恐怕更想一個人靜一靜。

  「小姐,我收拾好了。」

  「走吧。」沈小策當先邁出屋子,頭也不回地走出瀟湘園。

  李家堡外,停著一輛馬車,一見沈小策主僕出來,車夫便迎了上去。

  「沈小姐,請上車,大少爺讓小的送小姐上京。」

  「多謝。」從這裡到有人煙的小鎮還有段距離,憑她和小紅的腳程實在不樂觀,在她想以最快的速度離開這裡的前提下,她沒有理由拒絕。

  一連數日,沈小策照常吃飯就寢卻不發一言,趕路時就坐在車窗邊看著外面的景物和行人。

  小紅看在眼裡,急在心裡。

  小姐哪是在看人賞景?明明什麼都沒再看,就只是在發呆。

  偏偏,她又不知道自己能說什麼,該怎麼勸慰小姐。

  沈小策將頭枕在右臂上,趴在車窗上看著遠處的山脈,忍不住輕輕地嘆了口氣。

  「小姐,你怎麼了?」小紅緊張地問。

  「我沒事,小紅,不要擔心。」

  「小姐……」聽主子終於肯開口說話了,小紅幾乎喜極而泣。

  沈小策回頭朝她笑了下,「我真的沒事,不要把我當成一碰就碎的瓷娃娃,你家小姐沒那麼脆弱。」

  小紅安了心,整個人都放鬆下來,在馬車的顛簸中睡著了。

  趴在車窗上的沈小策在迎面拂來的清爽微風中,眼皮越來越沉,最後也睡著了。

  等到她醒來的時候,人已經在床上。

  青布床幔是普通客棧常用的,她從床上爬起來,然後怔了下,她的外裳已經被人除去,只餘貼身褻衣。

  她的臉色微微沉了下來,沒有伸手去掀床幃,漠然地開口道:「我說過的,不要再做糾纏。」

  外面傳來一聲熟悉的輕笑,「我似乎並沒有答應你。」

  沈小策掀帳下地,拿過一旁懸掛的衣物就要穿上。

  眼前一花,她已落入一具熟悉的胸膛。

  凌雲風低頭吻在她的眉眼上,笑道:「都幾日過去了,即使有氣也該消了,難道你真的要我日日睡房頂嗎?」

  她瞪著他,「你果然一直跟著我。」

  「如花似玉的娘子孤身上路,在下實在放心不下。」

  「誰是你家娘子,休得胡說八道。」沈小策邊說邊閃躲,不讓他繼續親吻。

  凌雲風由她閃躲,只管將人牢牢箍在腿上,吻不到誘人的紅唇,索性便在她肩頸上烙下印記。

  那一股股又疼又癢中透出的酥麻,讓沈小策不得不咬緊唇,就怕自己忍不住逸出羞人的呻吟聲。

  不知什麼時候,兩人已經到了床上,沈小策被他壓在身下,身上僅餘的貼身衣物早就離她而去。

  他的手游移在她的身上,撩撥著她所有的敏感地帶,在唇舌相抵的追逐中漸漸軟化她的抗拒,最終一舉攻陷。

  交握的十指有力地扣在一起,隨著他越來越大的幅度,沈小策終於發出難耐的嬌吟。

  他的動作卻越來越快,汗水順著額角滴落在她雪白的胸脯上。

  當一切平復,只餘個人平穩的心跳聲。

  窗外的蛐蛐發出夏夜的鳴唱,遠遠有著蛙聲附和。

  沈小策裹了床單背身而臥,不想搭理那個佔儘自己便宜的男人。

  凌雲風從後摟她入懷,廝磨著她的耳鬢,輕笑,「小策,你我這樣早就與夫妻無異,我已經派人前去向令尊提親,不要跟我生氣了。」

  「什麼?」她一驚,立時轉身,「你派人去向我爹提親了?」

  他伸手捏捏她的下巴,寵溺地笑道:「原本我也不想這樣操之過急,總要你點了頭才好行事。可是,」他眸中閃過一道冷芒,「若是因此讓你受了委屈,我是絕不允許的。」

  沈小策沉默了下去,那日李湘雲的話確實猶如一把利刀一下紮進她的心口,她自幼秉承閨訓,一時情不自禁半推半就地將自己給了他,到底是有失矜持。

  「後悔嗎?」凌雲風漫不經心地問,心卻有些懸起。

  沈小策毫不猶豫的搖了搖頭。心不由己,身不由己,她清楚自己早就動了心,否則也不會讓這男人碰她,所以她沒有理由後悔。

  他將她緊緊摟入懷中。當日之事他幾經謀劃,多做鋪墊,導致一切水到渠成,可是,她出身大家,幼承庭訓,沒有婚約即失身於他,尤其沒能保護好她,還讓不相干的人用言語傷害了她,終究是他有愧于她。

  藥谷,是江湖上一個特殊的存在。

  之所以說它特殊,是因為它既非白也非黑,谷主一脈擅長醫、毒二術,無論你是黑道還是白道,無論你是貧是富,要求醫,可以,只要達成谷主的要求便好。

  藥谷救人,也許看心情,也許看天氣,也許什麼都不看。

  裡面的人據說脾氣都很古怪,尤其現任谷主──凌雲風。

  一個俊美到極致的男人,不但醫術精湛,武功更是出類拔萃,傳聞藥谷幾百年才出這麼一個天才!

  「你真的是藥谷谷主?」小紅兩眼放光地看著準姑爺。她聽了好多關於藥谷的傳聞,沒想到那個人家說的絕代美人谷主竟然就在自己眼前。

  凌雲風笑著點頭。

  沈小策依舊趴在車窗上看外面的風景。

  「小策,為什麼你一點反應都沒有?」他從後摟住她的腰,略帶不滿地說。

  「我對這個沒有興趣。」她老實地回答。

  「姑爺姑爺,我有興趣,你給我說說吧。」小紅興致勃勃地插嘴。

  凌雲風被那聲「姑爺」叫得心花怒放,放開沈小策,轉過去繼續跟小紅玩有問必答的遊戲。

  「姑爺,你真的是藥谷幾百年才出一個的天才?」

  「當然是。」

  沈小策的嘴角抽了下,這人還真是一點都不謙虛。

  「我聽人說你很喪心病狂的。」

  沈小策伸手撫額。小紅你真的太直接了。

  凌雲風衝著小丫頭粲然一笑,問:「你看我像壞人嗎?」

  小紅頭搖得像撥浪鼓,斬釘截鐵地道:「不像。」姑爺好美!

  身後兩人你有問我有答,沈小策百無聊賴地看風景。

  天際一抹白影越來越近,她瞇起眼去看,那白影是朝馬車而來。咦?是只鴿子。

  她正疑惑間,一隻手從她頰畔探了出去,那隻雪白的鴿子便落到那隻手上。

  凌雲風取下信鴿上的信箋,展開,頓時笑容滿面。

  小紅看呆了。

  沈小策疑問:「什麼事這麼高興?」

  他伸手摸摸她的臉,星眸中滿是笑意,較之月夜中最璀璨的星子更為耀眼迷人,「岳父同意我們的婚事了,允許我們先行拜堂成親。」

  沈小策定定地看著他,淡淡地開口,「有何為憑?」

  「小策,不要滿眼懷疑地看著我。」

  「我爹就算答應親事,也會有親筆書函給我,等我看到書函的時候,我就相信。」她立場很堅定。

  小紅捂著嘴偷笑。

  「你不想嫁我嗎?」凌雲風一臉受傷地看著心上人。

  沈小策掩唇打了個呵欠,往軟靠上一歪,閉上眼道:「我乏了。」爹怎麼會做這樣的決定?到底京里出了什麼事?

  小紅笑出聲。

  凌雲風受傷的表情一掃而空,朝著沈小策黏了過去,繼續追問,執意要得到一個滿意的答案不可,「你真的不想嫁我嗎?」

  小紅笑著鑽出車廂,把空間留給小姐和姑爺。

  沈小策由他纏鬧,就是不吭聲、不睜眼,徑自想著心事。

  「你在擔心什麼?」他在她耳邊輕喃。

  她身子一震,仍舊沒說話。

  「我有請人留下保護岳父,不必擔心。」

  沈小策倏地睜眼。

  凌雲風捏捏她嬌俏的鼻子,笑道:「為夫怎麼忍心讓娘子心生憂愁呢,放心,萬事有我在。」

  沈小策慢慢的笑了,就像月夜中緩緩綻放的曇花,然後順勢撲入他的懷中,「謝謝你,雲風。」

  「我更喜歡你喊我風,」他的手滑進她的衣襟內,聲音染上幾絲情慾,「那時的你……」嫵媚妖嬈得讓人失控。

  她用力推開了他,胸脯急速起伏著,瞪著他,低聲斥道:「大白天的,你節制點。」

  凌雲風聳聳肩,摸摸鼻子到一旁坐下,眼觀鼻、鼻觀心,打坐定神。

  沈小策將被人弄亂的衣服整理好,不著痕蹟的坐到離某人最遠的地方。如果不是車廂內空間有限,她一定有多遠躲多遠。這個男人自從他們之間有了夫妻之實之後,就徹底撕掉那張溫文爾雅的皮,白天的時候比以前更無恥,夜晚的時候就化身為禽獸。

  小手握拳。真的很禽獸!

  她的臉微微燙了起來。怎麼會有人每晚都發情,簡直令人髮指!

  晚霞漸漸映紅天際,遠處青山都似籠罩在一層橘色光芒中,安詳而美麗。

  歪頭細想,好像自從遇到某隻禽獸開始,她就沒了遊山玩水的好心情,一心一意只想著怎麼甩掉他早點去見爹。

  想著想著,上揚的嘴角就慢慢垮了下來。最後她非但沒能甩掉他,反而被他吃乾抹淨賴上了。

  早就安定心神在沈小策毫不知情下靠近她的人,自然沒有錯過她臉上的神情變化,忍不住笑問了句,「想到什麼不開心的事?說出來我幫你分憂。」

  她輕輕地嘆了口氣,沒搭理他。

  凌雲風也不鬧她,老實地坐在旁邊陪著她看遠處的晚霞。

  一直目送那輪紅日一點一點地沒入山後,沈小策慨然地說了句,「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

  「但得夕陽無限好,何須惆悵近黃昏,你說是不是,小策?」狼爪又一次摟住她的腰。

  「是。」她表示贊同的點頭。

  「你喜歡看落日,等以後回到谷中我天天陪你看。」

  她扭頭看了他一眼,無限感慨地道:「旭日初升的景緻更美,可惜我起不來。」

  凌雲風不禁哈哈大笑。他的小策果然很有意思,溫良賢淑的外表,狡猾聰慧的內在,偶爾頑皮得可愛。

  很快,沈小策就收到父親的親筆信函,果然是同意她可以先行嫁人,只是她在信的結尾發現了一段很不厚道的話──

  為父相信小策有貞潔之志,但前來提親的人再三強調其主人為人實不可靠,若不想吾兒進京時附贈外孫一名最好防患於未然,為父不得已出此下策。

  信箋被沈小策下意識地攥成一團。爹,你這個為老不尊的人!

  凌雲風從她的手裡搶過信函,攤開看了看,理所當然地也看到了最後那段話,於是,他也忍不住將信箋揉做一團,小左那傢伙竟然趁著提親時當著他未來岳父的面詆毀他!

  很好!

  然後,在收到信的第二天,就在他們投宿的那家客棧,凌雲風和沈小策拜堂成親了。

  沈小策以為簡單的拜個堂,有媒有證也就成了。

  結果,她發現自己錯了。

  他們成親明明臨時而倉促,可是,當一身喜服頭罩紅巾的她被小紅扶到大廳時,就听到許多人聲,簡直可以用人聲鼎沸來形容。

  她低著頭從紅蓋頭下看到許多腳,穿著各式各樣靴鞋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那一刻,她不得不相信藥谷真的是個很有號召力的存在,藥谷谷主更是一個很有號召力的身份。

  滿耳充斥的都是恭喜道賀的聲音,客棧外還有鼓樂在不停的吹打著。

  沈小策在丫鬟和喜娘的攙扶下走至同樣一身大紅的凌雲風身邊站好。

  「一拜天地。」司禮宏亮的聲音在鼓樂聲中清晰的響起。

  「二拜高堂。」耳邊一片哄然。

  「夫妻對拜。」她聽到了有人在起哄調侃。

  成親之日無大無小,果然是百無禁忌啊。

  「送入洞房。」

  沈小策以為自己終於可以回去歇著了。一大清早就被人挖起來梳洗打扮,折騰了一天,還什麼東西都沒得吃。想到可以回房去歇著順便吃點東西,她的心情不禁高興起來。

  「凌谷主,讓大家看看新娘長什麼樣子啊。」

  「就是就是,能配得上谷主的一定是美若天仙之人。」

  「……」

  四下一片起哄聲。

  沈小策忍不住撇了撇嘴。這些江湖人果然太過豪放,若是一般仕族官宦人家斷不會如此的。

  驀地眼前一亮,她下意識的抬頭,就看到一張比女人還讓人心動的俊臉笑意盈然的看著她。

  眾人只見一身嫁衣的新娘,肌膚被身上的嫁衣一襯益發顯得水嫩誘人,眉目如畫,髮髻高挽,此時那一雙秋水翡眸水汪汪的衝著藥谷谷主輕輕眨了下,勝卻千言萬語。

  雖然大家不得不承認新郎似乎更勝一籌,但是新娘也確實是一個美人,只可惜她嫁的丈夫實在太過禍水。

  畢竟,自從凌雲風十二歲出道江湖至今,他一直是江湖第一美男子。

  因為他那張過於漂亮的臉,江湖上舉凡有名有姓的女人都對他心生愛慕,為他大打出手爭風吃醋時有耳聞。

  甚至還有男人為了他那張臉導致性向轉變,追求手段比之女子更為激烈瘋狂。

  所以,不管交情如何,這次一聽說他要成親,大家就從四面八方以最快的速度趕過來。

  看熱鬧重在參與!

  其實,看到這麼多人來參加自己的婚禮,凌雲風面上雖笑得陽光燦爛,心裡已經把藥谷某個人剝皮拆骨。

  消息一定是小左放出去,而且肯定是在他岳父修書當天就放出去,小左的時間掐算得很準,他甚至連他們要落腳的客棧都算計到了,果然很好!

  「多謝各位江湖朋友賞光來參加在下的婚禮。」凌雲風雙手抱拳衝著在場眾人轉個圈子道謝。

  「哪裡哪裡,這是應該的。」大家眾口一致。

  「請大家不要客氣,吃好喝好。」新郎官很慷慨的招呼大家。

  「凌谷主不必管我們,快進洞房吧。」

  這些人果然太豪放了。沈小策的臉忍不住微微發燙。

  凌雲風面不改色的握住妻子的手,笑道:「那凌某就失陪了。」

  「好說好說。」大家都很客氣。

  只可惜,凌雲風才邁出半步,迎面就打來一把飛鏢,然後所有人都聽到一道挾帶無邊怒意的吼聲──

  「你們不許成親。」

  沈小策扭頭去看丈夫。要嫁禍水,果真要有足夠的勇氣啊。

  「凌雲風,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從眾人有志一同讓出的路走進來的藍靜雪一身紅艷,更襯得嬌顏妍麗,姿容無雙,儼然有把新娘比下去之勢。

  沈小策滿是狐疑的目光在丈夫和藍靜雪之間來回游移。

  凌雲風輕輕一笑,堂而皇之的當著眾人的面把玩妻子的手指,懶懶的道:「敢問藍四小姐想讓我如何對你?」

  「你怎麼能對我始亂終棄?」藍靜雪出言指控。

  沈小策眨了眨眼。

  在場眾人都豎直了耳朵。等的就是這一刻。

  凌雲風意興闌珊的看了藍靜雪一眼,「在下何時對藍四小姐始亂過?」

  她整張臉都快燒了起來,「你還敢說沒有,四年前你曾經看了我的身子。」

  沈小策依舊沒說話,只是眼神變得頗耐人尋味。

  凌雲風五指與妻子的交叉相握,劍眉微揚,戲謔的道:「好像當時是在下先到那裡沐浴,而四小姐是後到的,要看也是在下被四小姐看了去,怎麼能說是在下看了四小姐呢?」

  藍靜雪握劍的手顫抖起來,咬緊了嘴唇。

  凌雲風繼續漫不經心的道:「記得是四小姐主動寬衣解帶下池的,在下為了不被四小姐看光,只好把四小姐一掌送回岸上。」

  「我的身子既然被你看了,你就要負責。」藍靜雪執著地道。

  「那如果你的身子再被另一個人看到,怎麼辦?」沈小策終於忍不住開了口。

  「你……」藍靜雪臉上怒意橫溢,劍尖直指沈小策。

  凌雲風隨手一揮就將劍擋到一邊,對著新婚妻子笑得異常歡愉。 「小策,這真是一個好主意。」

  沈小策蹙眉,「我只是問問題,沒給你出主意,尤其是這樣沒人性的主意。」

  眾人心想,就算沒你提醒,這種缺德的主意凌大谷主也是信手拈來,毫不猶豫的。

  凌雲風一臉受傷的看著妻子,抓住她的手放至心口,幽幽地道:「難道娘子竟是希望我娶了她嗎?」

  眾人不約而同有些同情起新娘子,他們幾乎可以想像得到她就是這樣被某個無良的男人騙到手的。

  然而,下一刻,他們就知道自己錯了。

  因為,沈小策扭頭對藍靜雪異常認真的說了句話,「關於他娶不娶你的問題,你跟他本人討論就好。我餓了,想回房吃點東西,恕不奉陪了。」然後,用力甩開新婚丈夫,因為一時沒甩利落,又用腳狠狠踩了下,最終瀟灑掉頭走人。

  那一刻,在場所有人都對新娘投以崇拜的目光。凌雲風縱橫十餘載,這還是第一次有人這樣毫不留情的、狠狠地給他用臉色。

  果然,能嫁給凌雲風的女人絕非泛泛之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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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1 02:17:53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客棧的房間被佈置得一片紅通通,高燒的龍鳳喜燭,還有煥然一新的床褥。

  沈小策一進門就打了個不甚淑女的呵欠。今天起得太早,又沒吃東西,現在她又困又乏,精神很不好。

  「小姐,我出去給你拿點東西吧。」

  「不用了,就吃桌上的糕點吧。」

  小紅猶豫了下,還是說了出來,「小姐,我出去看一下好嗎?」

  沈小策頭也沒抬地道:「去吧,記得看仔細點,回來講給我聽。」

  小紅的身子搖晃了下,然後快速的跑了出去。

  「噗。」

  沈小策停下吃糕點的動作,抬頭打量了下房間,最後抬頭。

  房樑上,一名眉目清朗的藍衣男子姿態隨意而瀟灑的坐在那裡看著她笑。

  她嚥下嘴裡的糕點,喝了杯茶,也衝著他微微的笑了笑,「你能下來坐到椅子上嗎?仰著頭很累的。」

  藍衣男子哈哈一笑。

  沈小策知覺眼前一花,他人已坐到椅中。

  「你是誰?」

  「你很有趣。」

  「你是誰?」她繼續問同一個問題。

  「我是奉命去向沈宰相提親的人。」他眨了眨眼,笑得一臉促狹。

  沈小策恍然,「你是藥谷的左清寒。」

  男人眼睛一亮,「谷主向你說過我嗎?」

  她緩緩地掃過他全身,用一種很悠遠的音調道:「雲風說過他要捏斷你的脖子。」

  左清寒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嘿嘿笑了兩聲,「夫人就當沒看到我好了。」

  她沉吟了下,旋即轉身,拉開房門,對著樓下咬字清楚地說了句,「左清寒來了。」

  然後,所有人就看到本來正津津有味看著藍四小姐演苦情戲的新郎飛身撲上樓,而同時另一條藍色身影從新房閃了出來。

  「夫人,你為什麼要出賣我?」左清寒一邊閃躲著谷主的殺招,一邊問出心底的疑惑。

  沈小策淡定地走回新房,笑著對打鬥的兩人道:「因為,我累了,想睡覺。」

  兩隻手緩緩關門。

  新房門關上了,打鬥仍在繼續。

  藥谷是個特別的地方,藥谷裡的人也很特別,特別到在谷主的婚禮上起內訌。

  據當天目睹整個過程的人說,戰況相當的慘烈,沒有殺父之仇、奪妻之恨是下不了那麼狠的手的。

  婚禮結束的第二天,吃著桂圓的沈小策忍不住對昨天的情況表示了下好奇。

  小紅激動的連比帶劃描述了戰況,總之,就兩個字──慘烈!

  於是,沈小策看向桌子對面斯斯文文吃著早膳的新婚丈夫問道:「為什麼那麼討厭左清寒?」

  凌雲風陰惻惻地笑了下,「他竟然敢跑到洞房,而且還是你一個人在的時候。」

  小紅忍不住躲到主子的身後。這個樣子的姑爺好可怕。

  沈小策不得不感慨一聲,「我以為你是因為他給你招來太多賀客而生氣呢。」

  前後事情一聯想,很容易得出這個結論的。

  「當然,那也是原因之一。」他毫不掩飾地承認。

  沈小策不說話了,默默地吃自己的早膳。

  但凌雲風下一句話就讓她噴出嘴裡的飯。

  「今天我們不趕路,把洞房花燭夜補一補吧。」

  小紅一張臉紅得不能再紅,低著頭幫主子拍背,以減輕她的痛苦。

  「咳……」沈小策被米粒嗆到,咳得驚天動地,半天沒緩過來。

  「小紅,你退下吧。」凌雲風揮手。

  小紅驚疑地看了眼小姐,最後還是決定明智的退下。

  看著被關上的房門,沈小策惡狠狠地瞪了某人一眼,壓低聲音咬牙道:「你昨晚跟人大打出手,想必很是勞累,今天就好好休息吧。」

  凌雲風一把將準備離開的人扯進懷裡,不懷好意地貼近,「為夫的精神好得很,娘子不必擔心。」

  她用力拍開他的手,眉頭緊蹙,「藍四小姐就這樣罷手了?」

  「難道娘子還希望她繼續糾纏嗎?」

  「這並不是我能決定的事。」

  「這也不是為夫能決定的事,所以我們就不必理會那些不想管的人和事了。」

  她不知道該說他什麼,太樂觀還是太自大?

  「現在我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他低頭吻上她纖細性感的脖頸,手指靈活地挑開她的衣襟。

  沈小策的身體忍不住抖了下。這只禽獸……不過,現在她好像更沒有理由拒絕他的求歡。難道他這麼迫不及待的成親就是為了這個?

  「雲風,嗚……」她的掙扎對他而言無異於螳臂當車,輕而易舉的就鎮壓了她。

  很快,兩人便滾到火紅的床褥之間,將昨夜虛度的洞房填補起來。

  馬車沿著筆直的官道緩緩馳向前方,車平緩而快速,車夫揚鞭催馬的動作輕盈而俐落。

  小紅坐在旁邊欣賞著,滿心滿眼的驚奇。

  沈小策放下微挑的車簾,懶懶地窩回軟墊內,捏了粒葡萄入口,頓時酸甜的汁液便在口內蔓延開來。

  打坐完畢的凌雲風直接撲到她的身上,聞著她身上淡淡的荷花香,微微勾起唇角。

  「娘子。」

  「嗯。」沈小策自顧自地吃著葡萄,並不是很想理他。

  「你還在生為夫的氣?」

  「哼。」不生氣是假的。

  他微微掀開她的衣領,滿意地看到嫩白柔滑的肌膚上沒有一點兒瑕疵,「這藥膏效果果然不錯。」

  雖然已經習慣,但是沈小策仍是忍不住微微紅了臉。他為她配製的藥膏確實很有效,無論他當夜多麼禽獸,在她身上留下多少罪證,只要塗抹了那藥膏,半個時辰便會消失無蹤。

  凌雲風低頭吻在她誘人的紅唇上,攫取她口內酸甜的果汁。

  未幾,氣喘吁籲的兩人以額抵額平復著過急的心跳。

  他聲音略帶沙啞性感地道:「我知道讓你陪我去參加武林大會惹你不高興,可是,放你自己回京見岳父我不放心。」

  沈小策沒說話。

  「等武林大會一結束,我們再進京去看岳父,嗯?」

  「嗯。」

  他將她摟得更緊,摩挲著她的唇瓣蠱惑地道:「那今晚不要再拒絕我了?」

  「谷主,要在前面歇一下嗎?」一道清亮嗓音鑽入車內,其中隱含著幾絲戲謔。

  凌雲風眸色一變,嘴角的笑慢慢勾魂起來,一字一句地道:「小左,你是不是想永遠不能再開口說話?」

  「我是為谷主好,壓抑過度對身體有傷。」

  沈小策用力推開身上人,繼續泰然的吃自己的葡萄,藥谷的內鬥她還是不要插手的好。

  「娘子,你真無情。」

  「比無恥好。」她輕飄飄的回了他一句。

  凌雲風笑容一深,再次攆上去,咬著她的耳垂呢喃,「那娘子喜歡我的無恥嗎?」

  沈小策憶及他夜間的狂狼,不由得羞紅了臉,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啐道:「正經些。」

  「為夫很正經地在問呢。」繼續啃咬。

  但你問的是很不正經的話。她用力在他腰側擰了一把,順便奉送他一記似嬌還嗔的白眼。

  他無動於衷地繼續偷香。他家娘子的力道至多算是給他瘙癢,也算是種閨房樂趣,他喜愛得很。

  「娘子還沒回答我呢。」他繼續逼供。

  沈小策被他撩撥得氣息有些紊亂,向後伸手環住他的頭,粉頸微微後仰,讓他的吻得意繼續往下深入。

  「谷主,我們還是到前面路旁停一下吧。」一道不和諧的聲音再次鑽入車內。

  凌雲風凌厲地瞪了眼低垂的車簾,直接伸腳踢上兩扇車門,然後低頭繼續。

  當馬車飛快地奔馳在官道上時,車內一片旖旎風情,沈小策咬著絹絲手帕媚態撩人地仰躺在地毯上,黑色長髮鋪在她身下,更加襯得她膚如凝脂,如玉般盈潤。

  十指相扣交握,正是情動之時。

  「什麼人這麼不長眼?」車外響起左清寒帶著調侃的質問,然後是馬鞭劃撥空氣發出的淒厲尖嘯。

  凌雲風不慌不忙地將一切結束,又溫柔地為妻子穿妥衣物,然後整理好自己,用腳勾開車門,淡定地詢問,「有多少人,小左?」

  左清寒的笑聲顯得格外的清朗,「谷主,你去忙,這些人小左自會收拾。」

  沈小策不禁掩唇輕笑。

  凌雲風瞟她一眼,伸手在她胸上摸了一把,在她嗔怒前閃出車廂。

  然後,小紅便被扔了進來。

  小紅從地上爬起,面露不滿,「小姐,姑爺怎麼可以這樣?」

  沈小策點頭,「下次我會告訴他不能扔你進來。」

  小紅搖頭,「我是說姑爺怎麼可以不讓我看熱鬧。」小左打得好飄逸啊。

  她嘴角忍不住抽了下,歪頭打量著跟了自己多年的丫鬟,最後以手撫額,有些無奈地道:「小紅,我越來越覺得我不敢要你了呢。」

  小紅撲過來,「小姐,奴婢這一輩子都會跟著你,有小姐的地方就有奴婢。」

  「小左,以後小紅就交給你了。」外面有人發出憤然之聲。

  另一道明顯帶著訝異的聲音飄進來,「谷主,難道這些日子她不是一直歸我管嗎?」

  「我讓你管一輩子,怎麼樣?」

  左清寒明顯有些為難,近乎絕望地看了眼自家谷主大人,最後以一種壯士斷腕的口氣道:「谷主,小左真的不喜歡一輩子聽人壁角,很痛苦的。」

  然後,在一大群黑衣人的圍攻下,藥谷中人再次內訌,順便殲滅了離自家最近的敵人。

  江湖人就是每天打打殺殺,甚至是不知道為什麼打打殺殺的嗎?

  沈小策有疑惑,所以便問出了自己的疑惑。

  凌雲風很肯定地回答她,「不是。」

  她狐疑地看著他,最後轉向拿匕首削樹枝的左清寒,「小左,為什麼會不斷地有人來刺殺我們?」

  左清寒頭也沒抬地道:「夫人,你錯了。」

  「呃?」

  「他們要殺的是你。」

  「小左……」凌雲風毫不客氣地拍去一掌。

  左清寒一個翻身避過,繼續落在原地低頭削樹枝,「因為谷主乾了許多天怒人怨的事,所以那些打不過、殺不了谷主的人便打算報復在夫人的身上。」

  沈小策若有所悟。原來這就是他執意不肯讓她先行回京見爹的原因。

  凌雲風哼了聲,拾起兩根枯枝投進火堆,「別以為你幹的壞事就少了。」

  左清寒幽幽地瞟了他一眼,不勝感激地嘆道:「谷主,謝謝你的誇獎,但是小左實在受之有愧。小左就是因為太過純真,才會一直受你壓迫蹂躪而不敢反抗的。」

  沈小策看了看兩人,一個美得天怒人怨的禍水,一個周身洋溢著爽朗快樂的英俊男人,可以說松、竹各有風情,於是她彷彿不經意般地呢喃道:「蹂躪啊……」

  然後她確信自己看到某人額角青筋微跳。

  左清寒第一時間竄了出去,他終於明白為什麼沈小策會成為谷主夫人──她其實比谷主還要陰險。

  小紅看著兩條人影快速在眼前消失,不由得崇拜地看著主子,「小姐,你好厲害。」一句話就讓他們又內訌了。

  沈小策掩口打了個呵欠,躺在鋪好的毯褥上,蓋上披風,困倦地道:「我要睡了。」

  小紅雙眼晶亮晶亮地看著她,暗暗發誓,她一定要向小姐好好學習,一定要把小左拿下。

  那邊一前一後竄入樹林的兩人,在以快對快纏鬥片刻之後,極有默契的飛身上一株粗壯的大樹,正好可以看到火堆旁的情形。

  「谷主,我覺得你可以放心大膽地帶她回藥谷。」這是由衷之言,從婚禮當日到現在,這位夫人給了他太多的「驚喜」。

  凌雲風看著睡在火堆旁的身影,笑意緩緩在嘴角漾開,「我當日放心,她是我挑的娘子,我自然比你更了解她。」

  左清寒忍不住好奇,遲疑片刻終究忍不住冒著生命危險問了出來,「谷主,你和夫人究竟誰中了誰的圈套?」

  凌雲風笑得風情無限,眉梢眼角都是掩不住的得意,「自然是她中了我的圈套。」

  左清寒不禁憐憫地看了他一眼,咕噥了句,「可是,被人吃定的是你不是她。」

  「那有什麼可計較的,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左清寒縮了縮脖子,不怕死地繼續咕噥,「你那已經跟下流差不多了。」

  「嚓」地一聲,一截粗壯的樹枝應聲落地,原來站在那樹枝上的左清寒已然不見蹤影。

  「谷主,你太陰險了。」另一棵大樹上傳來他的控訴。

  「而你太欠揍了。」

  內訌繼續……

  星子寥落的夜幕下,漆黑的樹林中一叢篝火靜靜地燃燒著,映出火旁兩道依偎在一起的身影。

  一白一青兩條人影悄無聲息地出現,其中一人在另一人的逼視下抱走那個嬌小的丫鬟,到另一邊去睡。

  當左清寒打算將小紅放到鋪好的大氅上時,突然懷里人咕噥了句,「小左,你就從了我吧。」

  頓時,他忍不住打了個寒顫,目光幽怨地射向自家谷主,「我覺得自己被你陷害了。」

  凌雲風朝他笑得異常歡暢,「磨難會使人成長的。」

  左清寒幾乎吐血,「我就是在磨難中長大的。」他跟在谷主身邊長大根本就是一部人間血淚史。

  凌雲風輕描淡寫地回了句,「那顯然你的成長還不夠。」

  一陣風吹過,左清寒突然有種蕭瑟的錯覺。

  武林大會是怎麼樣的,沈小策不知道,也沒有太大的興趣,以往她對江湖人是避之唯恐不及,可惜現在卻跟江湖糾纏到一起。

  自古揚州多繁華,而這一屆的武林大會便在地靈人傑的江南舉行。

  至此沈小策也終於知道了藍靜雪的身份,天下第一莊的四小姐,據說天下第一莊不但在江湖中威名遠揚,即使是朝廷也曾對其封賞,可謂風頭之勁,一時無二。

  在揚州看到藍靜雪簡直是順理成章的事,天下第一莊不可能不來參加這樣的武林大事。

  不但看到了藍靜雪,李家堡的二小姐和三小姐竟然也都來了。

  當下,沈小策忍不住看了身邊的丈夫一眼,然後輕嘆了口氣。

  「夫人,你若對谷主不滿,在下願效犬馬之勞,替你將他千刀萬剮。」左清寒一臉義憤填膺,欲將某人處之而後快的神情。

  沈小策單手托腮,有些意興闌珊地朝酒樓下的街道看去,就在左清寒洩氣地坐下時,她的聲音幽幽地響起,「也不必千刀萬剮,只消將他毀容也就行了。」

  多麼的輕描淡寫、雲淡風輕啊,左清寒立時對谷主夫人萬分敬仰起來。對於愛美成性、自戀成狂的谷主而言,毀容無疑才是最致命的打擊,果然還是夫人一針見血地看到本質。

  凌雲風無比坦然地在大庭廣眾之下,親暱甚至有些過火地摟抱住妻子,用著一種委屈而誘人的音調道:「娘子,你真的忍心嗎?」

  沈小策對他這種不分地點、不分場合人性而為的習性,從最初的無地自容到如今的安之若素,心路歷程不可謂不艱辛。

  她仍舊看著街上人來人往的熱鬧,只輕輕地道:「但求心安而已,相公不必介懷。」

  「可是,娘子是要毀我的容啊?」

  左清寒忍不住抖了下。谷主這樣撒嬌,簡直令人惡寒!

  小紅一臉沉醉地看著誘人的姑爺。

  左清寒眼角余光一瞄,立時將手擋在她的眼前,低聲道:「非禮勿視。」

  「你又不許我看。」小紅鄙夷地掃了他一眼,一把拿開他的手。

  他眼角抽搐了下,咬咬牙,豁出去地道:「你看吧。」用手堅定地將她的頭扳了過來。

  沈小策扭頭興味盎然地看了他們一眼,而後拿過桌上的茶壺替自己倒了杯茶。

  茶杯尚未沾唇,便被一隻大手半途截了去。

  凌雲風喝了半杯后,又將杯湊至她唇邊,啞聲道:「娘子。」

  沈小策感到他在自己腰間的手倏地收緊,眼瞼微垂,用手肘撞他,示意他稍加收斂。

  「娘子,喝茶。」

  沈小策無奈,只得就著他方才喝過的地方下口,將剩下的半杯茶喝了。

  忽然,數點寒芒疾飛而來,她嚇了一跳。

  卻見凌雲風只是袍袖輕揮,便將那暗器全數收入袖中,仍舊無事人一樣摟抱著嬌妻親暱。

  「不過是些唬人的小玩意,娘子不必擔心。」

  沈小策看著遠處明媚的天色,眸色微沉。江湖確實不適合她,她根本毫無自保的能力。

  「這小玩意若無你在我身邊,怕是足以要我的性命。」

  「你我夫妻一體,娘子在哪里為夫便在哪裡。」

  沈小策卻神深不以為然。這世間的事哪能盡如人意呢。但她也沒繼續說下去。

  「小策,我不愛看你柳眉微蹙的樣子。」

  「那就閉上眼。」她略感不耐地拍開他不老實的手,旁邊那幾道怨恨尖銳的目光一直緊盯著她不放,讓她漸漸的不耐煩起來。

  左清寒在對面嘿嘿直笑。谷主終年招惹桃花,如今終於報應不爽!

  「小策……」凌雲風也察覺到她的不悅從何而來,直接伸手將她抱了起來。

  「雲風……你做什麼?」她被嚇了一跳,下意識地攬住他的脖子。

  「想來娘子也困倦了,咱們回客棧歇息吧。」他邊說邊朝那邊幾桌人不著痕跡地掃視一眼。

  明明是溫潤如水、似月般柔和之人,可是被他那目光一掃,幾人心頭都不由得一凜。

  藍靜雪目光怨毒的看著被他護在懷中的沈小策,手緊緊地握緊。她不甘心,如果她得不到,誰也別想得到。

  「藍姐姐……」李湘云有些忐忑的看著同桌的人。

  藍靜雪微微一笑,風華絕代絕色無匹,彷彿剛剛那瞬間的陰毒狠厲不過是他人的錯覺罷了。

  烏黑長髮如瀑布般流洩而下,伸手抓起,如絲般光滑從指縫間滑落。

  烏木梳子將那一頭秀髮仔細梳理,挽成髻,一隻翡翠簪子斜斜的插在鬢角,髮間只有一、兩件銀飾點綴,卻襯得她的眉眼更加的清靈毓秀。

  「娘子,你真美。」他由衷的讚美。

  坐在銅鏡前任人擺佈大半個時辰的沈小策只是微微挑眉,不以為然地說了句,「當面說假話,確實也是件很不容易的事。」

  凌雲風伸手摟住她,笑道:「為夫說的是心裡話。」

  「越真的假話便是連自己也騙過的。」她一本正經的說。

  他俯身在她唇上輕吻一記,嘴上便沾染了些許的胭脂香,伸舍輕舔,貼在她耳側回味無窮地道:「小策,為何為夫對你總是百嘗不厭呢,這該如何是好?」

  沈小策的回答是直接推開他,起身,往外就走,「懶得理你。」幾乎日日纏綿,他還想如何?

  凌雲風眼尖的看到妻子頸後一片緋紅,不由得露出奸詐的笑意。雖然她表面淡定從容,其實很害羞的。

  「娘子,等等我。」一邊說,他一邊追了上去,手自動自發地環上她的腰。

  世人的眼光如何看待,他全不在乎,只做自己想做的、願意做的。

  下了樓,沈小策看到客人稀少的客棧大堂,有些訝異,「今天人怎麼這麼少?」

  最近因為武林大會的關係,揚州雲集了天下豪傑,各家客棧均已人滿為患,許多人不得不寄居寺廟或者乾脆露宿。

  這家客棧她平日下來總是人聲鼎沸,有時幾個人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今日卻太過安靜,讓她反而有些不能適應。

  「武林大會今日召開。」凌雲風漫不經心地說,彷彿跟他一點關係也沒有。

  「你不去參加嗎?」

  他朝她掃了一眼,湊過去就偷了一記香吻,這才笑道:「咱們吃飽喝足再動身也不遲。」

  沈小策只是睨他一眼,沒再多說什麼。在她看來,這個男人大多時候並不相識江湖中人,反而比較像是玩世不恭的風流大少。

  她很快又發現了一件事,「小左和小紅呢?」

  凌雲風甚是曖昧的笑了笑,湊近她,小聲低語,「也許小左按捺不住衝動把那小丫頭拆吃入腹,所以……」

  她直接推開他的頭,啐了一口,「你當人人和你一樣嗎?」

  他再次黏過去,「為夫如何?」說話的同時,大手若無其事的搭上她的大腿內側。

  沈小策差點跳起來,抓緊手上的茶杯,咬牙道:「凌……雲……風……」

  一見妻子發飆,某人立時正襟危坐,一派正人君子風範。

  簡單的用過飯後,凌雲風便拉著妻子出了客棧, 飛身上了客棧外早已準備好的一匹馬。

  沈小策被丈夫圈在身前坐穩,不由得問了句,「要去哪裡?」

  他又親了她一下,理所當然地道:「去參加武林大會啊。」

  沈小策呆住。為什麼她也要去?

  彷彿看透了她的心思,他輕輕在她耳邊說了句,「這麼可口誘人的娘子,放在客棧為夫是會擔心的,還是放在身邊得好,想吃隨時可以下口。」

  這個男人根本就是披著人皮的妖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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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1 02:18:39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騎馬到了武林大會召開的山下,凌雲風將馬交給山腳下負責照看馬匹的人,然後一把將妻子抱在懷中,飛身朝山上奔去。

  沈小策只覺得風從身邊呼呼而過,不一會人便已到了山腰上。

  放眼望去滿山遍野的江湖人,或佩刀或佩槍,各式各樣的兵器林林總總令人眼花撩眼,甚至還有些明顯與中原人穿著打扮不同的人。

  看著那些身著異域風情服飾,明媚嬌豔的少女,沈小策不由得面露驚艷。

  袒露在外的小腿與一小截雪白的小腹,手腕上、脖頸上全是銀光閃閃的項圈和手鐲。

  「那是苗疆五仙教的人,他們的教主可是個美人呢。」

  「比起你如何?」沈小策反應很平淡。

  「娘子一會自己看就是了。」他賣了個關子。

  沈小策朝前方那座高搭的擂台看去,眼見在一排旌旗掩映下放著一排座椅,其中還有兩個空位。

  她忍不住好奇,「還有比你晚的啊。」

  「越是重要的人出現得自然就越晚。」

  沈小策對此說法不予理會。

  「看,藥谷谷主來了呢。」

  「他懷裡抱的就是他的妻子嗎?」

  「果然是個美人呢。」

  「凌大俠果然是不拘小節的人,豪放程度不下五仙教那些人。」

  「就是說。」

  「……」

  周圍或高或低的議論聲傳入沈小策的耳中,她忍不住瞪了丈夫好幾眼。

  她才想開口讓他放下自己,猛不防,他一個飛縱躍上擂台,堂而皇之地坐到空著的兩把椅子中的一把。

  原來,她的丈夫在江湖中的地位真的非同一般呢!

  接下來,沈小策就覺得有些尷尬了。

  她不是江湖人,可是,她被丈夫抱著來到武林大會,甚至抱著飛上擂台,坐到絕對不應該是她應該坐的位子上。

  而讓她覺得更加不可思議的,是其他那些坐在擂台上的人,即使有蹙眉或者面露不滿者,就是沒人出言反對。

  詭異!

  凌雲風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沈小策在他的懷裡,他淡定,她卻有些惶然。

  「雲風。」我坐這裡不合適吧?她的目光傳達著這樣的訊息。

  他捏捏她如今變得有些圓潤的下巴,輕笑道:「安心坐著,這裡最安全。」

  沈小策明白了。這些日子一直有人針對他們,他來參加武林大會留她在客棧確實是不妥當。雖然現在的情形她覺得也不是很妥當,但畢竟他也是出於對她的安全考慮,她也不好說什麼。

  凌雲風佳人在抱,心情很好,便摟著妻子,小聲地將現場的情況為她做個簡單的介紹。

  台上坐著此次大會的評審,由四大派、三大幫,外加藥谷這種中立的門派充當。

  沈小策不懂什麼三大幫、四大派,但是台上評審到齊之後,在座的除了凌雲風這個妖孽都是年過半百的人,明顯是跟德高望重掛鉤的。

  而她的丈夫,品格操守估計都頗惹人非議,但又因他盯著藥谷谷主這個敏感的身份,所以就成了八大評審團中最惹人注目的一個,連帶的被他抱在懷裡的自己也成了萬眾矚目之人。

  原來,武林大會也不是隨便開的,五年一屆,是為了推舉新的武林盟主以及重定江湖排行榜,無論黑道白道還是中間份子,總之,八仙過海各顯神通。

  沈小策對於江湖打鬥不感興趣,坐了一會便覺得有些提不起精神來,索性倚在丈夫懷中,閉目養神,後來不知不覺地就睡著了。

  「小策,醒醒。」

  她正睡得迷迷糊糊之際,被人喚醒。

  「你不是要看五仙教教主,她上來了。」

  沈小策腦袋被人扳正,有些茫然地看過去,就看到一個跟先前那些美艷少女打扮一樣的美人!

  此刻那個大美人正雙眸噴火地看著她,不,是看著她身後的人。

  一樣是美人,一樣在生氣,可是沈小策就是覺得眼前這個美人生氣也很美,但是藍靜雪就不一樣,感覺生氣的藍四小姐張牙舞爪的,很像潑婦。

  沈小策看看美人,又看看丈夫,最後很虛心的請教,「那個,我是不是需要迴避一下?」

  凌雲風笑咧了嘴,頓時引來一片抽氣聲。

  五仙教的蘇鳳琴明眸一轉,嘴角也彎了起來。

  「嫁給凌雲風這樣的妖孽,小妹妹,你的膽子很大嘛。」

  沈小策被「小妹妹」三個字叫得怔住了。

  凌雲風很適時地插言道:「蘇前輩已過知天命之年了。」

  沈小策看到美人的眼睛瞇了起來,射出凌厲的寒芒。女人的年紀是忌諱,丈夫擺明就是故意的,那聲音足夠全場的人都聽到。

  不過,她真的很驚奇,明明眼前這個美人看起來跟自己差不多,頂多年紀不過雙十芳華,竟然已過知天命之年,果然很神奇!

  「小子,你再叫我一聲前輩試試!」蘇鳳琴怒了。

  凌雲風立即從善如流,字正腔圓地又喊了聲,「前輩。」

  沈小策跟著立即開口,「等一下。」

  所有人都看著她。

  一下被那麼多目光注視,她慌了下,但還是堅持把話說了出來,「那個,我還是站到旁邊得好,冤有頭債有主,誤傷總是不好的,蘇姐姐,你說是吧?」

  蘇鳳琴頓時怒意全消,笑得像花一樣,發出銀鈴般的笑聲,「小妹妹,你實在很對姐姐的脾氣。」

  沈小策陪著笑。

  凌雲風不滿了,他抱緊了妻子,一臉哀怨地道:「娘子,夫妻不是應該同甘共苦的嗎?你為什麼要在這個時候棄為夫而去?」

  她嚴肅的拍拍他的肩,語重心長地道:「做人要量力而為,做男人要有擔當,我相信你既然敢闖禍,那麼勢必就有擺平後果的能力,否則你就是在找死。如果你一定要找死,做為人家的妻子,我還是尊重你的選擇的,真的。」

  笑聲瞬間此起彼落,尤其是蘇鳳琴更是笑得花枝亂顫,欲罷不能。

  果然惡人還得惡人磨。

  凌雲風這樣惡性累累的小子就得這樣強悍的妻子才能降服得住!

  蘇鳳琴摸著自己的下巴,一雙鳳眼像看寶貝一樣盯著凌雲風懷裡的沈小策。

  凌雲風馬上收緊雙手,冷冰冰地道:「前輩不要打我家娘子的主意,她是我的。」

  蘇鳳琴理都不理他,只管笑咪咪地對目標說:「小妹妹,要不要到姐姐教裡去作客?」

  沈小策被腰間的手摟得幾乎喘不過氣來,只好婉拒道:「對不起啊姐姐,所謂嫁雞隨雞、嫁乞隨乞,我家相公在哪兒,我便在哪兒。

  凌雲風滿意的露出笑容,朝著試圖誘拐他家娘子的不良人士微微挑釁地道:「前輩,不要挑撥別人夫妻的感情,會遭天打雷劈的。」

  「見死不救按說也是會遭天打雷劈的,」蘇鳳琴不懷好意地瞄著他,「可是,你小子如今依然活蹦亂跳為禍江湖,證明這話是不可信的。」

  沈小策忍不住想到關於藥谷的那些傳聞。果然,見死不救這種事對於藥谷是太過平常了,但凡他們不爽、不想,不救是理所當然的。而照小左的說詞,最近頻頻動作的人就是因為當年某人的見死不救導致人家夫妻陰陽相隔,所以人家一見他竟然幸福地娶妻了,才會忍無可忍派人來殺她… …

  江湖果然是個不講理的地方!

  「不過,看在小妹妹的份上,我今天不跟你計較了。」

  然後,沈小策眼睛睜得大大地看著蘇鳳琴妖妖嬈嬈地跳下擂台,她忍不住扭頭看丈夫,一頭霧水地問:「你們不打了?」

  「娘子,你就這麼希望為夫跟別人去拼命嗎?」

  她急忙搖頭,重申,「我真是感覺奇怪。」

  「那是因為蘇教主本身不正常。」

  沈小策默然。

  眾人亦默然,其實在他們眼中,藥谷與五仙教都是不正常的地方,那種地方出來的人非奸即邪,絕對也不正常。

  不和諧的小插曲結束之後,比武繼續。

  一直到回了客棧,沈小策依然有些暈暈的,感覺很不真實。

  「雲風,你怎麼跟蘇姐姐結的仇?」

  凌雲風將頭埋在妻子的胸前,哀怨地嘆了口氣,「我當年也不過就是很誠實的叫了她一聲前輩罷了。」

  明白了,他是真的太誠實了,誠實得很蓄意!

  不要問她為什麼會這樣認為,因為她覺得那就是他會做的事。

  「小姐小姐,武林大會好有趣啊。」小紅興奮的跑進屋子,一看到凌雲風在,馬上收斂了行徑,規規矩矩地行禮道:「姑爺。」

  沈小策用一種感激的目光看著貼身丫鬟,伸手摸摸她的頭有些遺憾地道:「我還以為你真的像雲風說的那樣被小左藉機吃掉了呢,幸好。」

  「小姐,你果然還是關心我的。」小紅笑瞇了眼。

  她沉重的搖頭,申辯道:「我的意思是,幸好小左的清白還在。」

  「小姐……」小紅立時扁了嘴,無比委屈地看著她。

  「咳咳……」左清寒從門外走入,朝著沈小策抱了抱拳,「多謝夫人對屬下的關心。」

  「不用謝,我只是習慣打壓欺侮小紅罷了。」沈小策笑瞇瞇的說。

  於是,左清寒為之失聲。

  小紅揪著自家小姐的衣袖,無聲地表示抗議。

  「既然你們也回來,就去歇著吧,明天還要上山。」凌雲風下了逐客令。

  左清寒馬上拉著小紅閃人了。

  凌雲風叫小二提來洗澡水,在沈小策一如既往的堅持下分開沐浴之後,上床歇息。

  床帷在無風的屋內搖曳了大半夜,終至平復。

  疲累至極的沈小策沉沉睡去,就在凌雲風也即將睡去時,突然聽到暗器破空聲,然後兩條人影破窗而入。

  眼光一沉,他從帳內撲身而出,不讓他們靠近床榻,瞅准時機將戰場拉至屋外,以免吵到熟睡的妻子。

  不遠處陡地傳來左清寒的怒吼聲,似乎還有小紅的一聲慘叫,凌雲風心中一凜,手上提勁,打算速戰速決。

  就在這時,又有一條人影竄入屋內,片刻後抱著一床被子飛身而去。

  凌雲風大怒,他知道,來人劫走了沈小策,可是這纏鬥的兩人拼了命攔阻他,等到他將他們斃於掌下,已經不見那人的身影,而此時左清寒也從另一個院子跑了過來。

  「小策被人劫走了。」

  「小紅被人重傷。」

  兩人同一時間說話,然後同時沉默下來。

  這是一個計劃周密的偷襲,目的在於擄走沈小策。

  「分頭追人。」凌雲風飛身而去,很快沒入茫茫夜色中。

  左清寒也隨後飛身而去,卻朝反方向而去。

  天明之前,兩人重新回到客棧,相顧搖頭,神情凝重起來。

  藥谷谷主夫人被人擄劫的消息很快傳遞揚州城,各方震動。

  武林大會召開的第三天,離揚州城不遠的天下第一莊被人打上門去。

  「砰」的一聲,纖細的身影撞上廊柱,像一隻殘破的布娃娃般重重地落到地上。

  化身修羅的凌雲風依然俊美得讓人驚艷,只是周身散發出來的強烈的肅殺之氣,讓所有人退避三舍。

  血從他手中的長劍上一滴滴地滑落,他原本雪白的衣袍上滿是鮮血,彷彿踏著血海從地獄走來的索命閻羅。

  在他身後,天下第一莊的扁額被劈成兩半,淒涼地散落在地,更有無數莊內護院的屍體倒臥在地。

  招惹凌雲風是不明智的,招惹身後有藥谷的凌雲風是呆子,招惹身為藥谷谷主的凌雲風,簡直就是白痴才會去做的事。

  藍靜雪不是白痴,但是她做了白痴才會做的事。

  愛一個人欲其生,恨一個人欲其死。

  她愛凌雲風,所以她恨不得沈小策死無葬身之地。

  殺紅眼的凌雲風目標只有一個,就是殺了始作俑者替妻子報仇,所以誰擋他的路他就殺誰,絕無二話。

  天下第一莊的主人終於趕在女兒被人一劍穿心之前出現了,看著狼狽不堪的小女兒和宛若地獄修羅的凌雲風,藍老莊主的心也忍不住抖了下。

  「凌谷主,這到底是這麼回事?」

  凌雲風手中的劍朝藍靜雪一指,陰冷無比地道:「問你女兒。」

  「雪兒,你到底做了什麼?」讓凌雲風一路追殺進莊?

  藍靜雪在侍女的攙扶下勉強站起身,嘴角的血不住地往下淌,整個人猶如驚弓之鳥,簌簌發抖。

  「爹……」眼淚成串地滾落。她只是不想看到那個女人那麼幸福,不想看到凌大哥身邊的人不是自己,難道她愛一個人也錯了嗎?

  「說,到底什麼事?」藍老莊主聲音不知不覺嚴厲起來。雖然江湖傳聞凌雲風為人行事素來只憑個人喜好,但是這樣不計後果的跟天下第一莊槓上,事情絕對不單純。

  「沈小策真的不是我殺的,我只是請胭脂海的宗主幫我擄她出來……想逼凌大哥娶我罷了……」藍靜雪的聲音在父親的逼視下越來越小,「可是,我不知道他們是想要她的命……」

  「鏘」的一聲,雙劍相撞,迸出一片寒星。

  「凌谷主,手下留情。」藍老莊主不由得暗暗心驚,想不到凌雲風年紀輕輕內力已如此精純,心裡更加清楚今日之事若處理不妥恐難善了。

  凌雲風一陣狂笑,吐出的聲音又冷又硬,「你不知道?整個武林道上誰不知道胭脂海的宗主夫人是因為我拒絕救治而亡的?在你找上胭脂海合作的時候,你會沒想到這一點?」

  他往前踏一步。

  藍老莊主不禁後退一步。

  凌雲風眼中迸射出的那股陰森狠戾,讓在江湖打滾數十年的老莊主也膽戰心驚。

  「你會不知道近來胭脂海的人一直在想方設法殺了小策?你沒看到當日在酒樓他們的暗殺?」凌雲風淒厲的大笑,「藍靜雪,你把天下人都當傻子嗎?」

  「雪兒,你簡直太胡來了!」藍老莊主恨鐵不成鋼。這擺明是胭脂海的借刀殺人之計,讓天下第一莊和藥谷對上,其坐收漁翁之利。

  凌雲風長劍斜挑從一個刁鑽至極的角度刺出,藍老莊主不得不閃身以遊其鋒。

  長劍去勢下減,直奔藍靜雪而去,侍女挺身相護,一聲悶哼,長劍揮開,應聲倒地,血淌了一地。

  藍老莊主及時又擋住那把鬼魅一般的劍。

  就在這時,安置好小紅的左清寒也到了,拔劍在手,加入戰圈。

  「谷主,這裡交給我。」

  凌雲風抽身直奔目標而去,天下第一莊的人為護主再次挺身而上,又是一場廝殺。

  凌雲風狠,如果當日不是同住一家客棧的藍靜雪做手腳,不是她差人擄了小紅導緻小左沒能及時出現,他不會錯過追擊的時機,以至於妻子被人擄劫而去。

  天下第一莊和胭脂海他都不會放過,如果不是他們雙方合作,他的妻子不會死,這筆血債必須由他們償還。

  遇神殺神,遇鬼殺鬼,凡是擋在藍靜雪身前的人,他毫不留情地下殺手。

  最後,人人膽寒,藍靜雪更是面無血色,直至那柄劍穿透她的心口,仍是一臉的難以置信。

  劍身離體,鮮血噴湧而出,她退了兩步,最後砰然倒地。

  「雪兒……」藍老莊主嘶吼一聲。

  左清寒過去扶住凌雲風,低聲道:「谷主,回去辦理夫人的後事吧。」

  陽光照在凌、左兩人身上拖出長長的影子,映著滿地的屍骸,情景淒惶無比。

  消息很快傳開……看到妻子屍體的凌雲風直接殺上天下第一莊,當著老莊主的面殺死藍家四小姐,藍家兄弟從武林大會趕回去為時已晚,只餘遍地的鮮血。

  而導致這一切的胭脂海成了天下第一莊和藥谷的共同仇敵。

  今年的武林大會充滿了腥風血雨。

  在揚州城處於一片喧鬧混亂的時候,一輛不起眼的馬車靜靜的馳出城門,朝著胭脂海的所在地百花谷而去。

  沈小策從沉睡中醒來的時候,就看到紫色的床幔,身上蓋的是錦繡羅被,房間裡飄著淡淡的桃花香。

  房間的擺設優雅而素淨,顯得主人的品味並不庸俗,屋外是大片大片的花海,讓人目不暇給。

  這個地方很美,這個房間很雅!

  可是,她為什麼會在這個陌生的地方?

  沈小策站在門口看著眼前的一大片花海沉吟著。這中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凌雲風人呢?小紅和小左呢?

  一身月白色的曳地長裙,及腰長髮垂落在身後,纖細柔弱而又雅淡秀美的她站在花海前,輕輕淡淡的,反而比百花更妍麗。

  他一直以為這世上再也找不到第二個水兒那樣的人,卻在看到沈小策的第一眼時恍似被雷擊中一般。他的水兒回來了!

  「水兒……」輕輕的呢喃逸出性感而單薄的唇瓣,他不敢走近,生怕一切不過是自己的幻覺罷了。

  沈小策對著花海想了半天,卻什麼也沒有想出來,不由得輕嘆一聲,緩緩轉身。

  然後,她被離自己幾步遠的人嚇了一跳。

  那是一個清俊而冷漠的男人,讓人不由自主與他保持著一定的距離。可是他看她的目光卻是溫柔而又痛苦的,甚至還夾雜著患得患失……

  沈小策靜靜地看著眼前的男人,心思急轉。

  「水兒……」

  原來他認錯人了。沈小策恍然,朝他輕施一禮,道:「敢問公子,這裡是什麼地方?」

  「水月小榭。」

  「雖然冒昧,但是請容我再問一句,不知公子可知我是如何到這裡的?」

  鄭文月看著眼前這張臉,似乎與記憶中那張重疊,他用力閉了下眼,猛地轉身。不,他的水兒已經不在了,而這個女人是凌雲風的妻子。

  「你只管待在這里便好。」

  沈小策看著他冷熱轉身而去,不禁有片刻的愕然。這個人好生奇怪!

  接下來的日子,每日有人送飯菜來,可是她從來沒有見到人,彷彿偌大的地方只有自己一個人。但暗處裡似乎一直有雙眼睛在盯著她,這讓沈小策不禁有些毛骨悚然起來。

  沒事的時候,她就坐在一大片她叫不出名字的花海前發呆。

  後來有一天,一大疊書平空出現在屋裡。

  於是,她終於有了事可幹。

  焦躁煩悶隨著時間一天天過去,終至一片寧靜,猶如一平如鏡的湖面水波不興,水下卻隱有波濤洶湧。

  既來之,則安之!

  沈小策知道,現在自己什麼都做不了,她不是那個掌握主控權的人。

  直到一天晚上,她自睡夢中驚醒,看到床前站著一個人,在昏暗的燭光下,映出他帶著冷意的俊顏。

  沈小策不由自主將被子擋在身前朝床前縮了縮。他深夜來此,意欲為何?

  她不說話,他更不說話。

  兩人一個床上,一個床下,一個惶恐,一個彷彿透過她在看另一個人,就這麼對峙著,直到天邊泛白。

  當鄭文月離開的時候,沈小策整個人癱倒在床上,身上被冷汗浸透。

  凌雲風,你到底把我帶到怎樣的恩怨中?

  她已經明白這個冷硬的男人是江湖人,又聯想到之前所遭遇的事,以及小左說的話,事情的大概她隱約有譜。她家那個妖孽而禽獸的男人,果然是個禍胎!

  如果還能再見到他,她一定會狠狠地踹上他幾腳,如果還能見到他……心毫無預警地痛起來。她還能見到他嗎?

  淚無聲無息地滑落,落在錦被上,暈染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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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1 02:18:57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一輪圓月高懸天際,將銀輝灑落大地,在清冷中給人淡淡的溫柔。

  風中帶著丹桂的香氣,月到中秋,丹桂飄香,中秋雖過,丹桂依然香氣襲人,而她卻不知自己身在何地。

  沈小策站在門外抬頭望月,心中滋味複雜難喻。

  沒有人,只有自己,那個男人常來,卻很少說話,只是站在不遠處一直看她。

  久而久之,她便也習慣了。他來,他看,她不聞不問,看自己的書,發自己的呆,連話也懶得說,因為她說了,他也不會回應。

  自說自話,是件很無聊的事。

  「想他嗎?」

  身子一震,沈小策衣袖中的手狠狠攥成一團。

  鄭文月清冷的聲音再次從身後傳來,「他在找你。」

  「是嗎?」用盡全身力氣方才吐出這兩個字,他仍舊保持著賞月的姿勢,眼中卻濕成一片。

  「你跟水月很像,」彷彿在回憶什麼,他的聲音很慢,「你們長得很像,氣質也很像,但是水兒沒有你堅強,她像水一樣柔弱……」

  沈小策的感覺很奇怪,一個男人透過她在看另一個人,在她身上找著他自己丟失的東西。

  而她一個人被擄劫而來的人,就這麼心平氣和地站在他面前,聽著他講述他們的故事。

  彷彿……彷彿他們是多年的朋友一般。

  她被自己這個荒謬的想法嚇到了。朋友?如果他的妻子是因為她的丈夫而亡,那麼他們怎麼可能是朋友?

  「為什麼不殺了我呢?」她終於還是問了出來。如果真那麼恨凌雲風,殺了她,才是對他最大的報復不是嗎?

  鄭文月沉默了一會,聲音再響起時帶了一絲壓抑的痛苦,「我沒有辦法看著水兒在我面前死第二次,就算你不是她。」

  一句話,道出人世間最深情與最痛的心。

  沈小策不由得輕嘆。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

  「恨我嗎?」他問。

  她搖頭,有些苦笑道:「恨不起來。」

  「想回到他身邊去嗎?」

  沈小策身子為之一顫。

  鄭文月已經知道了答案。

  「那就陪我演一場戲吧。」

  她轉身,臉上難掩訝然之色,「演戲?」

  「對。」

  沈小策第一次看到他的笑,他的笑不同於凌雲風那般魅惑引人痴迷的笑,而是輕輕淡淡的,彷彿被雲霧繚繞的遠山,縹緲而又虛無。

  然後,她看著他噙著那樣的笑轉身離開。

  演一場戲。

  只是,卻不知道竟然是要演一場出嫁的戲!

  看著身上紅顏的嫁衣,聽著侍婢們喚著夫人,沈小策只覺得一切彷彿是場荒誕不經的夢。

  成親這一天,她才知道自己所在地方叫百花谷,自己要嫁的人是胭脂海宗主。

  又一次蒙上紅蓋頭,又一次被喜娘牽著走進喜糖,耳邊仍然是喧鬧的人聲,司禮的聲音像自天外響起。

  前來觀禮的江湖朋友看著站著不動的新娘,不禁面面相覷。

  喜堂的氣氛頓時詭異起來。

  作戲有必要這樣真實嗎?沈小策覺得自己上當了。這堂豈是能隨隨便便拜的?

  她已嫁為人妻,怎能再嫁第二次?

  「策兒,發什麼呆?」

  清冷的聲音鑽進她耳中,她不由自主後退兩步。

  下一刻,她便被人重新拉回到原位。

  「繼續吧。」鄭文月朝著司禮吩咐。

  「一拜天地。」

  沈小策心中叫苦不迭。這場戲是演給誰看的她心知,可是這堂都要拜了,那個人怎麼還沒出現?

  突然,一隻手輕輕地按下她的頭。

  「二拜高堂。」

  膝蓋一軟,她跪落塵埃。

  「夫妻對拜。」

  膝蓋酸軟的她還來不及反應,人已被扭轉,頭再一次被按下。

  「鄭……文……月……」一聲暴喝自外傳入,賓客一片嘩然。

  沈小策長吁了一口氣。他終於來了。

  驀然眼前一亮,她的紅蓋頭已被揭去,抬頭對上的是鄭文月那張清俊而帶著笑意的臉,就像一個惡作劇成功的孩童一般。

  「強娶人妻這樣的事你也做得出來?」

  沈小策扭頭去看,卻被所見嚇了一跳。

  曾幾何時那張妖孽一般魅惑世人的臉清瘦頹廢至斯,那周身溫潤如月的氣息變得如此陰寒懾人?

  她呆呆地看著那滿是青色鬍渣、身形消瘦的人,眼淚奪眶而出,嘴唇顫抖地輕喚出他的名字,「雲風……」

  凌雲風看著一身刺眼嫁衣的妻子滿臉淚水地被人輕攬在懷,心中絞痛的同時,暴戾之氣自體內奔騰而出,手中帶血的劍再次劃落。

  「雲風,不要啊……」

  一身嫁衣的新娘不顧一切地沖向那個白衣染血,猶如地獄索命閻羅的男人,男子揮出劍硬生生移開三寸,在花崗岩鋪就的地面上落下一道深及一尺的劍痕。

  「小策……」他用力摟住妻子,生怕一切不過是自己的錯覺。

  鄭文月冷眼看著眼前的一幕,冷然道:「凌谷主,當年你見死不救,又強闖喜堂,奪我妻子,到底是誰欺人太甚?」

  觀禮賓客明智的把空間讓給這兩個積怨今日你很深的男人做戰場。

  藥谷與胭脂海,凌雲風與鄭文月,兩個一樣出色的男人,一樣讓江湖風雲變色的一方之主,為了一個女人,不,兩個女人,鬧到今天這樣無可挽回的地步。

  女人果然是禍水!

  「小策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你擄劫而來強逼成親,竟然還有臉來指責我?」

  凌雲風忍不住吐了口帶著血漬的唾沫,以示自己的鄙夷之情。

  鄭文月從容不迫地道:「我與她亦禮儀齊備,她如今也是我的妻子。」

  「放屁!」凌雲風忍無可忍,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雲風,小心。」沈小策看向一臉哀傷幽怨,心痛得身形搖晃的新郎官,心頭忍不住打了個冷顫。這戲演得太逼真了,讓她有種不寒而栗的感覺。

  「對不起鄭公子,我是雲風的妻子,一輩子都會是他的妻子。

  你們之間的恩怨我介入不了,也化解不了,但是,我替雲風向你說聲對不起,尊夫人之事,我十分遺憾。 」

  凌雲風摟緊妻子,朝著那個裝模作樣的男人吼道:「少惺惺作態。」然後低頭對懷中人柔聲道:「娘子,不用對他說對不起,他夫人根本就不是我害死的。 」

  沈小策愕然。

  凌雲風繼續說:「當日他帶著妻子找到我時,為時已晚,根本回天乏術,我當然不會去做無用之功。」

  但你竟然連解釋也懶得去做?她望著他,無法用語言表達自己的情緒。

  他回望著她。我為什麼要去向不相干的人解釋?

  果然是他會做的事。沈小策嘆了口氣。

  鄭文月的身形搖晃了下,後退兩步,伸手扶住桌角,喃喃地道:「回天乏術……」

  凌雲風朝他冷哼一聲,「凌某又不是神仙,不可能起死回生的,她當時只剩一口氣,你要我如何施救?」

  「水兒……」鄭文月彷彿沒聽到他的話,只是囈語著愛人的名字。

  「娘子,我們走。」

  沈小策不由得朝那個再次受到打擊的男人看了過去。

  凌雲風用力扳過她的頭,一把抱起她,大步朝外走去,咬牙切齒的道:「永遠不許你再見這個男人。」她竟然同情那個該死的男人,竟然在他的胭脂海住了一個月之久,竟然……

  沈小策伸手環住丈夫的腰,將頭靠在他的胸前,回到這個熟悉的懷抱,她終於安下心來。

  幸好,他來了,而她還活著。

  幸好,她長得像那個水兒,幸好……

  「你為什麼一個人來闖胭脂海?」

  「那個該死的鄭文月告訴我,如果我不隻身前來,只能看到你的屍體。」

  「你怎麼會知道我沒死?不是看到我的屍體就闖到天下第一莊去了嗎?」

  「殺完人之後,回到客棧,就看到蘇鳳琴那個老妖精打開你的棺木,在撲過去殺她之前,她肯定地告訴我死的不是你。」

  「為什麼?」

  「她說她給你下了駐顏蠱,而那個人身上沒有死去的蠱蟲。」

  「蠱?」沈小策忍不住抖了下。

  「是,那個老妖精。」至今一想到竟然被人神不知鬼不覺的對自己的妻子下蠱,他就覺得滿腔怒火無法遏制。即使那人只是出於喜歡小策才為她下駐顏蠱那樣的蠱中聖物,他仍然很火大。

  看著眼前夾帶著無邊怒火的男人,沈小策下意識縮了縮脖子,她忽然覺得禽獸也比暴龍好。

  現在,他們正在奔馳的馬背上,身後是離他們越來越遠的百花谷。

  而馬,是鄭文月替他們準備的。

  江湖人真的很奇怪,鄭文月更是個奇怪又矛盾的男人!

  凌雲風緊緊地摟著懷裡的人,然後突然像想到什麼,伸手去剝她的衣服。

  「雲風,你幹什麼?」

  他一臉陰霾,手上毫不停頓,咬牙道:「這身嫁衣我看了礙眼。」

  沈小策於是只能乖乖任他脫,可是,她還是忍不住說了句,「那我穿什麼?」

  某人動作一滯,然後扭頭朝著百花谷的方向吼了一句,「鄭文月,你這個混蛋!」

  一進客棧房間,沈小策身上的嫁衣就被人剝下,眨眼間化成無數布屑飄落。

  她不禁有些呆愣地看著落在腳下的布屑。真暴力!

  然後,她被人扔進床幃,而扔她的人則交代小二提熱水進來,說要沐浴更衣。

  梳洗過後的凌雲風雖然消瘦依舊,但眉眼之間已無暴戾陰冷之色,又變成她所熟悉的溫文爾雅。

  「雲風。」她撲進他的懷裡。

  凌雲風眼神一熱,摟著她倒在床上,順腳勾落床幃,狠狠地吻上她的唇,雙手急切地剝落她身上礙事的衣物。

  「雲風,你有傷在身。」她被他撩撥得氣息不穩,無力招架他的熱情。

  「死不了。」他一鼓作氣沒入,舔著她的唇,滿意地喟嘆一聲,「現在不要你才會死。」話音未落,他一個挺身又深深埋進。

  沈小策揪緊身下的床單,承諾著他狂暴的愛欲,只能不斷地喚著他的名字。

  「小策,我的小策。」他狂亂地吻著她的眉、眼、唇,想用佔有來證實她的存在。

  不知道過了多久,當他在她體內盡情釋放之後,他緊緊地攬著她的腰,頭埋在她透著幽香的的肩頸,輕輕地啃咬著。

  「疼。」她忍不住輕輕推擠著他。

  「娘子,你活著真好。」他抬頭給她一記輕吻。

  她環住他的頸項,主動送上一吻帶著不自覺的嫵媚笑意,「風,能做你的妻子真好。」

  凌雲風滿足地笑起來,低頭又是一陣難分難解的唇舌嬉戲。

  夜晚悄悄逝去,黎明在不知不覺中走來,而響了徹夜的床腳仍在規律地晃動著。

  突然一口鮮血噴出床幃,傳來女子心慌的輕呼,「雲風?」

  他抬手拭去嘴角的血漬,無限誘惑地朝身下人笑著,「我沒事。」

  沈小策帶著不滿地瞪著他,「有傷在身還這麼不知節制。」

  「我怕一切只是南柯一夢,幸好不是。」他摟緊她。

  「對不起,嚇到你了。」她能感覺到他的恐懼,他用急切而狂暴的佔有來填補那種失而復得又懼怕一切是空的微妙心思,讓她的心隱隱揪疼著,不忍拒絕他。

  「不要再有下次。」

  「好,我再也不會離開你半步。」她輕輕的拍撫著他,拂去他心頭的不安。

  「小策。」

  「我在。」

  「娘子。」

  「嗯。」

  「真高興你回來了。」

  「我也很高興。」

  他在她的拍撫中漸漸沉睡,而她的手也越來越慢,最終摟著他的腰一同睡去。

  身為藥谷之主,醫術自然是不在話下,所以凌雲風的傷勢好得很快。

  而沈小策無奈的發現經此一事,某人對她的親暱更是到了令人髮指的地步,晚上同塌而眠自是理所當然,白日幾乎寸步不離地守在身邊,就連她如廁他也會跟去。

  很無奈,卻不能拒絕。

  抬頭看天細碎的雪花從天而降,大地漸漸披上白色外衣。

  遙望著京城的方向,沈小策忍不住長嘆三聲。

  爹,我們父女相見為何這般的不容易?

  因著凌雲風養傷之故,他們一路走得極慢。而百花谷跟揚州一比,離京城有更為遙遠。

  所以,他們離百花谷雖近兩個月,但京城仍在遙遠的前方。

  「娘子,上車吧。」身旁的白衣男子朝她露出如夜曇初放般的笑容,讓她不由得回以溫柔一笑。

  「嗯。」

  時序入冬,她已經換了冬裝,外面還披著毛氅,而他仍舊如春日一般只著一襲輕薄衣袍,卻全然不見絲毫冷意。

  有內功護體真好啊!

  到了車內,她身上的大氅總會被他扔到一旁,他喜歡將她抱在懷裡用自己的身體溫暖她。

  「岳父一切安好,不用惦念。」

  「我知道。」只是想到這幾年的尋親之路,她實在感慨。

  凌雲風把玩著她的一繒髮絲,享受著兩人之間的溫馨。

  沈小策突然想到一件事,疑問道:「雲風,我跟鄭宗主的夫人長得很像嗎?」

  「我怎麼知道。」

  「你不是見過她?」

  「她當時病入膏肓,面無血色,瘦骨嶙峋,誰知道她沒病時是什麼……」聲音頓住,凌雲風慢慢瞇起那雙勾人的眼眸,聲音變得陰沉起來,「你是說你跟那個女人長得很像?」

  「他是那麼說的。」她老實回答。

  他猛地將她撲倒在地,危險地湊近她,「真的?」

  她眨眨眼。

  凌雲風狠狠地封緘住她的口,知道兩人都快窒息才放開她。

  他抱著她做著,伸手敲敲車壁。

  「谷主。」外面的車夫恭聲回應。

  「我要鄭文月夫人的畫像。」

  「是。」

  第三天,當一副畫像被送到凌雲風手上時,他的臉色非常的難看,甚至有些扭曲。

  畫中的人兒跟小策十分相似,無論身形相貌相似得令人抓狂,只是畫中人秋水似的眼眸總籠著淡淡的愁,而小策則不同,她沉靜而清澈,有時甚至是狡黠。

  但偏偏該死的長得那麼像,如果小策換上那副眉攏輕愁、眼含薄怨的神情,完全可以以假亂真。

  「原來,這才是他為什麼要跟你成親的原因。」

  沈小策聰明的不發表意見,妖孽抓狂生人迴避。

  畫在他揚手之間化為飛屑,他臉上的狂怒也漸漸退去,換上萬分慶幸,喃喃自語般地道:「幸好你們長得像……」否則,報仇心切的鄭文月一定會殺了小策讓他痛不欲生的。

  沈小策猛不防被人一把抓進懷中,緊緊地箍住,她感覺到他的身體都在輕顫。

  「雲風,我沒事的。」

  如果她不像那個女人,他不敢想像後果。

  「痛……」沈小策忍不住出聲。他樓得太緊了,緊到她快無法呼吸。

  然後,在他放鬆手的同時,她聽到他咬牙切齒中含著斬釘截鐵地道:「他永遠別想再見你!」

  一輛樸實中透著典雅的馬車緩緩馳入城門,一路直行,停在當朝宰相的府邸門前。

  轎帘掀起,一個白衣男子跳下馬車,然後轉身小心翼翼地扶著一個裹著白色大氅的少婦下車。

  來往行人看到那男子相貌不由得停步,簡直就是驚為天人。

  「娘子,小心。」他一臉溫柔地對著懷中少婦微笑,讓看到的人都忍不住摀住心口。

  兩人到了府邸門前,同守門的人說了句話,那人便飛快地朝內跑去。

  不多時,剛下朝,還未來得及換去朝服的沈父腳步匆匆地迎了出來。

  「策兒。」

  「爹。」沈小策猶如一隻歸巢的乳燕般撲入父親的懷中,「女兒終於見到你了。」

  鬍鬚花白的沈父輕拍著獨生愛女,目光落在那個一身耀眼光華的白衣男子身上。

  「小婿拜見岳父。」從下人前折腰的凌雲風撩袍就跪,無比誠懇真摯。

  「起來吧,有話進去說。」

  「謝岳父。」凌雲風跟在久別重逢的父女倆身後進府,目光始終落在他們緊緊相纏的手臂上。

  即使是岳父,他也很討厭小策這樣跟他親暱,他確定自己很討厭!

  他不動聲色地悄悄握緊袖中的手。

  「爹,您的身體還好吧?」沈小策只顧沉浸在父女重逢的喜悅中,毫無所覺丈夫的醋勁又開始發酵。

  沈父伸手摸摸愛女的頭,感嘆道:「爹的策兒長大了,轉眼都已嫁為人妻,爹老了。」

  「爹才不老呢,爹老當益壯。」

  沈父不著痕跡地看過去,凌雲風馬上收斂目光,一副彬彬有禮的模樣。

  他眼中閃過一抹笑痕,拍拍女兒的手,帶著笑斥責道:「都嫁人了,還這麼不懂禮數,讓賢婿看笑話。」

  沈小策撇了撇嘴,乖乖的放開抱著父親的手,「爹啊,我留在京里陪你好不好?」

  沈父下意思地朝女婿看去,不意外看到他來不及收起的惱怒,不禁心中暗笑。

  這個男人果然對女兒的佔有欲很強,但這也足以說明他很愛策兒,他的心至此終於徹徹底底放下了。

  傳言總難免失真,所以即使外面的人都說藥谷谷主對其夫人癡情不渝,為她不惜血濺天下第一莊,隻身獨闖胭脂海,不是親眼所見,他仍舊抱持著懷疑的態度,直到今日──

  「胡鬧,都嫁人了,還這般任性。」雖是斥責卻不帶嚴厲,只有滿滿的寵溺。

  「爹爹,讓女兒陪陪您嘛,而且我現在有孕在身,也不宜奔波遠行。」

  「有孕在身?」

  沈小策用力點頭。

  「是的岳父,小策確實已有月餘身孕。」凌雲風出聲證實。

  「那等養好身子再走吧。」沈父的臉上露出大大的笑容。

  可是,等到晚飯時,看到女兒一見飯菜就吐得淅瀝嘩啦的慘狀,不由得對俊美無暇的女婿有了不滿。

  天下父母由來如此。

  面對岳父責難的目光,凌雲風很開心地接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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