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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陸戰男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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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東方玉] [引劍珠][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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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1 10:56:06 |只看該作者
第10章 聽者有心
    韋宗方忽然想起毒孩兒托自己帶的口信,忙道:「丁大哥,我們明天再走可好?」
    丁之江道:「你還有事?」
    韋宗方道:「小弟還要替人捎一個口信去。」
    丁之江奇道:「捎一個口信,那是什麼人托你的?」
    韋宗方放低聲音道:「毒孩兒。」
    「毒孩兒?」丁之江身軀微微一震,目光眨也不眨的盯著韋宗方,問道:「他要你
捎口信給誰?」
    韋宗方道:「南門外報恩寺方丈。」
    丁之江臉現詫異,沉吟道:「報恩寺方丈乃是少林弟子,毒孩兒會托你捎口信給少
林寺的人?」接著問道:「他對你怎麼說的?」
    韋宗方道:「他要我傳遞的只有八個字。」
    「八個字?」丁之江正待追問。
    韋宗方手指已經點著杯中水酒,在桌上寫了「劍門階下,穴上入木」八字。
    丁之江目光凝注,口中低低念了一遍,皺皺眉道:「就是這八個字?這是一種暗
號?」
    韋宗方道:「大概是的,小弟也猜詳不出他言中之意。」
    丁之江笑道:「如果什麼人都猜詳得出,那就不算是暗號了。唔……這句「劍門階
下」,自然是說他身為萬劍會階下之囚……那麼下面的「穴土入木」呢,這該作何解
釋?」
    他只是沉吟不語,韋宗方見他停杯思索,也沒有作聲。
    沉默有頃,丁之江忽然抬起頭來,望著韋宗方道:「韋兄弟是一定要替他把口信捎
去的了?」
    韋宗方道:「這個自然,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小弟答應了他,自然要替他捎到。」
    丁之江道:「毒沙峽的人,無一不毒……」他似是要說什麼,但忽然改口道:「兄
弟說得也對,既然答應了他,這口信自然要給他捎到……最使人不解的是那悟明法師,
明明是少林出身,怎會和毒沙峽的人沆瀣一氣?」
    最後這幾句話,只是自言自語的說著。
    韋宗方一時也答不上話去。
    丁之江目光一轉問道:「韋兄弟,你打算什麼時候到報恩寺去?」
    韋宗方道:「毒孩兒曾說此事十分重要,關係一個人的性命,托小弟務必在十日之
內,替他捎到口信,小弟想飯後就去,不知丁大哥是否和小弟同去。」
    丁之江冷笑道:「他作了階下囚,托你捎信求援,自然和性命有關,這句暗號,我
雖想不出其中道理,也許另有隱秘,江湖上有許多事情,不願外人知道,毒孩兒只托你
代捎口信,小兄自是不便同去,韋兄弟不妨先行一步,待會我在寺外等你,免得啟人疑
竇。」
    韋宗方道:「大哥說得極是,這一點,小弟倒是沒有想到。」
    兩人吃過了飯,韋宗方先行起身,朝樓下走去。
    丁之江望著他後影,微微一笑,目光有意無意的朝右側一張桌上瞥了一眼,站起身
子,緩緩向樓梯的賬櫃走去,掏銀會賬。
    那右側桌上是一個商賣模樣的漢子,他酒還沒喝完,忽然間好像心血來潮,忙不迭
地一推酒杯,跟著起身,勿勿朝賬櫃走了過去。
    兩人幾乎同時走近櫃台。
    丁之江沒有開口,但卻轉過臉去,和那商賣打扮的漢子打了個照面,便自付賬下樓。
    那商賣漢子會了酒資,也自揚長而去。
    在茶館酒肆上,幾個人同時會賬,也是常有之事,並不值得注意;但卻有人注意了!
    那是臨近窗口的一張桌上,正在吃喝的兄妹兩人,這兩兄妹兩人,好像是進城探親
來的,哥哥臉色焦黃,穿一件藍布長衫,像個不第秀才,妹子也臉有菜色,一身布衣荊
釵,這時低著頭吃麵的妹子,忽然眨眨眼睛,放低聲音道:「大哥,你看到沒有?」
    不第秀才喝了口酒,停杯道:「看到什麼?」
    那妹子輕聲道:「看情形,萬劍會對他還不肯放過呢!」
    不第秀才漫不經意的道:「自然不肯放過。」
    那妹子道:「那你……」
    不第秀才笑道:「咱們開了鏢行?」
    那妹子道:「大哥不管了?」
    不第秀才皺皺眉道:「咱們已經勸過他,及早離開上饒,別捲入這場是非之中。」
    那妹子道:「他們說的話,你都聽到麼?」
    不第秀才笑道:「這點距離,還聽不到,除非天耳通修到石頭人身上去了。」
    那妹子問道:「大哥你快說咯,他們是到那裡去的?」
    不第秀才道:「城南報恩寺。」
    那妹子道:「我想去瞧瞧!」
    不第秀才道:「好,好,你要去就去,我可沒時間奉陪。」
    那妹子道:「我去就我去。」
    不第秀才聳聳肩笑道:「三妹,我看你對人從沒這樣熱心過。」
    那妹子臉上沒紅,但耳根卻紅了,輕啤一口,不依道:「大哥我不來了!」
    不第秀才道:「要去,快去吧:事情只怕複雜呢!」
    那妹子已經站起身來了,忽然停住,扭頭道:「你究竟還聽到了什麼?」
    不第秀才斟了一杯酒,一口喝乾,砸砸嘴唇道:「讓我想想,回頭再說吧!」
    那妹子一跺腳,嘴上沒說,肚裡可暗暗罵了聲:「酒鬼!」
    再說韋宗方離開會賓樓,出了南門,但見山嶺重重,樹木藉郁,溪流淙淙,景物幽
絕!在山陵谷道上走了不到里許光景,報恩寺一簇黃牆,業已在望。
    參天松柏之間,一座古剎,依山而起,遠遠望去,就有莊嚴之概!
    韋宗方腳下加緊,越過一片平台,迎面就看到「敕建報恩禪寺」六個黑黝黝的金字
匾額,心想:「看來這報恩寺規模真還不小,聽丁大哥的口氣,這裡方丈悟明法師,還
是少林寺出身,毒孩兒要自己捎口信給這裡方丈,當真事有蹊蹺。」
    心中想著,人已進入山門,轉過彌勒殿,是一片青石鋪成的大天井,跨上石階,迎
面一座高敞寬廣的大雄寶殿,香煙績繞,寶相莊嚴。
    正在流目四顧之際,只聽一聲低沉的佛號,起自身側:「阿彌陀佛,旋主進香還是
隨喜?」
    韋宗方聽到有人招呼,立即轉過頭去,只見一個中年灰袍憎人,雙手合十,緩緩朝
自己走來,這灰衲僧人雖是臉含微笑,但眼神閃爍,生得一臉浮猾。
    韋宗方拱拱手答道:「不是,在下是找貴寺方丈來的。」
    中年僧人目光有意無意的掠過韋宗方身邊那柄鐵銹斑剝的長劍,臉上笑容一收,冷
冷的道:「旋主找方丈有什麼事麼?」
    好個勢利和尚,他因韋宗方身上只穿了一件青布長衫,連一柄隨身寶劍都已經快爛
成麼鐵了,臉色也就立即冷淡下來。
    韋宗方倒並沒感覺,依然含笑答道:「在下受人之托,要面見貴寺方丈。」
    中年偕人目光一閃,忙道:「方丈很少見客,旋主有話和貧僧說也是一樣。」
    韋宗方略現遲疑。
    那中年僧人道:「貧僧悟通,方丈乃是貧僧師兄,旋主總該相信了吧?旋主請隨貧
僧到客室奉茶。」
    韋宗方心頭不覺起了疑念,腳下不動,淡淡一笑道:「在下自然相信得過大師父,
只是在下受人之托,必須面見貴寺方丈,才能說出。」
    中年僧人目光轉動,面露詭笑道:「旋主既然堅持要見方丈,也望賜告究系受了何
人之托,貧僧好替施主進去通報。」
    韋宗方心中暗暗想道:「此話不錯,他進去通報,自然該告訴他自己受了何人之托
而來才對!」
    思忖之間,只見從殿後人影一閃,走出一個眉目清秀,年約十五、六歲的小沙彌來,
合掌說道:「這位施主,可是要見家師麼?小偕替你帶路。」
    中年僧人臉上微現怒意,但瞬即消失,隨著笑道:「師兄醒來了麼?旋主要見方丈,
就請隨他進去吧!」
    韋宗方雖然無絲毫江湖經驗,但敢情瞧得暗暗奇怪,感到這報恩寺似乎暗中有著一
種說不出的氣氛。當下就拱拱手道:「如此有勞小師父帶路了。」
    小沙彌沒有作聲,轉身領著韋宗方朝後院走去。
    穿過兩重院落,跨出圓洞門,小沙彌忽然回頭問道:「方纔師叔和施主說了什麼?」
    韋宗方道:「沒有,那位大師父只是問在下何事要見方丈?」
    小沙彌哼了一聲,道:「他就是沒安著好心!」
    韋宗方不便直答,那小沙彌道:「施主解藥帶來了麼?」
    韋宗方楞得一楞道:「在下受人之托,有事要見貴寺方丈,小師父也許認錯了人?」
    小沙彌也微微一怔,回身望了韋宗方一眼,道:「你不是姓沙的道士叫你來的?」
    韋宗方道:「不是。」
    小沙彌似乎感到失望,自言自語的道:「十天之內,他說會有人來的,那不是你
了?」
    韋宗方聽他說出「十天之內」的話,想起毒孩兒也有十天之內務必帶到口信之言,
似是不謀而合,但因自己不明內情,不好多說。
    這一陣工夫,已經到了一座幽靜的跨院之中。
    小沙彌問道:「施主上姓貴名如何稱呼?小僧好進去通報家師。」
    韋宗方道:「在下韋宗方。」
    小沙彌道:「施主請稍等。」
    說罷;身形一閃,很快朝精舍中掠入。
    一會工夫,只見靜室垂簾掀起,小沙彌躬身說道:「家師請韋施主人內相見。」
    韋宗方跨人靜室,只見一張木塌上,盤膝坐著一個形容枯槁、骨瘦如柴的老和尚,
雙目微闔,狀似入定。聽到韋宗方的腳步聲,啟動雙目,打量了韋宗方一眼,雙手合十,
徐徐說道:「韋施主請恕老衲行動不便未能迎迂。」
    韋宗方連忙抱拳道:「老師父請了,在下冒昧干擾。」
    老和尚伸手指指榻邊一張木椅,道:「施主請坐。」
    韋宗方依言坐下,小沙彌倒了一杯茶送上。
    老和尚道:「韋施主請喝茶,老衲聽小徒說了,施主受人之托,要見老衲,不知有
何見教?」
    韋宗方道:「在下受人之托,捎來一個口信……」
    話聲未落,老和尚突然抬頭,雙目精光一閃,沉喝道:「外面是什麼人。」
    韋宗方不由一怔,暗想:「這老和尚形容枯槁,內功倒是已有相當火候!」
    只聽門外答道:「小弟悟通,師兄病體好些了麼?」
    老和尚臉色瞬即恢復,徐徐道:「是師弟麼?愚兄稍微好了一些,師弟可有事麼?」
    只聽門外答道:「沒有,小弟只是問候師兄來的。」
    一陣輕微的步履聲,漸漸遠去。
    韋宗方心中暗想:「那悟通明明是竊聽自己說話來的了。」
    老和尚道:「韋施主捎的口信,自然是給老衲的了,不知那人是誰?」
    韋宗方道:「他叫毒孩兒。」
    老和尚沉吟道:「毒孩兒?老衲認識的人中,並無毒孩兒其人……」
    韋宗方不覺一怔,毒孩兒明明托自己帶口信給報恩寺方丈,那會有錯?
    小沙彌接口道:「師傅,毒孩兒也許和姓沙的道士是一路的?」
    老和尚頷首道:「也許是的,他曾說過十天之內,會著人前來……」說到這裡,抬
目道:「韋施主請說,他托你捎的口信,不知說些什麼?」
    韋宗方瞧了小沙彌一眼道:「他是寫在在下手上的,據說此事關係重大,除了老師
父,不能讓人知道。」
    老和尚口中「唔」了一聲,回頭朝小沙彌,吩咐道:「你守在門外,不准有人偷
聽。」
    小沙彌怒目瞪了韋宗方一眼,悻悻退出。
    老和尚道:「韋施主請說吧。」
    韋宗方用手點著茶水,寫道:「劍門階下,穴土入木。」
    老和尚道:「只有這八個字麼?」
    韋宗方點頭道:「就是這八個字。」
    老和尚抬目道:「他沒告訴施主,要老衲轉告什麼人嗎?」
    韋宗方道:「沒有。」
    老和尚又道:「韋施主可記得他還說什麼嗎?」
    韋宗方道:「他要在下務必在十日之內,把口信捎到。」
    老和尚點點頭道:「不錯了,是姓沙的道士要聽的回信了!唉,老衲正不知道他要
聽的回信,究是什麼——
    韋宗方不知他口中說的姓沙的道士是誰,自己信已捎到,正待起身告辭!
    老和尚突然目注韋宗方,問道:「施主和毒孩兒可是素識?」
    韋宗方道:「在下和他只見過一面,並非素識。」
    老和尚沉吟道:「那麼他怎會托施主替他代捎口信呢?」
    韋宗方道:「兩天之前,在下被人劫持,恰巧和毒孩兒囚在一處,後來在下幸獲釋
放,他就托我代捎口信給老師父的。」
    老和尚皺皺眉道:「他當真在你手掌上寫了字麼?」
    韋宗方聽得暗暗稱奇,方才自己告訴你毒孩兒在我手上寫的字,這難道還有假不成?
口中應道:「正是。」
    老和尚又道:「他可曾告訴你要是十天之內,施主沒把口信捎到,該是如何?」
    韋宗方忖道:「這是他托我的事,就是沒捎到口信,又會如何?」
    心中想著,一面說道:「這個倒沒有說。」
    「阿彌陀佛!」老和尚低誦佛號,道:「此人心思入毒,當真比沙道士還要毒辣!」
接著抬目道:「韋施主可曾覺得身上有什麼不對麼?」
    韋宗方奇道:「在下並無感覺。」
    老和尚歎了口氣,說道:「不錯,最少也要過了五日,才會稍微覺得有異,目前韋
施主只有一日時光,自然還覺不出來。」
    韋宗方道:「老師父此話怎說?」
    老和尚道:「毒孩兒在施主掌心寫字之際,定然已下了劇毒,他們這種毒藥,名為
「十日散」,無色無臭,使人無所覺,十日毒發,無藥可救。」
    韋宗方聽得疑信參半,問道:「老師父如何會知道的呢?」
    老和尚輕輕歎息一聲,道:「五日之前,有一位自稱姓沙的道士,指名求見老衲,
他也是說有一件十分機密之事,要托付老衲,而且不能讓第三個人聽到。老衲深信不疑,
他要老衲伸出手去,他就在老衲掌心寫了八個字,那就是「十日之內,來聽回音」。臨
行才說出他在老衲手上,下了「十日散,」劇毒無比,十日之後,就無藥可救;但他自
會在十日之內,把解藥送到,只是要聽個回音。」
    韋宗方心中暗想:「那姓沙的道士,想是利用報恩寺方丈替他傳遞消息了!」
    老和尚續道:「當時老衲不知他說的回音,究竟是指什麼?如今經施主一說,才知
就是施主捎來口信。而且毒孩兒也在施主掌心寫了字,因此,推想施主也被毒孩兒下了
「十日散」無疑了。」
    韋宗方道:「有這等事?」
    老和尚道:「江湖上人心叵測,險詐難防,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老衲殘病之
軀,即使他不把解藥送來,也是來日無多,施主正當英年有為,真要中了他們「十日
散」,倒是辣手之毒……」
    韋宗方道:「在下怎會一無感覺?」
    老和尚道:「等到劇毒發作,那是已經遲了!」說到這裡,閉目沉思有頃,徐徐說
道:「據老衲所知,出上饒北門,隱居著一位奇人,此人不僅精擅歧黃之術,而且善解
天下奇毒,施主能聽老衲相勸,不論是否中毒,最好趁毒性未發之前,請他瞧瞧才是妥
當。」
    韋宗方聽他說得如此鄭重,不禁想起昨晚誤中「藍家毒針」之事,一經發作當真厲
害,這就問道:「老師父說的這位奇人,不知姓甚名誰?如何找法?」
    老和尚道:「這位奇人誰也不知他的名字,因為他住在橫山腳下,自號橫山逸士,
門前修竹千竿,草屋三檻,十分好找。」
    韋宗方聽他說出橫山逸士之名,頓時想起昨晚那綠衣少女,好像也曾說過,看來這
橫山逸士,果然是個大大有名的人!想到這裡,就起身說道:「多蒙老師父指點,在下
告辭了。」
    老和尚道:「施主遠道替老衲捎信而來,老衲至深感謝」五日之後,韋施主務請在
駕敝寺一行,老衲恭候俠駕。」
    韋宗方自然聽得出老和尚口中之意,他是因自己替他捎信中毒,萬一橫山逸士對
「十日散」無法治療,他本佛家捨已救人的宏旨,要把解藥轉贈自己無疑。心中不覺對
這位和尚肅然起敬,抱拳道:「老師父可還有事見教麼?」
    老和尚道:「韋施主屆時如能趕來,老衲確有一事奉托。」
    韋宗方道:「老師父既然如此說法,在下自當準時趕來。」
    老和尚道:「老衲行動不便恕不送了。」
    韋宗方拱手道:「不敢有勞。」
    轉身走出精舍,直向寺前奔去。
    他因丁大哥約在寺外相候,出了報恩寺,舉目四顧,不見丁大哥的蹤影,看來他還
沒趕來。心中想著老和尚適才之言,一路低頭疾走,腳下不覺漸漸放慢。
    正走之間,忽聽一聲:「阿彌陀佛。」前面一棵大樹之後,轉出一個灰袖憎人,合
掌迎立,說道:「韋施主請留步。」
    韋宗方抬頭瞧去,正是報恩寺的那個知客僧悟通,腳下一停,拱手問道:「大師父
有什麼事嗎?」
    悟通緩緩走近,陰笑道:「貧道想知道的,就是施主和我師兄密談之事。」
    韋宗方後退一步,冷冷道:「大師父何不回去問問貴師兄?」
    悟通跟著跨前一步,陰笑道:「既然在這裡和施主遇上了,問問施主也是一樣。」
    韋宗方心中暗暗「哦」了一聲,忖道:「你分明是故意在寺外等候著我的。」這就
昂首哼道:「大師父只怕是有意在此等候在下的?」
    悟通笑道:「韋施主不愧是個明白人。」
    韋宗方道:「在下不明白。」
    悟通陰惻惻說道:「不明白也沒關係,韋施主只要實言相告,不就沒事了嗎?」
    韋宗方道:「聽大師的口氣,好像在下不告訴大師父,就會有事?」
    悟通雙手合十,聳聳肩道:「施主知道就好。」說到這裡,伸手朝左側一指,又道:
「施主可還隨貧憎到谷中去一談。」
    韋宗方隨著他手指處瞧去,那是一道蜿蜒深入群山的幽谷,兩邊雜林深密,地勢幽
僻,正待說出:「在下不去。」
    瞥見悟通面露詭笑,右手朝左一指之際,突然化指為抓,迅速無倫朝自己肩頭抓來!
    韋宗方終究是身負絕學之人,眼快手快,左手起處,朝前格出,口中喝道:「你這
幹什麼?」
    悟通沒想到韋宗方小小年紀,內功極深,雙方手臂一格之勢。他不由自主的上身傾
頌,朝右跨出了一步。回過頭來,雙目凝注著韋宗方,冷笑道:「施主身手不凡,貧僧
倒是看走眼了!」
    突然欺身而進,一掌劈來。
    韋宗方上身微微一側避過掌勢,手臂一圈,同時攻出一掌,人卻向後躍退,劍眉陡
豎,大聲喝道:「大師父再不住手,莫怪在下無禮。」
    悟通早已激起殺機,獰笑道:「施主有多少能耐,儘管使來!」
    話聲中,身形疾撲,拳掌交錯,連攻了七八招。
    韋宗方雙掌揮舞,拆解開悟通一輪快攻之後,悟通攻勢稍緩,韋宗方趁機還擊,劈
出三掌,攻出四拳,把悟通迫的向後連退兩步。
    韋宗方迫退悟通,並沒追擊過去,雙掌一收,站在當地,冷冷的道:「大師父別無
見教,在下要失陪了。」
    悟通真沒想到韋宗方武功會有如此高強,不禁呆得一呆!心中暗自忖道:「這小子
極似武當門下,身手不凡,憑自己一人,只怕真還截不住他。」
    就在此時,山徑上一條人影,疾馳而來,轉眼之間,已到兩人面前!
    悟通瞧到來人,心頭不期一震。
    韋宗方卻是心中一喜,急忙叫道:「丁大哥。」
    來人正是鐵筆幫主丁之江,他目光一瞥,問道:「韋兄弟,你和這位大師父怎麼動
起手來了?」
    說話之時,兩道炯炯眼神,朝悟通投去,右手有意無意朝後揮了一下。
    悟通已經瞧清他右手一揮之際,掌心捏著一個劍訣,心中更是驚奇。不禁後退一步,
雙手合十,放下臉,陪笑道:「貧道只是想請教這位韋施主一件事,不料韋施主對貧僧
動了懷疑,實在是場誤會,貧僧這裡謝罪。」
    丁之江道:「既是誤會,大師父請吧!」
    悟通連連應是道:「是,是、貧僧這就告退。」
    說完,又朝兩人躬身合十,轉身飛馳而去。
    丁之江道:「韋兄弟,到底為了什麼事和他打起來的?」
    韋宗方就把自己此行經過,述說了一遍。
    丁之江冷哼一聲,道:「他們果然想利用報恩寺方丈,傳遞消息,這麼看來,那姓
沙的道士,定是毒沙峽的無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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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1 10:56:43 |只看該作者
第11章 橫山逸士
    韋宗方曾聽不知名叔叔說過「行走江湖,同毒沙峽的人不可接近」之言,如今又聽
丁大哥提到「毒沙峽」,不禁問道:「丁大哥,毒沙峽到底是什麼地方?」
    丁之江道:「毒沙峽麼,他們裡面的人,個個都擅於用毒,已有多年不在江湖行動,
小兄也不太詳細。」
    韋宗方心中起了一種感覺,丁大哥原是個性豪爽的人,怎麼今天好像換了一個人似
的。方才問他萬劍會,他推說不知道,這會問他毒沙峽,他又說不詳細,但自己從他口
氣中聽來,他分明知道得很多,只是不肯說而已!
    丁之江見他沒有作聲,忽然間流露出十分關切之色,認真說地道:「悟明法師說得
不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毒沙峽的人,險詐難防,毒孩兒極可能在你兄弟身上,
暗施「十日散」,走,咱們這就到橫山去。」
    韋宗方道:「丁大哥認識橫山逸士麼?」
    丁之江道:「不認識,聽人傳說,橫山逸士在江湖上名氣極響,不但醫道極精,對
解救各種劇毒,也有獨到之處,大家因他不問黑白兩道,不論善惡之分,只要上門求他,
無不悉心治療,江湖上就以賽華佗相稱。」
    兩人邊說邊走,腳下極快,一會工夫,由南門穿越北門,直向橫山奔去。
    橫山,顧名思義,自然是山如橫置,這一帶山勢不高,山嶺相連,確有「橫看成嶺
側成峰」之趣!
    兩人趕到橫山腳下,老和尚說的不假,橫山逸士的住處,修篁千竿,茅屋三楹,果
然並不難找。
    板橋流水,清溪瀑緩,一條黃泥小徑,直通竹籬木門前面,沿路飛鳥啁啾,愈顯得
景物清幽,凡慮盡滌!
    韋宗方不禁想起自幼長大的故居懷玉山那間茅屋,也正是這般光影!自幼相依為命
的慈父,一下變成不知名的叔叔,身世成謎,前途茫茫,這種恬淡無爭的山居生活,從
此只餘回憶,他心頭起了無限感觸,眼眶也有些濕潤。
    丁之江發覺他腳步突然慢了下來,不禁回過頭來,望了韋宗方一眼,吃驚的道:
「韋兄弟,你神色不對,身子可有什麼不適嗎?」
    韋宗方搖搖頭道:「沒有,小弟看到這裡景物,不覺想起從前住的地方。」
    丁之江道,「韋兄弟是想家了?」
    韋宗方道:「我……我……沒有家。」
    丁之江大笑道:「你兄弟到底年紀還輕,哈哈,大丈夫志在四方,豈能老守田園?
有沒有家,何足索懷?」
    韋宗方被他一說,不覺心胸一寬,點頭道:「大哥說得極是。
    幾句話的工夫,便已走到籬前,丁之江舉手敲了兩下,不見有人答應。
    竹籬裡面,是一塊小小的藥圃,中間起了三間茅屋,但茅屋的兩扇木門,此刻也關
得緊緊的,是以瞧不到裡面有人在?
    丁之江又重重的敲了兩下,大聲問道:「裡面有人嗎?」
    只聽一個粗大喉嚨在裡面問道:「什麼人?」
    這答話人的口氣,大有不耐煩之感!
    丁之江皺皺眉,心想:「此人口氣粗魯,自然不會是橫山逸士本人,莫非橫山逸士
不在家?」一面答道:「在下丁之江,求見逸士來的?」
    茅屋裡面起了一陣竊竊私語,接著那個粗大聲音又道:「尊駕莫非是鐵筆幫主丁大
俠嗎?」
    丁之江道:「不敢,正是區區在下。」
    那粗大聲音道:「請丁大俠稍等,我就來開門。」過了一會,茅屋木門開處,一個
黑衣漢子大步走出,隨手打開柴扉,拱拱手道:「兩位請進。」
    丁之江打量黑衣漢子一眼,覺得此人步履矯捷,看去身手不弱,心中不覺暗暗動疑,
一面連忙抱拳問道:「逸土在家嗎?」
    黑衣漢子道:「我家主人正在練藥,兩位請到裡面坐。」
    丁之江聽他稱呼,心中疑念不覺消了許多。試想橫山逸士在江湖上頗負盛名,自然
精通武功,那麼替他看門的人,身懷武功,就並不值得驚奇,就是方纔的竊竊細語,想
來也是他向橫山逸士請示,要不要開門了。
    心念轉動之際,已和韋宗方兩人,隨著黑衣漢子進入茅屋。這中間一間,就是客室
了,陳設十分簡單,除了桌椅之外,別無他物,但卻打掃得點塵不染,另有一種山居隱
逸古樸之風!
    他把茶碗放到几上,便自退去。
    過了一會,才聽左首廂房起了一陣步履之聲,接著房門開處,從裡面閃出一個頭髮
花白,頦留山羊鬍子的老者!此人當然就是賽華佗之名的橫山逸士了!
    只見他身上穿著一件極不合身的藍布長袍,連下擺扭扣都沒扣上,一腳跨出廂房,
就很快的掩上房門,生似怕人瞧到他房中秘密一般。這也難怪,他精擅醫道,房中自然
放著不能讓外人偷覷的家傳秘方和秘製丹藥。
    他掩上了門,才慢條斯理的抬了抬下巴,一手捻著山羊鬍子,緩步行來,目光略微
朝兩人一轉,瘦削臉上綻出一絲笑容,拱了拱手,笑道:「老朽正在練制一些藥丸,有
勞兩位久候了,不知那一位是丁大俠?」
    兩人同時站起,丁之江還禮道:「在下丁之江,這是義弟韋宗方,慕名而來,打擾
老丈清修,實在冒昧得很。」
    橫山逸士忙道:「好說,好說,兩位快快請坐。」他自己也在下首一把椅子上坐下,
接著說道:「丁大俠難得到上饒來,寵臨寒舍,必有賜教。」
    丁之江道:「老丈岐黃之術,名滿武林,在下兄弟正有一事請教。」
    橫山逸士目光在兩人臉上打了個轉,道:「不敢,老朽只略通醫道,丁大俠有什麼
疑難,老朽知無不言。」
    丁之江指指韋宗方道:「在下這位兄弟,極可能被人暗下了劇毒,想請老丈瞧瞧。」
    橫山逸士吃驚道:「不知是什麼劇毒?」
    丁之江道:「老丈可曾聽過江湖上有一種「十日散」的毒藥麼?」
    橫山逸士身軀微微一震,詫異的道:「十日散,老朽從沒聽到過這個名稱?哦,哦,
韋少俠身上,不知有何感覺?」
    丁之江代答道:「據說「十日散」無色無臭,中毒之人一無感覺,但十日之後,就
無藥可救了。」
    橫山逸士目光閃動問道:「有這等事?韋少俠如何會中毒的,可不可說給老朽聽
聽?」
    韋宗方道:「在下兩日前,受人之托,代捎一個口信,那人曾在在下掌心寫了幾個
字……」
    橫山逸士道:「這人是誰?」
    韋宗方道:「他叫毒孩兒。」
    橫山逸士搖搖頭道:「毒孩兒,老朽沒聽說過。」
    丁之江道:「這毒孩兒似是毒沙峽的人。」
    橫山逸士又是一震,忙道:「韋少俠這就中了毒麼?」
    韋宗方道:「他托在下捎口信給報恩寺方丈,在下是聽老方丈說的。」
    橫山逸士張目道:「老方丈說了什麼?」
    韋宗方道:「據老方丈說,五日之前,也有人托他一件事,曾在他掌心寫了幾個字,
後來那人臨走時告訴他已中了「十日散」之毒,因此推想在下也極可能被毒孩兒暗中下
了毒藥,才囑在下前來,請教老丈。」
    橫山逸士笑了笑,道:「這真是聞所未聞之事!」說到這裡,一手捻著山羊鬍子,
口中「唔」了一聲,點點頭道:「照這情形說來,韋少俠是可能中毒,也可能沒有中毒
了?」
    丁之江接口道:「正是如此。」
    橫山逸士又「哈」了一聲,道:「韋少俠先讓老朽切切脈再說。」
    韋宗方伸過手去,橫山逸士右手三個手指頭落在他腕脈之上,緩緩地閉上雙目,過
了有一盞熱茶時光,才微微睜目道:「換過手腕。」
    韋宗方依言換了一隻手。
    橫山逸士又閉起眼睛,專心一意的切起脈來,但他瘦削的臉上,卻漸漸露出一片嚴
肅。又過了一盞熱茶時光,突然睜目道:「張口,讓老朽瞧瞧舌苔。」
    韋宗方依言張大了口,橫山逸士右手伸出一個食指,輕輕壓著韋宗方舌頭,凝目瞧
了一會。又翻起韋宗方的眼皮,瞧了瞧,放下右手,閉目向天,一聲不作。
    丁之江問道:「老丈,韋兄弟可曾中了毒麼?」
    橫山逸士長長吁了口氣,目光緩緩轉向丁之江道:「老朽細查韋少俠脈象,果然中
了奇毒,只是此種奇毒,似是潛伏內腑,在毒性未發之前,老朽也說不出來……」
    韋宗方道:「在下曾聽老方丈說過,這種毒藥,最少也要過了五日,才會稍微覺得
有異。」
    橫山逸士連連點頭道:「不錯,不錯,那你最好過了五日再來。」
    丁之江道:「老丈是說目前還無法用藥麼?」
    橫山逸士道:「老朽醫道,雖然不敢自詡高明,但也治療過不少疑難雜症,但這等
既已中毒,似又潛伏不發,深藏內腑的奇毒,老朽卻還是第一次是遇上,用藥之道,貴
在對症,老朽還不知毒性如何,自然無法用藥了。」
    他話聲一落,朝丁之江瞧一眼,似乎張口欲言,但卻沒有說出。
    丁之江道:「老丈有話但請明說。」
    橫山逸士道:「老朽覺得丁大俠一身武功大非尋常,眼中神光,似乎不應昏而不清,
而且準頭也略帶灰黯,照說是中毒之象,丁大俠可有什麼感覺嗎?」
    這真是驚人之言,丁之江自問並沒和人接觸過,再試一運氣,也絲毫不覺得有異;
但橫山逸士精幹療傷治毒,江湖上素負盛名,說出來的話,自然必有所本。心中微微一
怔,抬目道:「在下並無感覺,老丈……」
    橫山逸士一手摸著山羊鬍子,徐徐說道:「老朽如果沒有看走眼的話,丁大俠所中
的毒,毒性發作的較快……。」
    他一邊說話,一邊伸過手去,翻動了一下丁之江的眼眶,續道:「不錯。」
    毒性已經滲入血液,不出六位個時辰,就會發作,這種劇毒,倒是江湖上常見
的……」
    話聲未落,一個女子嬌脆的聲音傳了進來,道:「先生在家麼?」
    橫山逸士皺皺眉,自言自語的道:「又有人找我來了。」提高聲音道:「什麼人,
進來吧!」
    竹籬木門被人砰然推開,只見一個蓬頭垢面的少女很快衝了進來,目光朝三人一轉,
急急問道:「那一位是先生?快給我看病。」
    這少女蓬著一頭黃髮,面色焦黃,還長著一臉麻子,奇醜無比,但她身材,卻生得
十分苗條,說話聲音,也嬌脆悅耳,和她這付尊容,簡直是大不相稱!
    韋宗方一瞥之下,只覺那奇醜少女,自己好像在那裡見過?
    橫山逸士兩道目光緩緩朝奇醜少女投去,口中徐聲道:「老朽就是,姑娘是什麼
病?」
    那奇醜少女道:「我……是中了人家劇毒。」
    丁之江因橫山逸士說自己中毒之象,如今聽奇醜少女說出她也是中了人家劇毒,不
禁暗暗一怔,忖道:「不知她又是怎樣中的毒?」
    橫山逸士道:「姑娘坐下來,老朽替你切切脈看。」
    那奇醜少女依言在一張木桌邊上坐下,一手靠著桌子,仰起手腕,等待橫山逸士切
脈。
    橫山逸士緩緩伸出三個指頭,朝她脈上按去!
    那奇醜少女仰著的手腕,突然翻起,一記「赤手縛龍」,朝橫山逸士右腕抓去!
    兩人相距不過數尺,橫山逸士怎麼也未料到奇醜少女會突施襲擊,反腕抓來,要想
閃避都嫌不及,右腕脈穴一緊,已被奇醜少女扣住。
    這一下,當真事起倉猝,連坐在邊上的丁之江和韋宗方也不及搶救,但兩人卻不約
而同霍地站起身來。
    奇醜少女動作奇快,左手一把扣住橫山逸士右腕,右手揚起,已然點上了橫山逸士
的「期門」穴,目光一抬,朝兩人冷笑道:「你們真當他是橫山逸士嗎?」
    丁之江、韋宗方聽得方自一怔。
    那奇醜少女更不打話,右手一拉,卻把橫山逸士的一把山羊鬍子扯了下來,再往他
臉上輕輕一掀,隨手揭下了一張人皮面具。
    韋宗方舉目瞧去,只見這假冒橫山逸士的人,看去不過三十出頭,生得面型瘦削,
此刻瞪著一雙鼠目,已是面無人色。
    「嘶……」突然三縷疾勁的藍影,從屋後射出,朝奇醜少女身後襲來!
    那是三支淬過劇毒的細小暗器,來勢如電,輕微的嘶風之聲,才一入耳,已然品字
形射到奇醜少女身後,一取「鳳眼」,左右各取「鳳尾」,不但勢勁力急,而且認穴奇
准!
    丁之江敢情不願多事,明明看到了,卻依然袖手旁觀,視若無見。
    韋宗方瞧得一驚,不由脫口叫道:「姑娘小心!」
    其實不用他喊,奇醜少女早察覺了。只聽她口中輕哼一聲,連頭也沒回,舉起手上
的人皮面具,朝後揮去,同時還側過臉來,朝韋宗方笑了笑!
    莫看她面貌生得奇醜無比,但這一笑,厚厚嘴唇皮裡卻露出兩排雪白整齊的貝齒。
射到她身後的三支淬毒暗器,經她輕輕一拂,突然無聲無息的消失不見。
    丁之江臉色似乎微微一變。
    韋宗方也呆得一呆,暗暗忖道:「這是什麼手法?既不見她伸手去接,三枚暗器不
知消失到那裡去?」
    奇醜少女冷冷一笑,道:「你們既是找橫山逸士來的,還不快去把他放了,呆在這
裡作甚?」
    丁之江道:「姑娘不是也找橫山逸士來的麼?」
    奇醜少女回眼哼道:「我已經擒住了一個,叫你們……」
    「呃……」就在她回頭說話略一分神之際,只聽那假冒橫山逸士的漢子,突然「呃」
了一聲,身軀往後倒去!
    這自然是那個偷襲奇醜少女的人,怕同伴洩漏了機密,才暗中出手,殺以滅口。
    「奸賊子!」奇醜少女嬌叱一聲,雙腳一頓,身形朝屋後掠去。在她撲起之時,回
頭怒聲道:「你們再不去救人,只怕連橫山逸士都要遭人暗算了……」
    丁之江敢情也突然想到了這一著,不待奇醜少女說完,雙肩一晃,迅速朝左廂撲去。
    韋宗方急忙跟著進去。
    這左廂房想是橫山逸士的臥室了,靠壁處放著一張木床,四面壁架上,儘是大大小
小的各式藥瓶。
    丁之江已經接近床前,舉手掀開棉被,果見躺歐著一個山羊鬍子的老者。
    此人當然是如假包換的橫山逸士了。瞧他清懼瘦削的臉型,和額下一把花白山羊鬍
子,和假扮他的人,倒也卻有幾分相似!
    韋宗方輕聲問道:「丁大哥,他怎麼了?」
    丁之江道:「他只是被人點了穴道。」
    說著,伸出手拍開橫山逸士被掣穴道。
    橫山逸士雙目一睜,舒展了一下手足,才緩緩從床上坐起。
    韋宗方瞧他身上只穿著一件對襟裌衣,和一條紮腳夾褲,不由想起假冒他的人,穿
的那件極不合身的長袍,正是從他身上剝下來的,難怪連下擺鈕扣,都沒扣好。
    丁之江也不覺一怔,暗想:「原來名滿江湖的橫山逸士,竟然是個不會武功的人!」
    橫山逸士跨下木床,朝兩人拱拱手道:「老朽多蒙援手,兩位想來就是丁大俠、韋
少俠了?」
    丁之江抱拳還禮道:「原來老丈都聽到了?」
    橫山逸士道:「老朽穴道受掣,口不能言,身不能動,諸位方才說的話,卻是都聽
到了。」
    丁之江道:「老丈可知這人是何來歷?」
    橫山逸士道:「他們說是奉命而來,要老朽跟他們去,老朽不肯答應,正好丁大俠
趕來了,他們怕老朽出聲,出手點了穴道,老朽也不知他們是何來歷?」
    丁之江聽他口氣,似是不願多說,這就拱手道:「我們還是到外面坐吧!」
    三人退出廂房,這幾句話的工夫,那奇醜少女早已走得不知去向。
    倒在地上的那具屍體,業已渾身發黑,他身上好像已經被人搜過了,連射在肩頭的
暗器,也已被人起下取走,只剩一個小小創口,還在淌著黑血。
    丁之江暗暗哼了一聲,忖道:「這醜丫頭,好快的手腳,不知又是什麼路數?」
    橫山逸士俯下身去,仔細察看著屍體傷口,吃驚道:「見血封喉,好烈性的毒藥暗
器!」
    韋宗方目光一瞥,忽然瞧到桌上多了一個小小磁瓶,過去一瞧,桌面上還有字跡,
寫著:「瓶中解藥,留贈兩位。」
    字跡纖秀,極似「金剛指」一類功夫寫的,入木三分,指間宛然,筆劃極勻,敢情
就是奇醜少女所留。
    橫山逸士取起磁瓶,瞧了瞧道:「這是那位姑娘留下的了?兩位莫非被人做了手
腳?」
    丁之江想起方纔那假冒橫山逸士的人,曾用指頭探看韋宗方的舌苔,又翻著自己眼
眶,不由暗叫了聲:「慚愧,自己在是在江湖上闖蕩多年,連人家暗做手腳,還一無所
覺。」這就說道:「韋兄弟,你先請老丈看看,是否中了「十日散」之毒?」
    橫山逸土道:「老朽從沒聽說過「十日散」之名,是否中毒,要切過脈才會知道。」
    於是他又替韋宗方切了左右兩手腕脈,這情形,倒和方才假冒的人一模一樣,也是
閉著雙目凝神不語,過了約有盞茶光景,睜開眼睛,口中低低說道:「奇怪呀!奇怪!」
    韋宗方聽他連說兩聲「奇怪」,心中也覺奇怪,正待訊問。
    橫山逸士突然目光炯炯,盯在韋宗方臉上,百露驚奇,說道:「韋少俠方才確是無
意之中吞服了一種毒藥,但卻被你體內另一種極強的解毒藥力,化解無遺……」
    韋宗方張了張口,又想問話。
    橫山逸士又道:「據老朽從脈象上察看,韋少俠兩日之間,已經中過兩次罕見奇毒,
第一次當在兩日前,由左掌心手厥陰「勞宮」穴滲入心包絡,這是一種性道極緩,奇毒
無比的毒藥……」
    丁之江道:「那是「十日散」無疑了。」
    橫山逸士又道:「另一種奇毒,卻是由右掌手少陰「神門」穴循臂而上……」
    丁之江聽到這裡,不由大笑道:「老丈脈理精通,在下佩服已極,韋兄弟昨晚確實
被「藍家毒針」刺中右掌。」
    「藍家毒針?」橫山逸士聽到「藍家毒針」也似乎吃了一驚,但立即點點頭道:
「不錯,除了「藍家毒針」,確實找不出再毒的東西了。」
    語氣一頓,接著又對韋宗方道:「韋少俠所中的這兩種奇毒,只要遇上一種,也是
必死無疑,但韋少俠卻服了令人難以直信的解毒奇藥。唉!老朽也素以精通醫理,善解
劇毒自負,想不到臨老之際,竟會遇上這等配合神奇的解毒藥物。不但把韋少俠體內劇
毒,悉數化解,而且這種解毒藥性留在血液之中,至少可保持一個短時期,不受毒物侵
襲。哈哈,韋少俠,誤服下去的毒藥要和前面兩種奇毒相較,那簡直是微不足道了,不
知這解毒奇藥,韋少俠從那裡得來的?」
    丁之江朝韋宗方微微一笑道:「老丈說的,想來是那位綠衣姑娘相贈之藥了。」
    橫山逸士追問道:「綠衣姑娘,那綠衣姑娘是誰?」
    韋宗方臉上一紅,接道:「在下也不知道,昨晚在下中了藍家毒針,幸蒙那位綠衣
姑娘賜了三粒藥丸。」
    橫山逸士臉露惋惜道:「可惜,可惜,不知這位姑娘,究是什麼人?」
    正說之間,丁之江突然一個踉蹌,幾乎站立不穩。
    韋宗方慌忙把他扶住,吃驚道:「丁大哥,你怎麼了?」
    丁之江道:「只是有些頭昏。」
    橫山逸士「唔」了一聲,道:「丁大俠果然被人做了手腳,毒性發作,老朽只顧說
話,此事早該想到了。一說著抓起了丁之江左腕,切了切脈,道:「還好,毒性才發,
還並不嚴重。」伸手取過桌上磁瓶,拔開瓶塞,湊著鼻孔聞了聞,點頭道:「不錯,正
是解藥。」
    倒出少許,吹入了丁之江鼻孔。
    丁之江接連打了兩個噴嚏,果然立時覺得精神一爽。
    橫山逸士把磁瓶遞到了丁之江手上,笑道:「這瓶解藥,似是一種專解以指甲彈入
口鼻毒藥的解藥,丁大俠行走江湖,大是有用。」
    丁之江伸手接過,揣入懷中,一面拱手道:「多謝老丈,在下兄弟告辭了。」
    橫山逸士歉然道:「老朽也有些瑣事,急待料理,不送兩位了。」
    丁之江、韋宗方別過橫山逸士,趕到城中,已是上燈時分。
    匆匆回轉客店,丁之江走在前面,經過東廊,瞥見一間房門邊上,插著一朵黑紙剪
成的玫瑰花,微微一怔之際,臉不由微露笑意。
    兩人進入房中,店伙送上臉水,伺候著道:「兩位客官可要些什麼嗎?」
    丁之江洗了把臉,回頭道:「我們還沒吃飯,你要廚下替我們做兩份飯菜送來。」
    店伙退出之後,丁之江道:「韋兄弟,你在房中休息一下,我去去就來。」
    韋宗方不知他有什麼事,正待訊問,丁之江已經很快閃出身去。
    接著店伙送茶進來,陪笑道:「小的方才忘記告訴兩位了」
    韋宗方道:「什麼事?」
    店伙道:「下午有位女客人問起丁客官?小的想到你老早晨吩咐過,這位客官正是
姓丁,小的問她找丁客官可有什麼事?那女客官說沒什麼?只是隨便問問。」
    韋宗方道:「那女客人是何模樣?後來就走了麼?」
    店伙回了頭,壓低聲音才道:「沒有,她就住在東廂五號房裡,啊,那女客人模樣
可真不錯,穿著一身玄色衣裙,二十三四歲的年紀,瓜子臉,彎彎的眉毛,亮亮的眼睛,
小小的嘴巴,還有身材也很苗條……」
    他還想再說,只聽隔壁房中有人叫著夥計,只好匆匆出去。
    韋宗方暗想那女客也許是丁大哥的熟人,也未便追問,起身倒了杯茶,回到椅上,
慢慢喝著。
    過了一會,店伙送上酒菜,恰好丁之江也及時回來。
    店伙朝韋宗方笑了笑,隨手掩上房門。
    兩人就在房中吃喝起來。韋宗方抬頭道:「大丁哥,方才店伙說,下午有人找你。」
    丁之江急急問道:「他可曾說是什麼人?」
    韋宗方道:「是一位女客人,住在東廂五號房裡。」
    丁之江身子微微一震,臉露詫異,接著淡淡笑道:「女客人?小兄那有女客人找我?
客店中五方雜處,姓丁的不止我一個,也許是找錯了人。」
    韋宗方看他言詞閃爍,心中雖覺可疑,但也不好多說。
    吃過晚餐,丁之江忽然低聲道:「韋兄弟,咱們先休息一會,今晚還有事呢!」
    韋宗方奇道:「什麼事?」
    丁之江道:「時候還早,過了二更,咱們到安遠鏢局去。」
    韋宗方吃驚道:「可是安遠鏢局出了什麼事嗎?」
    丁之江道:「不是,孟老哥的安遠鏢局,早已收歇,他那房子,也已換了主人!」
    韋宗方愈聽愈奇,問道:「那我們還幹什麼去?」
    丁之江道:「我方才出去也就是為了此事,只是目前還弄不清楚,咱們到了那裡看
情形再說。」
    韋宗方不知他要去看什麼情形?心中總覺了大哥好像已經知道了一些什麼,只是不
肯和自己明說,暗想:「自己跟你同去,你就是不說,我也會知道的。」一面點點頭道:
「既然如此,小弟跟大哥去瞧瞧也好。」
    丁之江微微一笑,不再說話,舉手熄去燈火,各自在床上運功調息。
    時間快近二鼓!丁之江一躍下慶,輕聲道:「韋兄弟,是時候了!」
    韋宗方應了一陣,也自床上躍下。
    丁之江悄悄推開後窗,手掌一按窗沿,人已穿窗而出,等韋宗方縱出窗外,才輕輕
掩上窗戶,長身縱起,一路朝東掠去。
    此時二更不到,大街上華燈高挑,夜市未散,兩人翻越過幾重屋面就悄悄躍落,穿
行了幾條街道,東橫街已在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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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1 10:57:16 |只看該作者
第12章 樑上君子
    這一帶距大街鬧市已遠,地勢僻靜,附近人家,只是蔬蔬落落有些燈火射出。
    兩人走近安遠鏢局門首,韋宗方舉目瞧去,只見門前那對石獅子還靜靜的蹲在那裡,
但安遠鏢局的白銅招牌,果然已經不見。
    兩扇黑漆大門,緊緊的閉著,瞧不見一絲燈光,偌大一座院落,望去黑沉沉的,敢
情院中的人,早已熄燈就寢,心中不覺暗暗起疑,不知丁大哥究竟是為什麼來的?
    丁之江突然輕輕拉了他一下衣袖,捨了大門,繞到圍牆右側,隱入暗處,伸手入懷,
取出兩方黑色絹帕,把一方遞到韋宗方手上,壓低聲音道:「韋兄弟,把臉蒙起來。」
    說話之時,已迅速包了半個臉孔,只露雙目在外。
    韋宗方因丁大哥平日為人,本極正派,但今晚行徑,似乎大有溪蹺,自己既已同來,
也只好接過絹帕,依樣葫蘆的蒙上了臉。
    丁之江目光向四周迅速一掃,低聲道:「韋兄弟隨我來。」
    雙腳一點,人已隨聲拔起,宛如夜鳥凌空,輕輕落到牆頭,一閃而沒。
    韋宗方略為遲疑了一下,也一提真氣,跟蹤躍起,越過圍牆,飛落天井。
    舉目瞧去,只見丁之江已停在階前,朝自己招手,四周靜悄悄的,沒有半點聲息,
這就大踏步向前走去。
    他跟在丁之江身後,進入大廳,但覺空蕩蕩的只是一座空廳,連什麼擺設也沒有。
心中暗想:「敢情這裡主人,還沒搬來。」
    正想之間,丁之江俯在身邊低低的道:「韋兄弟,時間還早,咱們先找個地方藏起
來,待會不論見到什麼,如非萬不得已最好不要出聲。」
    韋宗方奇道:「待會還有什麼人來麼?」
    丁之江道:「我想可能會有人來,因此咱們必須先找個地方藏起來才好。」韋宗方
凝聚目力朝四下打量一眼,覺得大廳上空蕩蕩的根本就沒有地方可以藏身,忽然目光一
抬,望著離地二丈來高的朱漆大梁,低聲道:「丁大哥,我們躲到樑上去可好?」
    丁之江笑了笑道:「只是你想得到的地方,別人自然也想得到。」
    韋宗方心中暗暗忖道:「是啊,那天毒孩兒就是躲在樑上。」心念轉動,不覺怔道:
「那就沒有地方可躲了。」
    丁之江道:「好吧,咱們就躲到樑上去,只是上面地方狹厭,尤其一般夜行人,如
果隱身大梁,必在中間,咱們應躲到東西兩側,靠牆之處,才不易被人發覺。」
    韋宗方聽得暗暗佩服,點頭道:「小弟記住了。」
    丁之江微微一笑,道:「我到西首去,咱們快上去吧!」
    韋宗方不再說話,一提真氣,雙臂一劃,騰身躍起兩丈來高,一手攀住大梁,身形
一弓,便已翻了上去。
    依言靠著牆壁,蹲坐下去,堪堪坐定!
    只聽丁之江的聲音以傳音入密從對面傳來:「韋兄弟,你坐好了吧!咱們現在可以
休息了,哦,你會不會傳音入密,否則就不可出聲了。」
    韋宗方沒有作聲,只是靜靜的蹲在樑上,過了一會,突然聽到廳外走廊靠牆之處,
隱隱起了一陣極其輕微腳步聲。聽聲音,少說有七八個人,心中不覺暗暗驚奇,果然有
人來了!光以這些人的腳步聲聽來,分明武功全非弱手;但再一細聽,這一陣輕微的腳
步聲,已經突然隱去,好像這些人到了廳外,便自停住。
    他身在樑上,自然看不到廳外動靜,足足等了一盞熱茶工夫,依然沒有半點聲息,
忍不住以傳音入密,朝丁之江說道:「丁大哥,廳外來了人呢!」
    丁之江聽得一驚,立即以傳音入密問道:「你瞧見了?」
    韋宗方道:「不是,小弟方才聽到外邊走廊上,好像有人走動,而且人數至少也有
七八個人,只是一下就聽不到了,好像就在廊上。」
    丁之江心頭大感驚凜,大廳和走廊之間,隔著一重厚牆,韋兄弟如何會聽到的?耳
目靈異,內功必然已極深厚。但論他年齡,比自己要小得多,不知何以竟有這等越超武
學常規的成就?同時想起他身上的「修羅律令」,此人來歷,實在叫人弄不清楚,只是
從他言行舉動,卻又十足是個初出茅廬的人!心念電轉,只是微微笑道:「也許韋兄弟
聽錯了。」
    韋宗方道:「錯不了,小弟聽的十分清楚,只怕他們就埋伏在走廊之上,要不是隔
著這堵厚牆,幾丈之內,就是他們的呼吸也可以聽到了。」
    丁之江不禁對他提高了幾分警覺之心,一面驚歡道:「韋兄弟耳目敏異,小兄十分
佩服。」
    兩人說到這裡,又停下來。
    韋宗方只是凝神諦聽著走廊上的動靜,但除了方才一陣腳步聲之外,不再有絲毫聲
音。
    夜風吹來,廳上門窗,不時發出細碎的聲響,但整座院落之中,卻是一片幽暗,沉
寂如死。
    這樣足足過了一個更次之久,時光已是三更天氣,仍然不見有何動靜?
    韋宗方蹲坐在樑上,正自等的不耐,突然聽到「嘶」「嘶」幾聲細微破空之聲。
    人影倏現,階前登時多了四個瘦小黑影!
    韋宗方頭一凜,暗想:「好快的身法!」
    丁之江立即以傳音入密說道:「韋兄弟,有人來了!」
    韋宗方在這一瞬之間,藉著陵隴星月,業已看清這四個瘦小黑影,竟是四個一般年
齡,一般高矮的黑衣童子。
    看去眉目清秀,最多不過十四五歲,這就朝丁之江答道:「不錯,來的是四個十四
五歲的童子。」
    丁之江吃了一驚,問道:「這麼黑暗,韋兄弟你還能看清他們面目麼?」
    韋宗方道:「小弟叨星月之光,大致還可以看到,只是不如白天清楚罷了!」
    丁之江聽得心頭大感驚凜,一面忙道:「他們已經進來了,你看他們有何舉動?」
    四個黑衣童子敢情因偌大一座庭院,像死了一般,不見有人阻攔,也不聞一點聲息,
略為躊躇了一下,終於舉步進入大廳。
    四人身形閃電一旋,已迅速散開,兩左兩右,站在四方形的位置,各自凝立不動。
    韋宗方凝目瞧了一陣,才道:「他們就在下面站了四方形的位置,沒有動過。
    「四方形的位置?」丁之江敢情因大廳上太黑了,看不真切,聞言沉吟了一下,說
道:「他們也許在等人!」
    「嘶……」一道淡煙般影子,挾著輕微的衣袂飄風之聲,疾然在四人中間瀉落!
    這人實在來的太快了,快得幾乎一閃而至!
    韋宗方還沒來得及瞧清他的形狀,黑暗中已經響起一個低沉而略帶沙啞的聲音,問
道:「沒遇上人麼?」
    四個黑衣童子一齊躬身應「是」。
    丁之江急急的問道:「韋兄弟,可看清這人是誰?」
    韋宗方凝目瞧去,落在四重中間的似是一個瘦小的老道人,居高臨下,瞧不清對方
面貌,抬頭道:「好像是個瘦小道人……」
    語聲未落,只聽好瘦小道人突然喝道:「什麼人?」
    丁之江心頭大駭,暗想:自己和韋宗方以傳音入密交談,決不可能被對方聽到,那
麼他聽到的可能是自己兩人的呼吸,心念一動,立即傳音說道:「韋兄弟快閉住呼吸,
不可說話了。」
    四個黑衣童子躬身道:「弟子進來之時,已經搜索過了,大廳上並沒有人。」
    好不厲害,他方才入廳之時,閃電旋了一轉,已把大廳搜遍了!
    瘦小道人冷哼一聲道:「老夫明明聽到有人在黑暗之中換氣,唔,聲音好像出自西
首!」
    丁之江暗暗叫了聲慚愧,方才吸氣的正是自己。
    瘦小道人負手卓立,黑暗之中,只見他目中精光閃動,緩緩掠過大廳,抬目喝道:
「進去,搜!」
    話聲方落,廳後忽然有人沉聲發問道:「什麼人,深更半夜,在此大呼大叫?」
    這是個蒼老聲音,說話聲中,還夾著幾聲咳嗆。
    瘦小道人冷哼了道:「尊駕何人?還不替老夫出來?」
    廳後那個蒼老聲音「哦」道:「你們是找安遠鏢局來的?鏢局早在幾天前收歇了,
這裡已經換了主人,咱們是安份良民,從不與武林人物來往,你們找錯了。」
    瘦小道人道:「安遠鏢局業已收歇,老夫還用你說?」
    廳後蒼老聲音奇道:「那麼你是找誰來的?」
    瘦小道人怒哼道:「找誰?老夫來不得麼?」
    廳後蒼老聲音道:「咱們主人還沒搬來,你沒瞧屋子都還空著?」
    瘦小道人目光緊注廳後,問道:「尊駕是誰?」
    廳後蒼老聲音咳嗆著道:「你怎麼又找我了?」
    瘦小道人怒聲道:「老夫沒工夫和你扯談。」
    廳後蒼老聲音輕笑道:「我可沒有請你們來,是你在和我扯談……」
    瘦小道人陰嘿一聲,突然黑暗中寒光一閃,直向廳後發話處,電射而去!
    「叮……」廳後響起一聲極輕的金屬激撞之音,從這聲音聽去,瘦小道人打出的暗
器定是細小之物無疑。
    韋宗方暗暗一怔,心想:「原來躲在廳後的,也是一位好手,自己真還把他當作看
屋子的人呢!」
    那蒼老聲音吃驚的道:「好傢伙,小老兒差點在你手下送了老命!」
    瘦小道人突然大笑道:「朋友有這份能耐,自非等閒之輩,不用躲在暗處了,何不
現身來,讓老夫瞧瞧?」
    那蒼老聲音道:「我是這裡的管家,你一定要我出來,看來是非出來不行了?」
    語聲甫畢,廳後突然亮起燈光,一個頭盤小辮,身穿一套藍布衫褲的老人,一手棠
著燭台,由屏後緩步而出。
    韋宗方凝目瞧去,只見那老者臉上,從眼睛以下蒙著一塊黑布,想起自己臉上也包
著黑帕,心中不禁一動。
    再朝瘦小道人看去,這會有燭光映照,也看清楚了。
    這老道人面目陰沉,瘦狹臉,長眉,細目,雙顴聳突,目光陰騖,額留蒼須,身穿
一襲深灰道袍,腰間插著一柄拂塵。
    此刻他一雙陰騖目光,緊緊地望著藍布衫老頭,冷嘿道:「朋友既然出來?那也不
用再遮掩本來面目了。」
    藍布衫老頭笑道:「我是怕不小心中了毒。」
    瘦小道人道:「你認識老夫?」
    藍衫者頭大笑道:「我雖沒見過當年的四毒天王,總也聽人說過,沙朋友就是換上
了道裝,聲音面貌可不會變的,天下有誰不識?」
    這道人姓沙,韋宗方心頭又是一動,那報恩寺老方丈說的姓沙的道士,莫非就是他?
    心念方轉,只聽瘦小道人仰天打了個沙啞的哈哈道:「秦兄過獎了,萬劍會黑穗總
管,兄弟久仰的很!」
    韋宗方聽得心頭猛凜,原來這藍布衫老頭,就是萬劍會的秦總管!
    秦總管拱拱手道:「好說,好說,兄弟濫竿充數,和沙兄相比,又算得了什麼?」
    他因對方武功極高,又善於用毒,心中不無顧忌,話聲一落,接著又道:「沙兄夤
夜光臨,不知有何見教?」
    沙道士目光一轉,緩緩說道:「兄弟據報,小徒毒孩兒不知何事,冒犯了貴會,為
貴會所擒,特地趕來上饒,準備找秦兄陪罪。正好安遠鏢局已成空宅,打算在此歇腳,
不想倒和秦兄遇上了。」
    韋宗方聽到這裡,暗暗「哦」了一聲:「他原來是毒孩兒的師傅,聽口氣自己帶的
口信,他已經接到了。」
    秦總管故作恍然大悟,連忙抱拳道:「兄弟不知毒孩兒會是沙兄門下,多多失禮,
這點小事,沙兄只須關照一聲,兄弟敢不立即釋放?哈哈,沙兄遠來,兄弟自該稍盡地
主之誼,這裡一無所有,歉難招待,兄弟就陪沙兄到客店安歇,一切都由兄弟東道。」
    他好像是遇上了老朋友,江湖上人就是這麼豪爽,一見如故!
    沙道士說道:「這倒不勞秦兄費心,兄弟一向隨便慣了,在這裹住就好,秦兄答應
釋放小徒,兄弟已是十分感激,秦兄請便吧!」
    秦總管聽得一呆,千咳了兩聲,抱拳道:「令徒之事,原出誤會,兄弟自然立時釋
放,只是沙兄要住在這裡,實有未便……」。
    沙道士臉色一沉道:「這是一所空屋,兄弟住上一晚,有何不便?」
    秦總管道:「沙兄有所未知,安遠鏢局收歇之後,這所房屋,已由敝會買下來了。」
    沙道士陰笑道:「我當為了什麼,安遠鏢局的房子,原來由貴會買下來了,這就更
好,秦兄方才不是說要招待兄弟略盡地主之誼麼?哈哈!兄弟在這裹住上一晚,秦兄的
地主之誼,不就盡到了嗎?」
    秦總管總是多年老江湖,但一時也為之語塞!
    就在此時,但聽一聲冷冰冰的嬌笑,傳了過來,道:「那不成,咱們今晚就要搬進
來了。」
    隨著話聲,從屏後悄生生走出一個黑衣女子來!
    韋宗方低頭瞧去,那女子一身玄色衣裙,年約二十三四,瓜子臉,彎彎的眉毛,亮
亮的眼睛,小小的嘴巴,身材苗條……」
    不由心中猛然一動,不禁想起晚飯前店伙說過,那探問丁大哥的女客人,就是這般
模樣!
    沙道士臉色一變,冷冷問道:「這姑娘是誰?恕沙某眼拙。」
    秦總管忙道:「這位是敝會會主駕前四侍之一,黑文君卓九妹卓姑娘。
    沙道士冷漠的道:「好是萬劍會主的侍姬了!兄弟從沒聽人說過。」
    黑文君卓九妹道:「你現在不是聽到了麼?」說到此處,忽然抬目朝秦總管道:
「秦總管,你可以叫他走了。」
    秦總管還沒開口,沙道士臉現怒色,冷笑道:「老夫為何要走?」
    黑文君卓九妹冷冷說道:「江湖一幫一會各有秘密,咱們今晚就要搬來了,不能有
外人混雜其中。」
    沙道士仰天大笑道:「哈哈,你們並非本宅主人,兄弟有權先住進來。」
    秦總管道:「沙兄此話怎說?」
    沙道士摸著他額下一小把蒼髯,笑道:「兄弟聽說,安遠鏢局只是把此宅退還給房
主,並未聽說賣給了你們萬劍會。」
    卓九妹道:「我們就是向原來屋主買下來的?」
    沙道士詭笑道:「你知道這屋主是誰?哈哈,東城董百萬,半個上饒城都是他的產
業,屋宇毗連。豈會獨獨把這所房子賣給你們?老夫不妨實言相告,老夫已從董家賬房
手裡,把此宅租下來了?應該退出去的,總不是老夫吧?」
    韋宗方聽他們只是爭論著此屋主權,心中暗暗覺得可笑!
    只聽黑文君卓九妹冷冷的道:「那你是不走了?」
    沙道士目光閃爍,嘿然道:「老夫已經租下來的房子,總不至於讓人吧?」
    黑文君卓九妹格的笑出聲來,柳眉一揚,帶笑道:「很好,那你們就留在這裡好
了!」忽然回頭朝秦總管道:「秦總管,你叫他們出來吧!」
    秦總管乾笑一聲,舉掌擊了三下。
    突然間,但見火光連閃,黝黑的大廳之外,登時亮起數十支火把,照得廳上廳外一
片通明!
    四周廊上,同時現出一二十名一式黑色勁裝,半個臉孔蒙著黑布,腰懸黑色劍穗的
漢子。
    這下瞧得韋宗方暗暗一凜,心想:「原來四周廊上,果然早已埋伏了人!」
    沙道士好像絲毫不感意外,他陰森森的面上露出一絲詭笑,點點頭道:「十八名黑
穗劍士,就是這點陣仗麼?」
    舉手朝黑文君一指,那四個黑衣童子,同時從腰間抽出一柄拂塵,身形閃動,奇快
無比朝黑文君圍了上去。
    秦總管高聲道:「卓姑娘小心他們佛塵上有毒!」
    黑文君卓九妹這一瞬間,已經取出一塊黑布,蒙在口鼻之上,嬌笑道:「我還會上
他們的當嗎?」
    這位卓姑娘當真不愧為萬劍會主的駕前四侍,她動作極快,從她取出黑布,蒙上嘴
臉,然後唰的一聲,再從身邊抽出一柄淡黃色劍穗的長劍,也恰好是四個黑衣童子圍住
她身子揮拂攻上。
    卓九妹長劍一揮,銀虹如電,繞身一匝,登時幻起一片晶光,飛灑而出,分向攻來
的四個黑衣童子潑去,
    這一著的威力,果然非同小可!
    那四個黑衣童子本是分四個方向朝她攻去,但卻被卓九妹一招反擊之勢,迫的棄攻
為守,向後連退。
    沙道士朝她長劍上的淡黃色劍穗看了一眼,心中暗暗一驚。
    要知萬劍會素以劍法奇詭惡毒著稱,他們這一派的人,劍術高下,即以劍穗的顏色
分等。
    一般劍士,分為青、紅、白、黑四色,各設總管一人,而以金黃色為最高。據說只
有會主一人的劍穗是金黃色的,但江湖上很少有人見過萬劍會主。
    眼前這黑文君卓九妹的劍穗,居然色呈淡黃,足見她在萬劍會的身份,僅次於會主,
劍術造詣自然極深!
    心念一轉動,立即大喝一聲:「退下!」
    四個黑衣童子聞言後退,沙道士手上拂塵一揮。嘿然笑道:「老夫聽說萬劍會主是
唯一使用金黃劍穗的人,姑娘能使用淡黃劍穗,想來劍上必有獨到之處?」
    卓九妹手腕微震,劍身蕩起了一絲嗡然輕響,她目光瞧著劍鋒,左手在劍脊上輕拭,
柳眉挑動,冷聲道:「你是否要想試試?」
    沙道士瞧她神色倔傲,手上長劍似極輕柔,功力確實不弱,不由狂笑道:「老夫正
有此意。」
    卓九妹冷哼一聲,道:「你仔細了!」
    話聲出口,既無起手式,也不亮開門戶,皓腕輕輕一送,一劍直向沙道士刺來!
    出手一劍,居然使得又狠又快,火辣辣凌厲驚人!
    沙道士右手拂塵陡然翻起,幻起一片玄光,封住了黑文君的劍勢,同時嘶的一聲,
一縷拂尖卻向對方執劍右掌纏去。
    卓九妹身形輕巧一側,長劍如靈蛇出穴,連變三招,巧快絕倫,連取沙道士三處大
穴。
    沙道士縱聲笑道:「果然好劍法!」
    拂塵一圈,一招「風雲四合」把三劍一齊封開。
    卓九妹冷哼一聲,劍勢一緊,突然間,冷芒電旋,幻起了重重劍影,兩丈方圓,盡
都是森林劍氣。
    躲在樑上的韋宗方瞧得吃了一驚,暗道:「這是什麼劍招,如此凌厲惡毒……」
    再看沙道士全身宛如裡上了一片玄霧,但聞嘶嘶細響,拂塵上的招法,同樣快得使
人看不清楚。
    韋宗方不覺瞧得出神,雙手支持著身子,半俯半跪,凝神提氣,只是注視著兩人手
上寶劍和拂塵的變化。
    正當他全神貫注,俯首凝視之際,忽然覺得自己左手指尖,好像按在一件涼冰冰的
東西上面!
    此刻底下兩人,已力搏了二三十回合,正在各顯神通,搶掣先機,奇招突出,變化
萬千!
    他瞧得目不稍睫,心無旁騖,自然不會注意這冰涼的東西,但他的手指,卻下意識
地朝這件涼冰冰的東西,摸著、挖著!
    這東西好像嵌在樑上,入木三分,摸上去光滑滑的休想挖得起來。
    激戰之中,突聽卓九妹嬌叱一聲,點點寒芒,錯落劍花、陡然化作一縷勁急銀箭,
疾向一片玄影中投去!
    這一擊,不但變化莫測,而且勁急無儔,銳不可擋。
    沙道士及時警覺,要待封解,已是不及,匆匆忙間,猛然一吸丹田真氣,硬把心胸
向後縮退一尺。寒鋒直落,但聽嘶的一聲,沙道士身上一襲道袍,由胸前垂直而下,已
被劍鋒劃開,只要他稍微慢上一步,就得剖胸開腹,屍橫當場。
    韋宗方瞧得大吃一驚,他左手原在漫不經心的挖著那件涼冰的東西,此刻驀然一驚
之下,手指不覺微一用力,竟然硬把那件東西挖了起來,但他還不知道這是什麼?
    因為此刻底下兩人,已經有了極大變化!
    沙道士驚出一身冷汗,疾忙向後飄退了兩步,沙著喉嚨仰天打了個哈哈,道:「姑
娘劍法,老夫領教了。」目光迅速一掃,接著喝道:「哈哈,孩子們走吧!」
    卓九妹一劍劃破了沙道士胸前道袍之後,忽然晃了兩晃,腳下一軟,身子往後倒去!
    沙道士喝聲出口,人已隨聲飛起,四個黑衣童子也絲毫不慢,刷、刷、刷、刷四點
黑影,同時緊隨著師傅身後,朝廳外掠去!
    這當真是電光石火般事,連那位萬劍會的黑穗總管搜魂鬼手秦大成都有措手不及之
感!眼看著黑文君卓九妹昏倒地上,沙道士和四個黑衣道童縱身朝廳外衝去,不覺又驚
又怒,大喝一聲:「截住他!」
    雙手揚處,呼呼兩掌,疾劈而出,同時腳尖一點,迫縱撲起!
    「哈哈!」沙道士剛到廳外,突然轉身,大笑道:「秦兄,不用送了!」
    左手一揚,一篷尺許見方的灰色煙霧,直向秦總管灑了過來。
    秦總管自然識得厲害,他追出之時,原也早已有備,見狀立時身向後仰,摒住呼吸,
藉著雙足腳跟之力,一個鯉魚翻身,閃電橫移八尺。
    這一耽擱,沙道士早已衝出大廳去了。
    廳外火炬照耀,十八名黑穗劍士,劍光閃閃,早已等候多時,此刻那容沙道士突圍,
但聽喝吃乍起,一片交叉劍光迎著五條黑影,像網署般張開。
    但劍網只像曇花一現,就倏然盡沒。
    十八名黑穗劍士,武功劍術全非庸手,就在迎截敵人,才打了一個照面,前面幾人
已經無聲無息地倒了下去!其餘的人,怔得一怔,還沒來得及出手攔截,沙道士早已帶
著他四個門人,像一陣風似朝牆外投去。
    韋宗方瞧得又是一驚,暗想:「這沙道士不知使的什麼毒藥,竟有這麼厲害?」
    心中想著,忽然發覺自己手上,好像多了一件東西,不覺低頭瞧去。這一瞧,他幾
乎驚叫出聲,原來自己手,握著的竟是一支五寸來長,晶瑩如玉,色呈紫碧的玉筆!
    鏤文犀!難道這就是鏤文犀?它怎會嵌在樑上的?
    哦!自己此刻存身之處,就是那天毒孩兒隱伏的地方,那麼是他藏在這裡的了!不
錯,他要自己捎的口信,不是有「穴土入木」之言!
    心念閃電轉動,一時不敢招呼丁之江,迅速把玉筆揣入懷裡。
    這不過是一瞬工夫,只聽遠遠傳來沙道士沙啞的聲音,道:「秦兄放心,兄弟手下,
極有分寸,只要秦兄等人退出此屋,釋放小徒,兄弟自會派人奉上解藥……」
    話聲漸漸遠去,自然業已去遠。
    等搜魂鬼手秦大成追到廳口,對方早已走得無影無蹤。
    這下可真把這位黑穗總管氣得發瘋,雙目寒芒暴射,腳下一蹬,地上的清水方磚,
被他蹬得碎屑四飛,回身朝樑上望了一眼,抱起卓九妹,沉喝一聲:「走!」
    廳外劍士,也各自抱起中毒之人,火光乍滅,十來條人影,剎那間,走得一個不剩。
    韋宗方眼看所有的人,全都走了,急忙叫道:「丁大哥……」
    丁之江一下躍落,勿忙的道:「韋兄弟,咱們快走。」
    韋宗方跟縱飛落,興奮的道:「丁大哥,我……」
    正待伸手人懷,取出玉筆來。
    丁之江神色凝重,一擺手,道,「有話回去再說不遲,咱們立時得離開此地。」
    話聲一落,人已當先朝廳外掠去。
    韋宗方無暇多說,跟在他身後,匆匆縱起,兩條人影,一路疾奔,趕回客店,依然
從後窗相繼飛落房中。
    韋宗方已經迫不及待,低聲道:「丁大哥,你快點燈好不,小弟有話和你說。」
    丁之江一面點燃油燈,一面舒了口氣,問道:「韋兄弟有什麼事麼?」
    韋宗方已從懷中摸出那支玉筆,興奮的道:「丁大哥你瞧,這是不是鏤文犀?」
    「鏤文犀?」丁之江突然目射奇光,很快的從韋宗方手上接了過去,問道:「你從
那裡得來的?」
    韋宗方道:「小弟無意中,在樑上摸來的,它就嵌在樑上……」
    丁之江自言自語的道:「果然在安遠鏢局……」
    韋宗方抬頭問道:「丁大哥,這果然是鏤文犀?」
    了之江目光一閃,突然詭笑道:「不錯!」
    揚手一指,朝韋宗方「中庭」穴點來!
    這真是太突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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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1 10:57:54 |只看該作者
第13章 醜女多情
    韋宗方做夢也沒想到丁大哥會向自己下手,但覺兩眼一黑,應指朝地上跌坐下去,
顫聲道:「丁大哥你……怎麼……向小弟下手……」
    丁之江迅速收起玉筆,目光陰森,臉露獰笑,緩緩舉起手掌,正待朝韋宗方當頭擊
落!
    就在此時,只聽窗外有人脆聲笑道:「這叫做懷壁其罪!」
    「嘶……」一縷指風,破窗而入,閃電般朝丁之江舉起的右手襲到,房門砰然大開,
一條人影一閃而入!
    丁之江只覺右掌和對方指風一接之下,奇痛徹骨,心頭大駭,連人影都沒瞧清,雙
足一頓,身如箭射,已向後窗穿出。
    閃入房來的那人,似乎無暇追趕,一下掠到韋宗方身邊。
    這一瞬工夫,韋宗方已是面色慘白,睜著雙目,呆呆的跌坐地上,一語不發!
    那人低頭一瞧,不禁怒哼道:「好歹毒的手法,我只要遲來一步,你就是不死在他
掌下,也要落個終身殘廢了!」
    舉手輕輕在韋宗方背心上拍了一掌。
    韋宗方眼珠轉動了兩下,長長吁了一口氣,突然張口噴出一口黑血,神智頓時清醒
過來,但覺胸口隱隱作痛,正待掙扎著站起。
    突然身後響起一個清脆聲音道:「你已受了極重的內傷,即使救治得法,也需三五
日才能夠復元,我幫你先行運氣調息,快坐著別動。」
    韋宗方聽出說話的是個女子聲音,舉目一瞧,房中已不見丁之江的蹤影,心下大奇,
不覺問道:「姑娘是誰?丁大哥呢?」
    要知他被丁之江點中的「中庭」穴,乃是人身三十六死穴之一,如不及時急救,可
得不治血症,他方才話聲出口,以已昏厥過去,是以還不知道丁之江穿窗逃走。
    背後那個女子聲音哼了一聲,道:「你還口口聲聲叫他丁大哥?人家點了你死穴,
早已走了,哼,他跑不了的,你快別說話了!」
    韋宗方只覺一隻手掌,在說話之時,已經緩緩按上了自己後心「靈台」穴,阿時有
一股暖氣,透穴而入,就依言凝神澄塵,運氣行功。
    約摸過了頓飯時光,行功一周,背後那隻手掌便自收了回去,說道:「好了,你再
靜養三五日,就可復元了,我替你把東西追回來吧!」
    話聲方落,一條嬌小的人影,掠過身邊,朝後窗飛去!
    韋宗方急忙一躍而起,口中叫道:「姑娘請留步。」
    那嬌小人影已到窗口,倏然停步,回頭道:「我迫丁之江去咯!」
    她這一回頭,韋宗方才瞧清楚了,這位救自己性命的姑娘,正是上次在橫山逸士那
裡見過的奇醜少女。
    心中不覺一怔,連忙抱拳道:「在下蒙姑娘兩次相救,感激不盡,只是姑娘不用去
迫。」
    奇醜少女道:「那為什麼,你讓他把東西搶走,就算了不成?」
    韋宗方只覺自己初出江湖,結識了丁大哥,只當他是個肝膽相照的朋友,誰料為了
一支玉筆,就向自己驟下殺手,由此看來,江湖上當真人心叵測,知人知面不知心!
    想到這裡,不禁一陣感慨,搖搖頭黯然道:「那支玉筆只是在下無意撿來之物,就
是追回來,對在下也一無用處,他既然取去,讓他取走吧,在下交錯朋友,總算換來一
次經驗,也是值得。」
    奇醜少女聽得嗤的笑出聲來,說道:「你到很大方,鏤文犀江湖上人把它視為奇珍,
你真的不要了。」
    韋宗方道:「鏤文犀縱然是奇珍異寶,也只是身外之物,但在下卻覺得人生在世,
最珍貴的應該是友情,古人曾說,得一知已,可以死而無憾……」
    他原是因為自己把丁之江當作大哥看待,但了之江卻見利忘義,才有感而發!那知
這一番話聽到奇醜少女耳裡,她臉倒是不紅,但耳根即驟然紅了起來!
    奇醜少女的披披嘴道:「這個姓丁的,我早就知道他不是好人,你還不知道他暗中
和萬劍會勾結了呢,哼,誰叫你不肯聽我相勸,早日離開上饒……」
    她似是說漏了嘴,再想收口,已是不及。
    韋宗方聽她說出勸自己早日離開上饒之言,不禁陡然想起那晚客店中留的字條,在
城門口有人碰了自己一下,在懷中發現的紙團,當時回頭瞧到後形,正是一個瘦小影子,
那麼都是她了?」
    不覺目光一抬,望著奇醜少女,道:「原來兩次留了示警,都是姑娘?」
    奇醜少女兩道清澈如水的目光,和韋宗方一對,忽然避了開去,厚嘴唇一咧,嫣然
笑道:「你知道就好。」
    聲音嬌婉,還帶著三分嬌稚情態,只是她這付尊容生得大醜了,說她笑得嫣然,實
在不稱!
    韋宗方作了個揖道:「姑娘一再暗中示警,在下衷心感激不盡。」
    他因對方生得醜陋,心中倒是毫無拘束。
    奇醜少女噗啼一笑道:「又是感激不盡,我就是為了要你感激,才一再示警麼?」
    韋宗方被問得一呆,奇醜少女又道:「其實我只是看你像個初出江湖的人,才勸你
及早離開,免得惹上是非。」說道這裡,窗外已經傳來雞聲,忙道:「天快亮了,你傷
勢還未大好,趕快運功吧,我也要走了。」
    韋宗方聽她說出要走,想起人家一再相救,理該問問人家姓氏才對,這就抬目道:
「在下蒙姑娘一再相救,不揣冒昧,想請教姑娘貴姓芳名,如何稱呼?」
    他話是說出來了,她縱然生得醜陋,終究是姑娘家,於是他臉紅了。
    奇醜少女也從耳根直紅到頭頸,羞澀的道:「明天再告訴你,我要走啦!」
    雙腳一跺,很快的閃出房去。
    韋宗方送她走後,只覺這奇醜少女人雖生得極醜,心地卻是十分純潔。
    他呆呆的出了會神,才上床坐好,繼續運氣行功,療治傷勢,他雖然想盡力排除心
中雜念,但近日所見所遇,一幕幕的索繞腦際!
    尤其自己好心替毒孩兒代捎口信,他卻暗中下毒,要把自己置之死地。
    那藍衫少年自己和他陌不相識,無怨無仇,他在掌中暗藏毒針。
    自己把丁之江看作大哥,他最後也露出了猙獰面目,驟下辣手,點了自己死穴,難
道這就是江湖,江湖上難道個個都是人心險惡之輩!
    不,是他眼前又浮起那個送自己解藥的綠衣少女的情影,浮起奇醜少女列著厚嘴唇
的丑笑,使他再也無法靜得下心來。
    好不容易才澄清心中雜念,天色已然大亮!
    他得了奇醜少女度入的真氣之助,內傷已然好了許多,這一次行功運氣,心頭雜念
一清,便自氣聚丹田,緩緩分佈百狐,暢疏四肢,不到一會工夫,已入渾然忘我之境。
    待他行功醒來,天色已是中午時分,睜開眼來,只見奇醜少女一手支頤,坐在靠窗
一把椅子上,兩道清澈眼神,脈脈含情的望著自己,流露出一片關注之色!
    當她一眼瞧到韋宗方醒轉,立即盈盈站起,走到床前,笑道:「你醒過來啦,這一
次調息,時間不少,現在快午時了,我已經叫店伙替你準備好午餐,快起來吃吧!」
    說來深情款款,神態無限溫柔。
    韋宗方舉目瞧去,只見桌上果然擺著四五盤菜餚,和一大桶白飯,不覺呆了一呆,
問道:「姑娘早就來了麼?」
    奇醜少女聲道:「眼下上饒城裡,趕來了不少武林人物,高手雲集,這些人大都是
為了鏤文犀來的,丁之江又和萬劍會勾結了,你一個人在店中運功療傷,沒有人替你護
法,難保不被敵人所乘。我昨晚就一直站在你房門口,直到天色大亮,才從店門進來,
看你還沒醒轉,方纔我叫店伙送來飯菜,你都毫無所覺。」
    她這番話,直聽得韋宗方十分感動!
    他從小到大,從未有一個女孩子對他這般關心過,只覺眼前這個奇醜少女雖然面貌
醜陋,但她對待自己實在太好了。
    他本是情感極易衝動的人,不覺衝口說道:「姑娘這般對待於我,實叫在下感恩難
忘……」
    奇醜少女婉然一笑道:「別說啦!我又沒有照顧你什麼?豈能算對你有恩?你這人
就喜歡胡思亂想,所以昨晚我看你一直定不下心去……」
    忽然想到自己說的太以露骨,倏而住口,眨眨眼道:「好了,快吃飯吧!別餓壞了
身體,你傷勢縱已好轉,還是療傷運功要緊。」
    話至此處,轉身走到桌邊,替他裝好了飯。
    韋宗方一躍下床,感激的道:「怎好有勞姑娘?」
    奇醜少女列著嘴唇,對他笑了笑,忽然低聲道:「方纔我對店伙說,你……是我
的……表哥,待會你別忘了,就叫我表妹好啦!」
    這幾句話,說得她脖子耳根又紅了起來。
    韋宗方暗暗忖道:「這倒好,自己連她姓甚名誰都還不知道,就變了表妹!」但他
想到孤男寡女,守在一起,縱然她相貌醜陋,終究是個姑娘家,確實會引起店伙注意,
這就點點頭道:「是,是,在下記得了。」
    奇醜少女嗅道:「又是在下,人家一聽,咱們就是外人。」
    原來已經不是外人了!
    韋宗方瞧她人醜雖陋,卻掩不住少女的天真嬌稚神態,不覺笑道:「表妹說的極
是。」
    他就是因她醜,在心理上才減少不少男女之間的拘束。
    奇醜少女聽他果然叫自己表妹,心中甜甜的,低聲道:「表哥……飯快涼了,你快
吃吧!」
    她初次對人這般親熱稱呼,表哥兩個字出口,忽然覺得臉上一陣熱辣辣的,連心頭
小鹿,都跳了起來。
    韋宗方平白撿了個表妹,心中也自高興,說實在,他一點也不嫌她醜,一個人只要
心地好,丑有麼關係?他含笑坐下,端起飯碗,忽然抬頭問道:「你呢?也沒吃飯吧?」
    奇醜少女道:「我早就吃過了,這是給你準備的。」
    韋宗方一邊吃飯,一邊說道:「表妹,你現在可以……」
    奇醜少女沒待他說出,伸出手掠著她一頭黃髮,嗤的笑道:「我知道你要問什麼了?
你別急,我先問你一句話,你要老實說。」
    韋宗方道:「不知你要間我什麼?」
    奇醜少女站在他面前,一本正經的道:「你一定要老老實實的回答我。」
    韋宗方點點頭道:「你只管請說,只要我知道的,自然老實答覆你。」
    奇醜少女逼視著韋宗方臉上道:「好,我問你,我是不是生得很醜?」
    這還用問?黃頭毛,滿臉麻子,再加上焦黃的臉色,不會去自己照照鏡子?
    韋宗方沒防到她會有如此一問,不由微微一怔,心中覺得為難。
    奇醜少女瞧著他,催道:「你怎麼不說,可是嫌我生得醜,不好意思說:?」說到
這裡,忽然哼道,「其實你不說,我也知道,有許多人看到我,就好像遇上鬼怪似的。」
    韋宗方知道一個人生得醜陋的人,必然有著極重的自尊,她看自己沒回答他,自然
生氣了!這就點點頭道:「不,人生美醜不齊,相貌只是一個人的外表,姑娘生性純潔,
心地善良,豈可以貌論人?」
    「又是姑娘的來了。」奇醜少女披著厚嘴唇,輕哼一聲,恨恨的道:「說來說去,
還不是說我生的丑!」
    韋宗方對她早已存下容讓之心,是以對她嗔怒刁蠻之態,也不放在心上,聞言正容
道:「在下並無此意,說實在,我舉目世間,沒有一個親人,能把你認作表妹,我心裡
高興的很。」
    奇醜少女目光一閃,喜道:「你說的可是真心話麼?」
    韋宗方道:「我說的句句是實。」
    奇醜少女輕聲道:「看來你說的果然不像假話,哼,其實現在還不知道呢!」
    她心中充滿了喜悅,但也有些差澀,說話之間,很快的別過身去。
    韋宗方瞧得暗暗好笑,可見女孩子家,都喜歡有人讚美的,自己說她好,她果然高
興了。
    心中想著,便自低頭吃飯。
    奇醜少女忽然格的嬌笑一聲,很快轉過身來,叫道:「表哥,你再瞧瞧,我是不是
生得很醜?」
    韋宗方目光一抬,驟覺眼前一亮,一時不由得愣住了!原來奇醜少女一張醜陋無比
的臉孔,在剎那之間,登時換上一副柳眉、秀目、瑤鼻、櫻唇宜嗔的面貌!
    只見她伸手從頭上迅速扯下一個亂蓬蓬的黃發,同時揚了揚手中人皮面具,展顏一
笑,說道:「表哥,你現在看到的,是我真面目的,我在江湖上走動,這勞什子從沒取
下來過,其實這面具既可防毒,又不畏刀劍,丑又有什麼要緊,我又不給人看的?」
    韋宗方並不感到驚奇,因為自己曾跟不知名的叔叔也學過易容之術只是奇醜少女忽
然變了一個絕色少女,笑盈盈站在面前,感到手觸無措,一時想不出該說些什麼,望著
她,張口結舌的說不話來。
    絕色少女瞧他楞楞的看著自己,粉頰忽然飛起兩朵紅雲,嬌嗔道:「你怎麼不說話,
老瞧著我幹什麼?早知道你也不老實,我就不取下來了。」
    說話之時,又把人皮面具,朝臉上蒙好,很快覆上假髮,她雙手動作迅疾熟練,眨
眼之間,又由美變醜,站在面前的依然是奇醜少女:
    韋宗方啊了一聲,如夢初醒,一張俊臉,脹得通紅,道:「姑娘……」叫了半天,
慌忙改口道:「表妹你美極了。」
    奇醜少女白了他一眼,抿嘴笑道:「快吃吧,別姑娘、表妹的亂喊了,我叫做陸
綺。」
    韋宗方笑道:「果然人如其名,風華絕俗……」
    陸綺站在韋宗方身邊,眉角眼梢之間,嬌羞盈盈,似喜非喜,嗤笑道:「看不出你
還有替人家戴高帽子的本領呢!」
    韋宗方心頭微微一凜,吃了兩碗飯,便自停筷,恰好店伙進來,在壺中沏了開水。
    韋宗方忽然想起昨晚見到黑文君卓九妹,和那個找了之江的女客十分相似,不覺問
道:「夥計,東廂五號房那女客走了沒有?」
    店伙哦了一聲,笑道:「那位女客人麼,昨晚天黑沒多一會,就會賬走了。」
    韋宗方點點頭,沒再多說,店伙走後,陸綺睜大眼睛道:「你說的女客是誰?」
    韋宗方道:「這人準是萬劍會的黑文君。」
    當下就把昨天有人問起丁之江的事,說了出來。
    陸締哼道:「我早就說過,丁之江已經和萬劍會勾結上了。啊,那支鏤文犀,你到
底在安遠鏢局那裡找到的?」
    韋宗方道:「樑上。」
    接著又把昨晚無意觸到玉筆,以及自己隱身之處,正好就是那天毒孩兒藏身之處,
大略說了一遍。樑上的,你替他捎的口信,也沒錯!」
    韋宗方聽得大奇,心想:「毒孩兒托自己捎的口信,自己只曾告訴過丁之江和報恩
寺老方丈兩人,當時因毒孩兒曾說此事關係重大,自己為了怕人聽到,兩次都是用手指
沾水寫的,不知她是如何也會知道?」心中想著,這就問道:「你怎會知道的?」
    陸綺笑道:「前天你在酒樓上和丁之江說的話,我大哥都聽到了,你在桌上沾酒寫
的字,自然也瞞不過我大哥。」
    韋宗方奇道:「你大哥是誰?」
    陸績笑了笑道:「看到了,你就會認識。」接著又道:「那天,我大哥還和我抬槓
呢?我說,毒孩兒這兩句話,第一句「劍門階下」是說他被萬劍會捉去了,成了階下囚,
第二句「穴土入木」,穴土,是安遠兩字的頭,入木,極可能是把東西放在木箱或者什
麼木器裡面,我大哥硬說他被萬劍會擒去,東西就埋在萬劍會階下土穴之中。因為師傅
對這件事,已經放棄,我和大哥說過也就算了。哼,照你這麼說來,東西是你得到的,
該是歸你所有,等你傷勢好了,我陪你找丁之江去,非向他要回來不可。」
    突聽身後有人問道:「你們說的丁之江,可是萬劍會的人?」
    陸綺吃了一驚,回身叱道:「什麼人?」
    轉頭望去,只見一個身材矮胖的老人,當門而立這人寬袍大袖,面露笑容,看去十
分和藹。
    陸綺不覺心頭大凜,這矮胖老人不知何時進入房中,自己竟會一無所覺?這就冷哼
一聲,道:「我們不認識你,你快出去!」
    身形一動,快速無倫的欺到門口,左手向老人推去。
    她這一掌,看去只是伸手一揮,其實掌影疏動,籠罩數尺見方,在這等狹窄的房間
中,來人除了立即退出房門,極難閃避得開。
    矮胖老人輕咳一聲,身子微微一側,不退反進,滑溜無比的從掌影中閃入,而這一
側的身法,竟然奇奧絕倫,一下就讓開了陸綺的掌勢,撚鬚笑道:「你們兩個娃兒,自
然不會認識老夫是誰?老夫只要問你們說的丁之江可是萬劍會的人?」
    說來雖是老氣橫秋,但卻充滿著和藹之色。
    陸綺一掌出手,沒有沾到對方衣角,腳下不禁後退了一步,兩隻眼睛睜得滾圓,哼
道:「不知道,你練成護身罡氣,我們就怕你了吧?」
    話聲出口,還待朝他撲去!
    矮胖老人臉色微微一沉,道:「你們不肯說,老夫也找得到他!」突然一長身,疾
如電光石火,一閃而逝!
    韋宗方望著他後影,怔怔說道:「好快的身法!」
    陸綺道:「這老頭的護身罡氣已有六七成火候,方纔我推了他一掌,就被他用罡氣
震開來的,哼,我早要防到,也不會被他震回來了。」
    韋宗方道:「我聽叔叔說過,當今之世,會護身罡氣人,已是不多,而且大都已經
息隱甚久了,這人不知是誰?」
    陸綺道:「這還不容易,他生得又矮又胖,還留了一把山羊鬍子,就是特微,我去
問問大哥,就知道了。」
    話聲才落,人已閃身朝門外奔去。
    韋宗方見她說走就走,去得極快,不知她大哥是誰?心中也不禁暗暗起疑,但仔細
想來,人家不但暗中示警,還兩次現身相救,自然不會有什麼惡意。
    過不一會,只見門口人影一閃,陸綺翩然進來,噘著嘴道:「大哥已經走了,只留
下一張字條,他說原是為了不放心我,才留在上饒的,萬劍會的人昨晚夤夜走了,毒沙
峽的人今天也全走了,所以他也走了。」
    韋宗方問道:「你大哥到底是誰?」
    陸綺道:「大哥,就是我大哥咯,你將來自會認識的。」接著,婉然一笑,又道:
「我已經叫店伙在隔壁開了一個房間,有我在這裡替你護法,你可安心運功療傷啦!」
    一連三天,匆匆而過,韋宗方經過三日來運氣行功,內傷很快痊癒。
    這三日工夫,果然平靜無事,陸綺除了替他護法之外,當真照顧得無微不至。
    第四天早晨,韋宗方運息醒來,已覺真氣凝固,百穴暢通,已達運行自如之境,起
身下床,開出門去,只聽隔房陸綺嬌聲叫道:「表哥,你這麼早就起來了?」
    房門開處,陸綺早已盥洗完畢,走將出來。
    韋宗方含笑道:「我已經完全好了,這三日夜來,承蒙表妹照顧……」
    陸綺沒待他說完,盈盈一笑,接道:「叫人感激不盡,哼,你說來說去,就是這句
話。」
    韋宗方被她搶先說了出來,只得朝她笑笑。
    陸綺忽然眨眨眼睛,又道:「表哥傷勢真的好了,我們今天就可以動身了。」
    韋宗方道:「動身,我們到那裡去?」
    陸綺道:「找丁之江去呀,他對你絕情絕義,驟下毒手,難道任由他把東西搶走就
算了不成。」
    韋宗方道:「算了,鏤文犀對我也並無用處,我交友不慎,得到了一次經驗,不用
去找他了。」
    陸綺道:「你不去,我去,這種人我非教訓教訓他不可,他縱然勾結了萬劍會,看
他從我手裡逃得出去不?」
    韋宗方和她相處幾天,知她十分任性此刻勸她不但不會聽從,反將弄巧成拙。心頭
正感為難,突然想到那天報恩寺老方丈約自己五天之後再去,曾說有事相托,今天正好
已是第五天了,自己答應了他,自然非去不可,這就朝陸綺道:「今天我還有些事去。」
    陸綺聽得一怔,問道:「你還有什麼事?」
    韋宗方道:「那天報恩寺老丈約我五天之後再去,算來正好是今天,我答應了他,
自然非不可了。」
    陸綺道:「報恩寺老方丈悟明禪師?他是少林派的人,約你有什麼事?」
    韋宗方道:「不知道,他說有一件事情要托我。」
    陸綺詫異的道:「他有事情托你,哼,你就是喜歡多管閒事!」說到這裡,忽然仰
頭問道:「你要不要我一起去?」
    韋宗方道:「你想去,就一起去,那邊風景很好。」
    陸綺喜得咧開厚嘴唇,露出一排雪白整齊的牙齒,笑道:「表哥,你真好,我大哥
就是把我當作小孩看待,東也不讓我跟去,西也不讓我跟去,其實我不怕誰?」
    她說來天真嬌稚,可以想見得到,在她那張人皮面具後面,一定泛起了十分歡愉的
笑容。
    韋宗方心中不禁想起那晚送自己解毒靈藥的綠衣少女,嬌柔婉約之中,使人有一種
冷淡之感,和陸綺的熱情嬌憨,又自不同……
    陸綺看他瞧著自己怔怔出神,不覺面上一熱,扭頭道:「你還不認識我?這勞什子
罩在臉上,醜死啦!」雙手輕輕一推,憨笑道:「表哥,你快去洗臉吧,吃了早飯,我
們就好去了。」
    韋宗方回到房中,洗了把臉,兩人吃過早餐,就會賬出門,直向南門奔去。
    兩人腳下都快,不消片刻,便已到達報恩寺。
    陸綺突然放緩腳步,低聲道:「表哥,老和尚有事托你,他看我和你同去,會不會
不肯說?」
    韋宗方心中原也想到老方丈約自己前來,必有事故,自己和陸綺同去,可能他不願
當著她的面說,正想說出,待會到了寺中,叫她在殿上等候自己,此刻聽她提了起來,
這就沉吟道:「這個……我就不知道了,萬一老丈……」
    陸綺沒待他說出,哼道:「我是有心試試你的,看你是不是真心把我當表妹?其實
這有什麼關係,是他托你的事,又不是你來求他的,你不會告訴他,我是你的表妹,有
話但說無妨。」
    韋宗方瞧她說得認真,不覺暗暗好笑,她倒一本正經把自己當作表哥了,一面含笑
道:「你也大多心了,待會老方丈如果覺得當著你不便說的時候,我自然會說。」
    陸綺眨動清澈的大眼,嫣然笑道:「我還當你在人面前,嫌我這樣太醜陋了,沒有
面子,不肯承認我是你的表妹,這幾天,我一直想把它揭下來,不要戴了。」
    韋宗方忙道:「你快別揭下來,還是這樣好。」
    陸綺幽幽的道:「是啊,這是師傅要我戴的,她老人家說,我年紀還小,江湖上人
心好惡,壞的人多,如果有人不嫌我醜陋,真心對我好……」
    小姑娘情竇初開,一顆芳心早屬情郎,她年齡還小,對男女間事,知道的不多,何
況又是自幼跟隨她師傅長大,凡俗之禮,羞泥之感,也較一般少女來的淡漠,但她說到
這裡,卻也感到一陣礙口,羞的再也說不下去。
    韋宗方聽得心頭微微一凜,趕忙道:「有人出來了,我們過去吧!」
    廟門前站著一個雙手合十的灰衲僧人,瞧到兩人走近,立即躬身合十道:「兩位施
主可是進香來的麼?」
    韋宗方看到這個知客僧人不是悟通,就拱拱手道:「在下是找貴寺方丈來的。」
    那僧人打量了兩人一眼,道:「兩位施主找敝寺方丈,不知有何貴幹?」
    韋宗方道:「在下五日之前,曾見過貴寺方丈,約在下今天再來,煩請大師父入內
通報一聲。」
    那僧人哦了一聲,眼珠一轉重又瞥了兩人一眼,堆笑道:「施主高姓大名,如何稱
呼?」
    韋宗方道:「在下韋宗方,這是我表妹。」
    那僧人合十道:「原來是韋施主,兩位請到殿上稍候,貧僧立時進去通報。」
    說著連連肅客,引著兩人進入大殿,匆匆朝後進走去。
    陸綺走到神龕前面,盈盈跪拜下去,口中好像還在低低祝禱著什麼,女孩兒家,就
是喜歡在佛前許願。
    韋宗方只是雙手背著,站在拜台前面。
    陸綺站起身子,瞧著韋宗方羞喜的道:「表哥,你也來拜拜咯!」
    話聲方落,殿後已經起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那灰衲僧人回到殿上,朝兩人合十道:
「方丈請兩位施主,入內相見。」
    說完,轉身在前領路。
    韋宗方、陸綺跟在他身後,進入後院靜室。
    灰衲僧人停步道:「方丈就在裡面恭候了,兩位施主請進。」
    韋宗方朝他道謝一聲,就帶著陸綺跨入靜室。
    但覺這間方丈室中,陳設和五天前已大不相同,一堂嶄新的紫檀椅幾,披著大紅繡
金椅披,佈置得十分考究。
    此時從一把交椅上站起一個黃衣僧人,合掌當胸,迎了出來,呵呵笑道:「韋施主
寵臨,貧僧失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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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1 10:58:31 |只看該作者
第14章 舍利為餌
    這黃衣偕人並非老方丈,竟然是悟通和尚!
    韋宗方不由瞧得一怔,還沒開口,悟通和尚含笑招呼道:「兩位施主請坐。」
    韋宗方心裡有些明白,拱拱手道:「大師父請了,五天前老方丈約在下今日前來,
不知……」
    悟通和尚沒待他說完,連連合十道:「大師兄既然約韋施主前來,兩位快請坐了好
說話。」
    一面回頭喝道:「倒茶」!
    一名沙彌應聲端上茶來。
    韋宗方回頭一瞧,果然也不是從前那小沙彌了。
    悟通和尚抬手道:「兩位請用茶,大師兄已在兩天之前圓寂了,韋施主有何見教,
和貧僧說也是一樣。」
    韋宗方看情形早就料到了,想起那天小和尚說的話,他們師兄弟之間,似有隱情,
心中雖覺可疑,但這是他們寺內之事,和自己無關,這就拱拱手道:「在下原是應老方
丈之約而來,老方丈即已西登極樂,在下並無他事,這就告辭了。」
    悟通和尚微微一怔,立即笑道:「五天之前貧僧容有冒犯之處,韋施主幸勿介意,
兩位既然來了,縱不吃了素齋再走,也該喝杯茶水,聊盡貧僧敬意。」
    韋宗方道:「大師父不用客氣了。」說到這裡一面回頭道:「妹子,我們走吧!」
    悟通和尚臉上閃過一絲陰笑,又道:「韋施主急於要走,貧僧也不好挽留,只是韋
施主既是應大師兄之約而來,可算是大師兄生前方外故友,大師兄捏盤西歸,韋施主似
乎該到大師兄藏骨之所,一瞻舍利佛骨,也算盡了此來心意,不知韋施主以為如何?」
    韋宗方道:「老方丈佛骨放在何處?」
    悟通和尚詭笑道:「就在敝寺後方,貧僧這就帶韋施主前去。」
    韋宗方點點頭道:「有勞大師父帶路。」
    悟通和尚合十道:「施主言重,兩位請隨貧僧來。」
    轉身向靜室外走去。
    韋宗方、陸綺緊隨在悟通和尚身後,離開方丈室,直向後山走去。
    一會工夫,業已到了報恩寺後山,但見一片石崖之間,有一道寬闊石級,走了二十
來級,使已登上平台。
    迎面又是一座殿字,上面橫匾上寫著「祖師堂」三字,兩扇朱紅殿門,鎖著一把大
鐵鎖。
    悟通和尚開啟鐵鎖,雙手推開殿門,舉手肅客道:「兩位施主請。」
    韋宗方因悟通和尚把自己引來此地,心中早已暗暗生疑,此時一見這座祖師堂竟然
建造在石壁之內更覺可疑,正待開口。
    陸綺突然伸手一攔,說道:「表哥,請大師父先走咯!」
    悟通和尚目光一閃,笑道:「貧僧自當先行,兩位請進。」
    合十一禮,果然當先走了進去。
    這座祖師殿地勢較高,三間大殿足有十丈來寬,雖建在山腹之中,卻也十分光亮。
    正中供著一人來高一座鐵佛,方面大耳,貌相雄偉,塑得栩栩如生!
    悟通和尚神色恭敬,走近鐵佛面前,合掌禮拜了幾拜,才道:「兩位施主,這是先
師一燈大師,肉身成佛,所以供在正殿,大師兄的佛骨,就在左首配殿。」
    說話之間,人已朝左首一座神龕走去。
    韋宗方目光一抬,看到神龕中,放著一個瓦缸,那自然是老方丈悟明禪師的骨灰子,
這就跟著走了過去。
    悟通和尚行到龕前,點了三支香插到爐中,合十道:「大師兄,韋施主應約而來,
可惜遲來兩天,只能贍仰你的舍利佛骨了。」接著伸手朝案上一指道:「韋施主請看,
這玉盤之中,放著就是大師兄的舍利子了。」
    說完,退到邊上。
    韋宗方隨著他手指看去,果見案上一個玉盤之中,放著大大小小數十粒不同顏色的
舍利子,晶瑩有光,不覺對這位西去的老禪師肅然起敬!
    陸綺走到韋宗方身邊,低聲問道:「表哥,什麼叫舍利子?」
    就在此時,那悟通和尚陰笑一聲,身形突起,閃電朝殿外掠去!
    陸綺應變也不算慢,嬌叱一聲:「那裡走?」
    身形凌空飛起,如影隨形,急追過去,右手一探,飛攫悟通和尚後領!
    但終究遲了一步,悟通和尚身子一僕,箭般竄出殿外,兩扇殿門就砰然合攏來!
    陸綺一抓落空,凌空飛掠而來的身子,幾乎撞上殿門,慌忙剎住身形,落到地上,
雙掌一抖,朝殿門上擊去,但聽「啪」一聲,雙腕震得隱隱作痛,兩扇殿門,卻是紋風
不動。
    韋宗方也適時掠到,舉手一掌劈了過去,又是砰的一聲,殿門還是絲毫無損,不覺
臉色一變,猛吸一口真氣,功運雙掌,奮力擊出。
    陸綺伸手一攔,搖搖頭道:「不用多費力氣了,這兩扇石門,堅厚得很。」
    韋宗方氣憤的道:「這個和尚果然不懷好意!」
    陸綺道:「我方才看他一再要留我們,後來又拿話激你,早就猜他居心不良,所以
才要他先進來,唉,結果還是遲了一步,被他逃了出去,表哥,你知不知道他到底為什
麼要對我們不利嗎?」
    韋宗方道:「我想他一定有什麼秘密,怕人知道,啊!對了,那老方丈八成是他害
死的,怕我知道內情,才想殺我滅口。」
    陸綺道:「你就是喜歡多管閒事,現在好了,被他關在這裡,豈不要活活餓死?」
    韋宗方道:「我們想法子破門出去!」
    陸綺搖搖頭道:「不可能,這石門堅厚得很,他把我們引來,一定早已計算好了,
那有這麼容易,讓我們破門出去?」
    韋宗方呆得一呆,道:「那麼難道我們就坐以待斃?」
    陸綺想了想道:「我看兩扇石門,既有這麼堅厚,一定也十分沉重,凡是沉重的東
西,關起來自然不會很快,但他方才逃出去的時候,這兩扇石門很快的合了起來,可見
這石門另有啟閉的機關,他計算好時光,故意引我們去看舍利子,他就按上了機關,等
兩扇石門快要關閉,他才縱身竄了出去,我們遲了他一步,追到門口,石門也剛好合
上。」
    韋宗方道:「是了,這兩扇石門,準是有機關操縱。」
    陸綺笑了笑道:「我們只要找到開閉石門的機關就好。」
    韋宗方道:「那麼我們就快找……哦,不對,這機關不可能會在這裡。」
    陸綺道:「為什麼?」
    韋宗方道:「開閉石門的機關,要是就在裡面,他把我們關在這裡面,豈不是白關
了?」
    陸綺笑道:「我說,它一定在裡面。」
    韋宗方道:「你說出來聽聽?」
    陸綺低笑道:「我自然有理由,你沒看到,悟通賊禿進來的時候,是用少林派大力
金剛掌力推動兩扇殿門,但他出去,並沒有用力去推,而殿門自動合起來的,由此可以
證明啟閉石門的機關在裡面,不在外面。」
    韋宗方聽得暗暗佩服,她雖然是稚氣未脫,但心思細密,江湖經驗比自己要多得多,
自己方才只看悟通和尚,雙掌推門,十分吃力,並看不出他使的是「大力金剛掌」,原
來她卻早已看出來了。心中想著,不覺連連點頭,道:「你說的不錯,我們快找吧!」
    陸綺見他立即放棄自己的意見,稱讚著自己,嫣然一笑,道:「我聽大哥說過,江
湖上所有機關消息,都是裝的十分隱秘,不知內情的人,決難發現,我們縱然知道它在
殿上,要找起來,只怕也不容易找!」
    說話之間,兩人已分頭在殿上找尋起來。
    半個時辰過去,偌大一座寬敞大殿,已經被兩人找遍了,但依然找不到啟閉殿門的
機關。
    陸綺忽然直起腰,掠掠她一頭黃髮,嬌聲叫道:「表哥,快不用找了。」
    韋宗方道:「你找到了?」
    陸綺道:「沒有,我現在才想起來,就是找到開關,也沒有用。」
    韋宗方道:「那為什麼?」
    陸綺道:「你方才沒看到殿門外面還有一把大鐵鎖麼?」
    這話不錯,外面鎖上了,就是找到開關,又有何用?
    韋宋方哦了一聲,默然不語。
    陸綺緩緩走了過來,柔聲道:「看來我們真要在這裡活活餓死了。」韋宗方堅決的
道:「不,我非破門出去不可,我不能餓死在這裡。」
    陸綺星目一睜,道:「你一定還有很重大的事,是麼?」
    韋宗方仰臉望著殿頂上,漆得金碧輝煌的鐵梁,點點頭喃喃的道:「不錯我父親十
五年前,死在仇人手裡,父仇未報,我母親雖還健在,但我找不到她老人家,甚至連我
身世姓名,至今未明。」
    陸綺輕輕歎息一聲,眼中流疏露出無比溫柔之色,緩緩伸出手,握住韋宗方的手,
焦的的道:「那怎麼好呢,我實在想不出怎樣才能破門出去。」她眨眨眼睛,問道:
「哦,韋哥哥,一個人不知餓上幾天,就是餓死了?」
    韋宗方道:「只怕兩三天下來,就是不餓死,也沒有力氣了」
    陸綺忽然伸手揭下面具,扯下假髮,一齊丟到地上,把嬌軀緩緩向韋宗方身上偎了
過去,仰臉道:「方哥哥,如果過了兩三天,還出不去,你就把我吃了吧!」她說來認
真,情意綿綿!
    韋宗方聽得不期一怔,本想推開她偎上來的嬌軀,但瞧到她臉上嬌羞盈盈,睜著兩
只大眼睛,瞧著自己,緩緩偎來,神態自然,好像自己決不會把她推開一般。心頭一動,
暗想:「她嬌稚天真,胸中無邪,我若把她推開,只怕會大傷她的自尊!」心念轉動,
只好輕輕張開雙臂,抱著她偎來的嬌軀,微笑道:「天下那有人吃人的?」
    陸綺仰臉笑道:「我們兩個人,都潔生生的餓死,倒不如我讓你吃了,也許那禿賊
過了二三天,啟殿門,進來瞧瞧,那時你就可以衝出去了。」
    韋宗方被她說得大為感動,抱著她的手臂,不自覺的一緊,說道:「快別說這些話
了,我們總可以想出辦法來的。」
    陸綺幽幽的道:「所有的辦法,我都想過了……」
    她回過頭去,瞥見正中蓮座上跌坐著的那尊鐵佛,好像正在對著她微笑!
    她先前也並沒注意,這座大殿,建在山壁裡面,殿門關上了,應該是一片漆黑,那
裡還有光亮?
    原來穹窿似的殿頂上,嵌著不少徑寸明珠,珠光輝映之下,竟然把這不見天日的山
腹,照得祥氣隱隱,不帶半點陰森之氣!心中暗暗覺得奇怪,這座大殿上,光是這些明
珠就價值連城,和尚廟裡,那有如此考究?不覺理理散亂的秀髮,說道:「方哥哥,這
地方有些奇怪!」
    韋宗方鬆開抱著她的手臂,問道:「你可是發現了什麼?」
    陸綺道:「我想,這地方平日連悟通禿賊都很少進來的,你看光是殿頂上這些明珠,
就價值不貨,普通和尚廟裡,那會有這般豪華?」
    韋宗方抬目望道:「不錯,這座大殿建造十分華麗,和前面的殿宇不同,好像後來
改成祖師殿的。」
    陸綺道:「就是咯,如果建造的時候,就是租師殿,開啟殿門的機關就該裝在外面,
但開關明明裝在裡面。那就是說這裡原先有人居住,平時就不准什麼人進來,後來雖然
改了祖師殿,依然殿門常鎖著,所以連悟通賊禿都不大清楚。」
    韋宗方點點頭道:「說的有理,這人不知是誰?」
    陸綺道:「這座報恩寺,已經有幾百年了,這人能在寺後山腹中,建造美輪美矣的
殿宇,那自然是寺裡極具威權的人,除了方丈,還有誰?」
    「哦……」她忽然好像想起了什麼,口中哦了一聲,又道:「方哥哥,我時常聽大
哥說,江湖上有許多寺院,表面上是出家修行的和尚,暗地裡就是江洋大盜。他們在寺
院裡建造了機關密室,到外面去搶擄良家婦女,關在室裡尋歡作樂,有時候連進香拜佛
的婦女,只要稍具姿色,也會無緣無故失蹤。我看這裡就是不好的寺院咯!」
    她對男女之事,一知半解,是以說來毫無顧忌。
    韋宗方終究比她大一、二歲,聽她言詞直率,但又不好阻攔,等她說完,微微搖頭
道:「江湖上,這種寺院,自然也有,但這報恩寺,乃是少林寺的分院,少林寺清規素
嚴,不可能會有這種事情。」
    陸綺披披嘴哼道:「照你說,少林寺就沒有壞人了?那悟通賊禿呢?他要是不是壞
人,會把我們關到這裡來?」
    韋宗方沉吟道:「我想悟通和尚早已和毒沙峽的人有了勾結,害死老方丈,可能是
陰謀。」
    陸綺道:「誰管這些?嗯,方哥哥,你猜這座毆宇,是誰建造的?」
    韋宗方問道:「你說是誰?」
    陸綺用手一指,道:「就是這尊鐵佛!」
    韋宗方回頭瞧了室相莊嚴的鐵佛一眼,道:「一燈大師?我以前曾聽叔叔說過,一
燈大師是少林有道高憎。據說,數十年前,少林上代方丈,原要把衣缽傳授給他,命他
繼承少林掌門,他卻薄掌門面不為,甘願讓與師弟,後來就到這裡當了住持。」
    陸綺接口道:「後來就在這裡建了這宮麗堂皇的山腹密室。」
    韋宗方道:「你如何知道的?」
    陸綺道:「這還不簡單,不是他生前往的地方,怎麼替他鑄造一座鐵像?」
    韋宗方笑道:「一燈大師是肉身成佛的,所以替他澆上了鐵去,才能保持千百年不
壞。」
    陸綺問道:「什麼叫肉身成佛?」
    韋宗方道:「那就是他道行高深,死了之後,屍骨不腐,依然像平時人定一樣,他
門人弟子,就替他在肉身外面,鑄上了鐵。」
    陸綺聽得好奇,口中啊了一聲道:「難怪塑得栩栩如生,方哥哥,我們快去瞧瞧
咯!」
    說著,轉身就朝鐵佛走去。
    韋宗方瞧她這一陣工夫,似是已把被困在山腹之事,全都丟到九霄雲外去,但也不
忍佛逆,只好跟著她走了過去。
    陸綺童心未渦,覺得一燈大師「肉身成佛」,甚是好奇,不覺用指叩著佛像,側耳
細聽。忽然目光一轉,發現這座鐵佛,全身黝黑,只有右手握著一串十六粒念珠,大如
龍眼,色若亮銀,寶光閃閃,不由叫道:「方哥哥你瞧,這串念珠還是白金的呢?咦,
念珠該有十八顆,他這裡只有十七顆呢?方哥哥,你猜怎麼少了一顆。」
    韋宗方道:「也許這是一燈大師昔年的暗器,其中一顆,打出去了,沒收回來,」
    陸綺嫣然笑道:「是啊,我也這樣想。」
    說話之時,不禁伸出手去,摸著念珠,輕輕拉了一下!
    原來白金念珠,竟然是活動的,這一拉,經由鐵佛掌心拉過了一粒,只聽「篤落」
一聲輕響,好像有一顆石子從鐵佛肚中,落入蓮座!
    陸綺吃了一驚,接著喜道:「方哥哥,這大概是殿門的開關了?」
    急忙回頭瞧去,兩扇毆門,依然是好好的,一動沒動。
    「難道不是麼?」陸綺口中說著,手上又輕輕拉了一下,只聽又是「篤落」一聲,
從鐵佛肚中落了下去!
    陸綺愈覺奇怪,手上不由一下一下的拉去,白金念珠一顆顆從鐵佛掌心掄過,每拉
一顆,就發出「篤落」一聲,朝下落了下去。
    她一口氣連拉了十六記,也同時響了十六聲「篤落」,等他拉到十八記的時候,鐵
佛肚中「篤落」之聲,已不再響了,但兩扇毆門還是緊合如故。再拉了幾下,也不再聽
到聲音,不由失望的道:「我還當找到了機關,原來不是的。」
    韋宗方道:「妹子,別拉了,你說的不錯,縱然找到了開關,殿門外面還鎖著一把
大鐵鎖,也是打不開的。」
    陸綺氣憤的重重拉了一下,才行放手。一面卻伸手向鐵佛邊上掛著一支粗逾鵝卵的
精鋼禪仗摸去,口中說道:「方哥哥,這敢情是一燈大師昔年的兵器了,光瞧這禪仗,
可見他臂力驚人,只怕有百斤以上呢?」
    手握杖身,輕輕朝上提了一下,那知這禪杖,竟像生了根似的,動也沒動。
    陸綺原是生性好強的人,當著方哥哥面前,連人家一支禪杖都提不起來,不禁粉臉
一紅,氣道:「我提不起你才怪呢!」
    韋宗方呂待勸阻,她已經吸了一口真氣,功運右腕,嬌喝一聲「起!」
    猛力朝上一提,這下,她用出全身力氣,提是給她提出來了,但只提起一尺來高,
好修地下有著一股極大吸力,一起即落,發出「砰」然巨震!
    這一聲巨震,居然震得整座殿宇,都起了震憾,隱隱發出隆隆之聲!
    陸綺也吃了一驚,但她只提起一尺來高,就提不動落了下去,自然心有未甘,冷笑
一聲,握著禪杖待用力再提!
    那知就在這一陣隆隆震撼之中,一燈大師的一座鐵佛像,竟然緩緩地側過身來,朝
左移去!
    陸綺不防鐵佛會轉過身來,心頭猛然一驚,「啊喲」一聲,嬌軀疾向後退,一下撲
入韋宗方懷中。
    韋宗方也吃了一驚,慌忙伸手抱住陸綺撲來的嬌軀,腳下連退了幾步,道:「你……
怎麼了?」
    陸綺偎在他懷中,羞泥的道:「嚇死我了……」
    韋宗方這回把她抱了一個滿懷,胸脯上感到軟綿綿的,兩顆心,隔著衣衫,都在劇
烈的跳動。
    他有些迷迷糊糊,她也有,於是兩個人緊緊地互相擁抱著,誰也不想分開。
    隆隆之聲,停下來了。
    兩人偎依著定神瞧去,那尊鐵佛已經移到左邊坐著,正面石壁上,卻開了一個圓洞
門,遠望進去,但見裡面金碧輝煌,又是一座殿宇!
    陸綺緩緩的離開韋宗方懷抱,迅速的探手入懷,取出一個銀色圓球,錚的一聲,一
道銀光,掙得筆直,原來是一柄狹長緬刀,順手一掂,說道:「方哥哥,我們進去!」
    她現在「方哥哥」已經叫順口了,不再覺得忸怩。
    韋宗方也聽慣了,不再感到拘謹,此時聽她一叫,立即跟著朝裡走去。
    這是一條南道,兩旁壁上光滑如鏡,每隔一丈來遠,都嵌有一粒徑寸大小的明珠,
珠光柔和。
    甬道並不太長,兩人並肩而行,人還未到,迎面一座殿宇中,已有一片輝煌祥光,
灑了過來。
    這是一間宮殿式的石室,約有數丈來寬,看去像是客廳,佈置窮極奢侈,豪華得幾
如王侯宅第,但卻靜寂如死!
    韋宗方、陸綺兩人,幾曾見過這般華麗的陳設,不禁瞧得呆了,再看客廳左右兩邊
各有兩道圓門,竟然是白玉為門,門上雕刻著許多佛像,雕工精細。
    韋宗方驚疑的道:「這到底是什麼人住的?」
    陸綺收起面刀,笑了笑道:「自然是和尚住的了,嗯,我說那悟通禿賊,都沒有進
來過,不然他就住在這裡了。」
    韋宗方點點頭,沉思道:「我想他也許知道一點,唔,對了,那老方丈一定知道,
不然悟通和尚就不會勾結外人,謀害他師兄了。」
    陸綺道:「別想東想西了,我們再進去瞧瞧才是正經,這兩間屋子裡,也許會發現
什麼?」
    她當先朝左首一個洞門走去,伸手一推,那圓形玉門,隨手而啟!
    這間石室,地方不大,敢情是一間臥室,佈置得甚是華麗,中間放著一張紫檀雕花
臥榻。
    臥榻左側靠壁處,還有一具高大木櫥,櫥上銜著一把小小金鎖,並沒有鎖上,陸綺
覺得好奇,取下金鎖,打開櫥門。
    這一開,不禁把兩人瞧得一呆!
    原來櫥內分為上下四層,每層上,都擺著一二十件奇珍異寶,珍珠、瑪瑙、珊瑚,
燦爛奪目,每一件珍寶都是價值連城的罕見之物!
    陸綺瞧得目不暇接,驚喜道:「方哥哥,這一燈大師不知從那裡弄來了這許多珍
寶?」
    韋宗方道:「想來他是個有收藏癖的人。」
    陸綺嗤的笑道:「收藏癖,你倒說的好聽,這些東西分明來路不明……」
    她說話之時,眼光瞧著架上一個小小錦盒中,放著的一對翡翠玉塊這對玉塊不但翡
色奇佳,隱隱泛著碧綠光華,一龍一鳳雕刻精細,上面刻著四個繩頭細篆,那是「鸞鳳
和鳴」四字。陸綺忽然取了起來,說道:「我們既然來了,入寶山,總不能空手而返,
就取他一件,留作紀念也好。」
    她自己留了一件,把另一件迅速塞到韋宗方手上。
    韋宗方原想說:「你既然喜歡,就收起來吧!」
    但這一回頭,發現陸綺粉臉發紅,垂下眼簾,似乎不勝嬌羞,心中不禁恍然大悟,
一張俊臉也登時紅了起來。
    陸綺早已轉身,朝外走去,一面說道:「這裡沒什麼了?我們到對面那間去瞧瞧。」
    韋宗方低頭瞧了手中玉塊一眼,隨手收入懷中,跟著陸騎退出石室,朝右首圓洞走
去。
    這間石室,大小和左首一問相同,敢情這是一間書室,書架上放著許多佛經典籍,
桌上擺有文房四寶等物,中間還有一個紅木扁盒。
    陸綺目光一轉,就直向書桌走去,一手打開木盒,嬌聲叫道:「方哥哥,你快來
瞧!」
    韋宗方不知她發現了什麼,立即跟著過去,只見木盒裡面放了一張寫滿字的箋紙,
字跡端正,紙張已呈黃色,想見年代甚久!
    陸綺輕聲道:「這時一燈大師的筆跡了?」
    韋宗方點點頭,兩人並肩看去,大意是說:「他自幼在少林寺出家,深得師尊愛護,
二十年勤修若練,未曾踏出寺門一步。因為他是少林「一」字輩的首席大弟子,該是未
來掌門的繼承人,按寺規矩必須下了山歷練,托缽行腳三年,始准回寺……」
    陸綺道,「這口氣果然是一燈大師了。」
    韋宗方沒有說話,依然只點了點頭,繼續朝下看去。
    「他從沒出過門,自然不知江湖險詐,終因交友不慎,被人引誘投入一個秘密幫會,
萬劍會——」
    韋宗方看到這裡,不禁哦了一聲,奇道:「萬劍會?原來那時候已經有萬劍會了?」
    陸綺道:「我聽師傅說,萬劍會早在百年前就有了,據說:他們上代劍主,武功高
得出奇,尤其在劍術上,武林罕有敵手。」
    兩人一面說話,一面繼續朝下看去。
    「直到後來,他才知道,萬劍會的人,早就注意到他,他們籠絡、結納,主要是為
了少林寺歷代相傳,只有繼承掌門人的大弟子,才能蒙師尊傳授的一套劍法——達摩慧
劍。
    萬劍會主精擅劍術,廣搜天下各派劍法,少林「達摩慧劍」創自達摩祖師,為少林
七十二藝之冠,他自然志在必得。
    「自己在對方威力利誘之下,終於獻出了少林不傳之秘,同時也當上了萬劍會八大
護法之一。
    「他因自己投入了萬劍會之故,心存內疚,同時生怕一旦當上少林掌門,會對師門
不利,才堅決不接受掌門人職務,情願到這報恩寺當住持。
    「左首石室中的許多珍寶,就是這數十年聚斂之物。
    「萬劍會的崛起江湖,使四大劍派都凜然失色,崑崙、武當、峨嵋、華山四派掌門,
先後都敗在一個蒙面劍客手下。此人是誰?正是手創萬劍會的劍主,但誰也沒見過萬劍
會主的真面目,就是身為八大護法的自己,也不例外。」
    陸綺看到這裡,不禁口頭說道:「方哥哥,你猜得出他說的八大護法是誰麼?」
    韋宗方搖搖頭道:「不知道。」
    陸綺輕笑道:「我想這八個人,一定都是當時很有名頭的人,不然,憑萬劍會主的
武功,那會請他們當護法。」
    韋宗方點點頭道:「妹子說的極是,我想這八個人,恐怕都是各大門派的高手了。」
    陸綺扭扭頭:「就是咯,我也這麼想!」
    兩人靠得極近,她這一轉過頭來說話,吹氣如闌,幽香微度,韋宗方不覺心神一蕩,
急忙低頭往下看去。
    「萬劍會主以劍術縱橫江湖,所向無敵,但他不知從那裡得到的消息,聽得南海門
有一顆寶珠,叫做引劍珠,是天下唯一克制他的東西……」
    「引劍珠?」陸綺看出興趣來了,好奇的道:「方哥哥,不知引劍珠是什麼東西?」
    韋宗方道:「你別打岔,快看下去就知道了。」
    「引劍珠出於南海銅椰島,該島山石,均為磁鐵,據雲磁石落入海中,為巨蚌所吞,
孵而成珠,能避兵刃……」
    陸綺道:「有這等事,嗯,我如果得到了引劍珠,就把它鑲成戒指,戴在手上,什
麼兵器都傷不了我,這該多好?」
    她說話之時,伸出纖纖玉手,在面前輕輕擺動了一下,忽然目光一轉,瞧到韋宗方
兩隻手上,無名指都套著一枚黑黝黝的指環,不覺奇道:「方哥哥,你手上戴的是什麼
指環?」
    韋宗方瞧了自己手上一眼,答道:「這是烏金做的兩儀環,原是防身暗器。」
    說到這裡,突然想起不知名的叔叔,曾經一再告誡自己,這兩枚「兩儀環」,不到
危急不准使用,而且只准使用右手的一枚,左手的一枚,戴上了,就不准脫下來的。
    陸綺喜道:「對了,指環當暗器,這該多好,幾時我也去打上幾個,戴在手上,啊,
方哥哥,我想起來了,你是武當天元子門下,我曾聽師傅說過,天元子從前是修羅門出
身,他有沒有教你修羅門的武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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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1 10:59:06 |只看該作者
第15章 妍丑之爭
    韋宗方連天元子的影子都沒見過,聞言連忙話鋒一轉,說道:「我們快看下去,一
燈大師後來如何了?」
    陸綺果然不再說話,看完了第一頁,再看第二頁……
    「南海門素以武功奇詭著稱,門下弟子很少涉足江湖,武林中人,也只聞其名,從
沒去過南海。
    「萬劍會主既然知道引劍珠是他唯一克制之物,那肯輕易放過,不久就挑選了百名
劍士,親率八大護法,遠去南海。
    「這一仗,雙方死傷慘重,萬劍會主帶去的人,幾乎全軍覆沒,只有三數人,負傷
回來,萬劍會主也中了對方「天雷掌」,不久傷重致死。
    「真正能夠幸得不死的,屈指算來,僅除自己和陶百里,姜南山三人而已,但自己
也在這一次中,傷了左腿,行動成殘……」
    陸綺看到這裡,不覺抬頭道:「方哥哥,陶百里不就是手創鐵筆幫的鐵筆定乾坤?
他是丁之江的義父,原來他也是萬劍會的護法,這姜南山又不知又是什麼人?」
    「經過這一役之後,他已大徹大悟,痛覺前非,貪嗔一除,靈台空明,他把這座石
窟,加以封閉。
    「他之所以留下這一段自身經過,就是讓後人看看,縱然聚斂了無數珍寶,依然撒
手西歸,正是給本門弟子,心存貪嗔者,最好的殷鑒。」
    下面具名果然是「釋一燈手書」等字樣。
    陸綺隨手閻上盒蓋,側臉說道:「一燈大師在江湖上名氣很好,大家都說他是少林
高僧,沒有一人知道他加入萬劍會的事,幹麼他要寫下這段經過,讓人家知道?」
    韋宗方想了想道:「大概他在解脫之前,內疚神明,不把它寫出來,不能表示他的
仟侮吧?」
    陸綺突然哦道:「方哥哥,這就對了,那老方丈一定知道這裡的秘密,悟通禿賊要
謀奪方丈位置,只怕就是為了這些藏寶呢!」
    韋宗方劍眉一軒,沉聲道:「不錯,悟通禿賊勾結毒沙峽,老方丈準是他害死的!」
    陸綺輕笑道:「瞧你,他們師兄弟自相殘殺,管你什麼事?也值得生這大的氣?」
忽然秀眉一皺,低聲道:「方哥哥,這時候只怕已經天黑了呢,我肚子餓得很,你餓不
餓?」
    她不說,韋宗方倒也忘了,此時經她這一提起,果然覺得腹中飢餓,不由望了陸綺
一眼,歉然道:「我們還是出去,想想辦法吧!
    陸綺緩緩偎了過去,仰著臉,柔順的道:「方哥哥,我從小到大,直到今天,才知
道飢餓是最難忍受的了,我想如果餓到明天,一定比今天更難受,你用劍殺了我,然後
把我吃了,我們兩人,就合成一個人了,我不會恨你的……」
    「哈哈……」韋宗方突然一把推開陸綺嬌軀,朗聲大笑道:「我真是遲鈍愚笨極
了……」
    陸綺驟不及防,被他推得踉蹌後退了兩步,愕然道:「方哥哥,你不喜歡我了麼?」
    韋宗方把她推開之後,才發覺自己喜極忘形,不覺臉上一紅,忙道:「妹子,對不
起,我想到高興幾乎把你推了一跤!」
    陸綺睜大雙目,問道:「方哥哥,什麼事令你這樣高興?」
    韋宗方大笑道:「不是你提起劍來,我竟然忘了我身邊這柄寶劍!」
    右手「嗆」的一聲;抽出一柄毫無鋒芒的鈍劍,隨手朝地上插,光滑如鏡,堅硬無
比的山石,果然毫無聲息的應手刺入!
    韋宗方目注陸綺,朗笑道:「你瞧到了吧?我這柄劍,看去極鈍,其實鋒利無比,
試問石門雖厚,它能擋得住這柄寶劍嗎?」
    陸綺喜形於色道:「是啊,我也忘了,那天你就是用這柄劍,破了師……回……回
風刀。」
    她無意漏出一個「師」字,那該是「師傅的回風刀」,但很快就改了過來。
    原來陸綺正是天殺娘門下,她還不想讓韋宗方知道自己來歷,其實韋宗方這時候心
頭一高興,那會去注意她的口氣?
    他拔出長劍,立即說道:「妹子,我們快出去吧!」
    兩人離開後殿,剛一走出南道,只聽一陣軋軋輕震,一燈大師的那尊鐵佛,又已緩
緩移動,恢復了原來位置,這機關果然極盡巧思,只要進去的人,退回大毆,鐵佛就會
自動復原!
    韋宗方早已手仗長劍,朝殿門奔去!
    陸綺俯身從地上拾起假髮,和人皮面具,一面急叫道:「方哥哥,你等一等,讓我
戴好了,再去斫門咯!」
    她一邊說話,一邊迅速戴上面具,覆好假髮,款款朝韋宗方走去。
    但就在此時,殿門外隱隱傳入一陣開啟鐵閂的聲音!
    陸綺忙道:「方哥哥,且慢,好像有人開門呢?」
    這聲音,韋宗方自然也聽到了,他朝後退了兩步,點點頭道:「不錯,這是拔啟鐵
閂的聲音!」
    陸綺回頭笑道:「悟通禿賊,總不會給我們送飯來吧?」
    兩扇石門,砰然大開,當門站著一個藍衫漢子,擄著袖管冷哼道:「我當裡面按著
什麼機關,原來只是兩扇笨重的石門……」
    他大袖一拂,目光落到韋宗方身上,似是呆得一呆,接著冷峻的道:「你還沒有
死?」
    韋宗方這一瞬之間,也已看清來人,正是那晚在上饒城外遇上的藍衫少年——自稱
藍衫銀扇的那個人!心中不覺有氣,冷哼一聲道:「藍家毒針……」他原想說:「藍家
毒針,能奈我何?」
    但才說了一半,瞥見藍衫少年身後不遠,俏生生站著一人,那正是送自己解毒靈藥
的綠衣女郎。不由怔得一怔,自己要是沒有她適時贈藥,早就毒發身死,這句「能奈我
何」,當著她的面,怎好意思出口,語聲略微一頓,接著道:「在下沒中你暗算,你是
否覺得意外?」
    藍衫少年昂首道:「那天沒死,今天再補你一針,也就是了」
    陸綺身形一閃,問道:「那天用藍家毒針暗算方哥哥的,就是你麼?」
    藍衫少年瞧到忽然閃出一個奇醜無比的女子,不覺微微一楞,問道:「你是什麼
人?」
    陸綺哼道:「你管我是誰?我是他表妹。」
    藍衫少年突然仰天大笑起來!
    陸綺怒哼道:「你笑什麼?」
    藍衫少年笑聲一落,星目含光,朝綠衣少女叫道:「表妹……」
    綠衣少女神情冷淡,站在那裡,連理也沒有理他,一雙亮晶晶的眼睛,盯著陸綺打
量了幾眼,閃電朝韋宗方投了一眼,轉身朝外就走。
    藍衫少年慌忙轉過身去,咦道:「表妹……你……」
    陸綺嬌聲喝道:「你給我站住!」
    藍衫少年道:「你要怎的?」
    陸綺道:「你方才笑些什麼?不說說清楚,你就想走?」
    藍衫少年朗笑道:「我笑什麼,你也管得著?」
    陸綺哼道:「你有一個漂亮表妹,就笑我生得醜麼?你這油頭粉臉的輕薄浪子,姑
娘今天不教訓教訓你,你還當江湖上都怕你們雲南藍家了?」
    話聲出口,突然揚手一掌,朝藍衫少年臉上摑去!
    那綠衣少女走出了幾步,聽到陸綺的話,腳下不由停了下來。
    藍衫少年沒防到陸綺說動手,就動手,來勢會有這麼快法,身形向側出,避開陸綺
一掌,劍眉一剔,怒嘿道:「丫頭,你是……」
    他「找死」兩字,還沒出口!
    陸綺身如電轉,反手又是一記耳光,摑了過去,口中輕笑道:「你躲不開的!」
    「啪」的一聲脆響,摑個正著!
    藍衫少年做夢也沒有想到對方這個奇醜少女,身法快得出奇,身不由己的朝左跨出
半步。
    這下,不由激起殺機,大喝一聲,從袖中撤出銀扇,正待撲去!
    綠衣少女叫道:「表哥且慢!」
    藍衫少年愕然停步,回頭問道:「什麼事?」
    綠衣少女道:「我有話問她。」
    藍衫少年道:「愚兄把她拿下了,你再間她不遲。」
    陸綺早已回到韋宗方身邊,聞言冷笑道:「憑你這點能耐,也想把我拿下?」
    綠衣少女恨聲道:「我就要問她,不用你管。」
    一邊說話,一邊款款的朝陸綺走來。
    陸綺眨眨眼睛,冷聲道:「你有什麼話,要和我說的?」
    綠衣少女目光盯在陸綺臉上,問道:「你是不是戴了面具?」
    陸綺扭頭道:「我天生成的,幹麼要戴面具?」
    綠衣少女瞧瞧韋宗方,又瞧瞧陸綺,她不信一個玉面朱唇的美少年,會有這麼一個
醜八怪的表妹?不覺哼道:「我不相信。」
    陸綺也哼道:「誰要你相信?」
    綠衣少女道:「我要看看你的本來面目。」
    陸綺道:「就算我戴了面具,管你什麼事?」
    綠衣少女冷聲道:「我說過要看,就是要看。」
    陸綺道:「你如何看法?」
    綠衣少女不屑的道:「你當我不會揭下你的面具來麼?」
    陸綺厚嘴唇一披,指指自己臉上,哼道:「你來試試看?」
    綠衣少女道:「你當我不敢?」
    猛然一挫柳腰,隨著話聲,疾向陸綺欺來,身法怪異,疾逾飄風,綠影一閃,人已
欺以,右手閃電般朝陸綺臉上抓去。
    陸綺哼道:「你是不要命了!」
    右掌如刀,直向綠衣少女當臉擊去!
    兩位姑娘出手都快,綠衣少女的手指,快要觸到陸綺面上,陸綺的手掌,也同時快
要劃上綠衣少女的前胸。
    這下可把韋宗方瞧得吃了一驚,慌忙伸手拉了陸綺一把,急急叫道:「妹子不可傷
她……」
    其實不用他拉,綠衣少女欺近陸綺身前的一剎那間,右手直抓未變,左手奇快無比,
早已輕輕格開了陸綺右掌。
    陸綺也同時左手一翻,疾向綠衣少女抓來的右腕抓去,但被韋宗方一拉之勢,兩人
的手勢,都落了空。
    綠衣少女一抓落空,兩道清澈眼神,不由自主的瞟了韋宗方一眼,嬌軀晃動,接著
朝陸綺欺去,右手一揮,幻起一片指影,分襲陸綺身前要穴。
    韋宗方看得暗暗皺眉,心中不由讚道:「這位姑娘,身手大是不凡!」
    陸綺這回沒再出手,只是縱身一躍,閃避了開去。
    綠衣少女似是極為氣惱,冷笑一聲,雙手齊出,飛起重重掌影,有如天女散花一般,
飄灑而出!
    但見陸綺雙肩一晃,身軀連閃兩閃,竟又把綠衣少女的重重掌影避開。
    綠衣少女眨眼間,連攻了三招,一招比一招凌厲,但都被對方避過,心知遇上了對
手,不覺停下手來,口中冷冷說道:「你為何不肯還手?」
    陸綺道:「你沒聽到我表哥叫我不可傷你?」
    綠衣少女哼道:「你倒很聽他的話?」
    陸綺笑道:「難道你不聽你表哥的?」
    綠衣少女臉上一紅,一雙明亮的雙目中,浮出忿怒的光芒,跺跺小蠻靴,冷聲道:
「我非把你臉皮揭下來不可!」
    飛身而起,一掌拍了過來。
    陸綺也怒聲道:「不識好歹,你當我怕了你。」
    右手揚起,迎著擊出。
    兩隻纖纖玉掌,一下接實,但聽「啪」的一聲脆響,裙據飄飛,香風輕揚,兩人各
自震的後退了一步。這一掌硬接,兩人竟是都變了臉色,顯然兩人的內力,也在伯仲之
間。
    韋宗方眼看兩人都是犯了小性,誰也不肯退讓,心中正感為難,目光一瞥,急忙叫
道:「表妹快住手,有人來了!」
    陸綺和綠衣少女聽說「有人來了」,果然一齊回頭朝門外望去。
    藍衫少年手中握著一柄銀扇,原是目不轉睛的注視著兩女,此刻也迅速轉過身去。
    殿外正有兩個人朝階上走來,走在前面的是一個身穿青羅夾衫的中年文士,約有三
十來歲,修眉朗目,白面無鬚,看去溫文灑脫。跟在後面的,堆著一臉好笑,狀極恭敬,
正是本寺新任方丈悟通和尚!
    陸綺一眼瞧到悟通,不由氣道:「好啊,這禿賊自己送死來了,我去把他抓來。」
    說完,正待衝去!
    韋宗方連忙攔道:「妹子,且慢!」
    陸綺道:「那為什麼?」
    韋宗方低聲道:「等他們進來了再說。」
    兩句話的工夫,殿前兩人已經越過平台,跨進殿門,走在前面的青衫文士目光一掃,
回頭問道:「就是這四個人?」
    悟通和尚連忙躬下身去,朝藍衫少年、綠衣少女指了指,低聲下氣的道:「是他們
兩個。」
    藍衫少年劍眉一揚,朗聲應道:「不錯,找上門來的就是區區在下、又待如何?」
    青衫文士只望了他一眼,並沒理會,又向悟通問道:「那兩個呢?」
    他這句話間的自然是韋宗方和陸綺兩人了。
    悟通和尚道:「他們找敝師兄來的,是小僧把他們關在裡面……」
    青衫文士沒待悟通說完,目光又投到藍衫少年身上,問道:「你連傷寺中多人,是
從那裡來的?」
    藍衫少年傲然冷笑道:「區區也正想請教,尊駕是從那裡來的?」
    青衫文士微微一笑,道:「你找一燈大師埋骨之處,自然是有為而來。」
    韋宗方暗暗哦了一聲,目光不期朝陸綺望去,意思是說:「對不,他們果然另有事
端,這和咱們無關。」
    藍衫少年哼道:「有為無為,尊駕似乎還管不到!」這話不錯,你是報恩寺什麼人?
    青衫文士依然微笑道:「其實我也用不著問你。」
    這話意思又何在?陸綺聽得不耐,扭頭道:「表哥,他們說他們的,我把這禿賊打
發了,咱們吃飯去。」
    韋宗方要待阻止,已見她晃肩作勢,直向悟通和尚撲去。
    陸綺這一躍起飛撲之勢,迅速如雷奔電射一般,一掠之下,已到悟通面前,腳下沒
有落地,探手朝他肩頭抓去!
    青衫文士連看也沒看,右手衣袖撲拂,沉聲道:「女娃兒稍安毋躁!」
    陸綺一身武功出於天殺娘親傳,自非庸手,撲到臨近,雖已發覺青衫文士舉袖拂來,
但因勢道極緩自然不肯閃避?那知就在此時,陡覺一股無形潛力,悄無聲息的撞上身來!
不無形潛力一卷之勢,托起身子,呼的朝後倒退回去,依然落到了自己原來站立之處!
    這一著,當真神妙無比,外人看來,好像是陸綺自己中途退回去的。
    陸綺猛然一驚,立停身子,急忙暗自運氣,略一檢查,幸好並沒受傷,心頭不禁暗
暗凜駭:「這人是誰?一身功力,竟有這般高深,看來不在大師哥之下!」
    她心中儘管凜駭,但一時那肯服氣?鼻孔中哼了一聲,道:「我找禿賊算賬,關你
什麼?你想擋橫,姑娘先領教領教你的高招,也是一樣。」
    青衫文士沉聲道:「你們兩個,替我站在邊上,等我問完他們,自然也要問問你
們。」
    他年紀不老,說起話來,卻是老氣橫秋,口氣極大!
    藍衫少年嘿了一聲,屈指輕彈,三縷細若髮絲的藍線,應手飛出,閃電朝青衫文士
胸前射去!
    青衫文士好像一無所覺,三支藍汪汪的飛針,品字形射他胸前「璇璣」和左右「將
台」三處穴道,只是刺在他青衫上面,並沒有打得進去。
    但見他胸前長衫,起了輕微的波動,三枚毒針,便自震落地上。
    青衫文士微微一哂,目光電射,冷笑道:「你們兩個是藍莘夫的什麼人?就憑你幾
支藍家毒針,如何能傷得了我?」
    綠衣少女冷哼道:「你不過仗著身上穿了一件皮衣罷了,這有什麼值得希罕的?」
    藍衫少年手上銀扇倏然一展,朗笑道:「區區雲南藍君壁,尊駕口氣不小,不知手
底下如何?」
    青衫文士雙目精芒一閃,指著他們兩人,微笑道:「你們如能接下我三招,今晚就
放過你們。」
    綠衣少女道:「你先接我三招再說!」
    嬌軀一扭,直欺而上,左手一揮,人還未到,纖纖玉指舒展如闌,襲向青衫文士三
處大穴。
    青衫文士臉色一變,右肩微微一側,足不跨步,膝不打彎,便已經讓開了綠衣少女
閃電一擊,目光一注,沉喝道:「突穴斬脈鎖龍手,你是南海門下了?」
    陸綺聽他喝出綠衣少女是南海門下,心中不期怔得一怔,暗想:「難怪她方才和自
己動手之時,手法十分怪異,自己要不是仗著師門的玄陰九轉身法,真還躲閃不開!」
    心思轉動,不由回眼朝韋宗方望去,只見韋宗方兩隻眼睛,只是盯著綠衣少女出神,
心中不覺有氣,暗哼道:「你瞧她美是不是?哼,小狐狸精!」
    綠衣少女一擊不中,縱身直欺而上,口中冷冷說道:「你管我是誰門下?」
    雙手漾處,幻起了一片指影,波翻浪湧般直罩過去,她手法奇詭,掌指運轉之間,
著著指向青衫文士穴道,輕快靈巧,世所罕見!
    青衫文士右手輕輕一劃,發出一股股暗勁,逼得綠衣少女向後退出了一步,大笑道:
「你們兩人真要是南海門下,今晚倒是放過不得了!」
    綠衣少女自幼嬌生慣養,從未受過半點委曲,這下被人家一招震退,真還是破題兒
第一遭,不禁眼圈一紅,突然一聲不發,縱身撲起,雙手齊發,急攻過去。
    藍衫少年藍君壁看出青衫文士武功奇高,怕表妹有失,也自朗笑一聲:「你就是放
過我們,只怕我們也放不過呢!」
    銀扇一指,欺身直上,右手疾揮一圈,但見一圈銀虹,電掣飛射而出,攻勢猛惡絕
倫!
    綠衣少女也因有她表哥加入助戰,精神一振,掌指翻飛,施展出奇奧招數,突穴斬
脈,極盡詭異!
    再看青衫文士卻是面露冷笑,出手封解,手法平實,偶而隨意一揮,使的也是普通
招數,但在他手上使來,卻是威力驚人,不論兩人聯手猛攻,變化如何奇奧,都被他輕
描淡寫的化解開去。
    眨眼工夫,綠衣少女和藍衫少年已經搶攻了二十餘招,但青衫文士卻只使了四五招
平凡手法。
    韋宗方瞧三人動手相搏情形,發覺青衫文士始終沒有揮手反擊,似是存心誘使兩人
盡量施展手法,不覺回頭朝陸綺低聲道:「妹子,你看出來了沒有,他……」
    陸綺氣他一直目不轉睛的看著綠衣少女,不待他說完,冷冷的道:「這有什麼好看
的?你要看就留在這裡,盡情的看個飽,我可要走了!」
    說完,一扭頭,轉身朝毆外走去!
    韋宗方聽得一楞,他原因綠衣少女對自己有贈藥之惠,心中暗自打算,萬一他們不
是青衫文士對手的時候,就準備出手相助,此時陸綺這麼一說,正待叫住她說明原委,
口中剛叫出:「妹子,你等一等……」
    縱身朝陸綺迫去。
    陸綺理也沒有理他,只是低著頭,急急朝前走去,剛到大殿門口,猛聽青衫文士朗
笑道:「我叫你稍安毋躁,你急什麼?」
    左掌虛空一揮,隨手擊出一股潛力,直向陸綺撞擊過來。
    陸綺雖然為人機警,但因青衫文士正在和兩人動手之時,自然沒防到他還會向自己
出手,喝聲入耳只覺一股潛力,已經逼到身前,她方才吃過暗虧,如何再肯硬接他擊來
之勢?
    身軀疾快的向旁一轉,飄讓開去!
    但韋宗方跟著陸綺身後追來,陸綺這一向側閃開,青衫文士拍來的一股暗勁,自然
就撞到了他的身上。
    陸綺心頭一急,急忙叫道:「方哥哥小心……」
    韋宗方堪堪縱落,突覺一股無形潛力,直逼過來,心頭不禁吃了一驚,百忙之中,
無暇多想,右臂一橫,右掌直豎,使了一記「裁雲手」,向前硬格出去。
    但覺對方勁力,撞擊在自己掌上,勢道強猛無比,不自禁的向後退了一步。
    青衫文士這一掌,雖沒用上全力,但在他想來,兩人決不敢出手硬接,因為自己發
出潛力,只要不出手硬接,最多只不過被震飛回去,尚不致負傷,但若要逞強硬接,震
力反彈,必然會震昏倒地。
    那知雙方掌力一接,韋宗方雖被震的向後退了一步,但卻硬把這一掌接了下來。
    這一下不禁把青衫文士瞧得大為驚凜,心中暗想:「這幾個少年男女,武功竟然一
個強似一個,他這一手,極似武當「裁雲手」,又像「修羅刀」……。心念一動,不由
朗笑道:「瞧不出你小小年紀,內力倒是不弱,再接我一掌試試!」
    他在藍衫少年和綠衣少女搶攻之下,左手使了一招「排風蕩雲」,逼住兩人攻勢,
右手隔著一丈來遠,一掌向韋宗方劈空擊來!
    韋宗方但覺對方一掌出手,絲毫不帶風聲,只是一股無形潛力逼人而來,他少年氣
盛,哼了聲道:「當得奉陪!」
    右臂一圈,立掌迎擊出去。
    陸綺知道這青衫文士武功極高,急忙喊道:「方哥哥,不可和他硬對。」
    韋宗方使的仍是一記「裁雲手」,和對方乍然一接,陡覺青衫文士的無形潛力,一
震之下,陡然大壯,暗勁洶湧,擴及尋丈,重如山嶽,震得自己血氣翻騰,幾乎承受不
住!
    不,自己奮掌而出的內勁,嘶的一聲,當真像「裁雲」一般,把對方逼來的雄渾內
力,齊中剖開,分作兩股洪流,一左一右,從身邊兩旁湧去!
    青衫文士口中「咦」了一聲,向後疾退半步,舉手一招,收回掌力,目光電射,驚
奇的道:「果然是修羅刀!」
    韋宗方接是接下來了,身子晃了兩晃,向後連退幾步,噴出一口鮮血!
    就在這一瞬工夫,綠衣少女和藍衫少年也隨著停了下來,綠衣少女驚啊出聲,道:
「他……負了傷……」
    陸綺更是芳心一震,顧不得男女之嫌,口中叫了聲:「方哥哥……」疾撲過去,玉
腕一伸,扶住了韋宗方身軀,低聲問道:「你受了傷麼?」
    韋宗方舒了口氣,微微一笑,道:「不要緊,我只是硬接他強勁內力,自己用力過
度,等一會就好了。」
    陸綺看他說話神情,似無大礙,心中略覺放心,不由埋怨道:「我叫你不可和他硬
對,誰叫你要在人前逞強?」
    話聲一落,突然右腕一探,「錚」的一聲,從掌心射出一柄雪亮狹長緬刀,隨手一
揮,恨恨的道:「你在這裡站著,我去會會他……」
    正待朝青衫文士撲去。
    但聞一聲怪嘯,劃空而來,一條人影疾如流星,從殿門外飛入,落到青衫文士面前!
    綠衣少女和藍衫少年各自後退了兩步。
    陸綺也不覺停住身形,橫著緬刀,擋在韋宗方身前。
    大家都不知來的是敵是友,全都全神戒備,凝目瞧去,只見來人一身黑衣,面如淡
金,除了炯炯雙目,臉上木無表情,僵直挺立,一語不發!
    他不但裝束神情,顯得古怪,而且來的迅速絕倫!
    此時此地,驟然闖進來這麼一位怪客,連青衫文士也暗暗吃驚,微一怔神,立時鎮
靜下來,雙拳一抱,朗笑道:「朋友何方高人,兄弟幸會。」
    那怪人站立在面前,恍如不聞,緊閉嘴唇,一語不發,但從他立身的位置看去,身
後留出一大片空地,分明是有意擋住了青衫文士,好讓大家退出殿門去。
    但殿上的這四個少年男女,可說都是初生之犢,此刻雖然不知此人是誰?也自然瞧
得出對方有心相助,至少是青衫文士的一個勁敵,四個人抱著同樣想法,都想瞧個究竟,
還有誰肯走?
    青衫文士眼看對方只是木立不動,對自己問話,不理不睬,不覺仰夭打了個哈哈,
道:「兄弟浪跡江湖,各式各樣的人物,也看得多了,朋友似乎用不著在兄弟面前裝神
扮鬼?」
    那怪人依然靜立如故,不言不動。
    青衫文士劍眉一揚,冷笑道:「朋友再不作聲,莫怪兄弟無禮了!」
    兩人距離不到五尺,青衫文士這一掌出手極快,眼看掌勢快及怪人前胸,怪人卻依
然視若無見,不閃不避,凝立不支。這下不禁瞧的青衫文士暗暗一愕,心中也不覺起了
莫測高深之感,掌勢突然加快,掌心一吐,猛向對方心膛按去!
    在場四人,同時瞧得心頭一凜,他們都知道青衫文士功力極高,這一掌如被擊中,
武功再高,也非傷在他掌下不可。
    藍衫少年手上扣了三支毒針,正待打出!
    陸綺手上緬刀,也不自禁的動了一動。
    但就在這電光石火之際,忽聽怪人口中嘿的一聲,右手一抬,已和青衫文士接個正
著!
    此人出手之快,簡直令人看都看不清楚,但聽「啪」的一聲,雙掌接著,兩人身軀,
各自晃動了一下,竟然功力悉敵!
    青衫文士和怪人對了一掌,心知遇上生平勁敵,不覺滿腹狐疑,自動後退了兩退,
皺皺眉,喝道:「尊駕到底是誰?」
    那知那怪人和他硬對了一掌之後,依然凝目相對,既不答話,也不出手,只是木立
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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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1 10:59:36 |只看該作者
第16章 抱劍書生
    青衫文士瞧他相應不理,不覺大怒,朗笑一聲,道:「慕容修會過多少高人,還未
必把閣下放在眼裡?」
    陡然跨前一步,雙掌倏揚,連續劈出三掌!
    他這一含怒出手,果然非同小可,不但出手極快,而且每一掌,都是含蘊內力,發
如奔雷,威勢極猛!
    在場四人誰都沒聽說過慕容修三字,大家心中暗暗奇怪,照說憑他的武功,該是江
湖上數一數二的高手,何以亮出萬兒來,會名不見經傳?
    大家心中想著,但目光卻盯著兩人,絲毫不肯錯過。
    青衫文士這三掌凌厲攻勢,堪堪出手,那怪人不退不讓,口中又是一聲冷嘿,突然
跨步迎上,雙掌合擊,硬接過去。
    但聽「砰」「砰」「砰」接連三聲巨震,青衫文士攻來的三掌,又被怪人同時接了
下去!
    這兩人功力悉敵,一出手就連續硬打硬拚,只看得殿上四人個個心頭大震,江湖上
動手過招,要像這般蠻打硬接,實是少見!
    那悟通和尚站在青衫文士身後,他本來仗著青衫文士作靠山,面有喜容,這回憑空
來了一個怪人,武功不在青衫文士之下,他忖並雙方情勢,不禁流露出不安之色。
    這連續三招硬拚硬接,使得青衫文士和怪人都顯然有點真氣浮動,衣袂獵獵狂飛,
各自都後退了三步。
    就在此時,那怪人突然回過頭來,瞪目沉喝道:「你們有什麼好瞧的?」
    這話明明是催大家快走,再不走,老子不管了!
    青衫文士退後三步,正在暗自凝神調息,聞言不禁雙目一睜,大笑道:「朋友是南
海高人?還是修羅奇士?」
    他從綠衣少女的突穴斬脈手法,認出是南海門的「鎖龍手」。
    後來又發現韋宗方的「裁雲手」中,暗藏「修羅刀」,認為這怪人必和這兩門有關,
姓藍的少年則是雲南藍家後人,只是他還不知道陸綺是天殺門下!
    那怪人嘿然曬道:「你瞧不出來?」
    突然疾衝過去,左手一探,迅如雷光石火,向青衫文士左肩抓去!
    這是一記變化奇奧的擒拿手法,青衫文士暗暗一凜,側身微閃,喝道:「少林大摔
碑手:「
    隨手一記「驚濤拍岸」,向怪人抓來左腕拍出。
    怪人抓去之勢,異常迅速,變化更是詭異。
    青衫文士一掌後出,他已化抓為拂,一圈之勢反推而來,左手突然駢指如戟,朝青
衫文士「天突穴點去!」
    青衫文士一仰身,退後了三步,喝道:「武當太極掌,峨嵋穿雲指,哈哈,閣下果
然技藝精博!」
    喝聲出口,右手幄住劍柄,從身邊抽出一柄青穩長劍,雙目湛然,緩緩投注到怪人
身上,含笑道:「慕容修難得遇上高人,想在兵刃上討教。」
    他舉止灑脫,雖已抽出長劍,但看來依然文質彬彬,神情安詳。
    那怪人見他掣出劍來,也立即後退一步,右手探入懷中摸出一柄還不到兩尺長的短
劍,當胸直豎回頭沉喝道:「你們請出去,別礙了我手腳。」
    韋宗方看出兩人手上的寶劍都非凡品,青衫文士的一柄青光湛然,宛如一激秋水,
怪人的短劍也光華流動,劍身上七顆金星,燦然奪目!
    青衫本上雖然臉含微笑,但他投注在怪人身上的雙目,神光已漸見強烈,直似兩道
冷電,左手暗掏劍訣,也緩緩舉了起來。
    怪人喝聲出口,當胸直豎的短劍,劍尖也漸漸指向對方。
    韋宗方瞧得暗暗吃驚,心想:這兩個人似是都在凝蓄真氣,這等上乘劍術,一發之
勢,必然凌厲無比,看來怪人說得不錯,自己等人站在這裡,確實礙了他手腳。
    心念方動,陸綺輕輕扭了他一下衣袖,說道:「方哥哥,我們走吧!」
    韋宗方點點頭,兩人相皆走出毆門,藍衫少年和綠衣少女也不再停留,跟著走出。
    就在四人堪堪離開祖師殿的當兒,身後突然響起一聲龍吟般長嘯,緊接著就是一陣
急驟的金鐵交震,「鏘」「鏘」不絕!
    韋宗方不由自主的腳下一停,正待轉過身去,看看這場搏鬥,勝負誰矚?
    陸綺拉著他衣袖急道:「方哥哥,不用看啦,我們快走咯!」腳下不停,朝前奔去。
    韋宗方和她相處幾日,知道這位妹子武功高出自己甚多,而且是個不肯服輸的人,
這回何以一味的催自己快走?
    心中雖覺奇怪,人卻跟著陸綺,急步飛掠而去」
    只聽遠處傳來青衫文士的朗聲長笑:「哈哈,閣下原來是修羅侍者……」
    縱出圍牆,韋宗方回頭瞧去,已不見藍衫少年、綠衣少女跟來,暗想:「也許他們
不和自己同路。」
    陸綺沒說話,只是低頭趕路。
    韋宗方看她依然朝上饒城奔去,不由問道:「妹子,我們仍然回上饒去?」
    陸綺回頭道:「時間這麼晚了,不回城裡去,找得到吃的住的?」
    這話不錯,這一帶地勢荒涼,連人家都沒有?自然找不宿頭,姑娘一天沒吃東西此
刻敢情餓急了!
    兩人翻越城牆,依然回到了高昇客棧。
    這時差不多已有初便。店伙瞧到兩人早晨已經結賬出門,這時候又回來了,連忙堆
笑迎了上來,說道:「韋爺這時候才回來,小的還當兩位已經走了。」
    那店伙道:「房間是有,只是韋爺住的那間,已經有人住了,後院還有一排廂房,
不知……」
    陸綺不耐的道:「快領我們去,別嚕嗦了。」
    店伙連連應是,領著兩人進入後院廂房,那是一明兩暗,兩邊為臥室,中間是一間
小客室。
    韋宗方跨進客室,立即吩咐道:「夥計,你快去給我們弄點吃的來,越快越好。」
    店伙道:「兩位要些什麼,小的好吩咐下去?」
    陸綺揮揮手道:「什麼都好,要快。」
    店伙答應一聲,退了出去,一會工夫,端著兩碗麵和一籠包子走進來,又替兩人沖
上茶水,才行退去。
    陸綺朝韋宗方低笑道:「方哥哥,再餓上一會,只怕我連路都走不動了呢!」
    韋宗方起身掩上門,回頭道:「那你快吃吧!」
    兩人匆匆吃畢,各自洗了把臉。
    韋宗方忍不住問道:「妹子,你方才只顧催我快走,可是發現了什麼?」
    陸綺低笑道:「你就是不問,我也要告訴你了,你知道那個慕容修是誰?」
    韋宗方道:「他是誰?」
    陸綺道:「萬劍會的青穗總管抱劍書生,我以前聽大哥說過,據說江湖上能夠在他
劍下,走得出十招的人,已是不多……」
    韋宗方道:「抱劍書生,我好像也聽叔叔說過。」
    陸綺道:「我先前聽他自報姓名,不知道他就是抱劍書生,你猜,我後來怎麼會知
道的?」
    韋宗方搖搖頭道:「猜不著。」
    陸綺嘟嘴道:「還沒有猜,當然猜不著,你得猜呀!」
    韋宗方道:「可是你後來想起來了?」
    陸綺道:「不錯,我只聽大哥說過抱劍書生,不知道他的姓名,你呢,你不是也聽
你叔叔說過,怎麼也不知道?」
    韋宗方道:「是啊!我也只聽叔叔說過抱劍書生的名字。」
    陸綺笑了笑才道:「我是聽那怪人說的。」
    韋宗方深感意外,張目道:「就是和抱劍書生動手的那個怪人說的?」
    陸綺道:「不是他,還有第二個怪人?」
    韋宗方道:「他說了什麼?」
    陸綺道:「他初次現身的時候,我還當他是我大哥呢,那時我肚子早餓了,因為把
他當作大哥,才留了下來。他和抱劍書生接連硬對了幾掌,我越發相信除了我大哥,別
人那有這麼深厚的功力?」
    韋宗方道:「他是你大哥?」
    陸綺白了他一眼,嗤的笑道:「你這人怎麼連話都聽不出來?他是我大哥,我還會
走?」
    韋宗方道:「那是什麼人?」
    陸綺續道:「一直等到他亮出那柄七星短劍,要我們出來,別礙他手腳,我才知道
他不是大哥了,也就在那個時候,他用傳音入密要我和你趕快離開,現在想來,他可能
是衝著你來的。」
    「衝著我來的?」韋宗聽得奇道:「他和你說了什麼?」
    陸綺道:「他說『姑娘還不叫他快走?萬劍會青穗管抱劍書生劍上造詣,非同小可,
只要一動上手,我就無法照顧你們了「這不是衝著你嗎,我又不認識他?」
    韋宗方道:「我也不認識他。」
    「哦……」陸綺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麼,口中哦了一聲,凝眸盯著韋宗方問道:「方
哥哥,剛才那綠衣少女,你好像認識她?」
    韋宗方沒想到他會突然有此一問,怔了一怔才道:「她對我有過救命之恩,上次我
中了藍家毒針,就是她贈的解藥。」
    陸綺眨眨眼睛,問道:「她為什麼要送你解藥呢?」
    韋宗方又被她問得呆了一呆,一時之間想不出適當的措詞答覆,囁嚅的道:「這
個……我就不知道……」
    陸綺搶著道:「你不知道,我知道。」她沒待韋宗方開口,接著說道:「她不喜歡
她表哥。」
    韋宗方想起綠衣少女那晚贈藥之時,確實說過看不慣藍衫少年那種狂態,不由暗暗
覺得自己這位「表妹」,心細如髮,觀察入微。
    陸綺看他低頭不語,忽然嬌笑了一聲,目光朝韋宗方一溜,又道:「你知道不?她
喜歡的就是我表哥!」
    韋宗方臉上一紅,尷尬的道:「你別亂說。」
    陸綺哼道:「難道我說錯了?方纔她就一直脈脈含情的朝你望來。」
    韋宗方沒有作答,陸綺更氣,扭扭頭道:「你也別裝傻,哼,你自然也有意思咯,
不然,為什麼叫我不可傷她?」
    她一句緊逼一句,女孩兒家,就是在這件事上,不肯放鬆。
    韋宗方臉上更紅,正容道:「那是為了她對我有救命之恩。」
    陸綺忽然眨動星目,滾下兩滴淚水,披嘴道:「她狠狠的向我出手,你為什麼不叫
她住手?你明明就是偏心!」
    韋宗方著慌道:「妹子,這是你大多心了,我和她不熟,怎好出聲叫她住手?」
    陸綺倏地轉過身去,道:「一朝生,兩朝熱,你還怕和她不熟?」
    說完,急足朝房裡奔去,「砰」的一聲,關上了房門。
    這簡直是莫須有的罪名,韋宗方手足無措,慌忙低聲叫道:「妹子……妹子……。」
    陸綺只是不理,韋宗方在她房門口站了一會,再也聽不到什麼聲息,敢情姑娘家賭
氣睡了,只好搖搖頭,回房睡覺。
    陸綺匆匆衝進房去,只是一時賭氣,女孩兒家犯了小性,彎上個扭,原也是常有之
事。
    越是鬧一次誤會,越容易增進雙方的情感,只要韋宗方賠上個小心,也就沒事啦,
她還不照樣的開出門來了?但就在陸綺衝進房門,盡力關上房門的剎那之間,驀地瞧到
正有一個人坐在床沿上。那是一個臉蒙黑紗的黑衣女子,此刻俏生生的站起身來!
    黑衣女子緩緩從頭上取下黑紗,露出一張秀麗的臉孔,噓道:「三妹,輕聲些!」
    陸綺道:「二師姐幾時來的,差點嚇我一跳。」
    黑衣女子微微一笑道:「大師哥說三妹有了心上人,我還有些不信,想不到確有其
事,姊姊向你恭喜啦!」
    陸綺臉上一紅,不依道:「二師姐不來啦,你是笑我……」
    黑衣女子低笑道:「這有什麼害羞的,不但姊姊替你高興,連師傅她老人家也是替
你高興,大師哥稱讚他人品好,果然不錯。」
    陸綺掩著耳朵,把頭搖得博浪鼓似的道:「二師姐,你盡說這些,我不要聽。」
    其實她心裡可暗暗喜不自勝。
    黑衣女子輕笑道:「咱們師姐妹情同骨肉,你幹麼還瞞著我?好,不說,就不說。」
    陸綺抬頭問道:「二師姐突然在這裡出現,有什麼事嗎?」
    黑衣女子道:「自然有,師傅聽說鏤文犀被萬劍會奪走,氣得痛罵了大師哥一頓,
師傅說,咱們縱然放棄了,但也不能落到萬劍會手裡,所以要責令你去討回來。」
    陸綺身子一震,吃驚道:「要小妹去討回來?」
    黑衣女子淡淡一笑道:「是啊,目前只有你可以去討。」
    陸綺張口欲言,黑衣女子笑道:「三師妹,你也糊塗了,他身邊不是有修羅律令?」
    陸綺疑慮的道:「師傅的意思……」
    黑衣女子柔聲道:「別怕,師傅要大師哥和我暗中在路上保護,不論討得回,討不
回,都沒關係,只要走上一趟就好。」
    陸綺道:「那為什麼呢?」
    黑衣女子微笑道:「你日後自知。」說到這裡,格的輕笑道:「我要走啦,最好明
天就動身,啊,師傅還說,你的事,她老人家也同意……」
    人隨聲起,去得像一縷輕煙,朝窗外飄逝!
    第二天一早,韋宗方還在睡夢之中,就被拍門的聲音驚醒,翻身坐起,正想問話。
    只聽陸綺嬌聲叫道:「方哥哥,快起來啦!」
    韋宗方一躍下床,說道:「妹子,可有什麼事嗎?」
    陸綺道:「還有什麼事,我們該上路啦!」
    韋宗方怔道:「我們上那裡去?」
    陸綺道:「劍門山。」
    韋宗方越聽越奇,問道:「到劍門山去千什麼?」
    陸綺不耐道:「你不去就算,那我一個人去好了。」
    說著轉身欲走。
    韋宗方忙道:「妹子,你還在生我的氣?要去,我們自然一起去,我只是問問罷
了。」
    陸綺厚嘴唇一列,露出兩排雪白的貝齒,嗤的笑道:「我還當你要去找人家南海來
的姑娘,不願和我同行呢!」
    韋宗方臉上一紅,正容道:「妹子,咱說正經的,到劍門山究竟去做什麼?」
    陸綺道:「找萬劍會去呀!」
    韋宗方吃驚道:「那是為了什麼?」
    陸綺道:「丁之江投入萬劍會,你知不知道?」
    韋宗方搖頭道:「不知道。」
    陸綺哼了一聲,道:「你和丁之江一同被萬劍會的人擄去,後來大哥把你保出來,
你又用修羅律令要萬劍會釋放丁之江,是不是?」
    違示方聽她說「大哥把你保出來了」,不覺猛地跳了起來,道:「甘兄是你大哥,
你怎不早說?」
    陸綺笑了笑道:「你現在知道也是一樣,他是我大師哥,嗯,我問你的話,你還沒
回答?」
    韋宗方聽說她是夭殺娘門下,心中一時說不出有何感想。
    甘瘤子對自己有恩,陸綺也一再救過自己,天殺娘該是江湖上人不眨眼的邪惡魔頭,
但對自己卻並不壞,他只顧想著心事,一面點了點頭。
    陸綺又道:「其實了之江那天和萬劍會黑穗總管秦大成談過話之後,早就投入萬劍
會,你用修羅律令保他出來,就中了他們的計。」
    韋宗方愕然道:「這不可能。」
    陸綺哼道:「就是你不知道罷了,這是他們早就安排好的,那天丁之江釋放出來之
後,你們不是在會賓樓吃酒,我和大哥就在你們不遠。」
    韋宗方奇道:「我怎麼沒看到你們?」
    陸綺沒有理他,接著說道:「後來你不是要替毒孩兒捎口信先走了,丁之江起身會
賬的時候,就把消息遞了出去,那人扮作商賣模樣,其實就是萬劍會的人,」
    韋宗方奇道:「他有什麼消息,在遞給萬劍會的人?」
    陸綺道:「就是毒孩兒要你捎的口信咯,這兩句話,後面的一句,就關係著鏤文犀
的下落,所以丁之江從你手上奪去鏤文犀,正是萬劍會的主使,咱們自然有理由向萬劍
會討回來。」
    韋宗方道:「討得回來?」
    陸綺道:「你身邊不是有修羅律令?萬劍會縱然厲害,應該他們也不敢違拗修羅真
君的信符。」
    韋宗方不知修羅律令在江湖上究有多大威力?但想起那天天殺娘看到律令,立即退
走,和甘瘤子要自己持符向秦總管要人,可見這面鐵牌,確實非同小可。
    但他還是搖搖頭道:「我早已說過,鏤文犀只是我無意中撿來的,就是追回來,對
我也一無用處,算了,讓他們取去吧!」
    陸綺氣道:「不成,就是鏤文犀一無用處,也非討回來不可,如果只是丁之江見寶
起意,從你手上奪走,那麼你和他總算相交一場,認識了一個人,也還說得過去。但劫
走你鏤文犀的明明是萬劍會,他們早有陰謀,設計劫奪,而且明知你身上有修羅律令,
明知我大哥是你朋友,還要對你不利,這不是瞧不起人?咱們縱然不要,寧可討回來了,
當場摔個稀爛,也不能讓萬劍會撿了便宜去。」
    韋宗方知她脾氣,只是沉吟道:「這個……」
    陸綺道:「別這個那個了,人家搶了你東西,討總可以去討吧?你要是怕了萬劍會,
那就算了。」
    韋宗方經她一激,不覺豪氣頓生,大笑道:「誰怕了萬劍會?」
    陸綺「咭」的笑道:「不怕就好。」
    伸手推了韋宗方一把,道:「快去洗臉,咱們這就走!」
    韋宗方拗不過她,洗了把臉,兩人匆匆吃過早餐,就會賬出門。
    那店伙瞧著兩人又要出門,連忙跟了出來,陪笑道:「韋爺兩位的房間,可要留著
麼?」
    韋宗方笑道:「不用了,我們還有事去。」
    兩人離開高昇客棧,剛走了兩條大街
    突聞身後有人叫道:「韋少俠……
    韋宗方怔了一怔,回頭看去,只見兩個藍衣大漢,一路奔了過來。
    韋宗方並不認識兩人,只見他們跑得滿頭大汗,似有什麼急事,追趕自己來的,心
中覺得奇怪,緩緩問說:「兩位有何見教?」
    兩個藍衣大漢齊齊躬身作禮,道:「小的是鐵筆幫門下,曾在安遠鏢局見過韋少俠,
方才高昇客棧的人說韋少俠已經離開,小的分頭急趕,總算找到韋少俠了。」
    陸綺側臉問道:「方哥哥,你可認識他們?」
    韋宗方搖搖頭,朝兩人道:「兩位找我何事?」
    左首一個答道:「小的奉命請韋少俠來的。」
    韋宗方道:「你們奉了何人之命?」
    左首一個道:「敝幫單、顧兩位護法,有十分重大之事,奉請韋少俠。」
    韋宗方心中暗道:「他們單、顧兩位護法,和我素不相識,找我作甚?」一面說道:
「在下和貴幫單、顧兩位,並不相識。」
    右首一個忙道:「單護法人稱鐵判單世嘩,顧護法人稱角獸顧長順,一直坐鎮幫中,
很少在江湖走動。」
    韋宗方道:「他們找我有什麼事?」
    左首一個躬身道:「小的不知道,只聽單護法說,此事十分重要,務請韋少俠屈駕
一行。」
    陸綺道:「十分重要,也是你們的事,與咱們何干?方哥哥咱們走!」
    左首一個聽得大急,忙道:「韋少俠看和幫主結交的情份,萬望……」
    陸綺冷哼道:「丁之江這種朋友,還有……」
    她底下的話自然是「還有什麼交情可言」,但還沒說出。
    韋宗方因兩個藍衣大漢一臉都是惶急之色,心知其中必有緣故,這就攔道:「妹子,
也許確有重大之事,等問問清楚再說。」一面抬目道:「你們兩位護法,現在那裡?」
    左首一個答道:「顧護法還留在石人殿,單護法親自趕來,現在高昇客棧恭候韋少
俠大駕。」
    韋宗方道:「妹子,我們回去看看如何?」
    陸綺披披嘴唇道:「你又愛多管閒事!」話聲出口,忽然心中一動,暗想:「這事
也許和鏤文犀有關!」接著低聲道:「方哥哥,那就走咯!』』
    兩人跟著兩名藍衣漢子,重又回轉高昇客棧。
    那店伙瞧到韋宗方和陸綺兩人,才行出門,又回店來了,不覺笑逐顏開的迎著說道:
「韋爺,你老才出門,就有人找來了,現在就在後院。」
    韋宗方點點頭道:「我知道了。」
    兩名藍衣漢子領著兩人,直入後院,在廂房門口停下來,齊齊躬身道:「單護法就
在裡面候駕,兩位請進。」
    這三間廂房,正是自己兩人住過的房間,韋宗方點點頭,就和陸綺舉步朝裡走去。
    只見客廳上坐著一個白哲無須身穿青衫的漢子,雙眉緊蹙,似有極大心事一般,瞧
到兩人,立即站起身來,趨前拱手道:「這位想是韋大俠了,兄弟單世驊。」
    韋宗方連忙抱拳還禮,道:「在下正是韋宗方,這是捨表妹陸綺,單兄見召,不知
有何見教?」
    鐵判單世驊又向陸綺抱抱拳道:「原來是陸女俠,兩位請坐。」
    說話之時,隨手把客堂兩扇雕花長門關了起來。
    韋宗方眼看門外已有兩名藍衣大漢守著,鐵判又把長門掩上,心中暗想:方才兩名
藍衣大漢曾說有十分重大之事,如今瞧他這般慎重,生似怕人偷聽一般,不知他要和自
己說些什麼?
    這就和陸綺兩人,在椅上坐下。
    鐵判單世嘩轉過身來,忽然神色恭敬朝韋宗方躬下身去,口中說道:「屬下單世嘩
參見幫主?」
    參見幫主,這話來得太以突兀!韋宗方聽得一怔,陸綺也同樣聽得一怔!
    兩人幾乎懷疑自己的耳朵聽鍺了,但眼前這位掌管鐵筆幫紀律的執法護法鐵判單世
驛卻躬著身子,還沒直起腰來。
    韋宗方慌忙閃身側避開,目注單世驊驚疑的道:「單兄你是認錯了人?」
    鐵判單世驛依然躬著身道:「從現在起,韋大俠已是鐵筆幫的幫主了。」
    這事當真使人丈二金剛摸不著頭!
    韋宗方道:「單兄快不可如此,你約我來此,到底有什麼事?」
    鐵判單世驊直起身來,恭敬的道:「本幫前任幫主留下遺命,本幫幫主一職,由韋
大俠繼任,屬下奉命前來迎駕。」
    韋宗方越聽越奇,心頭不禁疑雲重重,不知究是怎麼一回事?
    陸綺也自狐疑不止,冷聲問道:「丁之江死啦?」
    鐵判單世驛面有淒色,答道:「女俠說得是,丁幫主已經遇害……」
    韋宗方聽得一呆,問道:「他幾時遇害的?」
    鐵判單世驛道:「可能在三天之前,只是無法確定。」
    韋宗方生性忠厚,丁之江和他兄弟論交,雖然他為了一支鏤文犀驟下殺手,總覺相
交一場,如今聽到他的死訊,不禁心頭一黯,問道:「丁大哥被什麼人害死的?」
    鐵判單世驢道:「丁幫主頭部中人毒掌,陳屍石人殿,屬下和顧護法得訊趕來,丁
幫主少說已經死了兩天,兇手是誰,目前還查不出來。」
    「又在石人股,石人殿一再出事,這是巧合,還是有人故意的安排?」韋宗方心中
想著,還沒有開口!
    鐵判單世驛又道:「丁幫主在遇害之前,似已早知將遭不測,在他衣襟上面留下了
遺言。」
    韋宗方道:「有這等事?」
    鐵判單世驊神色黯然低頭道:「丁幫主寫的血書,說他萬一遇害,鐵筆令交由韋大
俠保管。」
    韋宗方問道:「丁大哥要我保管的鐵筆令,是什麼?」
    鐵判單世驛道:「鐵筆令就是本幫幫主的信物,丁幫主遺命,就是要韋大俠充任本
幫幫主。」
    韋宗方道:「就是照丁大哥的血書遺命,也只是要我保管鐵筆令,並非要我充當貴
幫幫主。」
    鐵判單世嘩道:「韋大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本幫掌管鐵筆令的,就是幫主,丁
幫主要韋大俠保管,自是接任幫主了。」
    陸綺冷笑一聲,側臉道:「丁之江點了你死穴,沒把你害死,臨死卻又想到你啦?
誰希罕他什麼幫主不幫主,方哥哥,咱們走吧!」
    鐵判單世嘩聽陸綺出言不遜,但礙著韋宗方,又不好頂撞於她,望著韋宗方道:
「顧護法還在石人殿候駕,屬下特地趕來恭迓,韋大俠就是對鐵筆幫不屑一顧,也看在
和丁幫主相交一場份上,前往石人殿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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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1 11:18:08 |只看該作者
第17章 移交鐵筆
    陸綺哼道:「我表哥和丁之江並無交誼可言。」
    鐵判單世驊這可作難了!
    丁幫主的遺命,指定義弟韋宗方接任鐵筆幫幫主,但從陸綺的口氣聽來,好像韋宗
方卻和丁幫主有著極深的誤會。
    他輕輕咳了一聲,又道:「韋大俠也許和丁幫主小有誤會,但丁幫主已經遇害……」
    陸綺哼道:「誤會,那可不是誤會,我表哥差點把性命送在丁之江手上,哼,你知
道丁之江為什麼遇害的?」
    鐵判單世驊身子一震,張目道:「女俠知道?」
    陸綺道:「我自然知道,告訴你也無妨,四夭前,我表哥無意之中,得到鏤文犀,
滿懷高興的告訴丁之江,就在這客店裡,那知丁之江見寶起意,驟下毒手,點了我表哥
死穴,匆匆從後窗逃走,想來被人發覺,才在石人殿遇害。」
    鐵判單世驊道:「兄弟迫隨幫主甚久,丁幫主為人,義重如山,見寶起意,兄弟死
也不敢相信。」
    陸綺哼道:「難道還是我捏造的不成,告訴你,我表哥把他從萬劍會保釋出來,其
實乃是上了他的當,丁之江早就投入萬劍會了。」
    鐵判單世驊道:「丁幫主錚錚鐵漢,威武不屈,決不會投入萬劍會去!」
    陸綺披披嘴道:「信不信由你,反正和咱們無關。」
    韋宗方和丁之江結認雖然不久,但丁之江給他的印象極深,總覺他是個性格豪爽,
道義為重的人,當日曾向自己驟然下毒手,實在意外。此時聽兩人爭辯,心中不禁引起
重重疑雲!
    想到丁大哥從萬劍會釋放出來之後,自己心裡早就有一種無法形容的感覺。總覺丁
大哥在舉止言行上,有許多地方,和自己跟他初識之時,有些不一樣,當時也並不在意,
但如今想來,卻是大有可疑!心念一轉,就朝陸綺說道:「妹子,我們到石人殿。」
    陸綺聽他口氣堅決,不由望了他一眼,道:「你想去看看丁之江是什麼毒掌傷的,
要替他報仇?」
    韋宗方道:「我想到了一件事,要去證實一下。」
    陸綺道:「你想到了什麼?」
    韋宗方道:「目前我也只是假想,要到了那裡才能知道。」
    陸綺想到師傅因鏤文犀落在萬劍會手裡,要自己和他上劍門山討取,但如今丁之江
已在半途遇害,鏤文犀當然已被劫走,劍門山就用不著去了,方哥哥要到石人殿去,也
許可以查出鏤文犀的下落,想到這裡也就不再多說。
    鐵判單世驊聽韋宗方答應同去,立時吩咐備馬,三人離開客店,縱馬急馳,半個時
辰之後,便已趕到石人殿。
    但見這間平日無人的小廟前面,站著數十名一式藍色勁裝,腰跨單刀的漢子,一望
而知是鐵筆幫的人。
    他們每人腰間都圍了一條白布腰帶,自然是替幫主帶的孝了。
    三匹馬才一馳近,這些人立時紛紛躬身施禮,狀極恭敬。
    馬匹在殿前停下,韋宗方還沒下馬。只見從廟中急步迎出一個身材高大的漢子,搶
到馬前,一躬到地,口中說道:「屬下顧長順參見幫主。」
    單世驊忙道:「韋大俠,這位就是顧護法。」
    韋宗方慌忙跳下馬背,抱拳道:「顧兄不可多禮,兄弟奉召而來,有話到裡面再
說。」
    說話之間,舉目略一打量,只見他生得濃眉大眼,生相威猛,果然不愧獨角獸之號!
    鐵判單世驊接著又替陸綺引見,顧長順連說「久仰」,然後陪同韋宗方、陸綺兩人
進入廟門。
    這石人殿,原是山腳下一間小廟,此刻正中停放著一口黑漆棺材,前面設起了香案
靈幛。
    韋宗方想起自己和丁之江結交一場,目睹棺木,忍不住心頭一黯,雙目含淚,走到
幛前,恭恭敬敬的拜了幾拜。陸綺站在他身後,只作不見。
    獨角獸顧長順等韋宗方拜完站起,立即躬身道:「幫主先請休息,屬下有事奉陳。」
說罷,朝殿左擺了擺手。原來那裡放了幾把木椅,小几上也沏了茶。
    韋宗方聽他口口聲聲的叫自己「幫主」,不禁皺皺眉,抱拳道:「顧兄千萬不要再
以幫主相稱,兄弟愧不敢當。」
    獨角獸顧長順愕然道:「這是丁幫主的遺命,本幫兄弟一體擁戴,幫主推辭不得!」
    韋宗方苦笑道:「兄弟初出江湖,怎能擔當重任,而且兄弟此來,只是為了想證實
幾點胸中疑竇,顧兄再要這般稱呼,兄弟只好告辭了。」
    鐵判單世驊暗暗向獨角獸顧長順遞了一個眼色,道:「顧兄,你把丁幫主遺書,取
出來讓韋大俠過目,一切再從長計議。」說完引著兩人到殿左椅上坐下,親自倒了兩盅
茶水,放到兩人面前。韋宗方連忙起身道謝。
    獨角獸顧長順轉身從案上取過一個黃綾包袱,臉色鄭重,走到韋宗方右首,打開黃
績,取出一隻檀木錦盒,雙手遞給了鐵判單世驊。
    單世驊接過之後,伸手揭開盒蓋,然後送到韋宗方面前,神色恭敬的道:「韋大俠,
這就是丁幫主親筆血書和托大俠代為保管的鐵筆令,請大俠過目。」
    韋宗方眼看兩人站在自己一左一右,神色鄭重,慌忙站起身來,正待伸手去接!
    只聽陸綺哼了一聲,叫道:「方哥哥接不得,他們這是移交幫主的信符了!」
    韋宗方聽得一怔,抬目道:「單兄、顧兄,貴幫幫主職務,兄弟萬萬不能接受。」
    獨角獸顧長順望望單世驊,說道:「這是本幫已故幫主的遺命,韋大俠再要推辭,
那只有立時解散本幫了。」
    鐵判單世驊接口道:「韋大俠縱然不顧屈就,但丁幫主臨危之時,以本幫相托,韋
大俠總不能眼看本幫……」
    韋宗方沒待他說完,堅決的道:「此事兄弟斷難從命。」
    獨角獸顧長順為難的道:「單兄……」
    鐵判單世驊捧著木盒,輕輕咳了一聲,道:「韋大俠既然堅決不肯接受,兄弟倒有
一個變通辦法,不知韋大俠意下如何?」
    韋宗方道:「單兄請說。」
    鐵判單世驊望望獨角獸,才道:「韋大俠不肯接受的,自是本幫幫主一職了?」
    韋宗方道:「不錯,兄弟初出江湖,不克擔當貴幫重任,而且兄弟本身也有許多事
待辦,兩位多多原諒。」
    鐵判單世驊又道:「方纔兄弟聽陸女俠說出,韋大俠和丁幫主之間,似有誤會,如
今丁幫主已經故世,韋大俠英雄肝膽,想來縱有誤會,也已過去,韋大俠認為兄弟說得
可對?」
    韋宗方點點頭道:「單兄說得不錯,兄弟早已不放在心上了。」
    獨角顧長順忍不住問道:「單兄,丁幫主和韋大俠究有什麼誤會?」
    鐵判單世驊向他眨眨眼睛,又道:「這就是了,丁幫主和韋大俠終究兄弟論交,江
湖上道義為先,丁幫主臨危以本幫鐵筆令托韋大俠保管,韋大俠縱然不肯接受本幫幫主,
但保管之責,韋大俠總不能再推辭了吧?」
    韋宗方道:「這個……」
    鐵判單世驊不待他說出,接口笑道:「因此兄弟之意,就照丁幫主遺書行事,請韋
大俠暫時收下鐵筆令,算是替本幫代為保管,不知韋大俠以為如何?」獨角獸聽到這裡,
已知單世驊心意,也就不再插口。韋宗方遲疑了一下,終於慨然點頭道:「好,兄弟答
應暫時保管。」
    陸綺道:「方哥哥,鐵筆令是他們幫主信物,怎好由你保管?」
    韋宗方道:「我只是替他們暫時保管,等他們決定了新幫主人選,我的保管責任也
就終止了。」
    陸綺披披嘴道:「你就愛多管閒事!」
    鐵判單世驊連連點頭道:「正是,正是,兄弟正是此意。」說到這裡,接著又道:
「韋大俠既已答應,那就請接過去吧!」一面就把木盒,遞到韋宗方手上。
    韋宗方因話已說明,也就坦然接了下來,一面說道:「單兄,顧兄請坐下來好談。」
    單世驊朝顧長順微微一笑,兩人各自在下首坐下。
    韋宗方把木盒放到几上,只見盒中端端正正放著一支八寸來長,比拇指還粗的鐵筆,
筆管上端,刻有「鐵筆令尹」四個恭楷。
    韋宗方瞧得奇怪,心想:「鐵筆令,怎麼底下還加上一個尹字?」
    鐵判單驊笑道:「這鐵筆令原是本幫老幫主昔年仗以成名的兵器,老幫主當年曾做
過一任潼關令尹,所以有鐵筆令尹之稱,老幫主過世之後,本幫就以此筆,作為幫主信
符,稱做鐵筆令了。」
    韋宗方道:「原來如此。」伸手取過鐵筆,一面說道:「兄弟就暫時替貴幫保管,
但望貴幫幫主人選,早日決定才好。」
    說著,就把鐵筆收入懷中,但覺這支鐵筆,份量極重,比起一般同樣大小的鐵器,
幾乎重了一倍。
    心中暗想:此筆既是鐵筆鎮乾坤陶百里昔年的兵器,可能是百練精鋼鑄制而成,當
下也並不在意。
    鐵筆下面,是一塊招疊整齊的青綢,上面血跡斑斑,自然是從丁之江穿的夾衫上截
下來的衣襟了,當下伸手取過,打了開來。
    只見下面寫著:「余如遇害,鐵筆令可由義弟韋宗方保管,之江。
    這敢情是用手指寫的,字體潦劃,血跡濃淡不勻,但卻不脫豪邁之氣,正如丁之江
的為人一般!
    韋宗方看了這幾個字,眼前不覺浮現起丁之江的豪邁本色,同時也想起那晚他一指
朝自己點來時的那種詭誘笑容,不覺仰首忖道:「難道不是他?」
    鐵判單世驊,獨角獸顧長順見他手中拿著血書,仰首出神,只當他見物思人,懷念
故友,一時未便驚動。過了半晌,韋宗方突然叫道:「單兄、顧兄……」兩人齊聲道:
「韋大俠有何吩咐?」
    韋宗方道:「這衣襟上的血字,兩位認得出真是丁大哥的筆跡?」
    鐵判單世驊愕了一愕,道:「錯不了,丁幫主的筆跡,兄弟一眼就可以認得出來。」
    獨角獸顧長順也自點頭道:「丁幫主的字雖然不能說好,但卻另有一種豪放之氣,
這是別人無法摹仿得像的。」
    韋宗方又道:「這血書既然不錯,那麼他的屍體呢?兩位看清楚確是丁大哥本人
麼?」
    鐵判單世驊和獨角獸顧長順聽得同時一震,呆了半晌,鐵判單世驊道:「韋大俠懷
疑死的不是丁幫主嗎?」
    獨角獸顧長順道:「這是不可能的事,丁幫主的身材面貌,如何能瞞得咱們兄弟?」
    鐵判單世驊沉吟道:「顧兄,這事確實有些蹊蹺!」
    獨角獸顧長順吃驚道:「單兄是說丁幫主面目浮腫……」
    鐵判單世驊點了點頭道:「就是面目浮腫,使人難辨真假,韋大俠不間,兄弟自然
不會想到這上面去,韋大俠這一問,兄弟才感到其中不無可疑。」
    獨角獸顧長順道:「丁幫主傷在後腦,頭顱依然完好,只是毒發身死,面目浮腫;
但輪廓猶在,面貌身材,都是一模一樣,如說不是丁幫主,那會生得如此相像。
    鐵判單世驊道:「兄弟感到不解的,也就在此……」他說到這裡,忽然轉臉朝韋宗
方問道:「韋大俠心有所疑,才有此問,不知有何高見?」
    韋宗方道:「兄弟和丁大哥論交,為時不久,但仔細想來,在這短短的時間之內,
好像……」
    鐵判單世驊神情激動,說道:「韋大俠只管明說。」
    韋宗方道:「這只是可能,兄弟回憶當時情形,似乎是他在無意之間露出了幾點令
人動疑的破綻,要不是方才看到了丁大哥遺留血書,也不致引起兄弟的懷疑了。」
    獨角獸顧長順道:「不知韋大俠懷疑的究是什麼?」
    韋宗方道:「兄弟感覺到好像遇上了兩個人一般!」
    這句話宛如鐵錘下擊,聽得鐵判單世驊、獨角獸顧長順神情一震,異口同聲道:
「有這等事?」
    陸綺也睜大眼睛問道:「方哥哥,我怎麼沒聽你說過?」
    韋宗方道:「我從前也沒想到,方才聽單兄、顧兄都說丁大哥是個肝膽相照的英豪,
我仔細回憶當初和丁大哥相識的時候,他確是豪邁重義,和後來幾乎判若兩人,才發現
了幾點疑竇。這話該從萬劍會釋放丁大哥說起,我自幼由一位叔叔扶養長大,至今身世
成謎,甚至連這位叔叔是誰,都不知道,這事丁大哥早已知道的,但是那天他就間起我
叔叔是誰?修羅律令是叔叔留給我的,他同樣也問我律令的來歷。」
    鐵判目中閃過一絲異芒,道:「韋大俠,還有麼?」
    韋宗方道:「還有一點,我和丁大哥初次相識,就在上饒會賓樓上,那天我們經過
會賓樓,他向我說:「會賓樓是城中最有名的酒樓,酒菜很好,我們就上這家去吧。
「短短兩三天時光,他不可能忘了會賓樓是咱們萍水相交之地……」
    獨角獸道:「果然不對!」
    鐵判單世驊道:「韋大俠當時沒有想到?」
    韋宗方搖搖頭道:「沒有。」接著又道:「還有一點,就是我和丁大哥一同到石人
殿來,那是因為了大哥答應武當派,萬里鏢局一行人在石人殿遇害,發現了丁大哥的一
支鐵筆,丁大哥一力承擔,少則三月,多則一年,定當查出此人,對武當派作個交待。
所以丁大哥到石人殿是查勘來的,並不是為找尋鏤文犀而來,但後來他卻一再盤問,他
和我說過什麼話?他自己說過的話,怎會問我?而且他口氣之間,似乎特別關心到鏤文
犀上面。」
    鐵判單世驊不住的點頭,問道:「還有麼?」
    韋宗方道:「兄弟所說的這幾點,如今想來,都成了破綻,尤其在那天晚上,我無
意之中得到鏤文犀,他向我驟下毒手,臉上不但流露得意之色,而且那種陰陰笑容,也
決不會出於一個生性豪邁的人的臉上……」
    獨角獸顧長順望著鐵判單世驊道:「這麼說來,確實有人假冒丁幫主了?」
    韋宗方道:「兄弟看到這份血書,好像就看到了丁大哥一般,覺得每一個字,都有
丁大哥的豪邁氣概,而且他在臨死之前,依然把我看作他的義弟……」
    他聲音有些咽哽,接著說道:「假如他就是劫奪鏤文犀的人,出手點我死穴,自然
早已沒有兄弟之義,那會再稱我義弟,那會再托我保管鐵筆令,因此兄弟就想到其中可
能有假。」
    獨角獸顧長順道:「那麼死的確實不是丁幫主?」
    鐵判單世驊沉吟道:「也許死的不是丁幫主,此人從韋大俠手上奪得鏤文犀,怕有
人找他,才假托丁幫主遭了毒手,藉此脫身。」
    獨角獸道:「不對,此人和丁幫主生得一模一樣,可能是奪了鏤文犀之後,被人一
路跟蹤,真的遭了毒手,也不對,那麼丁幫主呢?」
    陸綺忍不住接道:「如果有人假冒丁之江,那麼這人準是萬劍會手下,萬劍會根本
就沒有釋放丁之江,也許早就被萬劍會害死了,他們交不出人來,只好派人假冒,然後
又殺了假冒之人滅口。」
    觸角獸顧長順雙目圓睜,精芒閃動,望著鐵判道:「卑兄,陸女俠這話不錯!」
    鐵判單世驊道:「丁幫主屍體面目浮腫,實在難以使人辨認真假!」說到這裡,突
然目注獨角獸,問道:「顧兄,記得本幫主身上,可有什麼記號麼?」
    獨角獸顧長順吃驚道:「單兄是想啟棺查看?」
    鐵判單世驊道:「目前除了啟棺查看,別無善策,咱們先得確定此人到底是不是丁
幫主,然後再作計議。」
    獨角獸顧長順道:「單兄說得也對,兄弟記得那年地頭上出了一件採花殺人的無頭
公案……」
    鐵判單世驊連連點頭道:「兄弟記得,那是鄱陽幫的人幹的,丁幫主親自追到江西
邊界,才把那人制服,左肩還中了那廝一枚子千釘,傷及筋骨,還留下了一個傷疤……」
    他說話之時,人已轉身朝那口棺木走去。
    獨角獸顧長順道:「單兄且慢!」
    一個箭步,掠到門口,沉聲向殿外喝道:「不論何人,不得本座允許,不准入內。」
    門外鐵筆幫弟兄轟應了聲。獨角獸顧長順已經掩上了兩扇木門。韋宗方、陸綺也起
身走了過去。
    鐵判單世驊不再說話,走到棺木前面,伸出右手,運力向上一抬,只聽「喀」的一
聲,棺蓋陡然錯開。
    韋宗方低頭瞧去,只見棺中靜靜躺著的人,不是丁之江還有誰來?
    不但身形一模一樣,十分眼熟,就是他臉上,雖因中了毒掌,略呈浮腫,色現青紫,
但眉目輪廓,仍可看得出正是丁之江的面貌,不會有錯。
    不覺低低的向陸綺問道:「妹子,你看是不是他本人?」
    陸綺挑著雙眉,輕聲答道:「這很難說,我聽大哥說,江湖上有一種易容之術,和
天生一般,不用特製藥物,根本洗都洗不掉……」
    就在她說話之間,鐵判單世驊已經嗤的一扭,撕開了丁之江左肩衣衫,但見肩頭上
赫然露出一個疤斑!
    獨角獸顧長順臉色一黯,失聲道:「丁幫主,遇害的果然是丁幫主……」
    韋宗方證實死的果然是丁大哥,不覺心頭一酸,俊目之中,忍不住熱淚盈眶!
    鐵判單世驊瞧到了丁之江肩頭傷疤,也自怔得一怔,口中冷笑一聲,很快退下一步,
伸手抓起丁之江右腳,脫下薄底快靴,撕去布襪。這一撕,他突然仰天大笑起來!韋宗
方方自一怔。
    獨角獸顧長順瞠目道:「單兄可是發現了什麼?」
    鐵判單世驊怒容滿面,目光凌凌,大聲道:「這廝不是丁幫主!」
    獨角獸身軀一顫,急急問道:「那會是誰?」
    鐵判單世驊道:「不是丁幫主,自然是奪取韋大俠的鏤文犀之人了?」
    獨角獸顧長順道:「單兄從那裡看出不是丁幫主?」
    鐵判單世驊冷嘿道:「這廝既要假扮,自然不會不注意這種真假之分的小地方,丁
幫主肩頭傷疤,本幫之中就有許多人知道,算不得秘密。但兄弟曾親眼看到過丁幫主右
足心有顆黑痣,如果不脫鞋襪,誰也不會想到,正好留下破綻。」
    獨角獸顧長順駭異的道:「他不是丁幫主,但鐵筆令在他身上,血書筆跡不假。」
    鐵判單世驊道:「陸女俠方才說的不錯,丁幫主可能遇害,也可能仍在萬劍會手
裡!」
    突然只聽一聲清亮的笑聲響處,有人說道:「總算證實了!」
    殿上四人不覺大吃一驚,急忙舉目瞧去。
    只見人影一閃,從兩座石人身後,飛落一個寬袍大袖的矮胖人!
    獨角獸顧長順大喝道:「你是什麼人?」
    鐵判單世驊身形倏退,一下守住了殿門,右手同時取出一對判管筆,大喝道:「顧
兄,今日不能放過此人!」矮胖老人微笑道:「老夫只想證實死的是不是丁之江?如今
既已證實,老夫不願和你等為敵,還不快快讓開。」
    鐵判單世驊冷笑道:「尊駕如是江湖上人,總該知道竊聽人家隱秘,該如何了斷的
了?」
    矮胖老人依然微笑道:「老夫一向來去自如,有什麼了斷不了斷的?」
    鐵判單世驊嘿然道:「尊駕有本領就闖出去。」
    矮胖老人淡淡一笑道:「江湖上還沒有人留得住老夫!」隨著話聲,舉步直走過來。
韋宗方認出這老人正是那天在客店中出現,問自己「丁之江是不是萬劍會的人」的那個
老頭!
    那天曾目睹他身法奇奧,武功極高,記得陸綺還說他已練成了護身罡氣,一時怕鐵
判單世驊不是他的對手,腳下不由緩緩走了過去。
    陸綺也因那天被老人震退了一步,心有未甘,暗想:「今天好歹也要鬥你一鬥!」
    眼看這座小廟,除了大門,別無出路,方哥哥朝鐵判走去,也自跟了過去。
    那矮胖老人一手撫著山羊鬍子,臉含微笑,緩緩朝鐵判走近!
    鐵判單世驊右臂一抬,判官筆劃起森森寒鋒,喝道:「尊駕再過來一步。可別怪單
某兵刃無眼」!
    矮胖老人視若無睹,仍然緩步朝門口走去,根本理也不理。鐵判單世驊冷笑一聲,
暗運功力,手腕一振,撒出一片筆影,疾向矮胖老人身前灑去。這招辛辣無比,錯落寒
星,籠罩了數尺見方一片。
    雙方相距極近,鐵判一發之勢,迅疾如電,如想閃避這等長短不齊的流動筆影,實
非易事。
    但矮胖老人竟然視若無睹,臉含微笑,撫鬚右手,輕輕一抬,立時有一股強勁潛力,
隨著湧出,把鐵判單世驊的筆勢逼住!
    鐵判單世驊但覺手中判官筆有如被一股強大吸力吸住了一般,別說傷人,就是要想
移動一下,也不大容易,心頭不期大感震驚:
    陸綺冷哼道:「你就是賣弄護身罡氣,這也算不得什麼驚人之藝!」
    舉手一掌,直向那老人推去。
    矮胖老人瞧了她一眼,嘿然笑道:「小女娃,你戴著人皮面罩?」
    身形微微一側,讓開陸綺的掌勢,人從鐵判單世驊身邊,滑溜無比的擦了過去。
    這一側的身法,當真奇奧絕倫,但見他身子輕晃,人已到了門口,伸手去拉大門。
    韋宗方見他意圖奪門而出,立時一個箭步,掠了過去。
    陸綺一掌落空,回身如風,搶在韋宗方前面,朝老人疾撲過去,纖纖左掌,閃電揮
出,右手同時探懷取一個銀球,嗆的一聲,一道銀虹,掙得筆直,人到刀到,一刀斜削
而出。
    矮胖老人身子朝右一傾,讓開刀鋒,右手一探,突然向陸綺左腕抓去。
    這一抓,出手神速,逼的陸綺不得不橫移兩尺,閃避開去。
    矮胖老人趁機跨進一步,欺近韋宗方身邊。
    韋宗方早已看出此人身負上乘武功,此時見他突然向自己欺來,正待舉掌劈出。
    但就在矮胖老人掠近身邊之時,只聽他輕輕說道:「小娃兒,快住手,老夫告訴你
一個秘密。」
    韋宗方方自一怔之際,陸綺冷哼一聲,嬌軀一轉,手中緬刀,奇招突出,一片錯落
刀影,像急風驟雨般襲到,點點寒芒,籠罩住矮胖老人背後一十八處大穴!
    矮胖老人朝前一鑽,一下躲到韋宗方身後,急急喝道:「小娃兒,還不快叫你表妹
停手?」
    韋宵方不知他要和自己說什麼秘密,只好叫道:「妹子住手!」
    陸綺怔得一怔,果然收住刀勢,抬眼問道:「方哥哥,什麼事?」
    矮胖老人躲在韋宗方身後,低聲道:「小娃兒,你叫他們退開些,我要說的秘密,
可不能讓他們知道。」
    韋宗方點點頭,才朝陸綺說道:「妹子,你退後幾步。」
    陸綺心頭大爭,問道:「方哥哥,你被賊老頭制住了?」
    矮胖老人從韋宗方身側探出頭來,口中「咄」了一聲,道:「女娃兒,沒大沒小,
賊老頭也是你叫的?」
    韋宗方朝陸綺道:「沒有,他只是有話和我說,叫你退後幾步。」
    陸綺將信將疑的退了幾步。
    矮胖老人又道:「你叫那姓單、姓顧的也退後些。」
    韋宗方回頭道:「你到底有什麼事?」
    矮胖老人低聲道:「老夫要說的,事關機密,愛不愛聽隨你。」
    韋宗方只好抬臉道:「單兄、顧兄,也請後退幾步如何?」
    鐵判單世驊,獨角獸顧長順因鐵筆令已由韋宗方接下,早已把他視作幫主,聞言也
自向後退。
    韋宗方轉身道:「老丈有話可以說了。」
    矮胖老人朝他微微一笑,問道:「鐵筆幫的鐵筆令,不是在你身上麼?」
    韋宗方道:「不錯,鐵筆令就在在下身上。」
    矮胖老人點頭道:「很好,你去打開大門,恭送老夫出去。」
    韋宗方冷笑道:「老丈要說的就是這句話麼?」
    矮胖老人臉上,始終掛著和藹可親的笑容,他目光瞧了韋宗方一眼,微露不悅,道:
「你當老夫騙你?其實老夫要走,你們幾個人,誰也攔不住我,這點,你相信不?」
    韋宗方想到他身法奇詭,武功極高,不覺點點頭道:「也許是。」
    矮胖老人輕嘿了一聲道:「也許是,也許不是了?小娃兒,你認為攔得住老夫?嘿
嘿,老夫也無暇和你多說,快去打開大門,恭送老夫出門,老夫只有一句話,說完就走,
要是不信,那麼老夫就不說了,但老夫一樣立時要走,看你們是否攔得住我?」
    韋宗方道:「老丈既然認為我們攔不住,何用要在下開門相送?」
    矮胖老人撫鬚微笑道:「問得好,第一,以老夫的身份,既然來了,出去總該有人
恭送,鐵筆令在你手上,至少也是鐵筆幫代理幫主的身份,由你恭送老夫出去,原來只
是想自抬身價!」
    矮胖老人續道:「第二、你恭送老夫出去,到了門口,老夫這句話,一經說出,你
轉過身子,就得發號施令,在你來說,能夠擋住大門,自然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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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1 11:21:11 |只看該作者
第18章 奇峰突起
    韋宗方越聽越奇,正待開口。
    矮胖老人又道:「老夫話已說完,你可以去開大門了。」
    韋宗方望著他,終於點頭道:「好,在下相信老丈。」
    矮胖老人喜道:「你娃兒有點眼光!」
    韋宗方轉身去,伸手拔開門閂。
    矮胖老人大搖大擺的跟在韋宗方身後,走了過去。
    陸綺叫道:「方哥哥,究竟他和你說了什麼,你要放他了?」
    矮胖老人咄道:「老夫豈要他放,這是恭送老夫出去。」
    陸綺身形一閃,搶了過來,說道:「方哥哥,別上他的當!」
    韋宗方道:「妹子,不可無禮。」
    一面打開大門,說道:「老夫請吧!」
    矮胖老人回頭一笑,沒說話,一腳跨出大門,但剛一出門,忽然轉過頭來,在韋宗
方耳邊,低聲說話道:「石人後面,還藏著一個人!」
    韋宗方心頭一震,矮胖老人已經飄然走去!不,一縷極細的聲音,傳了過來,道:
「別忘了,關上大門,取出鐵筆令,吩咐姓單的把人提出來,以後的事,你看著辦吧!」
    陸綺眼睜睜瞧著矮胖老人遠去,忍不住氣道:「方哥哥,他到底和你說了些什麼?」
    鐵判單世驊、獨角獸顧長順雖沒開口,心中同樣覺得奇怪,這時也跟了出來。
    顧長順突然啊一聲,道:「單兄,你陪韋大俠坐一會,兄弟去去就來。」
    說完,舉步朝外就走。
    韋宗方心頭閃過矮胖老人說的「別忘了關上大門」之言,眼看獨角獸顧長順匆匆走
去,心中不覺一動,忙道:「顧兄請留步。」
    獨角獸已經走出七八步外,聞聲停步,問道:「韋大俠可有什麼事麼?」
    韋宗方江湖經驗雖然不足,但武功一道,可並不含糊,目光一瞥之間,發現顧長順
雙手停在面前,分明對自己懷了戒心,心中更是有數,連忙微微一笑,拱手道:「兄弟
另有要事,立刻要走,只是還有幾句話,想和單兄、顧兄說明。」
    這話,獨角獸聽了,自然非回來不可。
    於是大家重又回進石人殿去,韋宗方返身關上大門。
    獨角獸顧長順忍不住問道:「韋大俠有話請說。」
    鐵判單世驊道:「顧兄,咱們讓韋大俠坐了再說。」
    韋宗方轉過身,背門而立,說道:「不用了,這樣說,也是一樣。」
    陸綺瞧著方哥哥神情有異,心中覺得奇怪,問道:「那老頭究竟和你說了什麼?」
    韋宗方漢有回答,抬目朝單世驊道:「單兄,你去把石人後面藏著的人提出來!」
    這話來得兀突,原來石人後面,還藏著一個人!
    獨角獸顧長順聽得臉色大變!
    鐵判單世驊身軀一震!
    陸綺也睜大了眼睛!單世驊答應一聲,立即轉身朝裡奔去。
    顧長順目光閃動,一臉驚奇,大聲喝道:「那是什麼人?敢躲到後面!」
    話聲中身形一旋,三縷藍芒,一襲韋宗方前胸,一襲陸綺太陽穴,(陸綺站在側
面),一襲單世驊背心!
    這三縷藍芒,無聲無息,出如電射,已經夠快。卻不料韋宗方早已留上了心,藍芒
才現,他朗笑一聲,呼的一掌,凌空拍出,把三枚毒蒺藜一起擊落!
    陸綺更快,不見她身形晃動,一下欺到顧長順面前,冷哼道:「原來你沒安著好
心!」
    纖纖玉指,突然向他身上點去。
    她出手奇快,獨角獸顧長順但覺眼前人影一晃,根本來不及閃避,「肩井」穴上驟
然一麻,全身力道頓時失去,一屁股朝地上跌坐下去。
    陸綺回過頭來,氣道:「方哥哥,這人饒不得。」
    韋宗方道:「等單兄出來了再說。」
    話聲方落,只見單世驊手上提著一個人,從神龕上躍下,一眼瞧到顧長順神情木然
的坐在地上,不由吃驚道:「顧兄怎麼了?」
    陸綺搶著道:「他用淬毒暗器偷襲我們三人,被我點了穴道。」
    鐵判單世驊幾乎不敢相信,瞧瞧顧長順,又瞧瞧地上被擊落的三枚毒蒺藜,口中說
道:「顧兄怎會如此?」
    韋宗方想到顧長順的偷襲自己三人,似乎是為了石人後面藏著的人被自己揭破,才
驟下殺手,那麼此人准和他有關?心念一動,不由抬目問道:「單兄,你可認識此人?」
    鐵判單世驊把手中提著的人放到地上,打量了一眼,搖頭道:「兄弟不識。」
    韋宗方朝地上望去,那是一個身材高大的漢子,面色黝黑,雙目緊閉,心想:「敢
情他也是覷探虛實來的,躲在石人後面,不料又來了矮胖老人,把他點了穴道。」
    陸綺問道:「方哥哥,石人後面,藏著這人,就是那老頭告訴你的了?」
    韋宗方點點頭,一面朝單世驊道:「方纔兄弟要單兄到龕後去提人,顧兄就向咱們
突下毒手,兄弟想來,這人定和顧兄有關。」
    鐵判點頭道:「顧兄此舉,實在太出人意外了,據兄弟所知,顧兄好像從沒有用過
暗器……」
    陸綺道:「你們顧護法說不定暗中已和萬劍會有了勾結,那人準是萬劍會派來的奸
細。」
    鐵判單世驊望了地上漢子一眼,才道:「此人穴道受制,我們問問他,就可知道
了。」
    說完,回身抓起躺在地上的漢子,輕輕在他背上拍了一掌。
    那漢子緩緩睜開雙目,望了幾人一眼,突然一躍而起!
    鐵判單世驊早有準備,冷笑一聲,出手如電,一把扣住那人右手脈腕,沉聲道:
「朋友看清楚了你眼下的處境麼?」
    那漢子被鐵判一下扣住手腕,不覺楞了一楞,大聲道:「老單,快放手,你怎麼
了?」
    這句話,聽到鐵判單世驊身軀陡然一震。
    這聲音他最熟悉也沒有了,不明明就是獨角獸顧長順,但顧長順明明已被陸綺點了
穴道,坐在上。
    他不禁瞧瞧顧長順,再瞧瞧這聲音和顧長順相似的漢子,只覺他像貌輪廓,依稀和
顧長順相似,只是面色不同,眉目之間,稍微有異。心頭不禁大奇,膛目問道:「尊駕
到底是誰?」
    那漢子怒笑道:「這狗娘養的假扮兄弟,單兄就是認不出來,難道兄弟的聲音你也
會聽不出來?」
    這下可把足智多謀的單世驊弄糊塗了!
    被制住的顧長順不僅面貌是顧長順,連口音也是顧長順,自然不會有假,眼前這位
仁兄,至多只有口音相似。一時那肯放手,一面皺皺眉道:「尊駕叫兄弟如何能信?」
    鐵判單世驊都分不出來,韋宗方和陸綺,自然更分不清。
    那漢子急得跳腳道:「老單,你真是糊塗蟲,你放開手,兄弟有法子,叫他說出實
話來。」
    鐵判單世驊道:「要兄弟放手不難,你先該說說明白。」
    那漢子道:「你到上饒去迎接韋幫主,兄弟冷不防被那廝從背後點了穴道,拖到石
人後面,換了我的衣服,還在我臉上塗抹了一陣,後來兄弟就不知道了。」
    「他一面說話,一面舉起左手,拚命的擦著臉孔,臉都擦紅了,還是那付模樣。
    單世驊瞧瞧他臉上,根本看不出什麼破綻,一面問道:「就算你是顧兄吧!你倒說
話,咱們接到了幫主噩耗的時候,是何情形?」
    那漢子道:「你還不相信?」
    單世驊道:「你說對了,我自然相信。」
    那漢子道:「咱們得到了丁幫主噩耗的時候,是在晚上戌未亥初,你光著腳板沖了
出來,右手還在扣著衣襟,第一句話,對我說的:「顧兄,這消息未必可靠吧?」兄弟
說:「消息是咱們幫裡兄弟的緊急傳書,不會有假。」你說:「這怎麼得了!」對不
對?」
    單世驊似乎有些相信?抬目道:「我放開你之前,先有一句話警告,就是在真偽未
判之前,你不能向那個假冒你的出手。」
    那漢子道:「這個自然,咱們不妨對對質,這狗娘養的,多半是毒沙峽的人!」
    單世驊聽他日氣,已經有幾分相信,尤其這句「狗娘養的」,正是獨角獸平日的口
頭禪。
    而那個坐在地上的顧長順,今天就沒有衝口而出說過,卻此一點,已足使人可疑,
心中想著,正待放手。
    陸綺忽然閃了過來,道:「在真假未分之前,你也坐下來休息休息吧!」
    說著,一下點了他的穴道,那漢子應指朝地上坐了下去。
    韋宗方道:「妹子,你幹什麼?讓他們當面對質不好嗎?」
    陸綺嬌笑道:「這樣你說你是,他說他是,誰弄得清?我已經有了法子了,先把他
們真假弄清了,再問話不好嗎?」
    韋宗方問道:「你有什麼法子?」
    陸綺道:「方纔他不是說被那個假扮顧護法的人在臉上塗抹麼?但他自己用衣袖擦
了一陣,並沒擦去,可見這種易容藥物,非用他們的特製的藥,不易洗去,他身邊既有
易容藥,自然也有洗臉藥了,單護法到那人身上去搜一搜,就可分曉。」
    鐵判單世驊一拍腦袋,大笑道:「不是陸女俠提醒,兄弟也想不起來!」
    說著,就走到獨角獸顧長順身邊,伸過手去,在他懷中摸出一隻精緻小木盒,和兩
個小磁瓶來。
    陸綺一見磁瓶,和那天從假冒橫山逸士的人身上搜出來的磁瓶,式樣大小完全一樣,
不由哼一聲,道:「這人果然是毒沙峽來的!」
    鐵判打開木盒,只見盒中放著十來顆顏色不同的藥丸,每顆都有龍眼般大小心知就
是易容藥物,無疑,只是自己不知用法,這就抬目道:「陸女俠可知用法麼?」
    陸綺搖搖頭:「我雖聽大哥說過,卻沒見過這種藥丸」
    韋宗方道:「江湖上易容之術,各門不同,有的用藥水,有的用藥丸,也有用顏料
先畫在人皮面具上的,其法雖異,其理則一,洗臉藥劑,當是這顆蜜色的了,單兄一試
就知。」
    伸手在木盒取出一顆蜜色藥丸,遞到單世驊手上。
    陸綺聽韋宗方簡簡單單的幾句話,就把易容之道概括說出,不由眨眨眼睛,奇道:
「方哥哥,你會易容術?」
    韋宗方道:「我叔叔精擅此道,我從小聽他老人家說過。」
    陸綺喜道:「我師傅,我大哥都會,他們都不肯教我,說學了沒有多大用處,你幾
時教我好嗎?」
    韋宗方笑道:「我也沒有學過,只是聽叔叔說了些皮毛而已!」
    單世驊拿著那顆藥丸,問道:「韋大俠可知用法嗎?」
    韋宗方道:「兄弟曾聽家叔說過,凡是易容藥丸,必須先塗在掌心,再用另一隻手
的食指,敷到臉上,洗臉劑,大概也是如此了!」
    單世驊點著道:「兄弟這就試試。」
    單世驊當下就把藥丸,塗在掌心,然後用食指點了少許,朝獨角獸臉頰上抹去,這
一抹,果然立時見效。
    顧長順的棗紅臉上,頓被抹去了一層。
    單世驊怒嘿一聲,道:「這廝果然是假冒之人。」
    手指一陣抹試,顧長順的濃眉、粗目、棗紅臉,全走了樣,露出來的是他的本來面
目,斷眉、三角眼、臉色黃中透白。
    他穴道受制,動彈不得,人卻仍然清醒,此時睜著眼,任由單世驊在臉上抹來抹去,
一雙凶睛,幾乎冒出火來。
    單世驊接著又替那個自稱是顧長順的漢子,洗去臉上易容藥劑。
    這一洗,同樣洗去黝黑的一層,露出濃眉、粗目、棗紅臉,那不是獨角獸顧長順,
又是誰來?
    單世驊大笑一聲道:「果然是顧兄!」
    急忙伸手替他拍開穴道,一面連連拱手道:「方纔兄弟開罪之處,顧兄多多原諒!」
    顧長順一躍而起,呵呵大笑道:「兄弟被那廝抹了易容藥物,改頭換面,怎能怪得
單兄?」
    一面朝韋宗方兩人一指問道:「這兩位是誰?」
    單世驊道:「這就是丁幫主的結義兄弟韋大俠。」
    顧長順連忙躬身道:「原來是韋幫主,恕屬下不知不罪。」
    韋宗方連忙還禮:「顧兄不可如此稱呼,兄弟只是遵奉丁幫主遺書,暫代貴幫保管
鐵筆令罷了。」
    顧長順朝單世驊道:「老單,這怎麼成,丁幫主的意思,就是……咦,老單,丁幫
主的棺木,怎會開啟了的?」
    鐵判單世驊就把才纔經過,詳細說了一遍。
    顧長順聽得驚喜道:「原來這不是丁幫主的屍體,那麼丁幫主沒有死了……」他突
然雙目一瞪,道:「不錯,這狗娘養的,既能扮得像兄弟,自然也可以扮得像丁幫主,
咱們去問問他!」
    大踏步走到斷眉漢子身邊,伸出毛茸茸的手掌,猛力擊了一掌。
    斷眉漢子雙目一翻,冷冷的望了顧長順一眼,閉目不語。
    獨角獸顧長順洪聲笑道:「狗娘養的,你落在咱們手裡,想裝蒜,可沒這麼簡單。」
    斷眉漢子冷笑一聲,仍不言語。
    獨角獸顧長順沉聲喝道:「你可是毒沙峽派來的?為何要假冒我姓顧的?」
    斷眉漢子轉過頭去,一臉據傲不馴之色。
    顧長順勃然大怒道:「朋友真要不識好歹,那可怪不得顧某……」
    那斷眉漢子只是冷笑,對獨角獸顧長順說的話,恍如未聞。
    顧長順一張紫膛臉,氣得色呈豬肝,回頭道:「老單,這狗娘養的,我不信他是鐵
打金剛,不讓他吃點苦頭,他還當咱們都是吃素念佛的人呢!」
    這話,聽得陸綺忍不住掩口笑出聲來。
    鐵判單世驊也因對方只是不肯開口,也已忍耐不住,點點頭道:「不錯,丁幫主生
死未卜,他們既然不擇手段,自然也怪不得咱們手下不留情了!」說到這裡,沉聲道:
「朋友依單某相勸,只要你肯回答我等相詢之言,單某保證決不傷你一根毫髮。」
    斷眉漢子冷笑一聲,雙目倏睜道:「你當我是怕死的人麼?」
    顧長順冷冷的道:「放心,你雖然不怕死,咱們可不會讓你痛痛快快的死的!」
    斷眉漢子突然大笑道:「這個我倒不怕,但在下此行,確實知道了很多隱秘。」
    單世驊道:「朋友如肯坦誠相告,回答了兄弟的問話,咱們自可立刻釋放於你。」
    斷眉漢子冷冷的道:「在下並無求你們釋放之意。」
    顧長順提著手掌,嘿然道:「那你是不肯說了?」
    斷眉漢子臉露詭笑道:「自然要說,我胸中知道的內情,確實不吐不快!」
    顧長順道:「你胸中知道些什麼內情?」
    斷眉漢子倔傲道:「那要看你們想不想知道了?」
    單世驊道:「只要朋友肯說就行。」
    斷眉漢子目注單世驊,道:「問吧!」
    單世驊道:「朋友先說說你的身份。」
    斷眉漢子道:「在下身份,你們不是已經知道了麼?」
    顧長順道:「你是毒沙峽的人?」
    斷眉漢子道:「不錯,毒時遷孫敖就是區區!」
    毒時遷孫敖,大家全沒聽說過!
    單世驊道:「原來是孫兄,第一件兄弟想知道的,是敝幫丁幫主可是落在你們手
中。」
    毒時遷道:「這個在下不知道。」
    顧長順怒笑道:「老單,我就知道這狗娘養的,不讓他吃點苦頭,他不肯實話實說
的。」
    單世驊攔道:「顧兄勿急,兄弟相信這位孫兄也許真是不知道了。」
    毒時遷冷笑道:「在下此來的目的,就是想知道貴幫主是真死,還是假死?這一點,
方纔還是閣下開啟棺木,從他腳心沒有黑痣,才獲證實,貴幫主要是落在咱們手裡,在
下何用再來?」
    單世驊聽得一怔,但瞧他神色,卻又不像有假,不禁沉吟道:「那當真是落在萬劍
會手上了?」
    陸綺道:「我早就說過,萬劍會根本就沒有釋放他。」
    單世驊問道:「孫兄此來,就是為了探聽丁幫主的生死?還有別的任務麼?」
    毒時遷道:「江湖傳言,鏤文犀已經落在你們丁幫主手裡,事隔不久,卻又傳出丁
幫主的死訊,貴幫幫主的生死,原和咱們無關,但因關係到鏤文犀的下落,咱們就非要
查個水落石出不可,難道這還不夠麼?」
    單世驊道:「孫兄文方纔曾說知道很多隱秘,不知那是指的什麼?」
    斷眉漢子仰天道:「在下已經是快要死的人了,這隱秘說出來讓你們聽聽也好。」
    顧長順冷笑道:「你想自絕,可沒這般容易!」
    單世驊忙道:「孫兄幸勿誤會,敝幫和毒沙峽並無過節可言,也無害你孫兄之意。」
    毒時遷淡淡一笑道:「毒沙峽的人,只要失手被擒,那就沒有再回去的機會了。」
說到這裡,忽然抬目道:「你們可知最先得到鏤文犀的是誰嗎?」
    韋宗方心中一動,接口道:「那是毒孩兒了。」
    毒時遷大笑接道:「在下和毒孩兒,也是從別人手上得來的,最先得到鏤文犀的,
該說是鐵筆幫的人!」
    這話聽得韋宗方大出意外。
    顧長順怒叱道:「你胡說!」
    毒時遷冷冷一笑,又道:「當時在下也深感奇怪,鐵筆幫的人,怎會替萬劍會賣力,
可惜那人遲了一步,終於被咱們截獲,直到如今,才知道原來鐵筆幫出了內奸……」
    顧長順身軀陡然一震,瞪目道:「你說盧護法?」
    毒時遷冷笑道:「死無對證,就算是鐵爪螳螂盧兆駿吧,他原是撿的便宜,趁萬里
鏢局的人,一個個躺下去之後,取走鏤文犀……」
    韋宗方心中又是一動,暗想:「萬里鏢局的人,怎會一個個倒下去的?莫非……」
這就抬頭道:「邵明山一行人可是中了你們的毒?」
    毒時遷道:「他們全是踩了撒在地上的無形之毒,哈哈,就是鐵爪螳螂,也不例
外……」
    顧長順大怒道:「原來盧護法是你們害死的!」
    毒時遷冷冷的道:「他自己甘願受萬劍會利用,那又怪得誰來?嘿嘿,在下是說有
人瞧到鐵爪螳螂忽然倒地死去,就匆匆逸去,向黑穗總管秦大成去報信的人……」
    顧長順雙目圓瞪,怒喝道:「這廝滿口胡說!」
    呼的一掌,直向毒時遷當頭劈去!
    單世驊要待阻攔,已是不及。
    毒時遷早有準備,口中冷笑一聲,身形輕閃,避開了顧長順的掌風,伸手從靴統中
掏出一塊銅牌,厲喝道:「此人是誰,你心裡明白,這是在下從朋友身上摸來的,總不
會有……」
    他「假」字還沒說出,因為身子一移動,陡然一個觔斗,跌了下去,手中的銅牌也
叮的一聲落到地上。
    這一下,事情來得太以兒突。
    韋宗方很快目光一瞥,已看清那塊銅牌上,銹著一支長劍,劍下是一個黑色圓圈,
中間有「十六」兩字。
    一望而知是萬劍會的信物無疑,不禁拿眼朝陸綺望去,陸綺點點頭,裂嘴一笑。
    鐵判單世驊急急伸手把毒時遷扶住,口中叫道:「孫兄,你說的究是怎麼回事?」
    毒時遷眼皮緩緩垂下,嘴角間也已經流出黑血,業已毒發身死!
    單世驊放下屍體,輕輕一歎,道:「好歹毒的藥物,對待自己人尚且如此……」
    獨角獸顧長順一下搶起那塊銅牌,口中大喝一聲道:「狗娘養的黑穗十六號!」
    奮力把銅牌朝地上摔去!
    銅牌經他全力一擲,叮的一聲,竟然硬生生的插入地上,足有三分來深。
    鐵判單世驊呆了一呆,目光不期朝獨角獸投去,還沒開口。
    顧長順雙手掩面,厲叫道:「我顧長順對不起鐵筆幫……」
    一手朝天靈蓋上擊去!
    單世驊其實也早已聽出毒時遷的口氣,見狀大驚,急急喝道:「顧兄……」
    陸綺比他的喝聲還快,早已一閃而至,伸手點了顧長順「臂儒穴」,冷冷的道:
「現在該聽聽你的了。」
    顧長順還沒擊上頭顱,手臂一麻,動彈不得,但他突然大吼一聲,口中血如泉湧,
雙眼翻了幾翻,一個高大身子,砰的往後倒去!
    陸綺已經點了他臂上穴道,不防他還會嚼舌自絕,方自一驚。
    單世驊也已掠到面前,顧長順滿地翻滾了幾下,就昏死過去。
    單世驊撥開他牙關,但見鮮血從口中汨汨湧出,舌根已斷,再也無法救治,不覺黯
然道:「顧兄,你這是何苦?」
    一指點了他心經穴道,免得死前痛苦。
    這一瞬之間,連死了兩個人,單世驊心頭自然十分沉重。
    韋宗方眼看自己已經沒事,這就朝陸綺道:「妹子,我們也該走了。」
    陸綺隨手取過毒時遷的那盒易容藥丸,揣入懷中,一面道:「是啊,單護法,我們
要走了。」
    鐵判單世驊忙道:「韋大俠,陸女俠請坐,兄弟要他們把屍體埋了,還有一事奉
告。」
    說完,轉身先把棺木蓋好,開門出去吩咐幫丁把殿上顧長順、毒時遷兩人屍體,抬
了出去。然後從供案上取過一個小小立軸,神色鄭重,說道:「咱們目前雖知死的不是
丁幫主,但丁幫主落在萬劍會的手中,生死未卜,韋大俠受丁幫主血書重托,保管鐵筆
令,自然是本幫代理幫主身份……」
    鐵判革世驊道:「目前敝幫丁幫主下落未明,生死未卜,四位護法已剩下兄弟一個,
韋大俠英雄肝膽,又是丁幫主的義弟,總不能眼看鐵筆幫就此解體,就算幫個忙吧,暫
代幫主,以安本幫人心,韋大俠不可再推辭了。」
    韋宗方為難的道:「兄弟實在一點都不懂,怎好……」
    鐵判單世驊笑道:「韋大俠以丁幫主義弟的身份,暫代幫主,讓幫中弟兄,不致人
心瘓散,至於幫中瑣事,自有兄弟料理,不勞韋大俠費心。」
    韋宗方道:「兄弟之意,還是救人要緊,丁大哥定然仍在萬劍會手中。」
    單世驊道:「萬劍會聲勢浩大,高手如雲,丁幫主就是未死,要想從他們手上救出,
只怕也難如登天……」
    韋宗方道:「救人之事,由兄弟負責,至於代理幫主一節,兄弟實在不敢應命,但
如為了安定貴幫人心,兄弟暫時掛名,自無不可。」
    單世驊大喜道:「如此甚好……」
    話才說到一半,只見一名幫了,氣急敗壞的從殿外跑了進來,向單世驊行禮道:
「報告護法,那個屍首突然逃跑了。」
    單世驊聽他說得沒頭沒腦,不覺問道:「是那一個屍首?」
    那幫了道:「就是那個黃臉漢子,屬下兩人把他抬到林邊,他忽然坐了起來,跑得
比飛還快,屬下幾個人追不上他,只好來向護法領罪。」
    陸綺道:「那是毒時遷了!」
    單世驊道:「這廝原來只是假死,這是兄弟疏忽,只當他真的中毒死了……」一面
朝幫了揮揮手道:「沒你們的事,下去好了。」
    那幫丁行了一禮,匆匆退出。
    單世驊手上拿著立軸,又道:「韋大俠英雄肝膽,一諾千金,兄弟代表本幫謹此致
謝,從現在起,韋大俠已是本幫代替幫主了,本幫幫主,相傳有一招暗號,招式雖極普
通,卻是老幫主手訂的規則,而且也是老幫主親手繪製的,還請韋大俠過目。」
    說完,緩緩打開立軸,一手提著,豎掛起來,好讓韋宗方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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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1 11:21:50 |只看該作者
第19章 泌姆山窟
    韋宗方舉目瞧去,但見畫上畫著一個人像,身形略向前俯,左手微揚,捏了一個印
訣,右臂半豎,金筆作點擊狀。
    上首題著四句詩,那是:
    「鳳凰三點頭,
    鋒斂神自收;
    揮灑存心意;
    毫端自可求。」
    下題「鐵筆令尹手書。」
    那是一招極平常的「鳳凰三點頭」。
    題的詩句,也是解釋這式招法,必須斂神守氣,以意使氣,這也是練任何武功的基
本要求,並無新奇可言。
    韋宗方默默念了一遍,倒覺得鐵筆幫老幫鐵筆定乾坤陶百里這手字,筆勢蒼勁,當
真鐵畫銀鉤,不愧「鐵筆」,不由多看了兩眼。
    單世驊收起立軸,幫丁們已送上飯菜來。
    三人就在殿上匆匆吃了。
    韋宗方起身道:
    「單兄如別無見教,兄弟要告辭了。」
    單世驊同時站起,問道:
    「韋大俠要到那裡去麼?」
    韋宗方道:
    「丁大哥既然是有人假冒,自然還在萬劍會手裡,兄弟這就向他們要人去。」
    「他仗著自己身邊有一枚「修羅律令」,萬劍會自然非放人不可。
    陸綺也想到丁之江既是萬劍會的人頂名代死,那麼鏤文犀自然仍在他們手中,師傅
要自己陪同方哥哥前去索討,不覺喜道:
    「對了,我們這就找萬劍會主去!」
    單世驊感激的道:
    「韋大俠義薄雲天,為了丁幫主之事,要上萬劍會去,兌弟願意追隨兩位,以供驅
策,蹈湯赴火……」
    韋宗方搖手道:
    「兄弟此去,只是找他們論理,人去多了,反而不便,目前丁大哥生死未明,貴幫
全仗單兄主持,咱們分頭行事才好。」
    單世驊還待再說,韋宗方拱拱手道:
    「事不宜遲,兄弟要先走。」
    說罷,便皆同陸綺起身作別,雙雙走出殿門。
    單世驊吩咐幫丁牽過馬匹,恭送兩人上馬,直到人影漸遠,才吩咐把棺木埋葬,率
同幫丁趕回幫去。
    再說韋宗方、陸綺兩人,離開石人殿,縱馬急馳,奔了一段路,韋宗方忽然一勒韁
繩,帶轉馬頭,朝東首一條小徑上馳去。
    陸綺問道:
    「方哥哥,你到那裡去?」
    韋宗方道:
    「泌姆山。」
    陸綺奇道:
    「泌姆山,那是什麼地方?」
    韋宗方道:
    「泌姆山是萬劍會黑穗總管的巢穴,上次我和丁大哥、毒孩兒等人,就是被他們關
在那裡。」
    陸綺「啊」了一聲道:
    「我知道了,那次我要跟大哥來,大哥不讓我跟來,說什麼他也不大清楚秦總管住
在那裡,還要找起來才知道,你就是找姓秦的去?」
    韋宗方道:
    「我們要問丁大哥的下落,自然找秦總管去。」
    陸綺道:
    「那麼我們不去劍門山了麼?」
    韋宗方道:
    「這裡如果得不到眉目,再上劍門山去不遲。」
    陸綺想了想,道:
    「也好。」
    兩人策馬疾行,奔了半個時辰,韋宗方不時舉目四望,但覺前面一片松林,正是當
日甘瘤子等候自己的地方——樟樹嶺,心知離泌姆山已是不遠。
    他近來經歷過不少事故,江湖經驗,也增長了許多,奔到林前,便自停身下馬。
    陸綺跟著躍下馬背,低聲問道:
    「到了麼?」
    韋宗方道:
    「還有一段路,我們先把馬匹藏到松林裡去,免得引人注意。」
    陸綺點點頭,兩人牽了馬匹,在松林中拴好,然後沿著山腳奔去。
    韋宗方心知已到地頭,那天和甘瘤子同來,就在這裡,遇上黑穗劍士,攔路盤問,
自己此來,既是以禮求見秦總管,自然不能亂闖,腳下不覺一停。
    陸綺跟在他身後,問道:
    「方哥哥,就在這裡麼?」
    韋宗方道:
    「我們找人通報,免得引起誤會。」
    陸綺朝四下瞥了一眼,問道:
    「他們人呢?」
    韋宗方在林外等了一陣,果然不見有人喝問,心想:
    「也許黑穗劍士還在裡面。」這就回頭道:
    「我們進去瞧瞧。」
    說完,大步朝林中走去,依然不見有人阻攔,心中不禁漸漸起疑。
    朝著林中徑,一路尋去,又走了一段路,記得上次和甘瘤子同來,這裡已該到茅屋
前面,但眼前卻連茅屋的影子也沒有。
    陸綺瞧他只是打量,沒有作聲,忍不住問道:
    「你可是記不得路了?」
    韋宗方道:
    「沒有,就是這條路,一點沒錯,那所茅屋明明就在這裡,怎會不見了呢?」
    陸綺道:
    「也許這裡只是他們臨時落腳的地方,早就不在這裡了。」
    韋宗方道:
    「那麼茅屋呢?」
    陸綺嗤的笑道:
    「他們走的時候,把茅屋拆了。」
    韋宗方聽得微微一怔,這一路上,都沒遇到黑穗劍士,看來當真不在此地了!心念
方動,忽然搖頭道:
    「不對,這裡決不是他們臨時落腳的地方。」
    陸綺道:
    「何以見得?」
    韋宗方道:
    「我們被關的地方,好像是在山腹之中,裡面地方極大,不可能是臨時落腳之處。」
    陸綺道:
    「那你還說是一所茅屋?」
    韋宗方道:
    「那天我和甘大哥同來,秦總管就住在茅屋裡。」
    陸綺道:
    「他們地底下既然有很大的地方,還要住在茅屋裡幹麼?那是故意掩人耳目的罷
了!」
    他們鏤文犀到手,又故意假扮丁之江,陳屍石人殿,讓大家懷疑丁之江奪到的鏤文
犀,又被人中途奪走。這消息傳出江湖之後,自然有許多人會趕到石人殿來查勘真相,
這裡離石人殿不遠,假如萬劍會黑穗劍士巢穴,就在這裡,豈不是不打自招,就是他們
干的了?所以連茅屋都拆了,好像他們早已撤走,讓大家不再疑心到他們。」
    韋宗方連連點頭,一面為難的道:
    「那麼我們又到那裡找他們去呢?」
    陸綺冷哼道:
    「黑穗劍士縱然做了縮頭烏龜,難道我們就找不到了?茅屋既在這裡,出入的門戶,
也不會離得太遠,總有些蛛絲馬跡可尋。」
    韋宗方心中暗想:
    「那天秦總管雙掌一拍,立時從後屋走出一個童子,秦總管吩咐他去向紅姑娘查問
自己的寶劍,那童子去了不多一會,就捧著寶劍出來,如果出入門戶,不在附近,那有
這般快去?」
    這片雜林,就在山腳一帶,山是石山,到了雜林盡頭,樹木稀少,到處都是零亂成
堆的石塊,石縫中長滿了荒草。
    韋宗方瞧來瞧去,確不定那所茅屋究竟蓋在那裡?照說茅屋縱然拆去了,多少也會
留下些痕跡。
    但怪就怪在這裡,兩人找遍了所有的石堆草叢,竟然連半點影子都沒找到,還想找
人家什麼進出的門戶?
    陸綺越找越覺氣憤,冷冷的哼道:
    「一所爛茅屋,又有什麼了不起?哼,連一燈大師設計得那樣精巧的機關,都被我
打開了!」
    這倒不是吹的,一燈大師的鐵佛蓮座,確是姑娘觸動機關打開來的;「但那是碰巧,
碰巧的事兒,可一而不可再,那裡算得上真本領?
    陸姑娘是犯了小性,說話的當兒,猛地蓮足一蹴,把一塊碎石,踢出老遠!也幸巧
她這一腳,賊起了一塊碎石,「篤落」一聲,把正在低著頭在地上找尋的韋宗方,嚇了
一跳。
    抬起頭來,瞥見遠處正有兩條人影,朝林中奔來,急忙低喝一聲道:
    「妹子,有人來了!」
    陸綺咭的笑道:
    「那就不用我們費心了!」
    目光朝四下一掠,拉了韋宗方道:
    「決來!」
    身形閃動,一下躲到一塊大石後面,蹲下身去。
    韋宗方跟著躲到石後,兩人擠著身子,蹲在一起,堪堪藏好,只聽一陣輕快的腳步
聲,已經到了四五丈外!
    陸綺從草堆中偷偷的探頭出去,只見前面是一個瘦小的黑衣童子,正是毒孩兒。
    另外一個是瘦削臉,身上穿著一件寬大藍布長衫,陸綺一眼認出那件藍布長衫,正
時毒時遷假冒顧長順,從顧長順身上剝下來的,穿在身上,細看起來,就可能看出有些
不大合身。
    這就慌忙縮回頭去,在韋宗方身邊,輕輕的道:
    「方哥哥,快瞧,和毒孩兒同來的那人,是不是裝死的毒時遷?」
    韋宗方被她湊著耳朵說話,只覺耳孔中癢癢的,連忙避開了些,側臉朝外看了一眼,
搖頭道:
    「不像,毒時遷是斷眉毛,三角眼,臉型略圓,身材高大,此人是個瘦削臉。」
    陸綺道:
    「他身上穿的那件藍布長衫,明明就是顧長順的,你再瞧瞧,多不合身?」
    韋宗方道:
    「決別說話,他們過來了。」
    陸綺哼道:
    「憑這兩個人,咱們根本用不著躲躲藏藏。」
    韋宗方道:
    「不,我們且聽他們說些什麼,也許他們知道秘徑。」
    這時兩人已在兩丈來遠停了下來,只聽那瘦削臉開口道:
    「就在這裡了麼?」
    他這一開口,陸綺不禁暗暗扯了韋宗方一下,意思是說:
    「你聽,他不是毒時遷是誰,連口音都一模一樣的!」
    毒孩兒道:
    「泌姆山,就是這麼一點地方,難道還會走錯?」
    毒時遷的聲音說道:
    「你說那天是從一所茅屋裡走出來的,這裡那有什麼茅屋?」
    原來他們也是找茅屋來的!陸綺暗暗撞了韋宗方一下。
    韋宗主點點頭,心中暗想:
    「由此看來,毒時遷說的倒不是假話,他證實死的不是丁之江,那自然是萬劍會使
的手法,鏤文犀當然仍在萬劍會手上,敢情他趕回去通報之後,才和毒孩兒找上這裡來
的。」
    毒孩兒似乎怔了一怔,才道:
    「是啊,這所勞什子的茅屋呢?會到那裡去了?」
    毒時遷笑道:
    「自然是他們拆了。」
    毒孩兒怒哼道:
    「拆了茅屋,有什麼用?哼,除非他們把泌姆山一起搬走。」
    毒時遷道:
    「不錯,他們拆了茅屋,就可證明他們的人,仍在這裡。」
    毒孩兒道:
    「我們快找,我記得那天走了許多石級,他們巢穴縱然隱秘,總有個進出的地方。」
    毒時遷道:
    「讓你隨便就找得到,那還算得什麼學問?這裡一眼看去,到處都是一堆堆的亂石,
咱們總不能把亂石都搬開來。」
    毒孩兒道:
    「你也不懂?」
    不錯,毒時遷,既號時遷,自然是位妙手空空,當偷兒的人,多少總懂得一點機關
消息。
    毒時遷赫的笑道:
    「普通的,我自然懂一點,遇到稍微深奧的,那只好乾瞪眼了。」
    毒孩兒不服氣道:
    「你把他們看的如此高明?」
    毒時遷道:
    「這還用說,我聽師傅說,萬劍會的機關埋伏,許多圖樣,原是從南海門得來的,
其中道理,可著實深奧呢,咱們不如坐下來休息休息,等魯師哥來了,他自會找得出
來。」
    毒孩兒道:
    「等魯師哥?那要什麼時候才能來?」
    毒時遷道:
    「你沒聽沙師叔說,魯師哥今天準可趕到,再說咱們不過是奉命監視他們行動來的,
魯師哥到了,自會找來。」
    毒孩兒氣憤的道:
    「好,等就等吧,咱們捉到了秦大成,我先要他嘗嘗毒螫嚙骨的滋味。」
    韋宗方心中暗想:
    「毒孩兒說的毒螫嚙骨,不知又是什麼,他們毒沙峽的人,手段歹毒,想來不會是
好東西。」
    只聽毒時遷低笑道:
    「捉到了人,還不聽任咱們擺佈?」
    一陣沙沙的腳步聲,朝西走去,接著就沒聽到聲音,敢情兩人已經找了塊石坐下來
了。
    陸綺輕聲道:
    「方哥哥,他們說的魯師哥,不知是誰?聽口氣,好像是精通土木的人,這樣就好,
等他開啟門戶,咱們正好跟著進去。」
    韋宗方道:
    「你倒說得好,毒沙峽的人,開啟了門戶,會讓我們跟進去?再說這麼一來,咱們
豈不要應付兩方面的人?」
    陸綺嗤的笑道:
    「我們要應付兩方面的人,他們不是也同樣要應付兩方面的人?」
    說話之間,韋宗方只覺陸綺緊緊的捱著自己,接近得幾乎臉碰著臉,連呼吸都在一
起。
    她那吹氣如闌的氣息,和從她身上散發出來的淡淡的幽香,都隱約可聞,他感到心
中有些飄蕩!身上一陣熱烘烘的,額上已經綻出汗珠來。
    陸綺聽他呼吸忽然粗了起來,不禁回頭望去,問道:
    「方哥哥,你可是很熱嗎?」
    這一轉臉,她那奇醜無比、滿臉麻子的人皮面具,正好碰在韋宗主的臉頰上。
    韋宗方但覺撞著了一件又厚又粗的東西。
    幾乎擦得自己臉皮隱隱生痛。
    陸綺眨眨眼道:
    「對不住,你擦痛了沒有,我這面具,連刀劍都刺不透的。」
    說著,突然伸手揭了下來。
    韋宗方驚道:
    「你揭下來幹麼?」
    陸綺臉上紅馥馥的,嫣然笑道:
    「等一等再戴,也是一樣,這樣你碰到了就不會再擦痛啦!」
    她說來情意綿綿,當真把一張吹彈得破的臉頰,緩緩貼了過來。
    韋宗方心頭大窘,但又不好推拒,只得讓她很著自己。
    正當兩人意亂情迷的當兒,只聽「浙瀝」一聲細響,一粒細小的砂子,從兩人頭上
落了下來。
    韋宗方猛然一驚,回目四顧,不見有人,心中方自奇怪!
    陸綺迅速戴好人皮面具,掠掠鬢髮,輕聲問道:
    「方哥哥,可是有人發現了咱們?」
    韋宗方搖搖頭道:
    「奇怪,這數丈之內,並沒有人……」
    話聲未落,只聽毒時遷低聲喝道:
    「老四,有人來了!快躲起來。」
    素孩兒哼了一聲,道:
    「來的三人,像是萬劍會的人!」
    一陣悉嗦之聲響處,兩人敢情也躲到石堆草叢中去了。
    陸綺忽然輕啐了聲,道:
    「我知道啦,這投砂示警的人,準是我二師姐了,促狹鬼!」
    韋宗方聽得奇道:
    「你二師姐?她人在那裡?」
    陸綺不依道:
    「誰知道,都是你,給二師姐瞧了去,多不好意思?」
    一會工夫,山坡下果然有一陣腳步聲,自遠而近,好像還在邊走邊說。
    陸綺忍不住探出頭去瞧了一眼,問道:
    「方哥哥,你道來的是誰:不能偷瞧,我要你猜猜看。」
    韋宗方側耳一聽,幾人的腳步聲,已經到了七八丈外。
    只聽一個陰沉的聲音冷曬道:
    「他們自然料不到釋放了貧道,貧道還會再來,那秦大成就住在林中一所茅屋裡
面。」
    另一個人洪聲笑道:
    「道兄果然高明,說來慚愧,貧僧當時被他們蒙著眼睛,心中只是默默計算著步數,
那知算來算去,只是在前面樟樹嶺下一片松樹之中,和這裡少說差上了一二里路。」
    他們說話得不響,但清晰可聞。
    韋宗方想起那天青衣女婢牽著自己走了大半天的情形,正和這人說的一樣,心中不
禁暗暗好笑。一面朝陸綺道:
    「這是麻冠道人和鐵羅漢廣明和尚。」
    陸綺道:
    「你聽到他們說話的聲音,自然知道了,這不算,唔,還有一個呢?」
    韋宗方笑道:
    「兩個猜對了,還有一個,不用說是禿尾老龍屠三省了。」
    話聲方落,只聽禿尾老龍屠三省接口道:
    「兄弟早就說過,這是他們故佈疑陣,其實進出的道路,只有一條,廣明大師數的
石級,三折九十六級,和兄弟默記的數目,完全相同,即可證明了。」
    廣明和尚道:
    「屠兄要是再進入地道,可還記得清楚麼?」
    禿尾老龍嘿然笑道:
    「兄弟旁的不敢說,凡是兄弟走過的地方,都曾留下了記號。」
    韋宗方聽得暗暗點頭忖道:
    「姜終究是老的辣,他們被囚在裡面,還沒釋放,走過的地方,就已經暗暗留下記
號。」
    廣明和尚道:
    「這樣就好!」
    麻冠道人道:
    「咱們找到人口,就由屠老哥領路,只要制住秦大成,他手下的黑穗劍士縱然厲害,
也就不足為慮了。」
    廣明和尚道:
    「黑文君卓九妹不在此地,光是對付秦大成,有道兄和貧僧兩人,也足夠對付了。」
    禿尾老龍屠三省道:
    「得到東西,歸咱們三人共有,只要練成那東西上的武功,萬劍之主也奈何咱們不
得了。」
    廣明和尚道「豈止萬劍之主,就是毒沙峽、天殺娘又算得什麼?」
    說到這裡,兩人不禁哈哈大笑起來。
    陸綺披披嘴哼道:
    「他們居然對鏤文犀還沒死心,真是不知死活!」
    麻冠道人陰聲道:
    「兩位且慢得意,如果貧道料得不錯,只怕找上泌姆山來的,還大有人在。」
    禿尾老龍屠三省道:
    「大家聽說那東西落到了萬劍會手裡,不少人已經知難而退,有的也趕上劍門山去
了,這裡會有誰來?」
    麻冠道人陰惻惻笑道:
    「咱們想得到的,別人自然也想得到,咱們能來,別人自然也能來了。」說到這裡,
忽然抬頭道:
    「黃山麻冠和鐵佛寺廣明大師、郡陽老龍在此,朋友也不用隱藏了。」
    陸綺低聲道:
    「方哥哥咱們出去,誰還怕了他們?」
    韋宗方慌忙拉了她一把道:
    「且慢……」
    話聲未落只聽毒孩兒哼道:
    「就憑你們三位的金字招牌,還唬不倒人,誰隱藏了?」
    「刷」「刷」!兩條人影已從石後掠了出去。
    禿尾老龍屠三省一眼瞧到毒孩兒,不禁身軀移動,站到了上風頭,手捋短鬚,呵呵
笑道:
    「原來你找來了。」
    麻冠道人和鐵羅漢廣明都是成了精的老江湖,跟著走了過去,同樣佔到上風,那是
怕毒孩兒施毒。
    毒孩兒冷冷一哼:
    「方纔老道士不是說過,你們能來,別人自然也能來。」
    麻冠道人走前一步,稽首道:
    「善哉,善哉,小施主來了,不知沙道兄是否也會趕來?」
    毒孩兒冷做的道:
    「你問這個幹麼?」
    麻冠道人皮笑肉不笑的道:
    「貧道昔年和沙道兄有過數面之緣,已有多年不見,貧道想念故人,頗思一晤為
快。」
    黃山麻冠,在江頗上頗負盛名,說出和沙天祐相識,自然不會有假。
    毒孩兒聽到倒也有些相信,目光一抬正待開口,瞥見麻冠道人面露橘笑,他人小鬼
大,為人機警,心頭一動,立時飄身後退,口中喝道:
    「你待……」
    麻冠道人沒待他躍退,雙肩一晃,早已跟著欺近,陰惻惻道:
    「沙道兄沒有來,你先留下來也是一樣。」
    大袖忽展,一隻枯瘦無肉,色呈灰白的手掌,已經閃電般拍去!
    原來他在和毒兒說話之時,早已凝聚「白骨掌」功,目的在於一擊斃敵。
    毒孩兒論武功自然不如麻冠道人遠甚,何況一個早已蓄意,一個臨時警覺,時間上
也湊手不及,眼看毒孩兒就要傷在「白骨掌」下,只見他身形一滾。他自然想竭力讓開,
但仍在麻冠道人白骨掌的籠罩之下,毒孩兒忽然大笑一聲,左手揚起,輕輕彈了幾下。
    這屈指輕彈,既沒半點風聲,也不見彈出什麼來?
    麻冠道人正待劈落的手掌,突然一收,忙不迭的閃了開去。
    毒孩兒身形一滾,讓出去了七八尺遠,等他一躍而起,手上多了一條烏黑有光,似
索非索,似鞭非鞭的兵器,口中大笑道:
    「老道士,我手上其實什麼也沒有,你何用怕成這個樣子?怕中毒,就別惹毒沙峽
的人,惹上了,管叫你吃不完兜著走!」
    原來他方才情急生智,根本只是空彈了幾下手指。
    麻冠道人因對毒沙峽的人心存顧忌,才上了他大當,一時不禁又氣又怒,陰笑一聲:
    「小子,你敢在黃山麻冠面前賣狂葉
    突然飛掠過去,雙掌倏揚,急攻而出。
    毒孩兒哼道:
    「老賊毛,你當我真的怕你?」
    軟索一掄,飛灑出一片索影,像急風驟雨般施展開來。
    就在麻冠道人出手的同時,鐵羅漢廣明肥胖身軀,輕輕一晃,疾快無匹的一下欺到
毒時遷身後,喝道:
    「施主也該留下!」
    出掌如風,突向毒時遷背心擊去。
    毒時遷江湖經驗比毒孩兒老到得多,他眼看對方三人先行佔了上風,自然沒安著好
心。
    麻冠道人又藉著說話朝毒孩兒走去,正待出聲喝破,麻冠道人已經突然出手,同時
身後風聲颯然,廣明和尚的黑煞手,也橫腰斫到。
    毒時遷雙腳不動,一彎腰,上身突然朝下俯去。
    鐵羅漢廣明身軀欺近,掌勢極快,沒防他會上身下俯,勁急掌風,呼的一聲,從毒
時遷身上劃過,打了個空。
    心中方自一驚,急忙住足,低頭看去,只見毒時遷兩手攀腳,一顆頭從他褲襠底下
翻了過來,仰臉望著自己,微微一笑!
    這倒像在戲台上表演軟功夫,臨陣對敵,那有這副模樣?
    鐵羅漢廣明會過了多少高手,瞧到毒時遷彎腰俯身的怪樣,心頭不由一怔!
    鐵羅漢廣明和尚又不是千嬌百媚的美姣娘,人家無聲無息的欺來,一記「黑煞掌」
要取你性命,毒時遷當然不會對他微笑。
    這笑就大有文章!
    原來就在鐵羅漢掌橫掃落空,低頭瞧去的一瞬之間,說時遲,那地快,毒時遷列口
一笑,從他嘴中,突然飛出一縷極細的藍芒,閃電般朝鐵羅漢咽喉射來!
    那是淬了劇毒的飛針,一縷當然不止一支,從他口中連續飛出,少說也有十七、八
支!
    鐵羅漢看得真切,心頭大驚,雙袖一揮,急急向後倒躍出去。
    「哈哈!」毒時遷大笑一聲,雙掌在地上一拍,一個觔斗,飛躍而起,身子一挺,
砰的一聲,雙腳蹬在鐵羅漢廣明凸出的大肚皮之上,人像箭一般平射出去。
    鐵羅漢廣明不料對方還會出此怪招,自然被他蹬個正著!
    這下要是換了旁人,少說也得身負重傷,好在他是出了名的鐵羅漢,一身橫練工夫,
已有十二成火候,蹬上一腳倒也不在乎。
    但他一個肥胖身軀,正當朝後躍退之際,驀地被人重重蹬了一腳,一時身不由己,
真像肉球般,被蹬得飛震出去一丈來遠。
    這段話,說來較長,其實有如電光石火,倏合乍分,在旁人看來,兩人好像是同時
飛起,一個朝前竄出,一個仰後飛退而已。
    鐵羅漢廣明凶名久著,在江湖上也算得一號人物,沒想到只遇上毒沙峽一個門人,
就連遭挫折。
    不禁凶心大發,彈出去的身子,一個肉球,快若飄風般呼的飛了回來,嗆嘟嘟一聲
響,從一雙大袖中,抽出兩柄尺許長的戒刀,獰笑道:
    「小子,佛爺就超渡了你吧!」
    霍霍刀光,一閃而至,朝毒時遷砍了過去。
    毒時遷身子靈活,一下躲了開去,笑道:
    「原來你也用刀,這倒正好!」
    他一面施展小巧功夫,左右閃避,右手翻起衣襟從腰間摸出一把兩尺來長的綠鞘刀,
左手握刀鞘唰的一聲,抽出刀來。
    刀一出鞘,登時露出了藍光耀目的刀鋒。一看就知那是一柄經過劇毒淬煉之物!
    毒時遷左手刀鞘,居然也當作了兵刃使用,輕輕一撥,右手毒刀,劃起了一道藍芒,
大笑道:
    「大和尚小心了,我這柄化血刀,可不是玩的,劃破了皮,半個時辰,就會化成一
灘膿血,我佛如來都救你不得了!」
    鐵羅漢廣明久聞毒沙峽之名,當真被他這兩句話唬住了,心下暗自警惕:
    「這傢伙功力顯然不如自己,但方纔兩手怪招,招術奇詭,如今加上了這柄毒刀,
倒是不可不防。」
    他武功原比毒時遷要高,一雙戒刀,本來使的十分凌厲,但這麼一來,只是注意對
方毒刀,分去了不少心神。
    毒進遷受到的攻擊,也減輕了許多,左鞘右刀,加上他的小巧功夫,卻也和鐵羅漢
打成了平手。
    韋宗方和陸綺兩人,從草叢中瞧著四人捉對廝殺。
    毒孩兒自然不是麻冠道人的對手,但他每到危急的時候,就揚揚左手,有時也從他
手上,飛出些黃煙,黑煙之類的東西,有時卻只是空手作勢。
    麻冠道人生性多疑,每逢毒孩兒揚手作勢,他都急急引退,因此毒孩兒也可勉強支
持。
    陸綺低笑道:
    「方哥哥,這毒孩兒當真刁鑽極了,麻冠道人要是換了我,就把他一掌劈了再說。」
    韋宗方道:
    「那就中了毒。」
    陸綺「咕」的笑道:
    「我這面具不怕毒的咯!」
    她這聲輕笑,聲音稍微大了一些!
    禿尾老龍屠三省突然大喝一聲:
    「什麼人?」
    「老子!」呼的一聲,一條人影,從樹上飛撲而下,手上一條黑黝黝的兵器,好像
是一支鐵尺,朝禿尾老龍當頭砸下!
    這人來勢極快,敢情大家只注意著地上,他是踏著林梢來的,光是這份輕功,就已
不同尋常。
    陸綺朝韋宗方伸伸舌頭,輕笑道:
    「這倒好,還不用我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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