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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陸戰男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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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東方玉] [引劍珠][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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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1 11:35:49 |只看該作者
段珠兒道:「辛姐姐,那天晚上,是不是來了強敵?」
    辛文瞧了瞧兩人,點點頭道:「那時我還只有十歲,不大懂事,師傅走了一會,我
就聽到崖上琴聲大作,那聲音響得十分可怕,一直到天亮之後,她老人家才挾著斷了弦
的玉琴回來。而且身上衣衫,也有幾處被劍尖劃破,流著鮮血。後來才知道那天有幾個
厲害的魔頭尋來,師傅獨力難支,多虧殷師叔路過,因聽到琴聲有異,一路尋來,幫著
師傅把仇家趕跑。」
    段珠兒喜道:「我知道啦,師傅就是那天才和天琴子老前輩認識的,啊,辛姐姐,
我師傅沒到裡面來坐上一會?」
    辛文搖搖頭,又道:「沒有,只是師傅時常說,那天要是沒有殷師叔趕來,師傅就
遭了惡人毒手,打這天起,師傅就加緊教我練武,這樣又過了兩年,有一天……」她忽
然聲音悲苦,流淚道:「師傅打坐醒來,替我鎖上了這條鏈子,說她老人家大限已屆,
要我和她老人家在日一樣,好好用功,不准離開此洞一步,一直要等到八年之後,殷師
叔來了,用盤珠劍砍斷鏈子,才能出去。那天晚上,師傅彈了最後一次琴,就吩咐我到
洞外去……」
    段珠兒偏頭問道:「她老前輩叫你到洞外去,又是為了什麼?」
    辛文一時悲從中來,咽聲道:「當時我也不知道,依著師傅吩咐,在洞外玩了一會,
等回到這裡,師傅已經不見了。」
    畢玉麟、段珠兒聽得大奇,同聲問道:「她老前輩去了那裡?」
    辛文流淚道:「她老人家已經死了,可憐她老人家扶養了我十二年,連最後一面,
都沒有瞧到!」
    段珠幾越聽越奇,問道:「辛姐姐,你沒瞧到老前輩的遺體?」
    辛文搖頭道:「沒有,我進來只瞧到石榻上放著一張字條,要我不可忘了她老人家
的吩咐。」
    畢玉麟目光向四下瞧了一瞧,道:「這後面可另有通路?」
    辛文搖頭道:「沒有,這裡只有一條出口,就是你們方才進來的地方,那夭我就站
在洞口,師傅決沒有走出這間石室去。」
    畢玉麟、段珠兒也想不出天琴子既說她大限已屆,而又突然失蹤的道理,但總覺得
這位出身旁門的天琴子,處處都透著詭秘!
    段珠兒雖覺自己奉師傅之命前來,向天琴子取回十年前所借之物,如今人家師傅已
經死了多年,臨終之時沒向辛文交待,自己又說不出師傅借給天琴子的究系何物,看來
也只好作罷,且等遇到師傅,問清楚了再說。但辛文頸上鎖著的那條鐵鏈,天琴子即說
非要等師傅親來,用盤珠劍砍斷不可,盤珠劍就在自己身邊,何不就替她削斷鐵鏈。自
己此行,雖未達成師傅之命,也總算幫了辛文的忙,免得身上拖著鏈子,連行動都沒有
自由。
    她和自己雖屬初識,但這陣工夫,對辛文卻大有好感,尤其辛文孤苦身世,更使她
生起了無限同情。當下伸手取出盤珠劍,正待向辛文開口!
    只見辛文忽然向自己兩人搖手示意,側耳細聽了一陣,輕聲道:「崖上有人來了!」
    畢玉麟聽得大感驚異,自己傾聽了半晌,絲毫聽不出有什麼聲響,她居然發覺崖上
有人?
    莫看辛文人生得醜,但心思卻極是靈活,她知道兩人感到驚奇,連忙低聲解釋道:
「小妹從小在這裡長大,崖上只要有人行走,總有細碎的石砂滾落,小妹聽慣了,才辨
別得出來。」
    畢玉麟用心諦聽,果然聽到崖上有極其輕微的砂石滾落之聲,但若非辛文說穿,可
真也不易發覺。
    即此一點,已可看出辛文的內功修為,大是不弱!
    那知辛文話聲一落,忽然又啊了一聲,眉頭微蹙道:「這人還是女的,恐怕就是前
天來的那個華山門下?」
    段珠兒剛才聽了半天,根本什麼也沒有聽到!聞言急忙站了起來,喜道:「辛姐姐,
我們去瞧瞧可好?」
    辛文瞧她一臉高興,不忍拂逆,只好點頭道:「瞧瞧原無不可,只是你不可出聲。」
    段珠兒喜道:「我知道,我不說話就是了,辛姐姐,我們快走!」說著拉了辛文,
匆匆往盤梯石級上跑去,一面又招手道:「畢大哥,你也來呀!」
    畢玉麟因自己一人,未便留下,也只好跟在兩人身後,往盤梯上走去。一陣工夫,
便已盤上洞口,辛文小心翼翼的打開橫門,然後取下那方堵洞青石。
    這方小洞,足有兩尺來寬,三人站在洞下,正好像窗戶一般,往外瞧去,崖前情形,
盡收眼底,但外面卻掛著一盤籐曼,即使有人走到近前,也決難發現。
    此時差不多正當亥正,滿月當頭,崖前清光如水,分外明亮!
    月光下面,站著一個年約十七八歲,清麗絕俗的少女,頭包青絹,身穿青色勁裝,
背上插著一口長劍,臉朝山崖而立!
    不!瞧她俏麗如花的臉上,黛眉含愁,一雙亮晶晶的大眼,只是在石崖上下不住的
打量,接著躬身道:「天琴老前輩,晚輩華山派門下韓傅雲,奉家師半邊大師之命,有
事幹謁,求求老前輩,容晚輩入洞面稟吧!」
    她聲音帶顫,惶急得幾乎要哭出來了!
    段珠兒平日裡雖是嬌縱慣了,但心腸卻是極軟,這時瞧著她一臉惶急淒苦之色,心
頭極是不忍!
    畢玉麟自幼聽母親時常提及五大門派,是江湖上的名門正派。尤其是華山派的半邊
老尼,武功輩份,都是五大門派之首,平日眼高於頂,從不和異派中人往來,這會怎會
派她門下弟子,前來求見天琴子?這青衣少女伺以又顯得如此惶急焦的?
    心頭正想之際,忽然聽到頭頂上,響起一絲輕微的衣帶掠風之聲,從崖上飛落一條
人影!
    畢玉麟急忙舉目瞧去,月光之下,只見那人身穿一襲天藍長袍,腰懸長劍,生得玉
面劍唇,劍眉朗目,正是自己和珠兒兩人,在路上碰到的那個騎紅馬的英俊少年。
    段珠兒不禁輕「噫」了聲!
    那藍袍少年飛落崖上,一顆心全在青衣少女身上,是以並未發覺!
    畢玉麟慌忙用手輕輕碰了她一下,叫她不可出聲。
    段珠兒扭頭朝他吐了吐舌頭,依然回頭往洞外瞧去。
    青衣少女——韓清雲身手相當俐落,聽風辨位,嬌軀一扭,向旁閃開數尺,皓腕翻
動,嗆的從肩頭掣出長劍,目光就跟著劍尖瞧去,這一瞧,她好像微微一楞,粉頰上登
時飛起兩朵紅雲。長劍不覺微往後撤,恨聲的道:「你一路跟著我作甚?」
    藍袍少年俊臉上滿含笑容,不慌不忙的向韓倩雲兜頭作了個揖,道:「小生丁好禮,
年方二十,自從在路上和姑娘相遇,驚為天人,因見姑娘單身一人,獨自往九嶺山而
來……」
    韓倩雲柳眉一挑,嬌叱道:「你當姑娘是好欺的嗎?」
    丁好禮惶恐的道:「姑娘天人,小生豈敢褻瀆,小生因姑娘單身一人,涉險荒山,
才暗暗跟了下來!」
    韓倩雲瑤鼻輕哼一聲!
    丁好禮繼續陪笑道:「後來才知姑娘原來還是華山半邊大師門下……」
    韓倩雲右手提劍,左手一驚鬢髮,冷哼道:「你既然知道姑娘師傅的威名,還敢找
死?」
    「哈哈!」丁好禮俊目放光,仰天朗笑道:「半邊大師聲望威名在五大門派中,固
然首屈一指,小生自極欽佩,但如論真實功夫,小生不敢誇口,普天之下,值得小生欽
佩的,怕也寥寥無幾!,』
    段珠兒輕哼道:「畢大哥,這人好狂的口氣!」
    畢玉麟連忙搖搖頭,叫她噤聲!
    果然,那丁好禮話聲才落,韓情雲臉露怒容,嬌叱道:「姓丁的,你敢小覷我師
傅?」
    丁好禮搖手道:「姑娘不可誤會,小生不是這個意思,小生不是說對令師極表欽佩
嗎?咳,姑娘請聽小生說下去!」
    韓情雲瞟了他一眼,沒有作聲,丁好禮續道:「前晚小生見姑娘獨自往七星巖下來,
心頭暗暗吃驚……」
    韓情雲道:「要你吃驚作甚?」
    丁好禮瞧到姑娘臉色稍霽,心頭暗暗高興,忙道:「小生因七星巖天琴子,乃是出
名的辣手仙娘,姑娘擅自進入她禁地,萬一言語失和,姑娘武功雖高,恐怕也不是這女
魔頭的對手,才一直跟了下來,不想姑娘卻把小生視作輕薄之人,一怒離去。小生既已
知道尊師走火入魔,沒有天琴子的萬年溫玉,難以恢復玄功,姑娘必然還會回來,是以
一連兩天,就在附近恭候,意欲替姑娘稍盡棉薄……」
    韓情雲蓮足輕頓,冷冷的道:「姑娘奉師傅之命,遠來七星巖,以禮求見,向天琴
子老前輩求借萬年溫玉,用不著什麼人幫忙。」
    「哈哈!」丁好禮又是一聲朗笑,搖手道:「姑娘已經見不到天琴子了!」
    韓情雲吃驚道:「你此話怎說?」
    丁好禮輕笑道:「據說天琴子已經死了。」
    韓情雲聽得一急,睜著一雙妙目,急急問道:「你是聽誰說的?此話當真?」
    丁好禮安慰道:「姑娘別急,天琴子雖死,萬年溫玉可能成了她殉葬之物,仍然留
在此問。因此巖深在壑底,上面二三十丈之處,已經陰寒刺骨,但此巖四周,即嫩草叢
生,由此可見萬年溫玉並未被人取走……」
    韓情雲向四周略一打量,除了自己站立之處,是一座光滑懸崖,但崖旁四周,時在
孟冬,果然還是嫩草如茵!心頭一陣將信將疑,撇咀道:「你既然知道天琴子老前輩已
經死了多年,前晚如何不說出來?」
    丁好禮正色道:「姑娘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小生也是方才才知道的,大約在今晚
天明之前,便會有人趕來,要盜取萬年溫玉的,恐怕還不止一個呢!」
    辛文隱身洞內,聽得全身一震,自己師傅敢情把萬年玉作了殉葬之物,今晚還有賊
人前來盜取,師傅遺體究竟葬在何處,連自己都一無所知!
    段珠兒附耳道:「辛姐姐,今晚有熱鬧了,我們幫你把賊人一個個打下崖去才好玩
呢!」
    那韓情雲嬌軀,也不期一震,抬頭問道:「你到底是聽誰說……」
    話聲未落,丁好禮突然仰頭傾聽了一下,急急說道:「有人來了,姑娘快請躲上一
躲,待會無論何種情況,千萬不可露出行藏!」
    他話剛說完,韓情雲也似發覺崖頂有人下來,嬌軀閃動,一下掠入懸崖右側一處亂
石嶙峋的灌木叢中,大家只注意了韓清雲,再一回頭,那裡還有丁好禮的人影?
    畢玉麟心下一驚,暗想,難怪他口氣極大,看來身手真還不凡!
    正當兩人身形堪堪隱起!撲!撲:撲!一共躍起三個身形高大的黑衣大漢。
    三人中間,一個手執一柄開山巨斧,兩個手執濱鐵鏟,全都擄著袖管,胳膊上露出
壘壘虯筋,敢情全是練有一身外門功夫!
    他們躍落崖上,連正眼也沒向四周打量一下,便自站到一邊,好像還在等候什麼人
似的!
    段珠幾悄悄湊近畢玉麟耳邊,低聲道:「畢大哥,你瞧他們是什麼路數?」
    畢玉麟對江湖上的情形,可說一竅不通,比段珠兒懂得還少,那會瞧得出人家什麼
路數?聞言搖了搖頭。
    段珠兒小嘴一翹,不高興的道:「畢大哥,你怎麼啦,老是搖頭!」
    就在她話聲方落,崖上又同時飛落兩人!一個生得鷹鼻鷲目,長髯飄胸,身穿一襲
寬大黃衫,腰束絲絛,年約五旬開外,另一個身材又高又瘦,生得一頭黃髮,身穿黑袍,
肩上背著一個太極牌,右手衣袖,揣在懷裡,敢情臂膀已缺!
    這兩人才一現身,先前三個大漢,立時躬身肅立,極為恭敬!那黃衫老人略一回顧,
掀鬢笑道:「九嶺山七星巖,兄弟聞名已久,不想竟在壑底懸崖的半中腰上,天琴子躲
在這般隱僻所在,要不是馬老哥來過,真還不容易找到哩!唔,怎的這裡並無洞穴?」
    那個被叫做馬老哥的獨臂老頭,用手向崖前一指,呵呵笑道:「這七星巖七個洞穴,
就在前面,以前原是七條泉眼,自從天琴賤婢從泉底挖出萬年溫玉,山川靈氣一洩,泉
水就枯竭了。存玉的地方,就在這七個洞穴之下,據說她深諳苗人鑒穴之術,兄弟八年
前來過兩次,這賤婢是突然出現,使人難以瞧清她從何上下?」
    黃衫老人點頭道:「馬老哥所以要遠走苗疆,收上三位高徒,準備一舉破穴,報雪
前仇?獨臂老頭臉上一紅,目光射凶光,獰笑道:「兄弟斷臂之恨,耿耿未忘,想不到
天琴賤婢,死得這般快法!」
    黃衫老人沉吟道:「兄弟此來原是為了任氏三傑,昔年喪在賤婢手下,找她要還公
道,不想馬老哥卻說她已經身故,倒是兄弟始料所不及。唔,江湖上不少人為了避仇,
常有故意傳出死訊之舉,天琴賤婢昔年號稱辣手仙娘,仇家不在少數,她鬼計多端,說
不定故傳死訊,另有圈套,我們雖然不怕,卻也大意不得。」
    獨臂老頭聽得一怔,搖頭道:「據兄弟調查所得,這賤婢只有一名弟子,年約不大,
七星巖每日雖有琴聲傳出,但功力和賤婢相差甚遠,賤婢的死訊,倒是不會有假。」他
說到這裡,忽然仰天狂笑道:「怕者不來;來者不怕,天琴賤婢真要不死,我兄弟也要
把她挫骨揚灰,方雪我心頭之恨!」
    兩人這一陣對話,直把隱身洞中的辛文,聽得鋼牙暗咬,雙目噴火,一張醜臉上淚
水涔涔,身軀不住的顫抖,如非畢玉麟和段珠兒再三勸阻,早就一頭衝了出去!黃衣老
人手掰長鬢,臉上飛過一絲陰笑,點頭道:「事不宜遲,那麼馬老哥就吩咐他們動手
吧!」
    獨臂老頭一聲不作,往崖外走出幾步,略一打量,用手指點著地上,沉聲道:「姚
開泰,你們替為師從這裡下手!」
    為首那個黑衣大漢,手握開山斧,應了聲「是」,立即率同兩個持鏟大漢,往獨臂
老頭指點之處,奔了過去!
    隱身洞中的三人,跟看他們就要動手,雖然崖頂距離地穴,少說也有十來丈深,任
憑對方三人,手中持著巨斧巨鏟,也斷難立時破洞而入,但大家都感到十分緊張。
    辛文一聲不作,從懷中掏出她師傅留傳給她的唯一法寶,仿造而成威力極強的「五
殃針筒」,緊緊扣在手上,她因雙方距離較遠,不易發揮威力,正待衝出洞去,把他們
一舉殲滅!
    但就在此時,崖頂上突然傳來一聲狼叫般懾人心魂的厲笑!
    夜色既深,在這陰森死寂的壑底,聽來份外顯得刺耳!
    黃衫老人,獨臂老頭全都悚然一驚,同聲喝道:「崖上是何方朋友?」
    他們這一聲叱喝,聲音不響,但全是用內家真氣逼出,聽來鏗鏘有力,震人耳鼓!
    「嘶!」就在兩人喝聲出口,崖前業已多出一個人來,同時只聽他口發出狼曝般聲
音,笑道:「難得!難得!十多年不見的通天教主郝當家,長臂天王馬九公竟然比老夫
先到一步!」
    這人不但聲若狼嗥,陰森刺耳,難聽已極,長相尤其古怪!一張滿佈皺紋的鳩面,
兩顆眼睛隱呈碧綠,開閻之間,碧芒如電!身形不高,手上卻握著一支粗逾鵝卵,比他
身子高過三尺有奇的鳩頭杖,卓然而立!
    原來那黃衫老人,正是威震北五省的通天教主郝壽臣,獨臂老頭是橫行湖廣的長臂
天王馬九公!
    兩人瞧清來人,不由齊齊一怔!
    通天教主郝壽臣拱手笑道:「哈哈,什麼風把鳩面神翁戚老哥也吹來了?」
    長臂天王馬九公更是連連拱手,口中說道:「久違!久違!戚神翁一向可好?」
    他們這一互相稱呼,畢玉麟,辛文,從沒聽過這些人名字,倒也並不覺得什麼?
    段珠兒的師傅,陰山殷仙子,目空四海,任何人都不在她眼裡,當然不會向自己門
人破費口舌,細說這些不在她眼裡的江湖人物。
    但珠兒的母親、姑姑、叔叔們,卻時常不厭其煩的給她講解江湖人物,雖然他們用
不著替段珠兒耽心,還有誰吃了豹子膽,敢碰陰山門下一根毫髮,但總究讓她多知道一
點的好。是以段珠兒聽三人互相稱呼,心頭也不禁微微一怔,這些凶人,今晚怎會碰在
一起來了?
    她趁崖上三人寒宣之際,也壓低聲音,給畢大哥辛姐姐介紹著三人來歷。
    那鳩面神翁戚南山又在狼曝似的大笑了:「有志一同!有志一同!兩位當家想必也
是為了『萬年溫玉』而來,嘿嘿嘿嘿!」
    說到最後,帶上一陣嘿嘿冷笑,一雙碧熒熒的眼珠,漸漸綻出凶光!
    長臂天王馬九公對這位凶殘狠惡出名的鳩面神翁,似乎深具戒心,含笑說道:「兄
弟和夭琴賤婢,有斷臂之恨,此來原是找她算算舊賬,不想賤婢已經死了多年!」
    鳩面神翁點頭道:「這就難怪,馬當家赫赫有名的長臂天王,如今變成獨臂天王,
這仇當然非報不可。」他自恃武功,倚老買老慣了,說著,緩緩轉過頭去,朝通天教主
問道:「唔,郝當家呢?」
    通天教主郝壽臣雖覺鳩面神翁來意不善,但雙方素無怨嫌,不願輕易招惹上一個強
敵,這就淡淡笑道:「咱們北方同道中,有任氏三傑。全喪在天琴賤婢手下,兄弟吞為
北五省武林同道主盟,自然要向她討個公道!」
    鳩面神翁戚南山聽得仰夭一陣大笑,連連點頭道:「好極,好極!兩位當家既然志
在向天琴子討還公道,咱們之間,倒並無衝突之處,嘿嘿兩位當家面前,老夫也毋庸隱
瞞,老夫是為萬年溫玉而來!」
    他這一開門見山,坦率說出志在萬年溫玉,通天教主郝壽臣和長臂天王馬九公兩人,
不禁全都臉色一變!
    兩人對看了一眼,長臂天王馬九公心中暗暗盤算,單打獨鬥,自己也許不是敵手。
但合自己和通天教主兩人之力,你戚南山武功最高,也討不了便宜,心頭一壯,不由呵
呵笑道:「戚神翁可知兄弟這條右臂當年就為了萬年溫玉,傷在賤婢手下,所以兄弟說
的討還舊賬,自然也包括萬年溫玉在內。」
    鳩面神翁發出一聲狼曝般長笑,森森目光,瞥了長臂天王一眼,不屑的道:「馬九
公,你就是雙臂齊全,還不在老夫眼裡,何況又斷了一臂,老夫面前,你敢出言放肆,
無非仗著那郝壽臣替你壯膽,嘿嘿,你們要是不服,不妨聯手試試!」
    通天教主郝壽臣陰笑一聲,道:「戚老哥這般說法,豈不有傷和氣,依兄弟之見,
咱們大可各行其是。
    鳩面神翁閃著綠陰陰的目光,問道:「如何行法?」
    通天教主笑道:「誰能先破洞進去,誰先到手,萬年溫玉就屬於誰?」
    鳩面神翁目光瞥過長臂天王門下三人手中所持巨鏟,笑道:「好,好,郝當家無非
認為你們持有開山利器,擅於攻堅,嘿嘿,者夫決不固人成事。」
    長臂天王趁機道:「兄弟素知戚神翁言出必踐!」
    鳩面神翁厲聲道:「馬九公,你們三個寶貝徒弟,需要多少時間,才能攻入七星
巖?」
    長臂天王沉吟道:「此刻動手,約需黎明左右,便可攻破七星巖。」
    鳩面神翁點頭道:「好,要是老夫在黎明之前,破巖而入,兩位當家該無話說吧?」
    長臂天王暗想七星巖地穴,少說也有十來丈深,鳩面神翁要在黎明之前破巖而入,
武功再高,也決無可能,他疑信參半的向通天教主瞧去。」
    通天教主和長臂天王同樣心意,朗笑道:「這就是兄弟各行其是,分頭進行之意,
只要戚老哥能夠在黎明之前,破巖而入,兄弟和馬老哥決無異議。」
    「嘿嘿!」鳩面神翁一張鳩形醜臉,流露出得意之色,大笑道:「一言為定,咱們
就一言為定!」
    三個魔頭在崖前協議分頭攻洞,隱身洞口的段珠兒,早已等得不耐,低聲說道:
「畢大哥,辛姐姐,我們現在可以現身出去,和他們動手了呢!」
    辛文方才匆匆上來,除了一筒「五殃針」,手上並沒攜帶兵器,聞言急道:「你們
等一等,我去拿了兵器就來。」
    說著轉身往盤梯下奔去,段珠兒瞥見她身後還拖著鐵鏈,不禁哦了一聲道:「畢大
哥,你瞧辛姐姐這樣鎖著鏈子,如何跟人家動手?我們快去替她把鏈子削了再說!」
    說完,一扭身子,跟在辛文身後,跟了下去。
    畢玉麟急忙輕輕掩上石穴,跟著回下石室,只見辛文腰間插著短劍,手上挾著一張
玉琴,正待往梯上走來,一眼瞧到兩人也同時回轉,不由奇道:「噫,你們怎麼下來
了?」
    段珠兒笑道:「外面這三個老賊,都是極負盛名的高手,你拖著鐵鏈如何動手,我
們先替你削斷了鏈子,再出不遲!」
    辛文一想不錯,不由笑道:「不是你說,我還沒想到呢。啊!段妹妹,我記得師傅
說過,這條鏈子,是百鏈精鋼鑄成,你替我在頸上削落鐵鎖之後,還要在石榻底下鐵鏈
盡根之處,再斫上一劍,收起來,收來可以鑄制兵刃暗器之用。」
    段珠兒笑道:「得啦,得啦,目前強敵臨行,我先替你削落了鎖,鐵鏈留著以後再
斫不遲!」說著,取出盤珠劍,錚的一聲,銀光閃爍,手上握著一支亮銀細劍,急急問
道:「辛姐姐,你鎖在那裡?快取出來。」
    辛文一張醜臉,豈時被她問得一紅,瞧了畢玉麟一眼,露出忸怩為難之色!
    原來她這條鐵鏈,緊圈在頸上,鐵鎖卻掛在胸口之間,如果動手削鎖,就得解開胸
前衣扣,畢玉麟站在邊上,她如何說得出來?
    畢玉麟見她這般神色,再一瞧她鐵鏈,通在衣內,心中已料到幾分,忙道:「珠妹,
你替辛姑娘削鎖,我試試屠龍劍,能不能把鏈子切斷?」
    段珠幾喜道:「啊,我忘了你身邊也有一柄削鐵如泥的寶劍呢?」
    畢玉麟不再多說,轉身走近石榻,背著兩人,慢吞吞的解開布囊,取出屠龍劍,然
後輕按吞口,緩緩抽出長劍,他故意動作緩慢,好讓珠兒替辛文削斷貼身鎖鏈,果然一
會工夫,只聽「嗆」的一聲,珠兒接著嬌聲叫道:「好啦,好啦!畢大哥,我已經把鎖
削斷了,你還不快斫,我們就得出去了呢!」
    畢玉麟聽到珠兒的喊聲,那還怠慢,右腕一揮,屠龍劍照定石榻底下的鐵鏈盡根之
處研去!「嗆」!鐵鏈應手而斷!段珠兒瞧得大喜,一躍上前,扭頭笑道:「辛姐姐,
畢大哥,我們快出……」
    她心中急著要去崖上打架,但她「去」字還沒出口,石榻底下,忽然響起一陣軋軋
之聲,石榻緩緩沉下去!
    畢玉麟和珠兒同時嚇了一跳,趕緊往後躍退幾步!
    這情形連辛文都大吃一驚,三人站在一起,六隻眼睛,霎都不霎緊盯住石榻,看著
它逐漸下沉!
    轉眼之間,一張石榻,已完全沉入地面,但就在石榻沉到和地面相平之時,便自行
停住。同時正面一堵石壁,又跟著向旁移動,漸漸露出一個一人來高的洞門!
    段珠兒喜得直跳起來,嚷道:「辛姐姐,原來你這條鐵鏈,就是開啟石洞的樞扭,
這就對了,天琴子老前輩所以要你等師傅來了,才能用盤珠劍切斷鐵鏈,可能天琴子老
前輩就在洞裡等著師傅。」
    辛文目光只是直直的瞧著洞中,喃喃說道:「不錯!師傅一定就在裡面!」
    她話聲未落,拔腳就往洞中奔去!
    畢玉麟因石洞中間,望去是一條空曠曠的甬道,幽深黝黑,看不清楚裡面情形,令
人感到神秘陰森!
    此時一見辛文急匆匆往石洞奔去,立時想起自己進入朝真洞石室的情形,這種藏有
機關的石洞,如果不在事先小心瞧清,萬一觸動機關,可能又和上次一樣,被關在裡面,
無法出來。心念轉動,急忙喝道:「辛姑娘快請止步!」
    辛文奔到洞口,被畢玉麟大聲一喝,果然立即剎住,回頭道:「畢少俠,我師傅一
定就在裡面!」
    她這一停步,忽見洞口垂下一條細繩,一端繫著一塊手掌大的木牌!木牌上面,還
有字跡,那是用劍尖寫的:敬迎殷仙子芳駕,請摘下此牌,左三右五中十二,攜小徒入
內。
    天琴子沐手再拜
    辛文看到師傅的筆跡,不禁喜的流下淚水,一面忙道:「畢少俠,段妹妹,你們快
來瞧,這是師傅的筆跡。」
    畢玉麟、段珠兒一起走近,瞧過木牌,畢玉麟道:「辛姑娘,令師天琴子老前輩,
留下這塊木牌,顯然這座石洞,還隱藏埋伏,如果不知底細的人,一下闖了進去,就會
觸動機關。
    段珠兒好奇問道:「觸動機關不知會怎樣?」
    畢玉麟道:「就會被關在裡面。」
    段珠兒咋舌道:「這不是活活被餓死了?」
    畢玉麟笑道:「我以前就被關過,一直弄不開石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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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1 11:36:27 |只看該作者
第30章 李代桃僵
    慕容修和十三名青穗劍士,經過一陣坐息,內腑劇痛已止,只是不能運氣,聞言緩
緩睜目,道:「是秦兄趕來了?」
    秦大成道:「兄弟奉劍主之命,馳援而來,慕容兄傷勢怎樣了?」
    慕容修站起身來,只覺不運氣,內腑就並不疼痛,一面搖搖頭道:「兄弟和他們都
是中了劇毒。」
    「中毒?」秦大成吃驚道:「慕容兄可是遇上了毒沙峽的人?」
    慕容修道:「要是對面施毒,兄弟豈會無備?這極可能是咱們飯菜中,被人做了手
腳……」
    秦大成暗暗一震,道:「有這等事?」他目光一轉,又道:「慕容兄帶出來的十六
名劍士,可是有了傷亡?」
    慕容修道:「不錯,方才激戰之時,曾有三名弟兄重傷不治。」
    秦大成道:「慕容兄可曾迫上韋少俠麼?」
    慕容修道:「兄弟趕到此地,韋少俠中毒不支,已是昏迷不省人事,奇怪的他身上
的引劍珠、鏤文犀都已不見。」
    秦大成哦了一聲道:「他人呢?可是被毒沙峽的人劫走了?」
    慕容修道:「說來慚愧,兄弟和他們一場激戰,堪堪把他們擊退,終於毒發不支,
以致韋少俠被那沙天祐劫走。」
    秦大成臉上飛過一絲橘笑,怒嘿道:「兄弟遲來一步,至有此失,哦,慕容兄不知
還能上馬麼?」
    慕容修道:「兄弟所中劇毒,只要不運氣,還無大礙,大概騎馬還不妨事。」
    秦大成道:「那麼慕容兄就請上馬,韋少俠既已落在毒沙峽人手中,此事還得立刻
稟報劍主,謀求善策才好。」
    說話之時,已有一名黑穗劍士牽過馬匹,扶著慕容修上馬,牽馬而行。
    十三名青穗劍士,也由黑穗劍士扶持,兩人一騎,急急向泌姆山趕去。
    初更時分。
    泌姆山山腹一間佈置華麗的石室中,四周石門緊閉,每一道門外,都有兩名手仗長
劍的黑穗劍士把守,氣氛顯得異常嚴肅,簡直如臨大敵!
    石室中萬劍會的幾位重要人物,正在緊急秘密議事,室頂那盞琉璃燈,燈光明亮,
四周石壁,嵌著的明珠,依然吐著柔和的光輝!
    但室中的每一個人,莫不心頭沉重!
    萬劍會主端坐在正中一張紫檀錦椅上,一張淡金臉還看不出有何表情,可是他身後
侍立著三個腰佩淡黃穗劍的女子,臉上都有激憤之色。
    萬劍會主對面兩把椅上,左首坐的是青穗劍總管抱劍書生慕容修,右首椅上則是黑
穗總管搜魂鬼手秦大成這兩位總管,同樣面色凝重,似是遇上了極大難題。
    石室中的空氣,使人感到異常沉悶,沉寂得墜針可聞!
    平日萬劍會主遇上重大困難的時候,都是如此,這是習慣,他需要思考,靜靜的坐
在椅上沒有開口,在座的人,誰敢多說?
    過了半晌,萬劍會主目光微微抬動,問道:「快初更了吧?"黑穗總管秦大成慌忙
答道:「只怕初更已過了。」
    萬劍會主吁了口氣道:「卓九妹這時候還不回來,只怕也出事了!」
    秦大成乘機問道:「劍主要卓姑娘去了那裡?」
    萬劍會主有意無意的瞧了他一眼,徐徐說道:「本座因韋少俠身懷重寶,一經傳出,
只怕覬覦的人不在少數,慕容總管走後,本座要卓九妹暗中跟蹤南海門的人,看看他們
有何舉動?」
    秦大成嘿然陰笑道:「南海門那丫頭,似是對韋少俠暗生情愫,想來還不致對韋少
俠下手,只是卓姑娘如被那姓歐的老頭發現,這就難說了。」
    萬劍會主道:「本座耽心的倒並不在此,如論卓九妹武功,縱非那姓歐的對手,要
想全身而退,也不是難事,試想慕容總管和毒沙峽的人,曾有一場激戰,著了人家的道,
還情有可說,但本座和所有的人,也會被人家暗施手腳,全體中毒,卓九妹自然也不例
外了。」
    原來萬劍會主和所有萬劍會的人,全都中了毒!
    慕容修道:「此事確實溪蹺,咱們在泌姆山的人,竟會全數中毒,屬下想來,只有
兩種可能,一定是被人混人,在飯菜之中,做下了手腳,另一個,就是咱們這裡,出了
內奸……」
    站在萬劍會主身後三名女侍,左首一個接口道:「不錯,咱們這裡,準是出了內奸,
秦總管,你手下的劍士中,可有什麼來歷不明的人麼?」
    黑穗總管秦大成拭拭汗道:「任姑娘下問,兄弟實在難以作答,兄弟手下七十二名
劍士,投效萬劍會,都在十年以上,兄弟縱然不敢說沒有問題,但一時也不易查得出
來。」
    萬劍會主冷冷說道:「縱有內奸,咱們也不怕他飛上天去。」
    秦大成垂首道:「屬下該死,這等意外之事,會在屬下轄下發生,唉,屬下連何時
中的毒,都會一無所知……」
    慕容修暗暗哼道:「看你幾時像中了毒?」
    秦大成續道:「屬下之意、劍主中毒之事、目前似乎不宜聲張。」
    萬劍會主哼道:「假如咱們這裡,確有內奸,咱們縱然不聲張開去,他既在菜飯之
中,下了劇毒,難道不會把消息傳遞出去?」
    秦大成囁嚅說道:「屬下不是這個意思。」
    萬劍會主目光一抬,冷冷的道:「本座倒要聽聽秦總管的高見。」
    秦大成道:「屬下之意,咱們這裡連劍主在內,一共只有六人,當然不可能會有奸
細……」
    萬劍會主身後一個侍女冷聲道:「這很難說。」
    秦大成老臉一紅,尷尬的道:「咱們全都中了毒,泌姆山是黑穗堂所在,許姑娘要
這麼說,那麼這奸細只有兄弟了。」
    許姑娘道:「難道我說錯了麼?」
    萬劍會主道:「飛妹不准亂說,聽秦總管說下去。」
    原來萬劍會主駕前四侍,除了黑文君卓九妹之外,目前侍立在萬劍會主身後的三人,
是任劍妹、許飛妹、林天妹。
    這四人各擅「飛龍九式」,每人名字中,合為「九劍飛天」,乃是萬劍會僅次於劍
主的高手,只是在名義上,乃是萬劍會主的侍女。
    黑穗總管秦大成經劍主一說,連忙躬身道:「屬下之意,方才慕容總管曾聽沙天祐
說過,三日之內只要不動真氣,中毒之人,尚不致發生危險。目前唯一急務,劍主立即
飛鴿傳書,命樊、宮、陸三位總管火速來援,必須在三日之內,趕來此地。」
    萬劍會主口中「唔」了一聲。
    秦大成又道:「至於咱們這裡,只要封閉出口,縱有強敵來襲,一二日內,也莫想
攻得進來……」
    萬劍會主微微點頭,依然沒有作聲。
    秦大成目光一轉,又道:「只要咱們這幾個人不聲張出去,自然無人得知劍主中毒
之事,何況劍主戴有面具,別人也不易瞧得出來……」
    原來萬劍會主這張淡金臉,果然戴著面具!
    秦大成眼看萬劍會主沒有作聲,頓了一頓,續道:「屬下認為劍主如能再接見幾名
劍士,使他們傳出劍主並無中毒之象,不但可安人心,假如咱們這裡,真有內奸,也可
使敵人莫測高深,不知劍主認為是否可行?」
    萬劍會主淡淡問道:「秦總管要本座召見什麼人?」
    秦大成道:「屬下之意,那黃山麻冠道人、鐵羅漢廣明、和鄱陽禿尾老龍屠三省三
人,在江湖上都是久負盛名之士,投效本會,尚未見過劍主……」
    萬劍會主道:「你要本座召見他們三人麼?」
    秦大成道:「屬下尚有下情奉陳。」
    萬劍會主道:「秦總管還有什麼事?」
    秦大成道:「屬下黑穗堂名下,副總管柏文蔚身故之後,尚無適當人選遞補,這三
人不論武功,機智和在江湖上的名氣,都是合適人選,屬下想請劍主見過三人之後,就
中決定一人,擔任黑穗堂副總管之職。」
    萬劍會主點點頭道:「本座都同意了,秦總管速即傳下令去,要樊總管他們在三日
之內,趕來馳援,至於麻冠道人等三人,可在明晨帶來見我。」
    秦大成連忙起身道:「屬下遵命。」
    萬劍會主道:「本座需要休息了,兩位總管請吧!」
    慕容修也同時站起身子,和秦大成兩人,退出屋去。
    韋宗方醒來時,他不知自己在什麼地方?
    這是一間陳設簡陋的臥房,自己躺臥在一張木床上,身上蓋了一條布棉被,床邊一
張木桌上,放一盞燈檠,燈芯結了一個如意似的燈花,燈光並不明亮。
    茅屋、板窗,四周蛙鳴,國國如潮,並且還隱隱可以聽到犬吠。
    夠了,就憑眼前這些物事,韋宗方已可猜想的到這是農村人家的一間臥房,自己怎
會睡在這裡呢?竭力思索,也想不起來。
    韋宗方長長吁了口氣,準備挺身坐起,那知一挺之間,忽然頭腦昏脹,四肢乏力,
無法坐起,心頭驀的一怔,立時警覺到自己的頭腦昏脹和四肢乏力,並不是一回事情!
    這是近來在江湖上多走了幾天,經驗告訴他的頭腦昏脹,是自已被人下了蒙汗藥之
類的東西,醒來之後必有的現象,至於四肢乏力,則是被人點了穴道,四股不能動彈!
    於是使他想起在途中遇上自稱是自己父執的綠袍老人,後來甘瘤子,和束小惠等人
趕到,綠袍老人走了,自己急於找尋不知名的叔叔,別過眾人,一路疾奔……
    後來,再也想不起來了。那麼,自己的躺在這裡,是著了人家的道?就算中人暗算,
自己怎會一無所知……
    正在忖思之間,突然門聲呀然,一個身材苗條的玄衣女子緩步而入,直向床前行來!
    韋宗方睜大雙目,側臉瞧去,那女子一身玄色衣裙,年約二十三四,瓜子臉,彎彎
的眉毛,亮亮的眼睛,小小的嘴巴……還有,她腰間懸著的一柄長劍,垂著淡黃劍穗,
她臉上含著笑容,兩道秋水般的眼神,正望著自己!韋宗方認識,她正是萬劍會主駕前
四侍之一的黑文君卓九妹!
    於是韋宗方恍然大悟,自己落在萬劍會的手裡了!無怪會不知不覺的中了蒙汗藥,
那是自己喝過他們的茶水。
    無怪被人點了四肢的穴道,那是他們早已派人守在路中,等自己昏過去了才擄來此
地。匹夫無罪,懷壁甚罪,引劍珠、鏤文犀,兩者之間,只要有一件,就足以引人覬覦,
何況兩件東西都在自己身上,更何況這兩件寶物,都是克制萬劍會的東西,他們自然不
肯放過的了。
    卓九妹款款行近,兩道秋波凝注在韋宗方的臉上,輕聲問道:「你醒過來了麼?」
    話聲溫柔,不像她平日那樣冷冰冰的聲音,從這輕柔的聲音中,可以聽出她對韋宗
方十分關注!
    韋宗方心中暗暗一哼,冷聲道:「剛剛醒來。」他沒好氣的回答了一句,語聲一頓,
接著又道:「卓姑娘奉命行事,這件功勞,倒是不小!」
    卓九妹睜大雙目,奇道:「你認識我?啊,你說什麼?」
    韋宗方道:「難道你不是奉萬劍會主命來的?」
    卓九妹笑道:「自然是了。」
    韋宗方道:「卓姑娘擒住了在下,自然是件大大的功勞,在下說錯了麼?」
    卓九妹嗤的笑道:「是我擒住了你?」
    韋宗方道:「難道不是?」
    卓九妹笑著問道:「我為什麼要擒住你呢?」
    韋宗方冷哼道:「這還用在下說麼?」
    卓九妹眨動眼睛道:「你自然要說,不說我怎會知道?」
    韋宗方道:「那你是幹什麼來的?」
    卓九妹咕的輕笑了聲,道:「我就要聽你說說,我是幹什麼來的?」
    韋宗方心頭火起,冷笑道:「在下醒來之後,頭腦昏脹,四肢不能動彈,自是你們
暗施陰謀鬼計,使用迷藥,再點我穴道,才把我擒來,目的當然在於引劍珠、鏤文犀
了。」
    卓九妹嬌笑道:「你真聰明,全給你猜對了。」
    韋宗方怒聲道:「用陰謀詭計,擒住了我,也非英雄行徑。」
    卓九妹眼珠一轉,又道:「你是說我奉劍主之命,暗算於你了?」
    韋宗方道:「難道不對?」
    卓九妹道:「很對,嗯,韋少俠對我們劍主的看法如何呢?」
    韋宗方道:「貴會主瀟灑不群,為人豪邁,原是可交之友,可惜……」
    卓九妹目光一亮,凝注著韋宗方問道:「可惜什麼?」
    韋宗方道:「可惜當了萬劍會主。」
    卓九妹柔聲道:「你說得明白一點好麼?」
    韋宗方道:「當了萬劍會主,自然是以貴會利益為重。」
    卓九妹道:「你是說,本來你們可以做個很好的朋友,就是因為劍主是萬劍會主,
為了本會利益,才謀奪你的引劍珠、鏤文犀,不能顧全朋友,對不對?」
    韋宗方道:「不錯。」。
    卓九妹道:「你真是咱們劍主的知己!」
    韋宗方道:「可惜現在已成了敵人。」
    卓九妹舉掌拍開韋宗方左臂穴道,笑道:「韋少俠瞧瞧引劍珠還在不在你手上?」
    她只解開了韋宗方左臂穴道,韋宗方舉手一瞧,鑲嵌引劍珠的戒指,依然戴在自己
手上。
    卓九妹又從桌上取起鏤文犀,朝韋宗方面前晃了晃道:「鏤文犀也在這裡,韋少俠
看清楚了吧?這就證明咱們並沒有劫奪你的寶物了。」
    韋宗方冷哼道:「在下落在你們手裡,此刻雖沒取去,遲早都是你們囊中之物。」
    卓九妹道:「你這人怎麼老是往壞處想,哼,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咱們劍
主,為了你,一路派人接應,才把你救來此地,你卻一口咬定咱們是覬覦你的寶物來的,
要不是看在你還有良心,說咱們劍主『是可交之友』,我才不理你呢!」
    韋宗方聽得不由一怔,疑信參半的道:「姑娘既將在下救來,何以要點我四肢穴
道?」
    卓九妹瞧著他笑道:「現在還不能替你解開。」
    韋宗方道:「那為什麼?」
    卓九妹輕笑道:「這樣你可以老實些!」
    這話就是說,解開了韋宗方四肢穴道,韋宗方就會不老實了。
    卓九妹話聲出口,突然覺得這話有了語病,不禁臉上一紅,接著說道:「因為你中
毒極深,需要好好的趟著,不能動彈,我才點了你的穴道。」
    韋宗方臉上一紅,歉然道:「姑娘怎不早說,在下多多開罪了。」
    卓九妹白了他一眼,披披嘴道:「你現在明白了?」
    韋宗方道:「在下還有許多未明之處,不知姑娘可否賜告?」
    卓九妹舉手掠掠鬢髮,道:「不用問,還是我告訴你吧!你走後不久,劍主料定毒
沙峽的人決不會輕易放過於你,就要慕容總管率同十六名青穗劍士,暗中跟在你後
面……」
    韋宗方聽的暗暗慚愧,人家一片好心,自己卻誤會他覬覦寶物。
    只聽卓九妹續道:「但暗中跟蹤你的,還有南海門和天殺門的人,慕容總管看他們
行徑,似乎對你並無惡意,也就不露行跡。後來你別過他們,一路疾奔,南海門和天殺
門的人敢情跟了你幾十里路,認為已可無事,便自回去,但你卻在奔出不到十里之處,
突然中毒昏倒地上。」
    韋宗方忍不住道:「是慕容總管救了在下?」
    卓九妹道:「慕容總管早已發現沙天祐一路跟了下來,他就叫一名和你身材相似的
劍士,故意把他引開,但就在把沙天祐引開之時,就發現你昏倒路上,慕容總管吩咐兩
名劍士,偷偷把你送來此地,又叫和你身材相似的那名劍士,扮成了你,假裝昏迷不醒,
任由毒沙峽的人擒去。」
    韋宗方道:「慕容總管救了在下,何用再叫人假扮在下,那假扮在下之人如被識破,
豈不因在下之故,送了性命?」
    卓九妹笑了笑道:「要人假扮你,其中自然另有緣故,這是咱們劍主授意的,你將
來自會知道,至於派去的人,不但身材和你極像,就是易容之術,也極高明,沙天祐縱
是老奸巨猾,只怕也難以辯識真偽,尤其他武功之高,在青穗劍士中,算得是一等一的
高手,此行決可勝任愉快。」
    韋宗方道:「在下身中劇毒,想是姑娘解救的了?」
    卓九妹低笑道:「說起來,應該是你救了我才對!」
    韋宗方道:「姑娘說笑了。」
    卓九妹道:「一點也沒有說笑,不但是你救了我,還救了兩名青穗劍士,而且萬劍
會還有很多人,要你去救呢!」
    韋宗方越聽越奇,問道:「姑娘此話怎說?」
    卓九妹道:「你中的劇毒,是鏤文犀治好的,只是你中毒極深,到這時候才醒過來,
我和兩名護送你來此的青穗劍士,同樣被人暗施手腳,中了慢性之毒,也幸虧你的鏤文
犀,才行解了,方才接到本會飛鴿傳書,才知泌姆山的人,全中了暗算,非鏤文犀不
解。」
    韋宗方道:「貴會主也中了毒麼?」
    卓九妹斜脫著他含笑道:「韋少俠好像很關心咱們劍主?」
    韋宗方道:「在下和貴會主雖是初次見面,但貴會主的風度秀異,談吐溫文,在下
至為心折。」
    卓九妹目中異彩一閃,低低的道:「這大概就是惺惺相惜吧,咱們劍主對韋少俠也
極表傾心。」
    韋宗方道:「既然貴會多人中毒,在下已經好了,事不宜遲,咱們這就趕回泌姆山
去。」
    卓九妹微微搖頭道:「不成,咱們在這裡,最少也要住上兩天,等到後天才能動
身。」
    韋宗方道:「那是為了什麼?」
    卓九妹徐徐說道:「我要在這裡等幾個人。」
    韋宗方道:「貴會不是有很多人中了毒等待救治麼?」
    卓九妹道:「不要緊,他們中的慢性之毒,三日之內還不會發作,此時趕去也無補
大局……」她話聲一頓,接著「嗯」了一聲,道:「你中毒極深,此時體力未復,還是
早些睡吧!
    說完,舉手拍了韋宗方四肢穴道,轉身出去。
    韋宗方躺在床上,果然覺得手腳沉重,腦際間昏沉沉的,不覺睡熟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少時間,韋宗方緩緩醒來,只聽門外有人低聲說道:「姑娘,樊總管的
回書來了,兩日之內,可以趕來。」
    卓九妹道:「知道了。」
    那人又道:「屬下方才在咱們左近,發現有人徘徊不去,此人形跡十分可疑。」
    卓九妹道:「咱們都已經改了裝束,不會引人注意,別去理會他們也就是了。」
    那人應了聲「是」,聲音便趨寂然。
    又過了一回,只聽一陣細碎的腳步聲,緩緩走近,房門開處,只見一個青布包頭,
身穿花布衫褲的女子,手中捧著一個木盤,走了進來。
    那女子雖是布衣荊欽,一身鄉村姑娘打扮,卻生得清麗絕塵,白嫩的臉上,透出一
層紅玉般的微暈,當真是宜喜宜嗔!
    韋宗方原當走進來的是黑文君卓九妹,此刻瞧到了這位布衣少女,不由微微一怔,
慌忙翻身坐起。
    那布衣少女睜著一對圓大的眼睛,含羞道:「是我把相公吵醒了吧?」
    聲音嬌婉,宛如出谷新駕,好聽已極!
    韋宗方跨下木床,含笑道:「姑娘好說,在下已經醒了一回,早該起來了。」
    那布衣少女道:「那是咱們這裡鄉村地方,一切因陋就簡,相公沒睡好了,卓姑娘
說,相公身子還沒復原,該多休息一回才好!」
    韋宗方見她談吐不俗,聽口氣敢情是此屋主人的兒女,一面拱了拱手道:「多謝姑
娘,在下已經好了。」
    那布衣少女把木盤放到桌上,嫣然笑道:「這是卓姑娘臨去時關照我替相公熬的粥,
相公將就著吃吧!」
    韋宗方道:「卓姑娘走了麼?」
    布衣少女抿嘴一笑,道:「卓姑娘和兩位大叔走了不多一回,她說出去有事,要相
公安心休息,在這裡等她。」
    韋宗方道:「她還說了什麼?」
    布衣少女歪著頭,想了想,才道:「卓姑娘還說,這裡離泌姆山只有幾十里,相公
在一兩日內,最好不動真氣,就是有人找來,只管在房中休息,不要出去。」
    她說到這裡,接著笑了笑道:「其實相公住在這裡,自然不會動氣的了,我就是怕
兩個哥哥,粗手粗腳的不會做事,才由我來伺候相公,相公總不會動我的氣吧?」
    韋宗方聽她把「不動真氣」,當作了生氣的動氣,心中暗暗好笑,一面忙道:「姑
娘言重,在下已經打擾了,怎會動姑娘的氣?」
    布衣少女柔順的道:「相公不動我的氣就好,哦,粥快涼了,相公趁熱吃吧,我還
有事去。」
    韋宗方道:「姑娘只管請便。」
    布衣少女粉臉一紅,低低的道:「我叫霜兒,相公叫我霜兒好了。」
    說完低著頭,很快的走出房去。
    韋宗方往桌上一瞧,木盤中放著一鍋白粥,和四碟小菜,他一晚沒吃東西,腹中早
已飢餓,也就不再客氣,一口氣吃了兩碗稀飯。
    想起卓九妹昨晚曾說要在這裡等幾個人,萬劍會的人,全體中了人家慢性劇毒,但
她卻說要等到明天,才能趕回去,想來其中必有重大事故。
    她既然留下了話,要自己在此等她,看來只有等她來了再說,心念轉動,當下就在
床下運功調息,那知這一運氣,韋宗方頓時覺察到自己體內氣機雖已暢通,但元氣確實
未復,心中不禁暗暗吃驚:「不知自己中的究是何種劇毒,竟然會有如此厲害?」
    他那裡知道昨天在不知不覺之間,中了人家最厲害的獨門奇毒功夫!要知對方暗下
毒手,原有兩種打算。一是志在手擒於他,那麼等你毒發之時,他自會適時趕到,餵你
解藥。二是萬一被人救去,沒有他的獨門解藥,救走了也是白饒。
    韋宗方毒發昏迷,正好遇上慕容修,再由兩名青穗劍士護送他走了二三十里路,未
能及時解救,中毒已深,縱有善解天下奇毒的鏤文犀,等到解去劇毒,內腑受毒物侵蝕,
耗損真元,一時自然無法復元了。
    卻說韋宗方正在運氣之時,只聽屋外忽然傳來一聲洪亮的佛號:「阿彌陀佛!」
    聲音震耳,恍若沉雷,韋宗方不覺一怔,這聲音聽來極熟!
    就在此時,只聽霜兒的聲音道:「老師父,你是幹什麼的?」
    那和尚道:「阿彌陀佛,貧衲化緣來的。」
    韋宗方驀然暗哦一聲:「這和尚是鐵羅漢廣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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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唬住禿尾
    只聽霜兒道:「你化緣也不能闖到人家家裡來呀!」
    鐵羅漢道:「女施主就是一個人在家麼?」
    霜兒道:「誰說只有我一個人?我兩個哥哥不是就在田裡種菜麼?」
    鐵羅漢道:「女施主家還有什麼人?」
    敢情他說話之時,還在東張西望,霜兒道:「你這老和尚怎麼啦,快快出去。」
    鐵羅漢道:「女施主不用害怕,貧衲自然會走。」
    霜兒道:「誰害怕了?一個化緣的老和尚,我才不怕呢!」
    鐵羅漢問道:「這屋裡有人麼?」
    霜兒氣鼓鼓的道:「自然有,那是我哥哥,有些不大舒服,別驚動了他。」
    韋宗方忖道:「鐵羅漢問的,敢情是自己這間房了。」
    鐵羅漢道:「不是女的?」
    霜兒咕的笑道:「我哥哥是男的還是女的?」
    鐵羅漢道:「女施主可以讓貧衲瞧瞧令兄麼?」
    霜兒道:「你好像是在找人?」
    鐵羅漢道:「女施主說對了,貧衲確實是找人來的。」
    霜兒道:「你要找我哥哥麼?」
    鐵羅漢道:「貧衲怎會找女施主的令兄?」
    霜兒道:「那你就不用看了。」
    鐵羅漢道:「屋裡如若真是令兄,貧衲立時就走,決不打擾女施主。」
    霜兒道:「好吧,你瞧了立時要走。」
    鐵羅漢道:「這個自然。」
    韋宗方聽得心頭大急,暗道:「鐵羅漢廣明,一身武功已致上乘,自己要是換了平
時,倒也並不懼憚,只是此刻體力未復,只拍不是他的對手……」
    只聽霜兒隔著門叫道:「哥哥,有個老和尚要瞧瞧你,你不用起來,只管睡著好
了。」
    韋宗方聽她這般說法,只得躺到床上,伸手一摸,自己一柄長劍,已不在身邊,不
知被卓九妹放在那裡去了?
    正在此時,只見房門呀然開啟,鐵羅漢廣明雙手合十,當門而立,但他只朝自己望
了一眼,竟似不認識一般,目光朝室中一轉,回了出去,口中說道:「阿彌陀佛,貧衲
驚擾了。」
    韋宗方瞧得大奇,他明明認識自己,怎會渾似不見?
    霜兒輕輕關上房門,問道:「老師父,你要我的究是什麼人?」
    鐵羅漢道:「貧衲找的是一位穿黑色衣服的姑娘。」
    韋宗方心中暗道:「鐵羅漢那是找卓九妹來的了!」
    心念方轉,只聽霜兒口中輕輕「哦」了一聲。
    鐵羅漢原已要走,給霜兒這輕輕一「哦」,不由又停了下來,問道:「女施主見到
過穿黑衣的姑娘麼?」
    霜兒只要說不知道也就是了,但她卻偏偏問道:「老師父找穿黑衣姑娘有什麼事
麼?」
    鐵羅漢道:「要找她的不止貧衲一個,女施主如果看到她朝那裡去的,就請明白見
告。」
    霜兒道:「老師父要找的黑衣姑娘,可是腰裡掛著一把寶劍,劍上還垂著鵝黃色絲
穗……」
    鐵羅漢道:「女施主說的一點不錯,貧衲要我的就是她了。」
    霜兒「咭」的笑道:「那是卓姑娘了!」
    鐵羅漢道:「她正是卓姑娘,女施主認識她?」
    霜兒輕笑道:「卓姑娘就住在我們這裡!」
    鐵羅漢喜道:「她人呢?」
    霜兒道:「她出去了,就要回來的,老師父請坐,在這裡等一回好了。」
    鐵羅漢沉哼一聲,敢情果然依言坐了下來。
    霜兒道:「老師父,不用客氣,請椅子上坐,咱們這是泥土地,潮氣很重,坐久了
會生病。」
    敢情她是一番好意:但鐵羅漢廣明已在地上盤膝打坐,理也沒理她,
    霜兒自言自語的說道:「這胖和尚可真也奇怪,放著好好的椅子不坐,卻要坐到門
角落裡的泥上上去。」
    敢情鐵羅漢不懷好意,坐在門角落裡,只要卓九妹跨進門來,他就好出其不意,突
起發難。
    韋宗方發現自己功力未復,只是在床上運功調息。
    茅屋中暫時又恢復了寧靜。
    只有廚房裡傳出來霜兒在淘米、洗菜的聲音,但寧靜了只有盞茶光景,屋外又響起
一陣步履之聲,及門而止!一個蒼勁的聲音問道:「裡面有人麼?」
    韋宗方心中一動,聽出那是禿尾老龍屠三省的聲音!
    霜兒放下米鑼,一雙水淋淋的手,都來不及揩抹,匆匆地跑了出去,問道:「老伯
怕,你有什麼事嗎?」
    禿尾老龍沉聲道:「這屋裡就是你一個人麼?」
    霜兒在布裙上抹抹手,道:「奇怪,你們都是這樣問我!嗯,老怕伯,還是我問你
吧,你是不是也是找一個穿黑衣的姑娘來的?」
    禿尾老龍聽得一怔,道:「小姑娘,你如何會知道的?」
    霜兒笑道:「我是聽那胖和尚說的。」
    禿尾老龍道:「廣明大師,他往那裡去了?」
    霜兒道:「他要找卓姑娘,我告訴他,卓姑娘就住在我們這裡,這時候出去了,就
會回來的,他說要在這裡等她。」
    禿尾老龍道:「大師人呢?」
    霜兒咕的笑出聲來,伸手一指,道:「你瞧,那胖師父不是好好的坐在那裡?」
    禿尾老龍跨進了一步,回頭瞧去,只見鐵羅漢閉目垂簾,盤膝坐在門角落裡,聽到
自己的聲音,依然一動不動,狀若入定,心頭驀然一動,走到鐵羅漢身邊,問道:「大
師如何了?」
    鐵羅漢恍如不聞,依然連眼也沒睜一下。
    禿尾老龍見多識廣,一看鐵羅漢的情形,分明是被人制住了穴道,這就立時舉手在
他身上拍了兩下。
    霜兒道:「啊,者伯伯,你別拍他呀,這胖師父好像是睡熟了呢!」
    禿尾老龍拍了兩下,眼看鐵羅漢仍然一動不動,心下大奇,手起掌落,接連又拍了
他幾處大穴,仍然無效,心知鐵羅漢遇上高人,被人家用特殊獨門手法點了穴道,口中
不覺嘿了一聲,突然轉過身去,目光凌厲,盯著霜兒,沉聲喝道:「廣明大師被誰制住
的?快說!」
    韋宗方聽出禿尾老龍聲音不對,霜兒不會武功,莫要吃了他的虧,心念一動,立即
一躍下床,掩到門口,湊著板縫瞧去,只見禿尾老龍揚著雙手,逼到霜兒面前。
    霜兒畏怯的後退了一步,回頭望望自己房中,道:「老怕怕,你幹麼這麼凶,我哥
哥身體不大好,需要靜養,你別驚動了他。」
    禿尾老龍道:「老夫問你,廣明大師被什麼人制住了?」
    霜兒睜大眼睛,搖了搖頭道:「沒有啊,他不是好好的坐在那裡?他是自己坐下去
的,誰也沒有動他。」
    禿尾老龍冷嘿一聲道:「老夫走了多年江湖,豈會被你女娃兒騙了?可是卓九妹躲
在暗處,點了他穴道?」
    說話之間,臉露獰笑,又逼前了一步。
    霜兒這回沒有後退,兩人相距,不過一尺,只見她理直氣壯的道:「真的沒有,方
才我告訴他,卓姑娘就要回來的,你要不要在這裡等她,我搬了一張椅子給他,胖和尚
只哼了一聲,就理也沒理,朝地上坐去,我說咱們這裡泥土地,潮氣重,坐久了會生
病……」
    禿尾老龍沒待她說完,突然仰天大笑。
    但就在他張口大笑之際,霜兒忽然素手一揚,一顆細小的黑影,朝他口中投了過去!
    「老夫真……咕……啊……」他話到一半,突然似有一顆藥丸,飛入口中,一下滑
下喉嚨,「咕」的一聲,嚥下肚去,口中同時「啊」了一聲,雙目精芒電射,右掌一舉,
似有朝面前站著的霜兒直劈下去之意!
    但他是個老好巨滑之人,自己吞下的不知是什麼藥丸,豈肯貿然下手?右掌作了個
勢,厲聲喝道:「小丫頭,你丟入老夫口中的是什麼東西!」
    霜兒拍手笑道:「你真的會笑,卓姑娘猜的真準!」
    她簡直不知厲害,禿尾老龍這一爪真要當頭抓下,霜兒這腦袋瓜,不被抓上五個大
窟窿才怪!
    禿尾老龍臉色獰厲,喝道:「老夫問你的話,你聽到了沒有?」
    霜兒道:「自然聽到了,我投到你嘴裡的是顆毒藥。」
    禿尾者龍大怒道:「小丫頭,你可知你的性命,就在老夫手裡麼?」
    霜兒毫無懼色,甜甜一笑道:「你劈死我也沒用,解藥不在我身上,啊,老伯伯,
你知不知道你的老命,在卓姑娘手裡麼?」
    禿尾老龍真恨不得一掌把她劈死,但對方說的不錯,自己這條老命,已經操在人家
手裡,這就忍氣問道:「小丫頭,這是什麼毒藥?」
    霜兒披披嘴道:「你一口一聲的叫我小丫頭,你想,我會告訴你麼?」
    禿尾老龍道:「你要老夫叫你什麼?」
    霜兒咕的笑道:「我又不要你叫老奶奶,但口頭上客氣些,叫我一聲姑娘總可以
吧?」
    韋宗方聽的暗暗好笑,心想:「禿尾老龍為了性命,就是要他叫老奶奶,也照叫不
誤!」
    只聽禿尾老龍道:「好,老夫就叫你姑娘好了。」
    霜兒又道:「看你可憐,我就告訴你吧,這毒藥是卓姑娘留下來的,她算準一個胖
和尚,一條禿尾者龍,還有一個陰陽怪氣的老道士,都會來找她,她要我在你張大嘴巴
大笑的時候,把藥丸丟到你嘴裡去……」
    禿尾老龍道:「老夫問你這是什麼毒藥?」
    霜兒道:「你急什麼,反正不會讓你馬上死的。」
    禿尾老龍心內雖是十分忿怒,但臉上卻飛過一絲奸笑,道:「卓姑娘可是有什麼差
遣麼?」
    此人當真老奸巨猾,聽出霜兒口氣,已知自己縱然服下毒藥,已是無礙。
    霜兒笑道:「你猜對了,卓姑娘說,她這顆毒藥,要過了十二個時辰,才會毒發身
死,那時渾身血肉腐爛,連骨頭都要化成一灘膿血……嗯,說來叫人噁心,我不說
了……」
    禿尾老龍不禁臉色微變,說道:「姑娘還沒說出卓姑娘要老夫辦什麼事?」
    霜兒道:「是了,我差點忘了,卓姑娘說,她要你做兩件事,第一件,要你把那個
陰陽怪氣的老道士引來……」
    禿尾老龍道:「第二件呢?」
    霜兒道:「第二件事,我就不知道了,她要你在這裡等她。」
    禿尾老龍道:「好,老夫遵辦。」
    霜兒變色道:「慢著,你等一等,我先把東西拿出來了。」
    說完,匆匆往屋裡奔去。
    韋宗方看她一個不會武功的小姑娘,居然把禿尾老龍制得服服貼貼,心中暗暗稱奇!
    這時不知她一下奔入房去,究竟要拿什麼東西?
    一回工夫,只見霜兒匆匆從房中出來,雙手捧著六支鋒利短劍,走近木桌把短劍一
支支排在桌上,劍柄留在桌外。然後轉身朝門口板門作了個手勢,就裊裊停停的走了過
去,口中好像還在數著步數,回頭笑道:「這是卓姑娘臨走時教我的,我就耽心管不管
用?」
    禿尾老龍不知她在說些什麼,只是緊閉著嘴角,陰沉的望著她。
    霜兒回到木桌邊上,說道:「好了,你現在可以叫那個陰陽怪氣的老道士來了,只
是你要記住,務必要把者道士引到板門邊上。」
    這下韋宗方明白了!
    禿尾老龍也明白了!
    她這一舉動,就是說,禿老龍把黃山麻冠道人引進來,靠近那扇木板門,她要用六
柄短劍朝麻冠道人擲去!
    這簡直是開玩笑,試想麻冠道人的武功,已臻上乘,就是暗器名家,想在出其不意,
猝起發難,一手六劍齊發,也休想傷得了他,何況霜兒又站在木桌邊上,桌上又明明放
著六支短劍,來人就算比麻冠道人差得多,也不難從容躲閃,何況來的是盛名久著的黃
山麻冠?何況霜兒又是個不會武功的人,卓九妹臨時教了她擲劍的手法,又有何用?
    禿尾老龍看了六支短劍一眼,陰惻惻問道:「姑娘憑這六支劍,能傷得了道長麼?」
    霜兒扭頭道:「誰說要傷他?我只要嚇唬他就好了。」
    禿尾老龍嘿然冷笑道:「姑娘這六支劍,只怕只能嚇唬三歲孩子!」
    這話不錯,麻冠道人縱橫大江南北,見過多少陣仗,就憑這六支短劍,那會唬得住
他?
    霜兒粉腮一鼓道:「這個不用你管,你只要把他引來,讓他靠近這扇木板門,你的
第一件事,就算辦完了。」
    這話也不錯,你又不是存心幫她,只不過服了毒藥,替人辦事,唬不唬得往黃山麻
冠,關你屁事?
    禿尾老龍嘿然微哂,走出屋去,仰首向天發出一聲長嘯,他果然不愧老龍之名,這
聲長嘯,咳亮蒼勁,直衝霄漢,當真像老龍長吟!
    就在他嘯聲發出不多一會,只見南首一條小徑上,忽然現出四五條人影如飛而來!
    前面四個,一式黑色勁裝,背負黑穗長劍的武士。四人身後,則是一個麻冠黃衣的
老道,手執拂塵,飄然行來!
    這老道雙目如線,高顴閣嘴,緊閉著嘴唇,唇角微微下垂,一股陰沉樣子,正是新
任萬劍會黑穗堂副總管的黃山麻冠道人!
    他老遠看到禿尾老龍屠三省站在茅屋簷下,直等他飄然行近,才打了個稽首,陰沉
笑道:「屠兄可是有什麼發現了麼?」
    禿尾老龍呶呶嘴道:「卓姑娘就在這裡了。」
    他肚子裡吞了一粒毒藥,有苦難言,只好依照霜兒的話,把麻冠道人引進屋去,話
聲一落,沒待麻冠道人發問,就轉身朝屋中走去。
    麻冠道人等一行,就是奉命來找卓文君的,一聽卓九妹原來就在此地,不覺雙目一
睜,問道:「她人呢?」
    那知話聲出口,禿尾老龍已經轉身朝屋裡走去,不覺也舉步跟了進去。
    堪堪跨進木門,只聽一個嬌脆的女子聲音說道:「好了?就叫他停在那裡,別動!」
    麻冠道人原是生性多疑的人,他跟著禿尾者龍跨進茅屋,只覺禿尾老龍朝左側閃了
開去,心中已是起疑。此刻聲音入耳,果然停住身形,舉目瞧去!
    要知此刻已是快近午牌時光,屋外陽光強烈,茅屋中就顯得黝黑,麻冠道人從外面
進來,自然要停上一停,方能看得清楚。
    他目光一轉,只見左首靠壁一張木桌下首,站著一個青布包頭的少女,桌沿上一排
放了六柄短劍,劍柄留在桌外,此刻那少女兩手已經抓起兩柄短劍,朝自己比著作勢。
    麻冠道人那會把霜兒手上朝他比試的兩柄短劍,放在眼裡?但他卻對禿尾老龍的舉
動,感到奇特,不由皺皺眉道:「屠兄,這是怎麼一回事?」
    禿尾老龍苦笑道:「廣明大師受人暗算,咳、咳,兄弟也被這……位姑娘下了
毒……」
    他「這」了兩聲,差點又叫出「丫頭」來了。
    麻冠道人幾乎不敢相信,在江湖上闖了幾十年的鐵羅漢廣明和禿尾老龍全會著了一
個十八九歲的小姑娘的道?一雙細目,不禁朝霜兒望去,問道:「就是她……」
    霜兒叫道:「老道士,我要把你釘在門板上,看劍了!」
    她手中比試著的兩柄短劍,忽然揚手朝麻冠道人擲來。
    瞪著眼睛,在門縫中張望的韋宗方,瞧到霜兒雙手擲出的短劍,根本不成手法,暗
暗叫了聲:「要糟!」
    兩柄短劍飛出去的勢道,雖然還算勁急,但準頭根本不准,再看擲出去的短劍,到
了中途,忽然一柄左偏,一柄右偏,交叉著飛去。
    麻冠道人連瞧也沒瞧,口中陰陰一哂,左手大袖一揮,朝兩柄短劍上拂去,但就在
他一拂出手,久經大敵的黃山麻冠陡然感到不對!兩柄交叉而來的短劍,快要接近自己
身前,劍身上突然發生嗡然輕嘶,劍光也在這剎那之間,突轉強烈!
    生似那小姑娘是天下劍術中的第一高手,已能把兩柄短劍控制到收發由心,而且在
發劍之初,已經計算精確,等到短劍接近敵人之時,貫注在劍上的真力,才突然透劍而
出!
    這簡直是不可能的事!
    這一段話,原是麻冠道人電光石火般的感應,但他發覺得已經遲了!拂出去的衣袖,
真氣拂拂,何等強勁?但竟然拂不動霜兒擲來的雙劍,劍尖「嗤」的一聲,刺破了衣袖,
劍鋒同時也劃破了麻冠道人的手腕!
    麻冠道人心頭一驚,百忙中左手上揚,連身形都來不及躲避,但聽「奪」「奪」兩
聲,眼前寒光一閃,兩柄交叉飛來的短劍,一左一右,交叉釘上板門!
    不,交叉釘在麻冠道人頭頸兩側,離他咽喉不過幾分之差,麻冠道人伸長脖子,一
顆頭連轉動都不敢轉動一下。
    這下可把韋宗方和禿尾老龍瞧得目瞪口呆,心頭猛凜,黃山麻冠真會被她釘在板門
之上!
    麻冠道人成名幾十年,被人家擲出來的兩柄短劍,就釘在板門上,真還是有生以來
的第一遭,他頭頸不敢轉動,雙手迅速上舉,正待去拔短劍……
    霜兒咭的笑道:「老道士,就是這樣吧,別動了!」
    口中喊著,兩手已迅速從桌沿上抓起兩柄短劍擲了過去,兩柄擲出,又迅速抓起兩
柄,揮手擲出!這四柄短劍,同樣兩柄一組,交叉而去,只聽「奪」「奪」「奪」「奪」
四聲輕響,麻冠道人堪堪舉起要去拔劍的雙手,又被四柄短劍,交叉釘在木板門上。這
真是一瞬間的事,麻冠道人被劍鋒劃破的衣袖上,此時才緩緩滲出血來!
    禿尾老龍早已被震懾住了,他做夢也沒想到這個村姑娘打扮的小姑娘,會有這般近
乎神奇的手法,楞在邊上,一動不動。
    霜兒吁了口氣,拍拍手,輕笑道:「這手法真好,真的會把老道士釘在門上,動都
不能動了!」
    麻冠道人頭頸上交叉釘著兩柄短劍,雙手也被交叉釘住,不敢絲毫掙動,他原是心
機極深的人,不怒反笑,低沉的道:「屠兄,這是你們設好了的圈套吧,沒想到貧道會
上你的當。」
    禿尾老龍急忙說道:「道兄,這和兄弟無關。」
    霜兒接口道:「我只要他把你引來,他吞了我一顆毒藥,自然聽我的了。」
    麻冠道人陰惻惻說道:「小姑娘,你一手六支飛劍,能把貧道制住,倒是高明得
很!」
    霜兒挑著眉毛笑道:「這是卓姑娘教我的咯!」
    麻冠道人道:「卓姑娘人呢?貧道就是找她來的。」
    霜兒道:「你耐心等一會,她就會回來的。」
    麻冠道人道:「你要把貧道怎的?」
    霜兒道:「等卓姑娘來了,她自會放你。」
    卻說那守在屋外四周的四名黑穗劍士,眼看麻冠道人進入屋去,過了一回,依然不
見出來,忍不住探頭往裡瞧去。這一瞧,只見他們副總管赫然活生生的釘在板門之上,
不覺大吃一驚,四人打了一個手勢,嗆、嗆、嗆、嗆長劍出鞘,正待朝屋中撲來!
    霜兒一手叉腰,大聲叱道:「站住,不關你們的事,你們要幹什麼?」
    四名黑穗劍士但覺她一雙大眼睛中,閃著亮晶晶的光彩,竟然使人不敢逼視;四個
人不由自主的停下步來。
    其中一個劍士說道:「姑娘這是什麼意思?」
    霜兒反問道:「我有什麼意思?」
    那劍士道:「姑娘可知被你釘在板門上的是什麼人?」
    霜兒道:「他是什麼人?」
    那劍士道:「這位道爺是咱們萬劍會黑穗副總管!」
    霜兒不信的道:「你們是萬劍會的人?」
    那劍士道:「咱們自然是萬劍會的人,」
    霜兒冷笑道:「你們還是萬劍會的人麼?」
    那劍士怒聲道:「怎麼不是?」
    霜兒道:「你們背叛萬劍會,暗向劍主下毒,還虧你們敢說是萬劍會的人?」
    四名劍士相顧愕然,那人道:「你胡說什麼?」
    霜兒輕哼了聲問道:「你們沒有中毒?」
    那劍士道:「沒有。」
    霜兒道:「你們黑穗劍士都沒有中毒是不是?」
    那劍士道:「自然都沒有。」
    霜兒道:「這就是了,你們黑穗劍士都沒中毒,何以青穗總管手下的青穗劍士全中
了毒,何以你們劍主和駕前四侍,也會中毒?」
    那劍士身軀一震,道:「你聽誰說的?」
    霜兒道:「你們會裡不是有一位黑文君卓九妹姑娘嗎,她昨晚就住在這裡,這話是
她親口說的,自然不會錯了。」
    那劍士聽得將信將疑,問道:「卓姑娘人呢?」
    霜兒道:「她出去了,馬上就會回來。」
    四名黑穗劍士相互望了一眼,仍由那人說道:「卓姑娘還說了什麼?」
    霜兒笑道:「卓姑娘說……」
    她故意拖長語氣,眼珠一轉,朝釘在板門上的麻冠道人溜了一眼,才道:「這次你
們劍主和青穗劍士,被人暗下劇毒,事出離奇,其中只怕有了奸細,但你們黑穗劍士,
投效萬劍會,都在十年以上了,平日忠心耿耿,不可能會有人背叛,勾結外人,那就是
只有黃山麻冠和鐵羅漢、禿尾老龍三人,是新近才加盟的……」
    麻冠道人雖被釘在門板上,絲毫不能動彈,但他卻在閉著眼睛養神,聞言不覺雙目
一睜,怒聲道:「卓九妹怎好如此武斷?」
    霜兒披嘴道:「難道我說的不對?哼,卓姐姐說,你們三個都是壞人,尤其是你最
壞,專門用鬼心思暗算別人,這次向劍主下手,就是你們三人。」
    三個人中只有禿尾老龍服下毒藥,不禁急道:「這真是夭大的冤枉,兄弟根本不知
其事。」
    霜兒道:「哼,你會不知道?你們三人當中,只有你會使迷藥,是不是?」
    禿尾老龍急道:「兄弟雖然會使迷藥,但他們中的是慢性毒藥,兄弟從不使毒。」
    霜兒咕的笑道:「聽到沒有,他連你們劍主中的是慢性毒藥都知道,鬼才相信你不
是參與陰謀的人,所以卓姐姐要讓你吞服天下最毒的毒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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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1 11:37:59 |只看該作者
第32章 談笑問供
    四名黑穗劍士聽得有些相信了,各人都沒有作聲。
    禿尾老龍拭拭汗道:「你不是說卓姑娘要兄弟辦兩件事,辦完了就給解藥?」
    霜兒笑道:「是啊,第二件事,大概就是要你戴罪立功了。」
    禿尾老龍吁了口氣道:「兄弟能力所及,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霜兒道:「卓姑娘讓你服下毒藥,自然不會要你的命了,她要我釘往老道士就是要
親自處決他,因為他是罪魁禍首。」
    麻冠道人道:「她說誰是罪魁禍首?」
    霜兒道:「自然是你了,禿尾老龍,你說是不是他?」
    禿尾老龍抓抓他脫了頂的頭皮,道:「這個麼?兄弟就不知道了。」
    霜兒道:「你說不知道,那就是他了。」
    麻冠道人突然呵呵大笑,但他這一大笑,震動喉嚨,就碰上了交叉釘著的劍鋒,被
劍鋒剝破了些表皮,一絲鮮血隱隱滲出,他笑到一半,慌忙停住。
    霜兒道:「你笑什麼?」
    麻冠道人陰聲道:「貧道笑那卓九妹估計錯誤,萬劍會主少不更事……」
    霜兒睜大眼睛道:「你此話怎說?」
    麻冠道人冷嘿道:「黑穗劍士投效萬劍門都在十年以上,但可惜十年以上的人,全
都受了萬劍會已有二十年以上的人的脅迫,身不由主……」
    那四名黑穗劍士中,為首的一個突然一躍而起,喝道:「老雜毛,你敢血口噴人?」
    劍隨人進,一道寒光,疾向麻冠道人當胸刺到!
    黑穗劍士個個劍術高強,麻冠道人換在平時,也許可以對付得下,但他此刻身子釘
在門板上,絲毫動彈不得,那劍士猝起發難,劍光如電,眼看黃山麻冠,就要喪命劍下。
但就在那劍士堪堪縱身躍起,突然悶響一聲,「砰」的一聲,跌坐下去,再也爬不起來!
    這簡直是一窩風,門外三名黑穗劍士,好端端的同時也「砰」「砰」幾聲,跌了下
去,倒地不起!
    霜兒站在木桌邊上,睜大眼睛,奇道:「他想殺你滅口!哦,禿尾老龍,是你救了
老道士?」
    禿尾老龍搖搖頭道:「奇怪,兄弟簡直來不及出手!」
    麻冠道人依然迷著兩道眼縫,但眼縫中精芒閃動,陰沉的道:「屠兄,他被人打中
穴道,你拍開他問問受了何人指使?」
    禿尾老龍依言走了過去,仔細一瞧,只見那劍士胸口「玄機穴」上,嵌著一粒小石
子,心中暗暗一驚,失聲道:「米粒打穴!」伸手輕輕一拍,解開了他穴道,喝道:
「快說,你是受何人指使?」
    他伸出去的手才一離開,那劍士突然身子起了一陣顫動,口角流出黑血,身子一歪,
往地上倒去。
    禿尾老龍道:「他服毒自戕了。」
    麻冠道人陰聲道:「此人口中早已暗含了毒藥。」
    霜兒道:「他怕洩漏機密,才要殺你滅口,如今他自己服毒死了,你總可以痛痛快
快的說了吧?」
    麻冠道人陰笑道:「他們既對貧道下手,貧道自然要說,但黃山麻冠從不受人威脅,
要說也要等你起下了短劍再說。」
    霜兒披披嘴道,「和我一點關係也沒有,我又不要你說,你還是留著等卓姐姐來了
再說吧,哼,卓姐姐說的不錯,你不是主謀,也是從犯,不然人家怎麼不殺禿尾老龍滅
口,會向你下手?」
    麻冠道人陰笑道:「可惜貧道不吃激將這一套,姑娘要問的話,不妨問肚裡有顆毒
藥的人,他知道的不會比貧道少。」
    霜兒回頭朝禿尾老龍問道:「你真的也知道?」
    禿尾老龍抓抓頭皮,道:「姑娘一定要問,老朽說就說吧,這完全是秦大成一個人
的事。」
    霜兒道:「秦大成不是黑穗總管麼,他怎會生了異心?」
    她好像對萬劍會,十分熟悉!
    禿尾老龍道:「秦大成當眾自廢右臂,對萬劍會主不無怨隙。」
    霜兒奇道:「這關萬劍會主什麼事?」
    禿尾老龍道:「以萬劍會的聲勢,足以稱霸江湖,何用再遵奉什麼修羅律令,他認
為這是萬劍會主無能。」
    霜兒道:「他對萬劍會主懷恨,所以勾結了毒沙峽的人?」
    禿尾老龍道:「是毒沙峽的人勾結了他,說毒沙峽有一種毒草。可以幫助他恢復被
廢右臂。」
    霜兒道:「他答應投效毒沙峽,才向他們劍主下毒。」
    禿尾老龍道:「不是,他先向黑穗劍士下毒。」
    霜兒奇道:「黑穗劍士不是都沒有中毒麼?」
    禿尾老龍道:「他向黑穗劍士下的毒,據說終身無藥可解,但每隔半月,必須向他
領取一粒解藥,就不會發作。」
    霜兒道:「這方法果然厲害,不然也控制不了所有黑穗劍士。」說到這裡,口中
「嗯」了一聲,又道:「他這種毒藥,自然出於毒沙峽的人相授,那他為什麼對萬劍會
主和青穗劍士不用這種毒藥,要用慢性的呢?」
    禿尾老龍道:「這個老朽就不知道了。」
    麻冠道人陰笑道:「這還不簡單,他在黑穗劍士身上下毒,志在收歸己用,萬劍會
主和青穗劍士,他自知無能控制。」
    霜兒道:「這話不錯,那麼他在萬劍會主等人身上,暗下慢性毒藥,又是為了什麼
呢?」
    麻冠道人微曬道:「慢性毒藥,三日之後才會發作,他是要萬劍會主知道所有的人
全已中毒,情勢危急,才會向龍門峽求援。」
    霜兒道:「這我聽不懂,他讓萬劍會主把龍門峽的高手調來,大援到了,對他只有
不利……」
    麻冠道人陰哼道:「萬劍會的精銳,除了青穗劍士,還有紅、白兩穗,武功人數,
全在黑穗之上,全數趕來,豈不正好一網打盡,一勞永逸?」
    霜兒身子陡然一震,變色道:「啊,這秦大成當真好生毒辣?」
    麻冠道人陰聲道:「無毒不丈夫,江湖上原是強者為勝,這又算得了什麼?」
    霜兒道:「難怪卓姐姐要把你們三人留下來了,原來你們果然知道這件陰謀的底
細……」她仰臉望望天色,忽然急道:「日頭都已經直過了,卓姐姐快口來啦,我還沒
做飯呢!」
    說完,轉身就朝廚房跑去。
    韋宗方聽的清楚,心中暗想:「霜兒問的這些話,想來都是卓九妹授意的了,那麼
卓九妹也許就隱身在附近,難怪方才四名黑穗劍士全然會被人制住。
    他想到卓九妹既在附近,而且麻冠道人等三人,和三名黑穗劍士全已受制,用不著
自己操心,也就回到床上,加緊運功。
    廚房裡的霜兒著實忙得不可開交,刀砧聲,下鍋聲,一陣又一陣的傳來。
    不多一回,房門開處,霜兒托著一個木盤,走了進來,含笑道:「相公,你肚子一
定餓了,快吃飯吧!」
    韋宗方一躍下榻,拱手道:「多謝姑娘。」
    霜兒臉上一紅,低低的道:「只怕我做的不好,不合你口味。」
    韋宗方道:「姑娘自己呢,還沒吃吧?」
    霜兒道:「不要緊,我還要替兩個哥哥送飯去,這裡要請相公替我照顧了。」
    韋宗方道:「姑娘只管前去,在下自會替你照顧的。」
    霜兒嫣然一笑道:「那我走啦!」
    說完,轉身朝外走去,這回她沒再掩上房門,好讓韋宗方看到外面,她回進廚房,
果然挽了一隻竹籃,戴上竹笠,悄生生的朝門外走去。
    禿尾老龍道:「姑娘要到那裡去?」
    他因肚裡有一顆毒藥,對霜兒的行動,不由他不注意。
    霜兒笑笑道:「我替在田裡的哥哥送飯去咯,卓姑娘快回來了,你安心在這裡等
吧!」
    口中說著,人已跨出門去。
    麻冠道人陰嘿道:「裝的真像,這丫頭武功分明不在你我之下!」
    禿尾老龍憬然道:「道兄說她是萬劍會的人喬裝的麼?」
    麻冠道人道:「不錯,貧道只是想不出她究竟是何人?」
    禿尾老龍道:「會不會是黑文君?」
    麻冠道人道:「不像,她臉上並未易容,唉,小小年紀,武功上會有如此造詣,實
是令人費解……唔,屠兄該替貧道效效勞吧?」
    禿尾老龍道:「道兄是要兄弟替你取下劍來?」
    麻冠道人道:「這在屠兄來說,該是舉手之勞。」
    禿尾老龍乾笑一聲道:「兄弟替你道兄取下六支短劍,固然只是舉手之勞,但誰替
兄弟解去腹中毒藥?」
    話聲方落,只聽一個嬌脆的聲音接口道:「給你解藥不難,那要看你自己表現如何
了!」
    一條黑影,隨著笑聲,翩然走進屋來。
    禿尾老龍宛似遇上了救星,喜道:「好了,好了,卓姑娘來了!」說到這裡,突然
想起她說要看自己表現如何,口中忙不迭的「噢」了兩聲,連連躬身道:「姑娘吩咐之
事,屬下第一件已經遵照辦理,現在就請姑娘吩咐第二件事吧!」
    卓九妹格格一笑,道:「很好,你去放他下來。」
    她當然不怕黃山麻冠敢在她面前逃跑,禿尾老龍和她目光一對,忖道:「她不是也
中了秦大成暗下的慢性毒藥,功力已失,秦大成才要自己三人,追緝她而來,何以她竟
然絲毫沒有中毒現象?」
    如今他肚裡已經吞了一顆毒藥,就是沒有這點要命的顧忌,只要卓九妹功夫未失,
憑他們三人只怕也不是她的敵人。
    禿尾者龍聞言賭賭連聲,立時走近板門,伸手拔下六柄短劍,恭恭敬敬的放到木桌
之上。
    卓九妹早已在上首一把椅子上坐了下來,目光微抬,又道:「再去拍開鐵羅漢的穴
道。」
    禿尾老龍道:「屬下方纔已經試過,無法解開廣明大師受制的穴道。」
    卓九妹冷冷說道:「先拍靈台,再點玄機。」
    禿尾老龍依言在鐵羅漢廣明的「靈台穴」上拍了一掌,然後再點了他胸口「玄機
穴」,果然手指才落,鐵羅漢張口吐出一口濃痰,眼珠轉動了兩下,站了起來。
    卓九妹連眼睛也沒有看他一下,目光一招,冷冷的道:「麻冠道人,你知罪麼?」
    麻冠道人縱橫大江南北,素以陰毒出名,但他遇上了這位貌美如花,心狠手辣的劍
主駕前女侍,卻也不敢得罪!不,他是看出卓九妹一身功力猶在,自然不敢輕視,面容
一肅,淡淡的道:「屬下不知犯了什麼罪?」
    卓九妹冷哼道:「你們既然投效萬劍會,又蒙劍主不次拔擢,委你擔任副總管職務,
自該對本會忠心不二,秦大成暗向劍主下毒,你們既知內情,事前何以不向劍主告密?」
    鐵羅漢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屬下等人全被秦總管下了劇毒,身不由己。」
    卓九妹臉情冷漠,說道:「你們的事情,我早就知道了,秦大成背叛本會,諒他也
逃不出萬劍會之手……」
    話聲甫落,人已霍然站起,伸手抽出她淡黃劍穗的長劍,玉腕輕震,「嗡」的一聲,
她身前立時漾起了一層薄薄的銀虹。
    卓九妹目寒如電,突然五指一放,掌心朝前一送,但聽劍風嘶然,一道銀虹,脫手
飛出,劍光快到門口,只見纖纖玉手,忽然凌空一招,那飛出去七尺來遠的一柄長劍,
居然如斯相應,飛了回來,閃電般投入她手中。
    卓九妹接住長劍,朝地上一插,探懷取出兩顆黑黝黝的藥丸,放到桌上,冷笑道:
「你們既然服下了秦大成的毒藥,我奉劍主之命,這裡有兩顆毒藥,要你們自己吞服,
當然不吞也可以,只要接得下我九劍,你們也可以生離此屋。」
    她這一手脫手擲劍,收發自如,雖然火候尚淺,但終究是武林中罕見的馭劍之術。
    麻冠道人和鐵羅漢沒想到對方僅是萬劍會主手下一名侍女,竟然練成如此高明的劍
術,她說的只要能在她手下走出九招,自非徒托空言,自問合三人之力,也未必能有勝
算。
    麻冠道人原是城府極深之人,他衡量情勢,緩緩走近桌前,伸手取起藥丸托在掌心,
抬目問道:「姑娘能否賜告此藥毒性如何?」
    卓九妹冷冷的道:「十二個時辰之後,毒性始殘,血肉腐爛,毛髮無存。」
    鐵羅漢聽得悚然變色!
    麻冠道人一雙細縫似的眼睛,神光一閃,舉手把藥丸吞入口中,「咕」的嚥了下去,
躬身道:「屬下敬遵姑娘吩咐。」
    鐵羅漢不相信平日生性多疑的麻冠道人,真會把毒藥吞了下去,但看他表面上裝作
得極像,心頭不禁大急,一張又白又胖的臉上,黃豆大的汗珠,一粒一粒直綻出來。
    卓九妹也沒想到麻冠道人會吞得這樣快法,但她連正眼也沒往麻冠道人瞧上一眼,
兩道犀利的眼神一下轉到了鐵羅漢臉上,冷笑道:「大師不願吞服毒藥,那是有意賜教
了?」
    鐵羅漢急得雙手合十,連連躬身道:「屬……屬下不敢。」
    卓九妹道:「除了吞下毒藥,那就接我九劍,再無第二條路了。」
    鐵羅漢回頭道:「屠兄也服了麼?」
    禿尾老龍接道:「兄弟早就服了,咳,如是十二個時辰,毒發身死,兄弟就要比兩
位早死一個時辰了。」
    鐵羅漢又道:「道兄,你……你真的吞下去了?」
    麻冠道人陰笑道:「難道大師沒看清楚?」
    卓九妹格格一笑,道:「千古艱難惟一死,大師你決定了沒有?」
    鐵羅漢愁眉苦臉的伸出手去,那手指已經顫抖得幾乎僵了,口中連連說道:「兩位
都吞下了,只剩下貧……貧衲一個,自……然也……吞服了……」
    他鼓足勇氣,從桌上取起那顆毒藥,閉著眼睛,送入口中,直起喉嚨,咕的一聲,
吞了下去。
    這簡直比一場激烈拚鬥,還要費力,藥丸入口,已經臉如死灰,雙腳一軟,鐵羅漢
頓時成了一堆爛泥巴,朝地上癱了下去,口中有氣無力的道:「阿彌陀佛,貧衲這……
這下完了……」
    麻冠道人直等鐵羅漢服下毒丸,才朝卓九妹打了個稽首,道:「屬下兩人,都已遵
命服下毒藥,不知姑娘有何差遣?」
    這人果然城府極深,鐵羅漢沒有眼藥之前,他卻始終忍著沒有問出口來!
    鐵羅漢聽到這話,不禁精神為之一振,趕忙從地上爬了起來。
    卓九妹說道:「你們願意聽我差遣,自然有件事要你們去辦,不過我事前聲明,只
有毒藥,沒有解藥。」
    鐵羅漢一身肥肉,又委頓下去,哭喪著臉道:「那還不如等他毒發的好?」
    禿尾老龍也著起急來,斯聲道:「姑娘答應過屬下的,怎能說了不算?」
    麻冠道人皺皺眉道:「大師、屠兄怎麼了?咱們反正已被秦大成下了劇毒,遲早難
免毒發身死,既然投效了萬劍會,卓姑娘真有差遣,讓咱們預先服下了毒藥,倒可減少
畏死之心,姑娘有何吩咐,但請說吧!」
    說話之時,暗暗朝兩人使了一個眼色。
    禿尾老龍立時發覺,點點頭道:「道兄說的極是,除死無大事,但憑姑娘吩咐吧!」
    鐵羅漢道:「兩位都是如此說了,貧……衲還有什麼話說?」
    卓九妹哼了一聲,道:「我說過沒有解藥,那是真的沒有解藥,但只要事情辦得不
錯,我既要你們服下毒藥,自有解毒之能,你們且看看這是什麼?」
    她緩緩從身邊摸出一支色呈紺碧的玉筆,朝三人面前,晃了一晃!
    禿尾老龍雙目一亮,道:「是鏤文犀!」
    鐵羅漢一躍而起,連連合十道:「我佛慈悲,貧衲有救了!」
    卓九妹收起玉筆,道:「鏤文犀能解天下奇毒,等辦完正事,不僅你們剛才服下的
毒藥可以無恙,就是秦大成下在你們身下的奇毒,也可以一併解除了。」
    麻冠道人稽首道:「屬下早已說了,既然投效了萬劍會,自然永矢不二,姑娘有事,
就請吩咐。」
    卓九妹從懷中取出一封密柬,突然臉色一正,嚴肅的道:「此舉關係本會成敗,副
總管照我密柬行事,如有呈誤,決不輕貸!」
    麻冠道人雙手接過,道:「屬下如有呈誤,黃山麻冠當提頭來見。」
    卓九妹笑了笑道:「萬劍會如能轉危為安,副總管當居首功,我會向劍主力陳,那
時黑穗總管,自非副總管莫屬了。」
    麻冠道人道:「多謝姑娘關照。」
    鐵羅漢道:「貧衲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姑娘準備要貧衲去做什麼?」
    卓九妹道:「大師和副總管一路,我柬上已經詳細說了,你們可以走了。」
    麻冠道人收起束帖和鐵羅漢兩人,躬身領命,回身朝屋外走出,剛到門口,瞥見門
外一排站著四名黑穗劍士!
    不,邊上還站著一個禿頭紅臉,頦留山羊鬍子的者者,這人一眼瞧到麻冠道人和鐵
羅漢連袂從茅屋走出,立即迎上一步,臉含微笑,拱拱手道:「道兄、大師原來躲在屋
裡,倒叫兄弟久候了。」
    麻冠道人和鐵羅漢驟睹此人,不覺齊齊一驚!茅屋裡面有一個服下毒藥的禿尾老龍
屠三省,茅屋外面居然鑽出一個禿尾老龍屠三省來了!
    這下真把兩位經驗老到的老江湖給弄糊塗了。到底屋內屋外兩個禿尾老龍,孰真孰
偽呢?真偽且不去管他,此刻最主要的還是在於孰友孰敵?
    就在兩人一怔住步之際,那禿尾老龍跨上一步,神秘一笑道:「兩位是奉卓姑娘之
命行事,兄弟暫時撥歸副總管麾下,是聽兩位的了。」
    麻冠道人生性多疑,正待回進屋去,向卓九妹請示。
    只聽卓九妹的聲音已從屋中傳來,道:「副總管毋須多疑,只管帶他們去就是了。」
    麻冠道人走後,禿尾老龍屠三省忍不住道:「姑娘,屬下……」
    卓九妹笑道:「不用多問,你的任務,比他們更加重要的多,我這裡也有一封密束,
你依束行事就好。」
    說完,果然從懷中掏出一個密封信柬,遞了過去。
    禿尾老龍接過密柬,躬身道:「屬下也要告辭了。」
    卓九妹道:「不,你這時不能走,先到右邊那間房裡去,把密柬看完了,立時就要
用火焚去。」
    禿尾老龍不知她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只好依言朝右首房中走去。。
    韋宗方因房門開著,自然看的清楚,心中暗暗佩服,這位卓姑娘調兵遣將,指揮若
定,好像她早已胸有成竹一般?
    卓九妹吩咐完畢,伸手理理鬢髮,悄生生朝房中走來,目光一抬問道:「韋少俠,
你現在覺得如何了?」
    韋宗方道:「在下已經好了。」
    卓九妹嫣然一笑道:「這樣就好,今晚只怕還有事呢,少俠的寶劍,我給你藏在床
底下,趁這半天時光,你好好休息一會吧,我還有事去。
    韋宗方道:「姑娘只管請便。」
    卓九妹回眸一笑,轉身出去,就在這時候,只聽遠處傳來一陣急驟的馬蹄聲,疾馳
而來!
    一會工夫,已到門前,只見一個身穿青衫,脅下挾著一隻描金箱子的瘦小老人。從
門外走了進來,朝卓九妹施禮道:「屬下奉命之後,兼程趕來,比劍……」
    卓九妹搶著道:「程先生能在這時候趕到,那是最好也沒有了。」
    那瘦小老頭口中「啊」了一聲,笑道:「總算比姑娘規定的時間,早了半個時辰,
姑娘究竟有什麼急事?」
    卓九妹道:「你不是見過黑煞星沙天祐麼?」
    瘦小老頭笑道:「屬下見過他何止一次?」
    卓九妹道:「還記得?」
    瘦小老頭聳聳肩道:「屬下只要見過一次,那會忘記?」
    卓九妹道:「很好,你隨我來。」
    說完,轉身朝右首房中走去。
    瘦小老頭連忙跟了進去,過了盞茶光景,卓九妹才從右房走出,又匆匆往門外而去。
    太陽快下山了,霜兒戴著竹笠挽著竹籃,叢田裡回來,她又在廚下忙著淘米煮飯。
    天色未黑,霜兒就端著木盤,替韋宗方送來了晚餐,一面說道:「方纔卓姑娘關照
的,天黑了也許會有事,相公早些吃吧!」
    她似乎很忙,放下木盤,就退了出去。
    韋宗方獨自吃了晚飯,俯身從床下取出長劍,只見劍柄上綴了紅色長穗,暗想:這
倒好,自己竟然成了他們的紅穗劍士了!」忽然心中一動,又想:「卓九妹決不會無緣
無故的替自己劍上,加上紅穗,其中必有道理。」
    當下就把長劍放到床上,倚床而坐,天色漸漸昏暗下來,田野之間,一片蒼茫暮靄!
    暮靄中,正有一條人影,以最快速的身法,一路朝茅屋奔來,此人身法極快,一口
氣奔到茅屋簷前,突然腳下一軟,咕咚仆倒地上。
    霜兒正在廚下洗碗,聽到「咕咚」之聲,慌慌張張的跑了出來,一眼瞧到那人撲臥
地上,不由大吃一驚,咦道:「這人怎麼啦,哥哥,你們快來啊!」
    韋宗方聽到聲音,開出門去,人還沒有走出。
    只聽霜兒壓低聲音焦急的道:「相公不可出來,你出來就壞事啦!」
    韋宗方聽她這麼說法,只好退了進去。
    茅屋右首的一條田塍上,正有兩個莊稼漢子荷鋤回來,他們聽到妹子的叫聲,腳下
加快,急急奔了過來。
    霜兒一手探著那人鼻息,抬頭道:「他還有氣,他沒有死。」
    兩個莊稼漢子奔到屋前,霜兒道:「哥哥,你們快把他抬進屋去,我去做一碗薑湯
來。」
    說完,急步朝屋中走出,當經過韋宗方房門,忽然低聲道:「相公快把房門掩上了,
我不叫你,千萬不要出來。」
    韋宗方知道此女甚是機警,依言掩上房門。兩個莊稼漢放下鋤頭,扛起那人,抬進
客堂,把他仰面平放在地上,屋中點起油燈,兩個人似乎有點手腳無措,一個揉他胸口,
一個替他揉著腿筋,但躺著的那人卻兀自昏迷不醒。
    韋宗方瞧得暗暗奇怪,不知霜兒叫自己不要出去,究是為了什麼?
    一回工夫,霜兒捧著一碗熱騰騰的薑湯出來。
    敢情她瞧著兩個哥哥手忙腳亂的情形,不覺「嗤」的笑出聲來,道:「這樣沒用,
先替他灌下薑湯看看,要是不對,還要到鎮上去請工大夫來才好。」說完,捧著菜湯蹲
下身去,口中喊道:「二哥,你快替我撥開他的牙齒呀!」
    她身旁的二哥,依言用手指挖了好一回,才算把那人咬緊的牙關,撥了開來。
    霜兒蹲著身子,用湯匙舀著菜湯,一匙一匙的朝那人口中灌去,一面說道:「真可
憐,這人連咽都嚥不下去了,大哥,你去拿一隻筷子來,壓住他的舌頭才行。」
    站在她邊上的大哥答應一聲,三腳兩步朝廚房裡走去。
    就在此時,屋中微風颯然,霜兒姑娘身邊,忽然多了一個黑衣瘦小道人,伸手輕輕
一攔,道:「你們走開!」
    霜兒還不知道身邊這人並不是她大哥,連頭也不回,左手一伸,道:「你把筷子拿
給我就好。」
    一把朝他手腕推去。
    黑衣瘦小道人嘿然道:「我叫你們走開!」
    霜兒聽的一驚,推出的手掌,忽的一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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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1 11:38:32 |只看該作者
第33章 撲朔迷離
    這一縮,不是縮回手法,而是五個纖纖手指,順勢一把,抓住了黑衣瘦小道人的右
腕,倏然站起身來,回頭問道:「你是什麼人?」
    黑衣道人驟不及防,被她一把抓住手腕,心頭一怔,嘿的一聲冷笑,左手揚處,一
掌向霜兒劈落。
    霜兒緊緊抓住他右腕不放,身子一偏,右手一碗熱騰騰的薑湯,劈面朝黑衣道人潑
了過去,口中叫道:「咦,你是什麼人,你敢打人,大哥、二哥快把門關上了,別放他
出去!」
    韋宗方聽的心頭驀然一驚,暗道:「這人會是沙天祐!」
    但霜兒方纔曾有她不叫自己,千萬不要出去之言,心中覺得奇怪,卻也不好出去。
    霜兒的大哥、二哥給他妹子一嚷,果然搶著朝門口奔去,只聽二哥道:「妹子,門
外有四個小道童呢。」
    霜兒道:「那就守在門外,別讓他們進來。」
    大哥、二哥答應一聲,果然關上木門,守在門口。
    沙天祐劈出的一掌,被霜兒躲開,但霜兒一碗熱騰騰的薑湯,卻潑了沙天祐一身。
    沙天祐真沒想到一個鄉村姑娘,手把子會有如此緊,自己暗運功力,竟然休想掙得
動分毫,心頭暗暗吃驚,喝道:「你究竟是誰,再不放手,莫怪我掌下無情!」
    霜兒一手扣著他右腕,格格笑道:「沙天祐,你不認識我,我可認識你呢!」
    她笑著花枝亂顛,彎下腰去,但當她直起腰來……」
    沙天祐厲笑道:「我當是誰,原來是黑文君卓姑娘!」
    原來霜兒這一彎腰之際,竟然變了黑文君卓九妹!
    黑文君卓九妹原來就是霜兒!
    卓九妹目若寒星,冷笑道:「可惜你知道的已經遲了!」
    沙天祐陰笑道:「卓姑娘莫要忘了你們萬劍會已有多少人中毒,包括你們會主在
內。」
    卓九妹笑道:「這個不勞你費心。」
    沙天祐道:「姑娘是想和兄弟拚個生死存亡了。」
    卓九妹嬌笑道:「你已沒有拼的機會了!」
    沙天祐右腕被執,自然吃虧甚多,聞言陰笑道:「沙某倒是不信卓姑娘能奈我何?」
    喝聲出口,左腕疾揚,駢指如戟,閃電朝卓九妹襲來!凌厲指風,一片指影,幾乎
籠罩了卓九妹側面所有大穴。
    卓九妹冷冷一笑,右手捏了一個劍訣,一招「寒梅迎春」,斜斜劃出,這一劃,劍
風嘶然,把沙天祐襲來的指影,悉數擊散!
    沙天祐心中驀然一驚,暗自忖道:「此女徒手發招,居然含蘊劍氣,足見她劍上造
詣極深,自己當真不可輕敵!」
    心念轉動,突然化指為掌,連接攻出了八掌。
    卓九妹右手迎敵,自然較為順手,劍訣掄動,封開他八掌,同時還擊了三招。
    沙天祐右腕被九卓妹緊緊扣住,各人只有一隻手掌,相互搶攻,出手之快,使人目
不暇接,瞬息間已經打了二十餘招!
    沙天祐成名多年,乃是毒沙峽四毒天王之一,武功自然極高,但他和卓九妹動手了
一陣,發覺卓九妹的武功,竟然愈打愈高,出手招術,也愈打愈奇,劍訣劃過,鋒利如
劍,寒氣森森,心頭不禁大感凜駭!
    卓九妹出手離奇,雖是徒手相搏,她一條右腕宛如一柄長劍,使的輕靈快捷,奇詭
莫測打到四十招之後,沙天祐已被逼的只有招架之功,沒有還手之力。
    卓九妹一面動手,一面嬌聲笑道:「沙天祐,你現在總該相信了吧,我說過你沒有
拼的機會,就是有……」說到這裡,回頭朝左右兩邊廂房叫道:「韋少俠、程先生、你
們都可以出來了!」
    韋宗方聽到她叫聲,立即開門出去,只見對面房中,也走出一個脅挾描金小箱的青
衫瘦小老人!
    就在此時,右廂房突然間衝出一條黑影,直向門外竄去,他敢情連開門都來不及,
人到腳到,「砰」的一聲,把木門踢得四分五裂,撞開了一個大窟窿身形一弓,嗖的穿
了出去。
    韋宗方只看到那人一身黑衣,身材瘦小,沒看清他面貌,人已逃了出去,一時不知
那逃走的是誰,正待縱身追去!
    只聽卓九妹格的笑道:「韋少俠,這人交給你了!」
    柳腰一扭,身形一下閃到韋宗主面前,左手一帶,把緊握著沙天祐的右腕,朝韋宗
方手上遞來。
    韋宗方見她突然把沙天祐手腕,朝自己遞來,不覺吃了一驚,慌忙伸出手去,一把
扣住了沙天祐脈腕。
    這原是電光石火般事,卓九妹一手放開沙天祐,人已像箭一般,跟著朝板門窟窿中
追了出去,口中喝道:「沙天祐,你還往那裡跑?」
    韋宗方聽得一怔:「逃出去的是沙天祐,那麼她交給自己的是誰?」
    心念一轉,舉目一瞧,只見被自己執著右腕的人不是黑煞星君沙天祐還會是誰?只
是他左臂下垂,除了怒目瞪著自己,絲毫沒有掙扎,分明已被卓九妹點了穴道,心中還
覺不大放心,又伸手點了他兩處穴道,才行放開。
    這時他才看清楚那躺在地上之人,面貌、身材竟然和自己一般無二,心中不覺又是
一怔,想起昨晚卓九妹之言,頓時恍然大悟,此人敢情就是青穗總管慕容修手下假扮自
己,任由毒沙峽擒去的那名劍士了,他此刻昏迷不醒,想是中了他們的毒。
    只見那名脅下挾著描金箱的青衫老人一言不發,打開破板門,走了出去,只聽一陣
得得蹄聲,漸漸去遠,敢情他騎著馬走了。
    這時門外走進霜兒的大哥、二哥,兩個莊稼人打扮的漢子,很快挾起沙天祐,奔入
右廂。
    韋宗方心中暗想:「卓九妹假扮了霜兒,那麼這兩人,當是兩名青穗劍士改扮的無
疑。」
    卓九妹像一陣風似的飄了進來,兩個莊稼漢也從右廂退去,隨手掩上了房門。
    卓九妹抬目朝韋宗方問道:「程先生走了麼?」
    韋宗方知她問的就是那個青衫老人,就點點頭道:「走了,姑娘追上了沒有?」
    卓九妹淡淡一笑,道:「沒有,讓他去吧!」
    韋宗方道:「那逃走的到底是誰?」
    卓九妹笑道:「他已經逃走了,說也無用。」邊說邊走,朝那假扮韋宗方的青穗劍
士走了過去,一面回頭笑道:「我不是說過,他會自己回來的。」
    韋宗方道:「他中了毒?」
    卓九妹道:「這個容易。」說著朝兩個莊稼漢吩咐道:「你們去倒些水來。」
    那扮作三哥的人答應一聲,倒了半碗水送上。
    卓九妹接過水碗,仔細的把水灌人鏤文犀筆管之中,然後俯下身去,豎直鏤文犀,
筆尖懸空,對準了那昏迷不醒的青穗劍士口上。
    一回工夫,只見從筆尖中漸漸滲出一點淡青色的水珠,朝青穗劍士口中滴去,直等
滴了三滴,卓九妹站起身倒去筆桿中的水,把鏤文犀收入懷中,回頭朝韋宗方嫣然笑道:
「韋少俠只管放心,等過了明天,我自會還給你的。」
    韋宗方根本不知鏤文犀的用法,不覺問道:「三滴就夠了麼?」
    卓九妹道:「鏤文犀善解天下奇毒,有此三滴,已經足夠,而且三數日內,諸毒不
侵,多用了豈不暴殮天物?」
    韋宗方道:「姑娘把餘下的倒了,豈不更是可惜?」
    卓九妹格的笑出聲來,道:「原來你還不知道鏤文犀的妙用,我倒去的只是水罷了,
灌入筆管中的水,要從筆尖中滴出來,才有解毒功效。」
    韋宗方道:「原來如此。」
    說話之間,那青穗劍士忽然睜開眼來,翻身坐起,一眼瞧到卓九妹,正欲張口說話。
    卓九妹道:「你劇毒初解,快調息運功,不可說話。」
    那青穗劍士點點頭,果然闔上眼睛,盤膝運起功來。
    卓九妹輕輕舒了口氣,望著兩名莊稼漢子笑了笑,道:「咱們要辦的事,總算全辦
妥了。」
    兩名莊稼漢子一齊躬身道:「全仗姑娘妙算。」
    韋宗方道:「姑娘精擅易容,化身神妙,在下還當確有霜兒姑娘其人。」
    卓九妹笑道:「誰說沒有其人?你日後自會遇上。」
    韋宗方道:「那就是姑娘了。」
    卓九妹正容道:「不,我只是扮成她的模樣罷了,霜兒姑娘和卓九妹並不是一個
人。」說到這裡,回頭吩咐道:「時光不早,快去收拾收拾,我們該要走了。」
    兩名莊稼漢子躬身應命,立時朝右廂奔去。
    韋宗方道:「姑娘還有事去麼?」
    卓九妹道:「我們行蹤已露,此地不能久留。」
    說話之際,人已匆匆往裡走去。
    等她回出身來,已經換回了一身玄色衣裙,頭包黑紗,背上斜背一柄淡黃劍穗的長
劍,顯得黑中帶俏,風情撩人!
    那兩個莊稼漢子,也同樣換上了青穗劍士的裝束,兩人扛著一個大麻袋,從右廂出
來。
    韋宗方心中暗暗「哦」了一聲,忖道:「那口大麻袋中,裝的敢情是黑煞星君沙天
佑了!」
    此時只聽跌坐運功的青穗劍士,吁了口氣,站將起來。
    卓九妹回頭問道:「你已經好了麼?」
    那青穗劍士躬身道:「屬下已經好了。」
    卓九妹道:「很好。」
    那青穗劍士道:「屬下聽到一項消息,毒沙峽谷主似已親來中原……」
    卓九妹哦了一聲,道:「知道了。」說完,朝韋宗方嫣然一笑,道:「韋少俠,我
們先走吧!」
    轉過身子,俏生生朝門外走去。
    韋宗方只覺這位卓姑娘,體態輕盈,炯娜之中,另有一股剛健之氣,但她在扮作霜
兒之時,卻又溫婉嬌稚,和目前的黑文君,竟然判若兩人!
    心中轉念,人卻隨著她身後,舉步跨出茅屋。
    卓九妹走在前面,步履漸漸加快,韋宗方亦步亦趨的跟在她身後,自然也加快了腳
步。卓九妹身形越來越快,腳尖輕觸那些荒草的尖端,玄裙飄曳,宛如御風而行。
    韋宗方也只好提足一口真氣、施展輕身之術,較之卓九妹也毫不遜色,始終和她保
持著數尺距離,相繼而行。
    這時已是初更時分,東方在際,冉冉升上一輪明月,月光之下,兩人一前一後,有
若兩點流星,貼地低飛!
    一回工夫,奔近一座高聳的山峰底下,卓九妹回頭嬌笑道:「你輕功不錯啊!」
    說完,腰肢一扭,直向山上奔去。
    韋宗方暗道:「好,我還當你有什麼急事,奔的這麼快法,原來你是有意在和我比
賽腳程!」
    他少年氣盛,豈肯落後,猛吸一口真氣,腳尖連點,騰身直上!
    這山並不太高,眨眼工夫,便已到達山頂,卓九妹身形堪堪站停,韋宗方也已落到
身邊。
    卓九妹胸脯起伏,似乎有些嬌喘,轉動著一雙清澈的眸子,盯在韋宗方臉上,抿抿
嘴,低聲道:「我們已經到啦!」
    韋宗方突然感覺到她眼中柔情如水,心頭暗暗一凜,連忙避開她目光,問道:「姑
娘趕來此地,想必有事來的了?」
    卓九妹舉手理了一下鬢髮,點頭道:「是啊,兩位總管今晚可以趕到,我和他們約
在這裡見面。」
    韋宗方道:「那是紅穗總管和白穗總管了。」
    卓九妹微笑道:「不是,來的是內府總管樊公樸,和白穗總管陸雲霖。」
    韋宗方道:「在下聽說貴會以劍穗顏色分為育、紅、白、黑四等,那內府總管,想
來就是率領紅穗劍士的總管了?」
    卓九妹道:「不是,內府總管是會中總理會務的總管,當年秦大成被西北武林同道,
聯手追緝,被逼的走投無路,就是由樊總管把他引到本會來的,所以樊總管非得趕來不
可。紅穗總管宮天仇,因為樊總管來了,他就走不開,所以我想請你韋少俠暫時改扮一
下宮總管。」
    韋宗方心中暗暗哦了一聲:「難怪她在自己劍柄上,安了紅色劍穗。」一面問道:
「在下像麼?」
    卓九妹格的笑道:「這山後面,有個水池,你不會下去照照看?」
    韋宗方道:「這麼說來,在下一定有幾分和宮總管相似了。」
    卓九妹笑道:「本來只有幾分,現在可說完全像了。」
    韋宗方問道:「姑娘可是替在下易了容麼?」
    伸手摸摸臉頰,覺得又並無異樣。
    卓九妹輕輕推了他一把,笑道:「你快到水池去照照看咯,像不像你了?」
    韋宗方聽的奇怪,果然依言朝後山下去,那口水池,就在半山腰上,此刻經月光照
射,清澈如鏡,韋宗方面對月光,朝池中望去。
    這一望,他發覺自己蒼老了許多,鬢髮花白,眼角眉稍,也滿是皺紋,粗看這付面
貌,確有幾分和自己相似,但仔細看來,卻又不像。
    韋宗方知道準是卓九妹早已計算好了,在自己尚未醒轉之時,就替自己易了容,不
然,自己怎會一無所覺?難怪方才鐵羅漢廣明和沙天祐,看到了自己,和不認識一樣。
    回到山頂,卓九妹已在一棵大樹底下閉目調息,聽到韋宗方的腳步聲,星目微睜,
低低的道:「時間還早,你也坐下來好好休息一會,天亮之後,我們就要上路,也許還
有一場廝殺。」
    言罷,便自閉上雙目,不再理會韋宗方。
    韋宗方見她臉色凝重,愁鎖眉頭,似有很重的心事一般,心知萬劍會主等人,全都
中了毒沙峽下的慢性毒藥,黑穗總管秦大成又心生離叛,她們會主,無異已落在叛徒手
裡,難怪她憂心如焚了!
    心中想著,也就在她不遠之處,坐了下來,運功調息,不知過了多少時候,突然間,
山頂上傳來兩聲細長的破空之聲,微風輕颯,似已有人掠上山頂!
    韋宗方及時警覺,只聽卓九妹的聲音問道:「來的是樊總管、陸總管兩位麼?」
    兩人同聲答道:「屬下樊公樸、陸雲霖參見劍主。」
    韋宗方急忙睜目瞧去,只見離卓九妹身前不遠,恭立著一個皓首長髯,面如重棗的
藍袍老者,和一個身穿白袍的中年人,此人面貌白哲,身體瘦弱,簡直不像是個練武之
人。
    卓九妹慌忙檢任道:「劍主沒來,兩位總管辛苦了。」
    藍袍老者口中「哦」了一聲,拱手笑道:「有姑娘在這裡,那也一樣了。」
    白衣人接口道:「屬下和樊兄接到劍主緊急傳令,兼程趕來,詳情如何,還請姑娘
明示。」
    韋宗方眼看兩人對卓九妹狀極恭敬,心頭暗暗覺得奇怪。
    記得那天萬劍會主會見群雄時,他端坐上首,左右兩把交椅,分坐了青穗總管慕容
修,和黑穗總管秦大成,四名侍女只有在會主身後站立的份兒。按說總管的身份自然要
高過侍女,黑文君卓九妹只是萬劍會主駕前的一名侍女,這兩位總管對她這般恭維,豈
不是有失身份?
    卓九妹淡然一笑,道:「樊總管、陸總管我先替兩位引見一位少俠……」她伸手指
指韋宗方,又道:「這位是韋宗方韋少俠,身兼修羅、武當兩派之長,是武當天元子道
長的得意高足。」接著又指了指藍袍老者和白衣人,說道:「這是敝會內府總管樊公樸,
人稱金手如來。這是白穗總管陸雲霖,人稱雲裡飛,江湖上輕功無出其右。」
    韋宗方拱拱手道:「在下久仰。」
    兩人連忙還禮,內府總管樊公樸手拂長髯,大笑道:「姑娘替老朽和陸兄大事吹噓,
豈不讓韋少俠見笑?」
    卓丸妹嬌笑道:「大家全非外人,我替你們介紹得詳細一點,不好麼?」
    樊公樸目光之中,飛過一絲異彩,望了韋宗方一眼,問道:「姑娘是要韋少俠權充
宮總管麼?」
    卓九妹道:「不錯,第一、韋少俠目前不宜露出身份,第二是劍主傳令,原要三位
總管一起來的,宮總管既然沒來,只好由韋少俠暫代,表示三位總管都趕來了。」說到
這裡,抬目問道:「兩位總管帶了多少人來?」
    樊公樸道:「屬下遵奉姑娘指示,只帶了八名武功較佳的內府劍士同來。」
    陸雲霖接口道:「白穗堂下三十六名劍士,已遵命全隨屬下來了。」
    卓九妹頷首道:「人數已經夠了。」
    樊公樸皺皺眉道:「姑娘,此事到底內情如何?」
    卓九妹徐徐道:「秦大成暗懷貳心,勾結毒沙峽……」
    樊公樸高大身軀陡然一震,膛目道:「會有這等事……」他說話之時,鬚髮根根直
豎,雙目精光暴射,洪聲笑道:「姑娘只管在這裡稍息,屬下只要隨帶八名內府劍士,
不出一個時辰,就可把這老匹夫擒來。」
    卓九妹接道:「樊總管歇怒,此事我已有安排,諒他也逃不上天去,且等天亮之後,
咱們一起去才好。」
    樊公樸怒形於色道:「姑娘可是認為屬下拿不下這老匹夫?」
    卓九妹含笑道:「憑樊總管的身手,十個秦大成,也是手到擒來,只是黑穗劍士人
數眾多,而且全已受了秦大成的控制,縱然拿下了秦大成,這上百名黑穗劍士,萬一處
理不當,可能就會投奔到毒沙峽去,何況咱們還有很多人,落在他的手上,因此只宜智
取,不可力敵。」
    樊公樸道:「依姑娘之見,該當如何?」
    卓九妹笑了笑,道:「劍主傳下緊急命令,要三位總管兼程趕赴泌姆山,當非劍主
本意。」
    白穗總管陸雲霖怔道:「難道會是秦大成假冒的?」
    卓九妹道:「雖非秦大成假冒,但一定是他的主意。」
    陸雲霖道:「這個屬下就不懂了,秦大成既已心懷貳志,而且劍主和青穗總管手下
劍士悉數中毒,正是他率眾叛變的大好機會,如果咱們一齊趕去,對他只有不利。」
    卓九妹笑道:「咱們會中,除了內府總管所屬,論人數要算黑穗劍士最多,如論武
功,當以青穗劍士最高,不過人數也是青穗劍士最少,目前十六名青穗劍士,只有三名
隨我在外,其餘的人都中了毒,已在他掌握之中,但除了青穗劍士,還有二十四名紅穗
劍士,三十六名白穗劍士,可說是萬劍會的精銳,也是他黑穗堂的最大勁敵,如果不把
你們一網打盡,秦大成寢食難安。」
    陸雲霖變色道:「就憑秦大成,也能把咱們一網打盡?」
    卓九妹道:「他叛跡未露,劍主又在他手上,這就是好機會,挾天子以令諸侯,才
傳令要把三位總管一起召去。」她說到這裡,微微一頓,又道:「如果不是我在中途截
下了劍主飛鴿傳書,二位不用全數趕來,三位總管接到劍主火速馳援的傳令,自然會率
領所屬,趕去泌姆山,秦大成只要重施故技,咱們萬劍會的精銳,豈不全步了青穗劍士
的後塵?」
    樊公樸怒聲道:「這老匹夫處心積慮,果然惡毒!」
    陸雲霖道:「那麼咱們該如何呢?」
    卓九妹微笑道:「這就是我要韋少俠假扮宮總管的道理,咱們只當不知其事,是接
到了劍主急令,兼程馳援去的,大家不動聲色,看他如何?再作計較。」
    陸雲霖道:「屬下聽說毒沙峽有一種無形之毒……」
    卓九妹輕笑道:「這個不勞總管費心,我已經早有準備了!」
    陸雲霖道:「姑娘機智過人,只是屬下還有些不大明白。」
    卓九妹嬌笑道:「陸總管到時自會知道。」
    樊公樸老氣橫秋的撚鬚笑道:「姑娘從小就是這個脾氣,好,咱們全聽你調度就是
了。」
    卓九妹回眸一笑,道:「兩位總管連日趕路,快請坐下來休息一會,等天亮了,咱
們就要動身。」說完,就在石上坐了下來,一面朝韋宗方道:「你也坐下來咯,時光還
早呢!」
    韋宗方、樊公樸、陸雲霖三人,依言在山石上坐下。只見一名青穗劍士攜著茶具上
來,把茶壺茶碗,放到四人中間。
    卓九妹一手拿起茶壺,倒了兩碗茶,說道:「兩位總管一路辛苦,想已口渴了,請
喝碗茶水。」
    陸雲霖慌忙接過,說過:「屬下如何敢當?」
    樊公樸抬目朝青穗劍士,問道:「你們可曾給山下的人,準備了茶水麼?」
    青穗劍士躬身道:「屬下已奉姑娘吩咐,準備好了茶水,山下有屬下兩名同伴,在
那裡招呼。」
    樊公樸點了點頭道:「這樣就好。」舉起茶碗,一飲而乾,含笑問道:「姑娘從那
裡得來的防毒藥物?」
    卓九妹咕的笑道:「我早就料到瞞不過樊總管神目。」
    陸雲霖道:「這茶裡放了解毒藥物,怎的兄弟一點也吃不出來?」
    樊公樸笑道:「兄弟也只是推測罷了,第一,這壺茶水,既是給咱們四人休息時飲
用,最少也該有四碗,但姑娘只替兄弟和陸兄兩人各自倒了一碗,就沒有了。這碗茶水
雖然涼了,終究只是一碗茶水,但喝到口中,兄弟感到另有一股直沁心脾的涼氣,決非
普通冷茶所有,因此想到此茶只是姑娘替咱們兩人準備的預防劇毒之藥了。」
    陸雲霖也把一碗茶一口飲了下去,點點頭道:「不錯,這茶中果然有一縷涼氣,留
在腑臟之間,歷久不散,這是什麼藥物?」
    卓九妹笑了笑道:「我向韋少俠借來的鏤文犀,秦大成縱想在咱們身上暗下奇毒,
只怕也難以得逞了。」
    樊公樸瞧了韋宗方一眼,大笑道:「我早就知道姑娘必然胸有成竹。」
    第二天午牌時光,泌姆山前面的一條大路上,正有一大隊人馬,銜枚疾走,朝土地
公廟奔馳而來!這群人馬,少說也有五十來騎,奔馳雖快,但秩序井然,絲毫不亂!
    最前面三匹馬上,中間是一位皓首長髯面如重棗的藍袍老人。左邊是青衫中年人,
腰懸紅穗長劍。右邊是身穿白衣的瘦弱文士,腰懸白穗長劍。這三騎後面,一匹馬上,
則是身穿玄色玄裙的女子,柳眉風目,黑裡帶俏,腰間橫的可是一柄淡黃劍穗的長劍。
    黑衣女子身後,又是三騎,一式青色勁裝,背負青穗長劍,稍後是八騎一式天藍勁
裝,背負藍穗長劍,最後共有三十六騎,一式淺灰勁裝,白穗長劍。這一群人馬,宛如
一條灰白色的長龍,在山野間蜿蜒遊行,來勢極快。
    土地公廟前,站著的黑穗劍士,遠遠了望到這條灰白長龍,立即有人轉身疾奔進去。
    一會工夫,大隊人馬,堪堪奔到土地公廟前一片草坪上,停下馬來。
    土地公廟山門大開,黑穗總管搜魂鬼手秦大成,率同副總管麻冠道人、黑穗堂護法
鐵羅漢廣明、禿尾老龍屠三省迎了出來。
    秦大成一眼看到內府總管樊公樸,趕忙趨上幾步,一拱到地,笑道:「三位總管駕
蒞,屬弟迎近來遲,還望多多恕罪。」
    原來萬劍會的內府,總理會務,青、紅、白、黑四堂總管,在名義上,雖然同是總
管,職位相等,但事實上卻受內府總管的節制。
    樊公樸跳下馬背,目光如炬,頷首道:「兄弟接到劍主緊急傳令,兼程趕來,這裡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故?」
    秦大成道:「樊總管已有二十年沒到泌姆山來了,請到裡面再說。」
    樊公樸目光一轉,瞧到了麻冠道人等三人,一面問道:「秦總管,這三位就是報上
來新任黑穗堂副總管,和兩名護法了?」
    秦大成連連應是,陪笑道:「敝堂柏總管身故之後,迄無適當人選,最近才由劍主
決定,請麻冠道兄擔任,另外敝堂人數較多,管理上每感不足,才由劍主特准,增設兩
名護法。」
    樊公樸回頭朝紅穗總管陸雲霖望了一眼,掀須道:「秦兄的黑穗堂獨當一面,聲勢
浩大,咱們就相形見絀了!」
    說完一陣呵呵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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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1 11:39:27 |只看該作者
第34章 再中奇毒
    秦大成連說不敢,一面朝卓九妹拱拱手道:「卓姑娘也回來了,怎會和三位總管成
了一路?」
    卓九妹眼波流轉,笑道:「我是奉劍主之命,暗中綴著韋宗方去的……」
    秦大成一怔道:「韋宗方不是已經被毒沙峽的人從青穗劍士手中奪去了麼?」
    卓九妹格的笑出聲來,道:「那是假的!」
    秦大成不信的重複了一句道:「假的?」
    卓九妹嗯道:「他身上懷著鏤文犀、引劍珠兩件異寶,自然要防人覬覦,假扮他的
人往東走,他卻往西走,他自以為得計,但這種金蟬脫殼的老花樣,瞞得過旁人,如何
瞞得過我卓九妹?」
    韋宗方假扮了紅穗總管宮天仇,聽卓九妹信口胡謅,心中暗暗好笑。
    秦大成神色一緊,急急問道:「姑娘發現了他,可曾把他拿來?」
    他神色緊張的原故,是韋宗方身上有一支鏤文犀,可解天下百毒。
    卓九妹道:「拿他?連我和跟去的三名青穗劍士,還都是他救的呢!」
    「哪,……」秦大成故作吃驚。
    卓九妹道:「我們一直跟到湖北交界,突然毒發不支,是韋宗方用鏤文犀救了我
們。」
    秦大成又緊張起來,問道:「他人呢?」
    卓九妹道:「走啦!」
    秦大成鬆了口氣,故意歎道:「唉!要是卓姑娘能把韋宗方拿來就好,咱們全中了
毒!」
    卓九妹吃驚的道:「什麼,你們全中了毒!」
    秦大成苦笑道:「連劍主在內。」
    幾人說話之間,已經走入土地公廟。
    樊公樸突然停止,雙目圓睜,急急問道:「劍主中了毒,那是什麼毒,什麼人下的
毒!」
    秦大成道:「泌姆山所有的人,全被人暗中使了手腳,所幸是種慢性毒藥,只要不
運氣,還不至發作。劍主發現中毒,才要三位總管火急趕來馳援,以防敵人突來偷襲,
如今總算三位及時趕到了……」
    樊公樸怒聲道:「那是毒沙峽的人下的毒了,哼,他們真敢和咱們為敵,老夫就要
他們試試萬劍會的劍鋒,利也不利?」
    白穗總管陸雲霖道:「秦兄,劍主現在那裡?」
    秦大成道:「兄弟剛才據報,就匆匆出迎,劍主還不知三位總管,已經趕到了,兄
弟這就去請。」一面陪笑道:「樊總管三位,一路辛苦,先到後殿休息,大家想必尚未
用飯,兄弟立時吩咐他們準備酒食。」
    樊公樸點頭道:「咱們不知此地竟發生了什麼事故,一路兼程趕來,只顧趕路,倘
未進食,秦總管要廚下準備飯食就是了,菜餚隨便就好。」
    秦大成連聲應「是」,立即吩咐黑穗劍土傳下令去。後殿早已準備好了茶水,樊公
樸、韋宗方、陸雲霖相繼落坐。
    秦大成朝卓九妹笑道:「卓姑娘一路辛苦,快請坐下來慈息,喝盅茶水。」
    樊公樸道:「秦總管說的不錯,姑娘快請坐下來休息,劍主由秦總管去請,也是一
樣。」
    卓九妹乃是萬劍會主的駕前待女,回來了,自然該進去向劍主覆命,但她卻理理鬢
發,居然也坐了下來。
    秦大成接著匆匆朝裡走去,不多一會,殿上擺開六桌酒飯。
    麻冠道人朝樊公樸躬身道:「酒飯已上,樊總管卓姑娘請入席吧!」
    樊公樸目光一抬,朝站在邊上的三名青穗劍士吩咐道:「你們傳下令去,要前殿休
息的弟兄,除了在廟前佈崗人員之外,全部進來吃飯。」
    三名青穗劍士中立有一人領命出去。接著八名藍穗劍士,二十八名白穗劍士,相繼
進入大殿,坐了下來,大家都正襟危坐,肅靜無嘩。
    此時南道上傳出一陣步履之聲,秦大成走在最前面,跨出雨道,立即大聲道:「劍
主駕到。」
    樊公樸、韋宗方、陸雲霖、卓九妹立即站了起來,端坐四席的劍士們也迅速起立;
    秦大成後面是身穿青羅夾衫的青穗總管抱劍書生慕容修,他步履遲緩,顯然內腑中
了劇毒,但他依然神色從容,面含笑容,目光一轉,朝卓九妹、樊公樸等人拱手笑道:
「卓姑娘、樊兄、宮兄、陸兄全趕到了,恕兄弟失迎。」
    樊公樸等人,一齊拱手答禮。
    韋宗方隨著大家拱手,心中暗暗納罕,忖道:「樊總管身為萬劍會內府總管,身份
似在其他四位總管之上,黑文君卓九妹僅是他們會主四名侍女之一,何以大家都對她十
分恭敬?慕容修這聲招呼,居然把卓九妹放在樊總管前面,好像卓九妹的身份,還高過
內府總管似的!」
    心中想著,只見三名一身青綢勁裝,背插淡黃劍穗的女子,俏生生從南道走出。
    韋宗方已經知道萬劍會主駕前四侍,除了黑文君卓九妹,其餘三人,是任劍尋、許
飛妹、林天妹,武功劍術,全不在卓九妹之下。
    這時三個女子才一走出,樊公樸、陸雲霖等人立即躬下身去,口中說道:「屬下參
見劍主。」
    韋宗方因自己此時的身份是萬劍會紅穗總管宮天仇,自然也隨著躬身如儀。
    萬劍會主一身錦袍,昂首闊步,從甭道上出現,立時抬手道:「大家路上辛苦,快
不用多禮,就請入席吧!」
    說完,大模大樣的朝中間一席走去。
    敢情他內腑中了慢性劇毒之故,韋宗方覺得他語聲低沉,舉止也沒有從前那樣灑脫。
    萬劍會主在上首站定,卓九妹立即走了過去,站到萬劍會主左首,樊公樸、慕容修、
韋宗方、陸雲霖、秦大成也各自跟了過去,依次站停。
    只有麻冠道人、鐵羅漢廣明、禿尾老龍屠三省三人,因自己職位較低,依然站在下
首。
    卓九妹目光一轉,輕笑道:「今天不是什麼正式大典,大家毋須客氣,劍主最是隨
和不過,三位一起坐下來吧!」
    萬劍會主點頭道:「不錯,秦總管請副總管和兩位護法,一起來好了。」
    秦大成似乎比平日拘謹了許多,連聲應「是」,一面說道:「劍主吩咐,麻冠道兄
三位快請一同入席。」
    麻冠道人躬身道:「多謝劍主。」
    三人同時走近席前,三名青穗劍土迅疾取起酒過來,替各人面前斟滿了酒。
    萬劍會主端起面前酒杯,目光掃過全場,緩緩說道:「本座和慕容總管秦總管、暨
所有在泌姆山的青穗、黑穗劍士,在三日之前,被好人暗做手腳,誤中奇毒。此種毒藥
性道雖慢,但中毒之人,不能運氣,等於武功全失,因此本座傳下急令,請樊總管、宮
總管、陸總管火速趕來馳援,以防萬一……」
    他語氣微微一頓,但大殿上所有的人,除了肅立恭聆,聽不到半點聲音。
    萬劍會主續道:「據說咱們所中之毒,要過了三日,才會發作,那麼今天應該是最
後一天了。當然江湖上以用毒出名的,自然以毒沙峽為首,毒沙峽主只要有稱雄江湖的
野心,目前江湖上五大門派已趨式微,真正是他們唯一勁敵的就是本會。
    他們要對本座下毒,也是有其理由,只是直到此刻,對方還一無動靜,當然他們既
已下毒,原可以一下就把本座和所有的人毒斃,但他們卻只是下了慢性毒藥,留了三天
時光,這就是說他們並不打算一次毒斃本座,那必然是另有陰謀,也許是有條件的逼咱
們就範……」
    大家依然沒有開口,萬劍會主目光一掃,又道:「因此本座認為今天既是三天毒發
的最後一天,他們也一定會來,如果本座料的不錯,他們必然先以解藥為餌,派人向本
座提出條件,再以武力為後盾。」
    樊公樸忍不住道:「劍主說的極是。」
    萬劍會主道:「如今三位總管及時趕到,咱們在實力上已可不懼,此刻午牌已過,
強敵也隨時會來,諸位遠來,還沒吃飯,應該趕快用飯才好,飯後本座另有分派,好了,
本座現在敬諸位水酒一杯。」
    下首四桌劍士同聲說道:「屬下禮該先敬劍主。」
    萬劍會主一口喝乾杯中的酒,說道:「本座已經吃過飯了,大家乾了此杯,就請坐
下吃飯吧!」
    駕前四侍,五大總管、和麻冠道人等三人,以及所有劍士,大家都舉起酒杯,一飲
而盡,然後紛紛坐下,開始吃飯。
    一會工夫,大家飯罷,樊公樸朝八名藍穗劍士吩咐道:「你們留在這裡。」
    白穗劍士吃畢了紛紛退出殿去,接著是十名佈崗人員,已由人替了下來,進來吃飯。
    就在此時,只見一名白穗劍士匆匆進來,躬身道:「啟稟劍主,毒沙峽派人送來一
封書信,呈請劍主過目。」
    卓九妹道:「拿過來。」
    白穗劍士雙手呈上信來。
    卓九妹伸手接過,問道:「送信的人呢?」
    白穗劍士道:「已經走了。」
    卓九妹揮手道:「好,你下去好了。」
    那白穗劍士一躬身,退了下去。
    卓丸妹正待打開書信,秦大成道:「卓姑娘當心他們信上有毒。」
    卓九妹冷哼一聲,笑道:「不要緊,我服過鏤文犀,這幾天什麼毒都沾不上我。」
說完,一手撕開信封,抽出信箋,只見上面寫道:
    「萬劍會主:你和你手下的青穗劍士、黑穗劍士,中的慢性奇毒,今天已是第三天
了,過了子夜,就毒發無救。你認為又趕來三個總管,大援已經到了嗎?告訴你,他們
喝的茶水中,早已下了毒,這種毒藥,只要半個時辰,就會發作,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
大概也差不多了,只要你肯答應和我們合作,自當派人面洽,並奉上解藥,沙天祐頓
首。」
    卓九妹臉色大變,拿著信箋的一雙手,突然起了輕微的顫動,喝道:「該死,這惡
賊……是誰在茶水中又做了手腳呢?」
    萬劍會主急急問道:「你說什麼,他信上怎麼說?」
    卓九妹道:「是沙天祐這惡賊,又派人在咱們茶水中下了劇毒,而且這種劇毒,發
作極快……」
    說話之間,把信箋遞給了萬劍會主。
    樊公樸猛的拍了一下桌子,怒聲道:「咱們這裡,定然出了奸細!」
    他這下拍得桌子「砰」然有聲,秦大成身軀也陡然一震。
    萬劍會主道:「樊總管,你快運氣試試,有沒有中毒?」
    樊公樸、韋宗方、陸雲霖三人這一運功,頓時臉色大變。
    樊公樸雙目圓睜,額上汗水,涔涔直下,駭然道:「這毒發作的好快,屬下一口真
氣,無法提聚,強行運氣,但覺內臟劇痛欲裂……」
    韋宗方道:「屬下也是如此。」
    樊公樸朝八名藍穗劍士問道:「你們可曾中毒?」
    八名藍穗劍士躬身道:「屬下已經運氣試過,全都中了劇毒
    正在低頭吃飯的其餘十名白穗劍士,也有一人站了起來,躬身道:「凜告總管,屬
下等人也全中了毒。」
    陸雲霖坐在秦大成上首,切齒哼道:「這下毒之人,若要落在我陸某手裡,不把他
碎屍萬段,誓不為人!」
    萬劍會主歎了口氣,頹然道:「這麼一來,咱們萬劍會是完全栽啦!」
    卓九妹道:「那是只有我和三個青穗劍士,沒中毒了?」
    三名青穗劍士道:「姑娘說的極是,屬下並無中毒現象。」
    樊公樸道:「大勢已去,姑娘四人,縱然沒有中毒,那也獨木難支了。」
    卓九妹道:「我們沒有中毒,至少也可以保護劍主,離開此地,設法找解藥去。」
    青穗總管慕容修道:「卓姑娘說的不錯,事不宜遲,劍主還是趕快離開此地才好。」
    黑穗總管秦大成陰惻惻道:「只怕已經來不及了!」
    卓九妹道:「怎會來不及?」
    秦大成道:「姑娘和三名青穗劍士,縱然未中劇毒,只怕也難衝出重圍。」
    卓九妹道:「秦總管可是說咱們已被包圍了麼?」
    秦大成道:「正是如此!」
    卓九妹道:「秦總管怎會知道的呢?」
    秦大成陰笑道:「他們都是屬下手下的黑穗劍士,屬下豈會不知?」
    萬劍會主膛目道:「秦總管是說黑穗劍士全已叛變了?」
    秦大成霍然站起,舉杯往地上一擲,獰笑道:「劍主說對了!」
    秦大成這一摔杯而起,麻冠道人、鐵羅漢廣明、禿尾老龍屠三省也跟著站了起來!
    同時從甬道中,迅速湧出二十名手仗長劍的黑穗劍士!
    三名青穗劍士睹狀大驚,立時掣出長劍。
    卓九妹道:「你們不許妄動。」
    三名青穗劍士聞言果然站著不動。
    秦大成又道:「卓姑娘,識時務者為俊傑,這裡只有四位未中劇毒,就算武功再高,
那也無濟於事了。」
    樊公樸滿臉怒容,鬚髮戟張。「砰」的一掌,拍在桌上,大喝道:「秦大成,你這
是幹什麼?」
    秦大成拱拱手,好笑道:「樊總管歇怒,兄弟並無惡意,只想請劍主答應和毒沙峽
攜手合作……」
    萬劍會主氣得渾身顫動,喝道:「秦大成你是反了。」
    青穗總管慕容修道:「秦總管,解藥可在你身上?」
    秦大成道:「只要劍主答應了,他們立時會送來解藥。」
    卓九妹冷冷的道:「秦大成,你知道背叛本會,該當何罪?」
    秦大成大笑道:「兄弟敢作敢當,只是此時此地,萬劍會所有的人,已全在兄弟手
上,生殺予奪,還談什麼背叛兩字?」說到這裡,朝萬劍會主拱拱手道:「劍主英明果
斷,想必已有決定了。?」
    萬劍會主忽然格格笑了起來,道:「這個我可作不了主!」
    他這陣笑聲,又嬌又脆,忽然變成了女子聲音!
    韋宗方聽得大奇,暗想:「這萬劍會主,原來是個女子!」
    秦大成身子一顫,驚詫的道:「你……不是劍主!」
    萬劍會主道:「我自然不是劍主!」
    舉手一揭,從臉上摘下一張人皮面具。
    這一揭,萬劍會主登時換了一個人,那是一張黑裡帶俏的雞蛋臉,彎彎的眉毛、大
大的眼睛!這時櫻唇微撇,一股冷峻不屑的神氣——她竟然會是黑文君卓九妹!
    那麼她身邊的黑文君卓九妹又會是誰呢?
    秦大成急忙朝卓九妹問道:「姑娘究是何人?」
    卓九妹冷哼一聲,同樣舉手從臉上輕輕一揭,揭下了一張人皮面具!他這一揭,也
立時變了一個模樣,那是一張淡金臉,劍眉星目,神情嚴肅,另有一股懾人威儀!
    韋宗方瞧的暗暗一怔,和自己一路同來的卓九妹,原來竟是萬劍會主!
    秦大成神色大變,急急後退了兩步,驚惶的道:「你……是劍主?」
    萬劍會主一身武功,高不可測,他沒有中毒,憑眼前自己幾人,加上二十名黑穗劍
士,也不是他對手,難怪秦大成驚惶失措!
    萬劍會主兩道目光宛如利劍一般,盯在秦大成臉上,問道:「秦大成,你知罪麼?」
    秦大成後退了兩步,勉強鎮定下來,說道:「劍主縱然沒有中毒,但四位總管和所
有劍士全都中了劇毒,劍主還請三思!」
    樊公樸呼的站了起來,洪聲笑道:「秦大成,你真是鬼迷心竅,咱們誰中了毒!」
    一面朝八名藍穗劍士揮揮手道:「別讓他跑了!」
    八名藍穗劍士轟應一聲,有如像生龍活虎般,倏然躍開,圍在四周,十名白穗劍士,
同時飛躍出廳,在毆前天井上分兩排站開。
    這一突變,秦大成如遭雷碩,目光亂轉,嘶聲道:「你們明明都喝下了茶中劇
毒……」
    萬劍會主從懷中取出一支色呈紂碧的玉筆,朗笑道:「隨同本座同來的人,全已預
先服過鏤文犀,就是慕容總管等人,所中慢性劇毒,也已悉數解去了,萬劍會要是如此
容易上當,那也不用在江湖上自成一派了。」
    秦大成聽的魂飛魄散,雙腳一頓,急急朝甬道中奔去。
    萬劍會主沒有作聲,所有在座的人,誰也沒有出手攔阻!
    但站在甭道口的二十名黑穗劍士,不但沒有掩護他逃走,反而長劍一舉,二十支精
光雪亮的劍尖,全都對準了秦大成胸口,齊聲道:「總管請留步。」
    秦大成做夢也想不到自己手下的黑穗劍士會突然倒戈相向,駭然道:「你們怎麼
了?」
    麻冠道人跟了過來,陰惻惻他說道:「總管既然把他們撥歸屬下,他們自然聽屬下
的了,屬下方才告訴過他們,未得屬下命令,不准放過任何一人,總管要逃過去,也該
先告訴屬下一聲,再由屬下命他們退開。」
    秦大成道:「你現在可以叫他們退開了。」
    麻冠道人好整以暇的道:「總管可是在屬下等人身上,都下了毒藥麼?」
    秦大成道:「你快叫他們讓開,我答應給你們解藥。」
    麻冠道人笑了笑道:「現在解藥已經用不著了,總管方才不是也看到屬下三人,都
喝了一杯酒麼,那酒中就有解毒的鏤文犀。」
    秦大成急出滿頭大汗,顫聲道:「道兄三位,是兄弟在劍主面前力保,才當上了本
堂的副總管,道兄怎好恩將仇報?」
    麻冠道人道:「二十年前樊總管在劍主面前力保,你才當上了黑穗總管,你不是也
反了麼?何況劍主答應過貧道,只要除去奸細,論功行賞,貧道還有當總管的希望呢!」
    鐵羅漢廣明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這真是我佛有靈,貧衲和屠兄這回也可升副
總管了!」
    秦大成身子起了一陣顫動,目光亂轉,但見座上所有的人,都臉露微笑,端坐不動,
瞧著自己!甬道口,一字排開了二十名黑穗劍士,殿前天井上,也已有十名白穗劍士把
守,遠的不說。就說自己四周吧,三名青穗劍士,八名藍穗劍士,雖然都按劍不動,但
卻目光炯炯,只待劍主下令!
    他臉若死灰,目露驚懼,戰慄得幾乎使他當場昏厥!突然奔到萬劍會主面前,跪了
下去,連連叩頭道:「劍主聖明,小的一時糊塗,但求劍主饒命。」
    萬劍會主冷笑道:「秦大成,你想本座饒你不死?」
    秦大成額角在地上磕得砰砰直響,顫聲道:「劍主聖明,小的冤枉,小的只是受人
脅逼,小的不是真的秦大成……」
    「不是真的秦大成」,這句話當真出人意外,語驚四座,聽的所有在場的人,莫不
一怔!
    萬劍會主劍眉微皺,問道:「你是什麼人?」
    假扮秦大成的人早已擦去臉上易容術,叩頭道:「小的是黑穗劍士周天年。」
    樊公樸問道:「秦大成幾時要你假扮他的?」
    周大年道:「今天早晨,他就要小的假扮好了,關在一間空室之中,方纔他匆匆進
來,教了小的一番話,就吩咐小的出來冒充,小的身中劇毒,受他脅迫,這和小的無
關。」
    樊公樸怒嘿道:「這麼說來,方才迎接咱們的,還是真的,咳,方才早就該把他拿
下了。」
    白穗總管陸雲霖道:「他可能還躲在裡面,咱們先把他抓出來了再說。」
    青穗劍總管慕容修道:「秦總管為人狡黠,他要人假扮於他,原是怕咱們已有準備,
他本人自然躲在後面,暗覷動靜,但此時好計敗露,只怕他早已聽到風聲,逃出去了。」
    樊公樸手掌一拍,說道:「不錯,這裡山前山後,一共有九道出口……」話聲未落,
瞥見一名白穗劍士急匆匆奔了進來,躬身道:「啟稟總管,方才據四首崗位上傳來的報
告,發現有二十幾名黑穗劍士,向西而去,特來請示。」
    白穗總管陸雲霖道:「慕容兄說的不錯,他果然逃出去了。」
    樊公樸呼的站起身來,喝道:「追……」
    萬劍會主搖搖手,平靜的道:「秦大成跑不了的。」話聲一頓,接著又道:「如果
本座料想不錯,強敵也快壓境了。」
    樊公樸道:「劍主是說毒沙峽的人?」
    萬劍會主頷首道:「不錯,這次他們也許是傾巢來犯……」
    樊公樸道:「兵來將擋,咱們難道還怕了毒沙峽不成?」
    萬劍會主目光徐徐掠過眾人,說道:「兩雄不並存,萬劍會和毒沙峽的衝突,遲早
總會爆發的,但今天咱們全都服過鏤文犀的解毒水,他們今天來犯,對咱們來說,那真
是最有利的一天。」他語氣微微一頓,接著又道:「只是今天既是最有利的一天,而且
咱們和毒沙峽的人,既已結下不解之仇,那麼咱們應該把握機會,予敵重創。」
    樊公樸道:「劍主說的極是,咱們不殺他個片甲不留,也不知道萬劍會的厲害!」
    慕容修微微一笑道:「劍主想必已有破敵之策了?」
    萬劍會主道:「本座原已想好了一個計劃,只是方才想到今天對方必然大舉來犯,
我原定的計劃,只怕已不盡適宜……」突然住口不說,回過頭去,朝那假扮秦大成的周
大年道:「你不是要我饒你一命麼?」
    周大年站在邊上的人,連忙又撲的跪了下去,連連叩頭道:「劍主開恩!」
    萬劍會主道:「很好,本座現在有一件事,要你去做,只要辦好了,你自可將功贖
罪。」
    周大年道:「屬下但憑劍主吩咐。」
    萬劍會主道:「你仍去裝成秦大成模樣,率同二十名黑穗劍士,黃昏時分,到石人
殿去把秦大成和二十幾名叛徒擒來。」
    周大年聽的失色道:「秦總管武功高強,屬下那是他對手?」
    萬劍會主微微一笑,道:「這樣吧,本座要廣明大師和屠三省兩位護法,陪你同去
就是了。」
    周大年臉有難色,還想再說。
    鐵羅漢廣明,禿尾老龍屠三省已經躬身道:「屬下遵命。」
    周大年只得躬身道:「有兩位護法同行,屬下自然聽由兩位護法差遣。」
    萬劍會主微微搖頭道:「不然,你既然扮了秦大成,仍是黑穗總管身份,兩位護法
只是去協助你擒人,一切仍以你為主。」
    周大年瞧了鐵羅漢和禿尾老龍一眼,惶恐的道:「屬下怎敢……」
    萬劍會主道:「這是本座的命令,你奉命行事就是了。」
    周大年唯唯應是,退到一旁。
    樊公樸、慕容修、陸雲霖三位總管,和假扮紅穗總管的韋宗方心頭都不禁暗暗奇怪。
    這裡放著不少高手,劍主何以偏偏要派周大年去追緝秦大成?
    萬劍會主臉含微笑,道:「本會黑穗堂總管秦大成叛離本會,黑穗總管一職,可由
麻冠道兄繼任,廣明大師和屠兄為副。」
    麻冠道人連忙稽首道:「劍主明察,屬下新投本會,只怕能力有限,不克擔當重
任。」
    萬劍會主笑了笑道:「三位在江湖上久負盛名,擔任本會黑穗堂正副總管,自然足
可勝任,道兄毋須推辭。」
    樊公樸呵呵大笑道:「恭喜道兄,劍主既然這麼說了,三位也不用再謙讓了。」
    慕容修等人紛紛拱手道賀。
    麻冠道人和鐵羅漢,禿尾老龍連忙還禮,口稱不敢。
    萬劍會主道:「今晚如有強敵來犯,麻冠道兄可率領所屬黑穗劍士,守護本堂,不
得有誤。」
    他說話之時,一手摸著下巴,回頭朝麻冠道人看去,嘴皮微微動了一動,敢情最後
一句話,十分機密,是以「傳音入密」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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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1 11:40:37 |只看該作者
第35章 指揮若定
    麻冠道人立即躬身道:「屬下遵命。」
    萬劍會主轉過頭,朝白穗總管陸雲霖道:「陸總管。」
    陸雲霖迅速起立,應了一聲「是」。
    萬劍會主道:「你可率領所屬白穗劍士,在黃昏前,趕去泌姆山東南板橋待命。」
    說話之時,同樣用嘴皮動了一動。
    陸雲霖趕緊躬身道:「屬下遵命。」
    萬劍會主又朝青穗總管慕容修道:「泌姆山西北,地名樟樹街,離此約有七八里路,
慕容總管可率領所屬青穗劍士,黃昏前趕去,在那裡待命。」
    說完,也同樣動著嘴皮。
    慕容修也躬身道:「屬下遵命。」
    萬劍會主又道:「如果本座料的不錯,咱們東北責邱,地勢最為偏僻,毒沙峽的人,
大舉來犯,受到挫折,極可能以責邱作為退路。」
    樊公樸道:「劍主說的極是,那裡原是一處墳場。」
    萬劍會主點點頭,朝樊公樸道:「樊總管可率領所屬,黃昏之後,前去埋伏,不准
放過一人。」
    當然他說完之後,同樣也動著嘴皮。
    樊公樸雙目精芒暴射,呵呵大笑道:「屬下如若讓他們逃脫一人,甘受劍主重罰。」
    萬劍會主道:「今晚一戰,關係重大,此刻雖只申牌時候,但大家都須早作準備。」
說到這裡,朝邊上三名青穗劍士吩咐道:「你們把那東西放在那裡?」
    其中一名青穗劍士躬身道:「留在前殿,有白穗劍士輪流守護。」
    萬劍會主道:「很好,現在你們可以把它抬進來了。」
    三名青穗劍士答應一聲,一齊往前殿而去。一會工夫,一個仗劍押護,另外兩人抬
著一隻大麻袋進來,大家都不知那麻袋中放的究是什麼東西?周大年站在邊上也只是偷
偷的打量著麻袋。
    萬劍會主沒待他們放下,便吩咐道:「把它送到本座休息室去。」
    三名青穗劍士果然直向甬道中走去。
    萬劍會主朝韋宗方道:「宮總管請隨本座進去。」
    說完,轉身朝甬道中走去。
    韋宗方躬身領命,跟在萬劍會主身後,駕前四侍,卻隨在韋宗方身後,穿越甬道,
進入萬劍會主那間佈置精雅的客室,三名青穗劍士已把那大麻袋放到地上。
    萬劍會主抬目吩咐道:「你們可以守在門外,不論何人,未經本座允許,不准擅
入。」
    青穗劍士躬身領命,立即退了出去。
    萬劍會主朝韋宗方拱拱手道:「韋兄且請稍坐,容兄弟換過衣服,再來奉陪。」
    黑文君卓九妹嬌笑道:「屬下穿了這身衣服,彆扭死了,也要去換下來才好。」
    韋宗方真不知道萬劍會主究竟是男是女,只覺他當真是一位神秘人物,他扮黑文君
卓九妹,就是卓九妹,連那份婀娜剛健之氣,也學得惟妙惟肖。他扮村姑霜兒,就嬌婉
得像個鄉村小姑娘。但他一旦恢復了萬劍會主,也立時有了嚴肅威儀,甚至指揮若定,
使群雄臣服,此刻以朋友之禮對待自己,卻又風度瀟灑,連笑聲也爽朗了!心中想著,
一時怔怔的瞧著萬劍會主,忘了回答。
    萬劍會主微微一笑,道:「韋兄請坐呀!」
    緩步朝房中走去,黑文君卓九妹也很快的跟了進去。
    韋宗方臉上一熱,在一把繡披椅上坐下。
    一名侍女替他倒了杯茶,送到面前,低聲說道:「韋少俠請用茶。」
    韋宗方慌忙站起,含笑道:「多謝任姑娘,在下如何敢當?」
    那任劍妹妙目凝注,詫異的道:「少俠認識我麼?」
    站在邊上的林天妹抿抿嘴道:「是啊,韋少俠早就認識你了。」
    任劍妹雙頰飛紅,輕啐了聲。
    韋宗方道:「萬劍會主駕前四侍,早已名滿江湖,在下那會不識?」
    說話之間,黑文君卓九妹業已換好了一身玄色衣裙,款款走來。
    林天妹問道:「大姐,你什麼時候認識韋少俠的?」
    卓九妹斜睨了韋宗方一眼,笑道:「我認識他可早呢!」
    她這一說,引得任劍妹、許飛妹、林天妹三人都撲啼笑出聲來。
    卓九妹臉上一紅,輕叱道:「這有什麼好笑的?」
    萬劍會主換了一身錦袍,步履瀟灑,從房中走出,在中間一張錦披交椅上坐了下來,
抬手朝大麻袋一指,道:「你們去放他出來。」
    卓九妹道:「裡面是人!那是什麼人?」
    許飛妹、林天妹已經走了過去,打開袋口緊紮的麻繩,從袋中拉出一個人來。
    卓九妹瞠目道:「會是黑煞星沙天祐,劍主,你把沙天祐擒回來了?」
    韋宗方暗暗「哦」了一聲,自己早該猜到麻袋裡裝的是沙天祐,只是那個衝破板門,
逃出去的沙天祐會是誰呢?突然他想到了一個人,莫非逃出去的沙天祐,是他改扮的?」
    萬劍會主取起茶碗,呷了一口,徐徐說道:「解開他穴道。」
    許飛妹依言解了沙天祐全身穴道,駕前四侍已迅速退到萬劍會主身邊兩側站定。
    黑煞星君沙天祐伸動了下四肢,睜開雙目,挺身坐起,目光四顧,突然打了個哈哈,
一躍而起。
    萬劍會主駕前四侍都知沙天祐是四毒天王之一,武功極高,早已暗作準備,只要他
一有反抗舉動,立可出手。
    沙天祐呵呵一笑,拱手道:「原來兄弟被貴會擒來了,這裡昏暗不見天日,想來定
是泌姆山山腹無疑。」
    韋宗方瞧他才一轉醒,就鎮定如恆談笑自若,心中暗暗點頭,這老傢伙果然厲害!
    萬劍會主起身拱手道:「沙道長請坐。」
    沙天祐也不客氣,在韋宗方對面一把椅上坐了下來,林夭妹替他倒了杯茶送上。
    沙天祐道:「萬劍會主駕前四侍,劍術精奇,艷名滿江湖,怎敢勞姑娘替兄弟倒
茶?」
    林天妹道:「沙道長到了這裡,便是劍主嘉賓了」。
    沙天祐大笑道:「貴會解開兄弟穴道,那是有諸位在此,不怕兄弟逃走,何況這室
外布有奇陣,埋伏重重,沙某縱有逃走之心,也自知沒有逃走之能,姑娘美其名為會主
嘉賓,其實沙某依然是貴會的階下囚而已。」說到這裡,回頭朝卓九妹拱拱手道:「卓
姑娘武功驚人,居然把兄弟擒來了,兄弟佩服得很。」
    卓九妹格格的笑出聲道:「沙道長這回可惜了,我在安遠鏢局領教過高招,憑我這
手功夫,那能赤手空拳把道長請來?」
    沙天祐奇道:「不是卓姑娘,還有什麼人?」
    卓九妹嬌笑道:「那是我們劍主!」
    沙天祐目露奇光,望了萬劍會主一眼,點點頭道:「不錯,江湖上赤手空拳,能把
兄弟擒下的人,錯非劍主,那也不多了。」
    萬劍會主微微一笑道:「沙兄過獎。」
    沙天祐道:「會主把兄弟擒來,又解開了兄弟穴道,是想逼問口供,還是另有見
教?」
    萬劍會主淡淡一笑道:「方纔毒沙峽派人下書,要兄弟和貴峽合作……」
    說到這裡,故意住口不言。
    卓九妹等人給會主一提,頓時想起方纔那封信來,就是沙天祐具名的,心中不覺大
奇,一齊拿目朝眼前這位沙天祐瞧去。
    只有韋宗方心頭明白,臉上微露笑容!
    沙天祐目光一閃,陰聲笑道:「會主若能和我們毒沙峽精誠合作,那是一件好事,
不知會主答應了沒有?」
    他言詞之間,已流露出得意之色!
    萬劍會主道:「沙兄說的不錯,合作原是好事,只是萬劍會豈能受人要挾?」
    沙天祐故意道:「會主手下,全是天下第一流劍客,怎會受人要挾?」
    萬劍會主徐徐說道:「貴峽派人暗中下毒,不但在泌姆山的青穗劍士全已中毒,就
是趕來馳援的紅白劍士,也悉數遭了暗算……」
    沙天祐聽到這裡,忍不住呵呵大笑,道:「會主之意,那是想把兄弟留作人質,交
換解藥,還是逼兄弟交出解藥來?」
    萬劍會主平靜的道:「都不是,兄弟懷疑擒錯了人,閣下也許並不是真正的沙天祐,
所以想問問清楚。」
    沙天祐身子一震,道:「會主何出此言?」
    萬劍會主從身邊取過信紙,隨手遞過,緩緩說道,「因為這封信上,具名的也是沙
天祐。」
    沙天祐接過信去,看了一遍,掩不住一臉狐疑,自言自語說道:「此人是誰?」
    萬劍會主微笑道:「兄弟倒不在乎貴峽要挾,因為敝會中毒的人,早已解了劇毒,
而且兄弟也清除了會中奸細。」
    他說話之間,目光朝沙天祐瞧去。
    沙天祐老好巨滑,心中暗暗想道:「你是分明在探我口氣,嘿,嘿,沙某豈會上你
的當?」
    萬劍會主沒待他開口,又道:「敝會不幸,黑穗總管秦大成暗懷貳志,偷下毒藥,
兄弟業已把他拿下,至於所中劇毒,那更不在兄弟心上了,沙兄不信,請看這是什麼?」
    他從懷中取出鏤文犀來,緩緩放到几上。
    沙天祐臉色微變,勉強笑道:「原來鏤文犀已經落在會主手中了。」
    萬劍會主道:「兄弟這是向沙兄說明敝會不但無人中毒,也清除了奸細,根本不受
毒沙峽要挾,兄弟所以請沙兄來,實是想和沙兄談談合作。」
    沙天祐不安也不信的道:「會主不受脅迫,那是真正想和敝峽合作了?」
    萬劍會主目中精芒閃動,朗朗一笑道:「毒沙峽傾巢而來,今晚一戰,保管他們片
甲不回,兄弟何須和他們侈談合作,兄弟只是想沙兄和咱們合作了。」
    沙天祐乾笑道:「會主這般瞧得起沙某,兄弟極感榮寵。」
    萬劍會主冷冷一笑,道:「沙兄如肯和敝會合作,兄弟自可替你解去內腑所中奇
毒。」
    沙夭佑突然臉色一變,凜然道:「會主何以知道兄弟內腑中毒?」
    萬劍會主道:「兄弟聽說貴峽中人,都被貴峽主在身上下了奇毒,雖然精幹用毒,
又善解多種劇毒如沙兄等昔日號稱四毒天王的人,都難以自解,不知此說確也不確?」
    沙天祐目光掠過鏤文犀,黯然一歎,默不作聲。
    萬劍會主道:「沙兄三十年前,就名滿武林,怎會甘心受制於人?」
    沙天祐神色微滄,苦笑道:「樹大招風,兄弟就是因為擅於用毒,才受毒名之
累……」
    他敢情被萬劍會主激起了積壓在心頭的憤懣,言詞之中,隱含滿腹牢愁!
    萬劍會主道:「是了,毒沙峽主,既以毒沙峽作為名號,自是精幹用毒,也自然要
羅致擅長用毒之人,沙兄可是被他強迫下了毒藥?」
    沙天祐大笑道:「如論真實武功,兄弟還不致被人強迫服下毒藥……」
    他忽然想到自已被萬劍會主擒住,如是要強迫他服下毒藥,也只是舉手之勞,是以
話到一半,便爾住口。」
    萬劍會主道:「那是他乘沙兄不備,暗下了毒藥!」
    沙天祐搖頭,接著說道:「兄弟師門,有一種無形之毒,十步之內、使人中毒於無
形之中,但中毒之後,必然會在一定時間之內發作。」
    萬劍會主道:「不錯,兄弟聽說過無形奇毒之名。」
    沙天祐突然臉現憤慨,說道:「毒沙峽主施於兄弟身上的奇毒,同樣中人無形,兄
弟當年明知已中奇毒,只是查不出毒在何處?而且十年來也從未發過。」
    萬劍會主道:「沙兄可是覺得奇毒永在身上?」
    沙天祐道:「不錯,普通劇毒,毒循血行,只要劇毒攻心,也就是毒發身死,兄弟
身上之毒,卻是和在血液之中,遍及全身,永不發作,但也永難消解……」
    卓九妹忍不住插口道:「既然永不發作,那中毒和沒有中毒就一樣了。」
    沙天祐臉現鬱怒,沉聲道:「自然不一樣,此人手段毒辣無比,而且能控制奇毒,
發與不發,隨心所欲。」
    萬劍會主道:「有這等事?」
    沙天祐道:「會主想必聽到過九毒仙童柳七步其人?」
    萬劍會主頷首道:「兄弟聽人說過,此人好像練成一種奇毒指功,七步之內,中指
必亡,才有柳七步之名。」
    沙天祐道:「他就是沙某同門師弟。」
    萬劍會主道:「原來他是沙兄同門,但江湖上久已沒有柳七步的消息,想來業已金
盆洗手了?」
    沙天祐切齒道:「柳師弟早在八年前身故,他就是因事觸忤了毒沙峽主,當時兄弟
親眼目睹,只聽他說了兩句話,柳師弟就毒發身死……」
    韋宗方一直沒有開口,聽到這裡忍不住道:「說兩句話,就能引發奇毒,那倒是聞
所未聞之事!」
    沙天祐目光一轉,瞧著韋宗方道:「你是韋少俠?」
    韋宗方聽他叫出自己名字,心下暗暗一怔!
    萬劍會主道:「沙兄說的不錯,他正是韋兄。」
    沙天祐點點頭道:「難怪鏤文犀會在這裡了。」
    卓九妹問道:「沙道長,那兩句究竟是什麼話?」
    沙天祐道:「這與引發奇毒無關,他當時因柳師弟激怒了他,而且也是有意在大家
面前示威,兄弟見他指著柳師弟道:『姓柳的,你觸怒者夫,老夫只要由一數到三,你
就會毒發身死』。」
    韋宗方道:「他數到三字,令師弟果然毒發身死了麼?」
    沙天祐道:「不錯,他數到二字,柳師弟還神色自若,三字出口,柳師弟突然狂叫
一聲,口噴黑血而死!」
    萬劍會主道:「那也許是他在你們身上,下了某種劇毒,必然另有一種劇毒相引,
才會毒發身死,而那種劇毒,可能就在他指點之時,暗中發出。」
    沙天祐道:「會主果然高明,兄弟當時也是如此想法,但始終想不出究竟是何種劇
毒,會有如此厲害?」
    萬劍會主道:「他羅致天下擅於用毒之人,難道大家都想不出解救之法?」
    沙天祐道:「此人心思毒辣,手段之高,比用毒更上一層,他公開承認,曾在咱們
身上下了奇毒。而且也公開宣佈,咱們可以互相研究,只要有人能解去身上之毒,他立
即解散毒沙峽。」
    韋宗方道:「那是說除他之外,就無藥可解了?」
    沙天祐道:「還有一個辦法可解。」
    韋宗方問道:「什麼辦法廣
    沙天祐道:「鏤文犀。」
    萬劍會主笑道:「這就是了,鏤文犀能解天下百毒,自可解去沙兄身上之毒……」
    沙天祐哈哈一笑道:「不是。」
    萬劍會主奇道:「沙兄不是說鏤文犀可解麼?」
    沙天祐道:「毒沙峽當眾宣稱,誰能取到鏤文犀,他就解去誰身上之毒。」
    萬劍會主道:「毒沙峽主對鏤文犀如此重視麼?」
    沙天祐道:「不錯,毒沙峽志在必得!」
    萬劍會主突然朗朗一笑,道:「如此說來,鏤文犀定可解除沙兄身上之毒了。」
    沙天祐道:「何以見得?」
    萬劍會主道:「毒沙峽主以毒馭人,才能稱霸江湖,鏤文犀能解天下奇毒,是他唯
一剋星,他才會千方百計,志在必得,如果鏤文犀對他並無威脅,他就不會如此重視
了。」
    沙天祐聽得一呆,點頭道:「會主說的,也是有理。」
    萬劍會主道:「沙兄不妨一試,就知道了。」
    沙天祐望了萬劍會主一眼,道:「會主對兄弟想必另有用心?」
    萬劍會主道:「兄弟方才說過,只想請沙兄和敝會合作。」
    沙夭佑凝神思索了一下,道:「會主之意,是想兄弟投效萬劍會了?」
    萬劍會主拱手道:「投效兩字,兄弟愧不敢當,沙兄如肯加盟本會,兄弟竭誠歡
迎。」說到這裡,口氣一轉,又道:「何況毒沙峽主久有爭雄武林,統治江湖的野心,
不是兄弟誇口,除了敝會,放眼江湖,可說再無其他門派,能和他抗衡,一旦讓他陰謀
得逞,流毒江湖,不知有多少人身受其害。」
    沙天祐長長歎了口氣道:「不錯,只要他一出毒沙峽,中原武林,只怕誰也逃不過
他的荼毒了!」
    卓九妹道:「沙道長既然深明大義,那到底肯不肯加盟本會呢?」
    沙天祐臉上神色變化不定,顯然他心中正有著極大波動,難以遽加決定。
    萬劍會主微微一笑道:「不管沙兄願不願加盟本會,請先服了鏤文犀的解毒液再
說。」
    說完,取過鏤文犀,用茶水注入筆管之中,滴在沙天祐面前一碗茶水之中,直等筆
管中的水,全數滴入,少說也有八九滴之多。才收過玉筆,說道:「一般劇毒,三滴已
夠,但沙兄所中奇毒,也許與眾不同,兄弟已加了二倍,沙兄請快飲了。」
    沙天祐臉露感激之色,一抱拳,毅然道:「鏤文犀如能解去兄弟身上之毒,那不用
說,兄弟自當追隨會主效命,就是鏤文犀不能解去兄弟身中奇毒,會主盛德可感,兄弟
也終身不與貴會為敵。」
    說完,舉起茶碗,一飲而盡。
    萬劍會主道:「沙兄請盤坐調息,再過盞茶光景,就可知道了。」
    沙夭佑果然不再作聲,依言坐下,運氣調息。
    室中諸人大家全聽沙天祐把那身中奇毒,說的如此厲害,不知他服下鏤文犀,到底
能不能解?因此大家目光,都盯著沙天祐直瞧,誰也沒有說話。一盞熱茶的時光,很快
的過去,沙天祐倏然睜開眼來!
    萬劍會主問道:「沙兄感覺如何了。」
    沙天祐長長吸了一口氣,搖頭道:「兄弟也說不出來,血液中的奇毒,既無消解跡
象,但卻有一股清涼之氣,隨血而行……唉,以兄弟看來,只怕鏤文犀也難以解除兄弟
身中奇毒了!」
    萬劍會主呆的一呆,道:「沙兄如此說來,鏤文犀果然也難解沙兄身上之毒了。」
    黑文星君卓九妹不信的道:「鏤文犀會解不了他內腑之毒,這個我可不信。」
    沙天祐道:「姑娘說的極是,此事不但姑娘不信,就是兄弟也難以相信,鏤文犀如
無解毒之功,峽主決不會如此重視鏤文犀,但兄弟血液中劇毒絲毫未除,也確是事實。」
    萬劍會主道:「沙兄但告隱秘,所說自是可信,也許鏤文犀另有用法,咱們用的不
得其法,亦未可知。」
    韋宗方突然想起束小惠來,鏤文犀出自南海,想來她知道的一定比旁人多!想到這
裡,忍不住道:「可惜束姑娘不在這裡,她可能會知道療治之法。」
    萬劍會主點點頭道:「韋兄說的不錯,外間只知鏤文犀中注入清水,可解百毒,但
也許另有法門,兄弟既然答應替沙兄解除所受奇毒,遲早必有報命。」
    沙天祐道:「會主盛意,兄弟內心感激不盡!」
    萬劍會主道:「兄弟還有一事,要想沙兄請教。」
    沙天祐道:「會主請說,只要沙某知道的,自無不言。」
    萬劍會主道:「兄弟想請教的是毒沙峽主不知究是何人?」
    沙天祐沒想到他會提出這個問題來,聽得不禁一征,接著搖搖頭道:「說出來會主
也未必會信,十年來,兄弟不但不知他來歷姓名,甚至連他真正面貌,都沒有見過。」
    萬劍會主一皺眉頭,道:「嗯,此話若非從沙兄口中說出,實在難以令人置信。」
    沙天祐道:「豈止是兄弟?凡是毒沙峽的人,只怕誰也弄不清楚他真正身份。」
    韋宗方道:「難道連他親信之人,也不知道他是誰?」
    沙天祐搖搖頭道:「沒有,他獨居一室,行蹤詭秘,平日很難見得到他,見到他的
時候,就是一個身穿寬大黑衣,手持竹杖,面情冷酷的老人,十年來,一直是這付模
樣。」
    卓九妹道:「難道沒有人去暗中窺伺過他?」
    沙天祐道:「他以非常手段,羅致天下用毒之人,起初一二年間,自然有人想暗中
一窺究竟,但窺伺他的人,別說進去他屋中了,只要踏進他四周的竹林,就突然消失,
毛髮不存……」
    韋宗方道:「他在竹林中,一定佈置了什麼厲害埋伏?」
    沙天祐道:「這事起初也只是傳說,因為有兩位善於用毒的能手,忽然失蹤,照說
他們自知身中奇毒,自然不會無故離去,而且臥重中行裝俱在,那自然是遭人殺害無疑,
於是大家懷疑他們是偷窺峽主機密,為他所殺。」
    韋宗方道:「後來呢?」
    沙天右道:「這兩人原是雲貴一帶,極負盛名的用毒能手,有幾個同門師兄們,得
到他們遇害的消息,約在一年之後,他們約了七八個高手,尋上毒沙峽來。」
    室中的人,全都凝神聽他述說,誰也沒有插口。
    沙天祐續道:「那知峽主早已得到消息,傳下命令,要大家隱身竹林四周,只准放
走一人,一面卻居然親自把他們迎入峽中,說明當日原是久慕兩人用毒之能,才把他們
敦聘而來,共同研究,沒想兩人會誤蹈毒林,他搶救不及,以致屍骨無存。
    這些來人個個都是精擅用毒之人,誰也不信天下會有如此厲害的毒林,當下就由峽
主陪同他們進入竹林,當然大家進入竹林之時,誰都全神戒備,峽主領著他們一路邊談
邊走,誰也瞧不出有何異處,等到進入竹林深處,峽主忽然停住身形,回頭笑道:『諸
位現在可以退出去試試了,不過老夫只允許你們一個人生還。」
    韋宗方道:「他可是要你們隱身埋伏四周的人,就在此時突起發難麼?」
    沙天祐道:「沒有,咱們沒有得到他的命令,不准出手攔截,同時大家也想要瞧瞧
這片毒林,究竟有些什麼厲害埋伏?來人聽峽主這麼一說,其中一個不禁冷哼一聲,首
先發難,朝他撲了上去。那知才一移步,陡然慘呼一聲,一個人宛如陷入浮沙中一般,
雙腳突告化爛,但見他迅速矮了下去,由腹而胸,由胸而頭,不過睡眼之間,已化成了
一灘血水。再一眨眼,連血水也迅速被泥沙吸去,這個人就這樣沒了蹤影。
    其餘的人睹狀大驚,紛紛向後急退,峽主既不迫趕,也沒下令要咱們攔截,只是靜
靜的站在那裡,朝這幾個人,遙遙指點,口中說著:『你莫想逃得出去!』『你也莫想
逃得出去。』『只有你可以逃得出去。』這些人都是久經大敵,見多識廣,既知林中布
有劇毒,自然不敢亂闖,只是循著原路退出,那知同樣走一條路,經他指點著說逃不出
去的人,就一個個先後陷身沙中,化成血水,只有他指點過可以逃得出去的人,卻順利
逃出竹林。」
    萬劍會主微微變色,道:「這真是聞所未聞,神秘莫測之事!」
    沙天祐道:「會主可知逃出去的人是誰?」
    萬劍會主道:「他是什麼人?」
    沙天祐道:「藍莘夫!」
    韋宗方暗暗忖道:「藍芋夫是藍君壁的父親了。」
    萬劍會主「哦」了一聲道:「雲南藍家,果然也是用毒行家。」
    沙天祐又道:「大家這才知道他要咱們隱身四周,其實並非要咱們出手攔擊,而是
要咱們看看他竹林的厲害。據咱們事後推想,竹林中一片沙地,竟是天下最毒的毒中之
毒!」
    韋宗方問道:「什麼叫做毒中之毒?」
    沙天祐道:「毒中之毒,乃是我們用毒之人,對一種無藥可解,劇毒無比的毒藥的
一個代號,也就是誰都說不出那是什麼劇毒,只好以毒中毒來形容它了。」
    萬劍會主輕輕歎息一聲道:「毒沙峽之名,想是也因此而來,唉!這樣一個手段毒
辣的神秘人物,真要被他征服武林,流毒天下,那真是不可收拾了!」
    他說到這裡,心頭似覺十分沉重,雙目緊蹩,緩緩低下頭去。
    韋宗方道:「在下聽沙道長這番述說,心中想到了一點,不知對是不對?」
    沙天祐望了他一眼,道:「韋少俠有何高見?」
    韋宗方道:「道長方纔曾說令師弟九毒仙童柳七步就是被他指點著說了兩句,就毒
發身死,闖入竹林的人,也經過他指點,才二個個中毒而死。會主方才認為毒沙峽主在
諸位身上下了某種劇毒,而在他指點之時,又發出了另一種劇毒,這兩種劇毒,必須互
加起來,才會發作。不過據在下猜想,他在竹林中所佈的劇毒,可能和諸位身上的劇毒,
是同一種毒藥,此人指上,也許練成了某種毒功,兩毒相乘,就成了天下奇毒無比的毒
中之毒了。」
    沙天祐聳然動容道:「韋少俠高見,發人深省,兄弟佩服的很。」
    萬劍會主道:「沙兄身上劇毒未解,此刻不知有何打算?」
    沙天祐短喟一聲道:「沙某受制於人,身不由己,要想保命,自然非回去不可了。」
    萬劍會主點頭道:「既然如此,沙兄就請回去吧!」
    話聲方落,嘴皮微動,敢情又以「傳音入密」向他說話。
    沙天祐目光望著萬劍會主,臉上流露出愕然之色,微微點頭,接著起身拱手,道:
「沙某就要告辭了。」
    萬劍會主微笑道:「沙兄且慢。」
    一面朝卓九妹吩咐道:「決把長劍取來,時間不早了,沙兄也該走了。」
    卓九妹答應一聲,取出一柄黑穗長劍,遞給了沙天祐。
    沙天祐也沒多說,接過長劍,朝腰間一掛,抱拳道:「兄弟走了。」大步朝室外走
去。
    萬劍會主連忙起身拱手,道:「沙兄恕兄弟不送,九妹送沙道長出去,傳我命令,
放一名黑穗劍士下山。」
    卓九妹答應一聲,立即隨著沙天祐身後,一同朝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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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1 11:44:43 |只看該作者
第36章 計中計
    時間快接近黃昏。
    泌姆山土地公廟內,第一個昂首闊步,走出大門的是假扮黑穗總管秦大成的周大年。
    跟在他身後走出的是一個肥胖和尚,一個禿髮者者,這兩人正是新任黑穗堂副總管
的鐵羅漢廣明,禿尾老龍屠三省。接著是二十名背負黑穗長劍的勁裝漢子——萬劍會的
黑穗劍士!
    這是第一撥人馬,目的地是石人殿,萬劍會主責令他們追緝秦大成去的。
    周大年敢情在萬劍會充當黑穗劍士,資格已經很老了,他方才雖是在萬劍會主面前
叩頭如搗蒜,一付求命的可憐相,但此刻一出土地公廟,居然昂首闊步不可一世,絲毫
沒把新任黑穗堂副總管的鐵羅漢廣明、禿尾老龍屠三省兩人,放在眼裡!
    這也難怪,他扮的是黑穗總管秦大成,不能沒有總管的氣概。何況這次緝拿秦大成,
是以他為首,兩位副總管只是從旁協助。
    周大年一出廟門,立即巍然住足,等二十名黑穗劍士全數走出,才朝他們揮了揮手,
黑穗劍士久經訓練,立即以迅速身法,面對土地公廟大門,排成了兩排,肅立不動。
    周大年目光斜脫,望了鐵羅漢、禿尾老龍兩人一眼,嘿然陰笑道:「諸位弟兄,咱
們這次行動,是去石人毆緝拿叛會逃犯秦大成的,周某奉劍主之命,喬裝了秦大成,諸
位應該明白,並不是周某冒充秦大成,而是以黑穗總管的身份,統率諸位行事。這一點,
諸位想來已聽劍主說過,本來毋須周某再說,但周某再向諸位提上一提,就是咱們要緝
拿的要犯秦大成,武功高過周某甚多,因此劍主還特別派了兩位副總管從旁協助。咱們
此行,不但任務重大,而且也十分棘手,周某奉命以黑穗總管身份行事,職責所在,希
望諸位弟兄努力以赴,如有違抗命令,一律按本堂規律處罰,決不寬貸。」
    鐵羅漢廣明,禿尾老龍屠三省相互對望了一眼,各自暗暗忖道:「這倒好,他居然
假戲真做,儼然以總管自命!」但這原是萬劍會主的意思,兩人自無話說。
    二十名黑穗劍士也果然一體躬身道:「但憑總管吩咐!」
    周大年顧盼得意,嘿然笑道:「這樣就好,我們可以走了!」說完,朝鐵羅漢,禿
尾老龍兩人,抬手道:「兩位副總管請!」
    口中說道:「人已當先朝山下行去。
    鐵羅漢廣明、禿尾老龍屠三省只好跟在他身後,相繼走去,二十名黑穗劍士也立時
跟了下去。
    石人殿在泌姆山正西,相距不過三數十里路程,這一行人個個身手矯捷,步履輕快,
自然不消片刻,便已趕到,遠望過去,但見石人毆門前,戒備森嚴,二十幾名叛逃的黑
穗劍士全在那裡,一個個手仗長劍,布成了崗位。
    周大年腳下一停,嘿嘿乾笑了兩聲,道:「果然都在那裡了,大家跟我來!」
    說完大踏步直向殿前走了過去。
    鐵羅漢廣明和禿尾老龍兩人只當他求功心切,腳下雖也跟著過去,心頭卻是暗暗皺
眉。
    周大年似乎沒把叛變的二十幾名黑穗劍士放在眼裡,昂首闊步,大模大樣的筆直走
到眾人面前,一手捋著他一把山羊鬍子,口中大聲喝道:「你們還認識本座嗎?」
    禿尾老龍直是搖頭,暗中只有歎道:「狂人,簡直是一個不知死活的狂人,劍主怎
會派這種人前來的?」
    那知事出意外,那些散佈殿前,如臨大敵的黑穗劍士一眼瞧到了周大年,居然一齊
躬下身去,恭敬的道:「屬下參見總管。」
    這一下,當真把鐵羅漢廣明、和禿尾老龍屠三省兩人,瞧得目瞪口呆,不知所云!
    周大年假扮秦大成,對方縱知內情,但這些叛變的黑穗劍士皆是秦大成心腹,隨著
秦大成逃出泌姆山來的,他們在石人股前,布下崗位,嚴密戒備,可見秦大成就在裡面
無疑,他們怎會認錯了人?
    周大年目光掃過,臉現得意之色,一手摸著他山羊鬍子,點頭道:「很好,很好!」
他說到這裡,回過頭來,說道:「你們隨本座進去。」
    他簡直是熱昏了頭,把自己當作真的黑穗總管!
    禿尾老龍屠三省忍不往跨前一步,低聲道:「周兄,他們只怕有詐。」
    周大年目光陰鷙,呵呵大笑道:「本座奉命追緝叛徒而來,何用怕他有詐?兩位副
總管只管隨本座進去,一切自有本座作主。」
    這話不錯,萬劍會主明明派他以總管身份而來,一切自然以他為首!
    周大年話聲一落,昂頭往石人殿走了進去。
    鐵羅漢廣明、禿尾老龍屠三省被他說得面面相覷作聲不得,只好跟在他身後,走進
殿去。
    石人殿地方不大,三人相繼跨進大門,只見殿左一把椅子上,端坐著一個身穿深灰
道袍手持拂塵的瘦小老道!
    鐵羅漢廣明、禿尾老龍屠三省自然認得,這老道正是四毒天王中的黑煞星君沙天祐!
在他身後,左右兩邊侍立著兩人一個是毒時遷,一個是毒孩兒。入門處,站著四個手持
拂塵的黑衣道童。
    禿尾老龍默察情勢,自己三人這一跨進大殿,已是進入了虎口!
    黑煞星君沙天祐卻在瞧到三人進入,立即站了起來,呵呵笑道:「秦兄果然來了,
兄弟已經恭候多時了。」
    周大年趨前一步,拱手大笑道:「兄弟遲來片刻,有勞沙兄久候。」
    兩人這兩句話,雖是客套,但聽得鐵羅漢廣明和禿尾老龍大感驚詫。
    鐵羅漢廣明因禿尾老龍並不是真的屠三省,乃是萬劍會主派人喬裝的,因此不禁朝
禿尾老龍瞧去。
    眼前這位禿尾老龍屠三省,正是由白穗副總管余勝所喬裝,但他也只是奉命行事,
那會知道就裡?鐵羅漢朝他望來,他只是微微搖頭。
    黑煞星君沙天祐目光一轉,朝兩人拱拱手道:「廣明大師和屠老哥惠然而來,投入
本峽,兄弟代表峽主,至表歡迎。」
    鐵羅漢廣明、禿尾老龍屠三省發覺情形愈來愈是不對,還沒答話。
    周大年陰笑道:「他們是萬劍主新派的兩位副總管,不到黃河心不死,因此兄弟特
地帶他們上黃河來的。」
    周大年這話已說的十分露骨,禿尾老龍屠三省濃眉一皺,沉喝道:「周大年,你這
是什麼意思?」
    周大年並沒有理睬,從袖中取出一張白紙,遞給了沙天祐,一面乾笑道:「萬劍會
主接到沙兄派人下書,料定今晚沙兄必然會大舉進襲,泌姆山的人,已有鏤文犀解去劇
毒,這是他今晚調兵遣將的佈置……」
    鐵羅漢聽得大驚,喝道:「周大年你是反了!」
    他人雖胖得像一團肉球,但出手奇快,身形一晃,閃電欺了過去,一把朝紙上抓去。
    鐵羅漢這一發動,禿尾老龍也以同樣速度,撲了過去。
    周大年早有準備,陰嘿一聲,反手一掌,朝鐵羅漢拍出。
    雙掌擊實,但聽「蓬」的一聲,周大年腳下橫移,站住身子,口中陰嘿道:「兩位
副總管當真是反了!」
    鐵羅漢廣明真沒想到周大年僅是一名黑穗劍士竟會有這等雄渾內力,被他一拳震得
連退兩步,連呼吸都有點重濁,深深吸了口氣,才算站穩!
    沙天祐在兩人對掌之時,早已迅速接過白紙,納入袖中,陰笑道:「大師何須這般
性急,其實交給兄弟,也是一樣。」
    禿尾老龍屠三省雙目圓睜,大喝道:「周大年,劍主貸爾一死,乃是要你將功贖罪,
你敢出賣萬劍會?」
    周大年喉間發出一陣咯咯好笑,緩緩轉過身來,冷嘿道:「屠三省,你當本座是
誰?」
    這就奇了,他被秦大成威脅,冒充秦大成,後來向萬劍會主叩頭求命,說出是假扮
的,當場拭去易容藥,明明就是周大年。萬劍會主命他將功贖罪,追緝秦大成,仍然要
他扮成秦大成模樣,率眾趕來石人殿。
    禿尾老龍目光逼視著他,沉聲喝道:「你不是周大年,是什麼人?」
    周大年敢情有黑煞星君沙天祐作他靠山,絲毫沒把禿尾老龍兩人放在眼裡,在臉上
輕輕拭去易容藥物,昂首道:「兩位副總管看清楚,本座是誰了吧?」
    鐵羅漢廣明、禿尾老龍屠三省自然看清楚了,他拭去臉上易容藥物,也由秦大成變
成了周大年,他自然是周大年了!」
    禿尾老龍怒笑道:「你還不是周大年?」
    周大年仰臉一陣呵呵大笑,道:「萬劍會主黃口豎子,少不更事,本座略施小計,
居然把他蒙在鼓裡,鐵羅漢廣明、禿尾老龍屠三省,都是久在江湖打滾的人,也居然認
不出本座是誰來麼?」
    說話聲中,突然伸手從面上揭下一張薄如蟬翼的人皮面具來,原來周大年面上,還
戴著面具,這真是大大出人意料之事!
    他這一揭下面具,鐵羅漢、禿尾老龍全都變了顏色!你當眼前的周大年是誰?周大
年赫然正是萬劍會主下令要緝拿的黑穗總管秦大成!
    原來他在面具上預先劃好了周大年的面貌,然後又用易容藥塗在外面,再假扮成秦
大龍。拭去易容藥,他是周大年,揭下面具,又是秦大成,這是真正的秦大成了!
    秦大成赫的陰笑一聲,說道:「你們現在知道本座是誰了吧,你們是自絕呢?還是
要本座親自動手?」
    鐵羅漢廣明突然從大袖中袖出兩柄尺許長的小巧戒刀,大笑道:「秦大成,你要貧
憎束手就縛,貧僧總得領教你的煙管打穴,才死而無怨!」
    禿尾老龍同時從身邊製出長劍,大笑道:「不錯,對付叛幫之徒,那也不用談什麼
江湖過節了。」
    秦大成瞧了禿尾老龍一眼,道:「屠兄以黑龍爪出名,幾時改用長劍了?」
    禿尾老龍乾笑道:「老屠愛用什麼兵器,就有什麼兵器,你的早煙管呢?快取出來
吧人咱們多說無益。」
    秦大成眼看沙天祐並無動手之意,自思鐵羅漢和禿尾老龍兩人,自己也足可應付得
了。探手從腰間取出旱煙管,仰天狂笑一聲,道:「兄弟早已說過,兩位是不到黃河心
不死的!」
    端坐在椅上的沙天祐臉含微笑,連連搖手道:「大家有話好說,用不著動刀動槍。」
說到這裡目光一轉,笑嘻嘻的望著鐵羅漢、禿尾老龍兩人,問道:「兩位和秦兄同來,
怎麼?不是一路的?」
    禿尾老龍道:「咱們是奉命追緝秦大成來的,誰和他一路。」
    沙天祐道:「人各有志,秦兄願投效敝峽,貴會會主何用這般認真?」
    鐵羅漢道:「幫有幫規,會有會章,沙道長也是江湖上人,這話說得好不輕鬆?」
    沙天祐哈哈大笑道:「就憑兩位在沙某面前拿人,那也未免太不自量了?但沙某是
何許人,在江湖上混了幾十年,那種門檻,沒有見過?哈哈,萬劍會主想在沙某面前,
使上黃蓋苦肉計,那簡直太幼稚了!」
    黃蓋苦肉計,就是說秦大成詐降了!
    秦大成聽得一怔,瞪目道:「沙兄何出此言?」
    沙天祐拂塵一揮,拱拱手道:「秦兄這戲,不用再演下去了,試想秦兄身為萬劍會
黑穗總管,在萬劍會的地位,可說已是一人之下,千百人之上,那會投到兄弟這裡來?」
    秦大成老臉一紅,道:「兄弟確是……」
    沙天祐不待他說下去,接著笑道:「再說泌姆山所有的人,一日之間,奇毒全解,
也是難以令人置信……秦兄又適時送來這張萬劍會主的調兵埋伏之圖,沙某真要聽信你
的話,豈不是自投羅網,弄個全軍盡覆?哈哈,秦兄三位還是快回去吧,替兄弟覆上劍
主,沙某比他癡長幾歲,那會上這個大當?」
    秦大成臉色連變,氣得全身發顫,含怒道:「當日也是你派人遊說……」
    沙天祐拂塵再揮,起身道:「兩位不是要把秦大成擒回去麼?還不快拖著他走?」
    秦大成原是老好巨滑之人,但沙天祐會在此時此地突然變卦,也使他大感意外,就
在這一楞之際,他突然感覺到昏昏欲睡,不自禁的打了一個呵欠!
    鐵羅漢廣明、禿尾老龍屠三省一時之間也如墜入五里霧中,給弄糊塗了,到底是秦
大成真的背叛萬劍會?還是真如沙天祐所說,這是劍主要秦大成使的苦肉計?
    突然兩人同時聽到沙天祐的聲音,以「傳音入密」說道:「他已中了兄弟的『七步
迷魂散』,還不快把他扶著出去,更待何時?」
    秦大成腳下一個踉蹌,目光乍睜,朝沙天祐喝道:「你……」
    鐵羅漢廣明、禿尾老龍屠三省兩人聽得一怔,一時那還怠慢,急忙一左一右伸手把
秦大成扶住。
    禿尾老龍低聲道:「秦兄,此處不留人,自有留人處,咱們還是回去吧!」
    秦大成睡眼惺忪,那裡還說得出話來,任由兩人挽扶著走出門去。
    只聽沙天祐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大聲笑道:「萬劍會主這條苦肉計,使到沙某面
前,那完全白費了,你們還不快走?」
    禿尾老龍跨出石人殿立即雙目一瞪,朝二十幾名叛變的黑穗劍士大喝道:「快扶住
你們總管。」一面低低的道:「咱們計謀已被毒沙峽的人識破,大家快回山再說。」
    鐵羅漢接口道:「屠兄護送秦總管,只管先行,貧衲替大家斷後。」
    那二十幾歲名叛變的黑穗劍士,原是秦大成的心腹,他們聽到沙天祐的話聲,再經
禿尾老龍和鐵羅漢一說,自然認為這次叛離泌姆山,是劍主指示秦總管的苦肉計,一時
那還猶豫,抱起秦大成,跟著禿尾老龍身後就走。
    鐵羅漢手捧雙刀,朝跟來的二十幾名黑穗劍士揮了揮手,押隊後行,大家一路朝泌
姆山疾奔而去。
    沙天祐目送三人走出石人殿大門,手捻蒼須,嘿然冷笑,回頭道:「若非為師識破
好謀,咱們今晚非墜入了萬劍會圈套不可?」
    毒孩兒道:「師傅既然識破秦大成的好計,為什麼還要放他們離去?」
    沙無佑瞪目道:「你有多大本領,秦大成作賊心虛,把黑穗堂名下百名黑穗劍士,
帶來了一半,這一半自然全是黑穗劍士中的精銳,再加上鐵羅漢廣明、禿尾老龍屠三省、
憑咱們師徒能接得下來?」
    毒孩兒給師傅這一瞪眼,那裡還敢多說?
    沙天祐倏然起身,道:「為師去瞧瞧他們,是否另有詭計?你們好生守在此地,不
准妄動。」
    毒時遷、毒孩兒躬身應「是」。
    沙天祐大步朝殿外走去,那站在門口的四名黑衣道童,立即跟著過來。
    沙天祐回身道「你們也留在此地,為師去去就來。」
    四名黑衣道童也躬身領命,果然停步。
    沙天祐大模大樣的走出石人股,仰臉向天,飛過一絲得意之色,立即身形一閃,施
展輕功,像一縷輕煙般,朝鐵羅漢等人身後,追了下去。
    正在奔行之際,忽然路旁林中,有人低聲叫道:「沙兄請留步。」
    沙夭佑聞聲一驚,急忙停住身形,舉目望去!
    只見一片樹林中,忽然閃出一個穿黑衣、腰懸長劍的瘦小漢子,朝自己拱拱手道:
「沙兄才來,兄弟已在林中恭候多時了。」
    沙天祐目光如炬,望了那黑衣人一眼,道:「尊駕何人?」
    那黑衣人低笑道:「兄弟自然是沙兄極熟的人了,不然怎會在此恭候大駕呢?」
    沙天祐身軀微微一震,打量了黑衣人一眼,才道:「尊駕身佩黑穗長劍,那是萬劍
會主的黑穗劍士了?」
    黑衣人道:「沙兄猜對了一半。」
    沙天祐道:「此話怎說?」
    黑衣人道:「兄弟其實並非萬劍會的人。」
    沙天祐道:「那你是誰?」
    黑衣人低聲道:「兄弟的身份麼,說起來該和沙兄一樣?」
    沙天祐心頭大疑,沉聲道:「尊駕找我何事?」
    黑衣人道:「兄弟奉劍主之命,是迎接沙兄來的,也是歡迎老哥回去。」
    沙天祐臉色微變,道:「尊駕說的清楚一點。」
    黑衣人笑道:「古人有句話,叫做新官上任,老官交印,兄弟是接印來的。」
    沙天祐倏地退後一步,雙目圓睜,喝道:「你究竟是誰?」
    黑衣人跟上一步低聲道:「卓姑娘不是交待過你,拆穿苦肉計就該溜之乎也,當時
原沒叫人接替,如今特派兄弟來接你老哥,但上任的新官,對這幾天的事,一點也不清
楚,豈不要露出馬腳來,所以囑咐兄弟在此等候,先向你老哥請教一番,再去走馬上
任。」
    沙天祐笑了,點點頭道:「老哥原來……哈哈,你怎不早說?」
    黑衣人道:「此地不是談話之所,咱們到小山頂上去再說。」
    沙天祐道:「老哥請!」
    黑衣人道:「沙兄請。」
    於是兩道人影,同時朝小山頂上飛掠而去。
    過了約有頓飯光景,小山山腳,出現了一個瘦小灰衣道士,手執拂塵,飄然朝石人
殿而去,此人不用說,就是黑煞星君沙天祐。
    同時小山東首的山腳下,也出現了一個瘦小老頭,這人禿頭紅臉,腰背微弓,嘴留
山羊鬍子,這付模樣,正是禿尾老龍屠三省,但他身邊卻多了一口黑穗長劍,一路朝泌
姆山疾奔而去。
    禿尾老龍屠三省不是和鐵羅漢廣明和尚,糊里糊塗的押解秦大成回泌姆山去了麼?
不對,那個禿尾老龍是白穗副總管余勝喬裝的,那麼這個禿尾老龍,該是真的屠三省了。
    本來寫到這裡,已經夠明白了,但作者不妨多交待上幾句。
    原來禿尾老龍在茅屋中奉卓九妹(其實是萬劍會主)之命,要他到右廂去看密柬,
一面派了萬劍會一位易容高手,(手捧描金箱子的老文士)替他改扮成沙夭佑。
    等到沙天祐被卓九妹(萬劍會主)扣住脈門,禿尾老龍就趁機衝破木門,突圍而出,
率領了四個黑衣道童,匆匆退去。
    直到此刻沙天祐扮了黑穗劍士從泌姆山出來,禿尾老龍才恢復了禿尾老龍,沙天祐
也恢復了沙天祐,各自回轉。
    天色早已黑了一會,山野間一片黝黑,泌姆山石人殿這一帶,正當懷玉山脈尾部,
群巒起伏,山影空濛,漸漸天空掛起一鈞新月,天空如洗月如鉤,這是初秋之夜,輕風
吹來,微有涼意!
    泌姆山西麓一片石崖,千竿修篁之間,正有兩個人清樽臨風,坐候明月。
    有這份閒情逸趣的人,當是乘興登臨的詩人墨客了,但是並不,他們都是一身勁裝,
而且還帶了兵器。你能說武人沒有雅興?他們一樣輕斟淺斟,談笑生風。
    這兩人,一個是淡金臉,身穿夭藍勁裝,腰佩金黃穗長劍的青年,光瞧他那份雋異
風度,一望而知不是常人,他正是江湖上大大有名的萬劍會主!
    萬劍會主對面,也是一個青年,一身青色勁裝,生得劍眉星目,唇紅齒白,好不英
俊。身邊一支古色斑剝的長劍,配了古銅色劍穗,更顯得與眾不同,這正是初出江湖,
但已名動江湖的韋宗方。
    韋宗方原是假扮了紅穗總管宮天仇,但他目前任務已畢,當然還我本來面目了。
    萬劍主替他換上了古銅色劍穗,正是有別於萬劍會的青、紅、白、黑四色劍穗之外。
而且古銅色也和金黃色頗相接近,含有深厚友情之意。
    兩人身後,伺立著四名勁裝女子,各佩淡黃劍穗,衣香繽粉,另有一種婀娜矯健之
概!
    兩人身前,放著一張擅木小兒,四碟佳餚,一壺美酒,此情此景,當真合了「看劍
引杯長」!
    韋宗方目注遠山,只是停杯不語。
    萬劍會主目光流轉,含笑問道:「韋兄好像有什麼心事,可以告訴我麼?」
    韋宗方收回目光,抬頭道:「兄弟這次多蒙劍主相救……」
    萬劍會主沒待他說完,連連搖手道:「韋兄怎麼如此說法,萬劍會要是沒有韋兄的
鏤文犀,後果何堪設想,你我兄弟論交,我都沒說感謝的話,韋兄還說這些話則甚?」
    韋宗方道:「過了今晚,兄弟就要告辭。」
    萬劍會主急道:「過了今晚,兄弟就要回轉劍門山,想邀韋兄同去,少說也得盤桓
上十天半月,那能說走就走,你當我會放你走麼?」
    卓九妹此時也接口道:「是啊,劍主從小到大,沒有一個朋友,難得交上韋少俠,
你怎好負了劍主美意?」
    這話不錯,萬劍會主一生出來,就注定了是劍主繼承人,他只有屬下,沒有朋友,
一個人如果沒有朋友,那該是多孤獨?
    韋宗方感激的道:「劍主不恥下交,兄弟深感榮寵……」
    萬劍會主仰首望著韋宗方,低低的道:「你不要說這種話好麼?」
    韋宗方愕然一怔,他感到萬劍會主這句話聽來口氣有異,接著說道:「劍主盛情,
兄弟只好心領,兄弟實在有不得已的苦衷……」
    萬劍會主身軀一震,抬目道:「你到底有什麼事?」
    韋宗方臉上的神色一黯,道:「不瞞劍主說,兄弟父仇未復,身世未明,連我是不
是姓韋,都不知道……」
    萬劍會主奇道:「韋兄真的連身世都不知道?那麼怎會姓韋的呢?」
    韋宗方道:「兄弟從小由一位不知名叔叔扶養長大,韋宗方是他替我取的名字。」
    萬劍會主道:「你怎麼叫他不知名叔叔?」
    韋宗方已經忍不住流下淚來,說道:「我自幼只知道他是我父親,直到去年中秋,
他老人家一去不返,留了一封信,信中才說出他是我叔叔。我父親十六年前死在仇人之
手,我並不姓韋,要等日後母子重逢之日,身世才能大白,那時也就是洗刷血仇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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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1 11:45:19 |只看該作者
第37章 山頂奇遇
    萬劍會主道:「那麼令堂呢?你知道她在那裡?」
    韋宗方道:「不知道,所以我必須先找到叔叔。」
    萬劍會主沉吟道:「這就難了,你不知道令叔是誰?又到那裡去找呢?」
    韋宗方低頭道:「我總覺得叔叔一直沒有離開過我。」
    萬劍會主突然舉目四顧,道:「令叔是否一直跟在你身後?」
    韋宗方道:「我只是有此感覺,但又說不出來。」
    萬劍會主點點頭道:「也許令叔想讓你在江湖上歷練,但又不放心你,所以暗中跟
在你身後,也未可知。」說到這裡,忽然目光一轉,又道:「兄弟倒有一個計劃,不知
韋兄肯不肯聽?」
    韋宗方道:「劍主有何高見?」
    萬劍會主笑了笑,道:「兄弟之意,韋兄明日還是先到劍門山去盤桓些時候,因為
兄弟想到了三件事,都和韋兄有益。」
    韋宗方道:「不知劍主說的是那三件事?」
    萬劍會主道:「據兄弟推想,令叔不肯告訴你身世,只有兩點可能,一是韋兄的仇
家,十分厲害,目前告訴了你,對韋兄有害無益,一是令叔也不知仇家到底是誰?這兩
點,自是先者的可能較大。」
    韋宗方動容道:「劍主說的極是。」
    萬劍會主接道:「兄弟說的第一件事,就是以韋兄的仇家武功十分厲害而言,你要
手刃親仇,就必須先有驚人的技藝,我們劍門山存有天下各家劍譜,對用劍一道上,可
以說集了大成,你如能化上些時間,不難練成劍術。」
    韋宗方沒有作聲。
    萬劍會主又續道:「第二件事,是關於你的身世了,你前幾天不是見到一個手捧描
金箱子的老文士麼?」
    韋宗方點點頭。
    萬劍會主笑道:「這人精擅奇門遁甲,易容之術,和鑄劍之術,自號三奇先生,其
實他博通今古,何止三奇?他還有一門擅長,那就是對自古迄今的武林人物,門派來歷,
無不如數家珍。令尊只要是武林中人,十六年前,江湖上發生過什麼事故,有何人被害?
三奇先生必可知道。」
    韋宗方似已被他說動。
    萬劍會主笑了笑又道:「至於第三件事,就是尋訪令堂下落,兄弟喬為萬劍會主,
手下劍士少說也有三百名左右,如論他們身手,在江湖上也足可當得高手之列。只要三
奇先生能夠指出韋兄身世來歷,兄弟立可派他們分路尋訪,不出三月,定可把韋兄令堂,
迎上劍門……」
    韋宗方感激的道:「兄弟之事,怎好如此麻煩劍主?」
    卓九妹接口道:「我們劍主和韋少俠一見如故,兄弟論交,韋少俠的事自然也就是
劍主的事了。」
    話聲方落,陡聽竹林外有人喝道:「什麼人?」
    敢情竹林四周,還布了崗位。
    接著只聽響起一聲洪亮佛號,道:「阿彌陀佛,貧衲廣明。」
    另一個人接道:「兄弟屠三省。」
    先前那人道:「原來是兩位副總管,劍主曾有交待,兩位來了,立時就請進去。」
    幾句話的工夫,鐵羅漢廣明、禿尾老龍屠三省兩人已大踏步走了過來,朝萬劍會主
施禮道:「屬下參見劍主。」
    萬劍會主含笑道:「兩位副總管辛苦了,秦大成抓回來了麼?」
    禿尾老龍屠三省躬身道:「秦大成業已收押。」
    萬劍會主微笑道:「所有叛徒,都抓回來了麼?」
    屠三省道:「都抓回來了。」
    鐵羅漢合十道:「阿彌陀佛,人都抓回來了,只是屬下實在弄不懂這是怎麼一回
事?」
    屠三省把經過情形詳細說了一遍。
    萬劍會主看看天色,微笑道:「你們馬上就會懂了!」
    正說之間,只聽林外又有劍士喝問著:「什麼人?」
    那人答道:「兄弟屠三省。」
    那劍士道:「劍主吩咐,第二位屠副總管來了,就請進來。」
    那屠三省呵呵大笑道:「劍主已經來了麼?」
    那劍士道:「劍主就在林中,副總管請進。」
    果然一陣腳步聲傳了過來,又是一個禿尾者龍屠三省走將進來。
    萬劍會主笑道「屠副總管辛苦了。」
    屠三省躬身道:「屬下幸不辱命。」
    萬劍會主回頭指指先來的禿尾老龍屠三省道:「這位是白穗堂余副總管余勝。」接
著又向屠三省指了指笑道:「方纔你們見到的沙天祐,就是屠副總管,你們現在都明白
了吧?」
    余勝慌忙擦去臉上的易容藥物。
    鐵羅漢恍然大悟,連連合十道:「阿彌陀佛,劍主早有安排,只是屬下一個人糊
塗。」
    余勝道:「兄弟也不知道沙天祐,會是屠兄改扮的。」
    韋宗方坐在邊上,不禁對萬劍會主的安排,無限折心。
    萬劍會主道:「好了,現在大家都回來了,我們也可以走了!」
    屠三省道:「劍主還有什麼差遣?」
    萬劍會主道:「三位副總管的任務,已經圓滿達成,現在可隨本座登山觀戰。」
    余勝道:「劍主不要前去策應麼?」
    萬劍會主笑道:「本座已有安排,毋須我們出手了。」
    余勝又道:「劍主要登那一座山頭觀戰?」
    萬劍會主道:「附近數十里,要算這裡的泌姆山最高,我們自然要登上最高峰,才
能看得清周圍形勢。」接著冷冷一笑,昂首道:「今晚一戰,管教毒沙峽的人片甲不
回!」
    一面回頭朝韋宗方道:「韋兄我們可以走了。」
    韋宗方忙道:「劍主請。」
    一行人由萬劍會主為首,向峰上攀去。
    泌姆山雖是不算太高,但饞巖陡峭,到處都是懸崖,這幾人輕功造詣均深,不多工
夫,已然登上峰頂。這時萬里無雲,一鈞新月,斜掛中天,峰頂上一片靜寂!
    突然當先登上峰的萬劍會主向身後的人,輕輕擺了擺手,往後疾退。
    第二個是韋宗方,他瞧到萬劍會主手勢,心頭不期一楞,暗想:「此時此地忽然打
起手勢,分明山頂上發現了敵蹤!」
    急忙停住身形,舉目瞧去,這一瞧,他登時發現山頂一株高大的孤松下,正有一個
人靜靜的站在那裡!
    這人一身寬大黑袍,白髯垂胸,一手持著竹杖,一手撫鬚,狀極悠閒!
    韋宗方暗暗吃了一驚,此人這身裝束,正和沙天祐口中的毒沙峽主一般無二!心念
轉動,人已隨著萬劍會主退了下來,當然他身後諸人連山頂上發生了什麼情況,都沒瞧
到,同時紛紛後退。
    萬劍會主退到一片崖石之下,才行停住,低聲說道:「真沒想到毒沙峽主,會先我
們而至!」
    卓九妹吃驚道:「是毒沙峽主?」
    萬劍會主冷笑道:「他也沒想到我們會到山頂上來!」
    任劍妹問道:「只有他一個人?」
    萬劍會主點點頭,道:「這樣也好,擒賊擒王,他倒自己送上門來了!」
    說到這裡,目光朝駕前四侍一瞥,徐徐說道:「你們四人分由四個方向登峰,最好
不要驚動了他,沒有我命令不許輕易出手。」
    卓九妹等四人齊聲應道:「婢子遵命。」
    萬劍會主一擺手道:「快去吧!」
    駕前四侍躬身領命,立時像四道輕煙,如飛而去。
    禿尾老龍望了鐵羅漢一眼,道:「屬下呢,劍主有何差遣?」
    萬劍會主道:「等一會,你們隨我上去,」
    禿尾老龍、鐵羅漢、余勝三人自知劍主駕前四恃,武功高強,劍主既然這麼說了,
大家自無話說。過了一回,萬劍會主望望天色道:「她們大概都已上去了,咱們也該去
了!」
    說完,縱身一躍,飛上崖頂。韋宗方、禿尾老龍、鐵羅漢、余勝也相繼縱身而上。
    這回萬劍會主躍上崖頂,已不再隱蔽身形,大模大樣的朝山頂中間走去!
    這五個人縱然輕功全都不弱,但掠上崖頂,就算輕如落葉,多少也會帶起一些衣袂
飄風之聲!照說毒沙峽主不會毫不察覺,但他卻依然一手撫鬚,目視遠方,連頭也沒回,
做視武林,毒霸天下的毒沙峽主,果然有他不可一世的氣概!
    萬劍會主真也不敢小覷了他,緩緩走到相距三丈來遠,便自停步,這回走近了,毒
沙峽主總該回過頭來吧?誰知他依然連動也沒動,他會連五個人的腳步聲都沒聽到,那
當然不可能,他是沒把來人放在心上而已!
    毒沙峽主愈是沉靜,萬劍會主也愈自小心,他兩道目光,仔細朝四周打量了一下。
    只聽正南方一株大樹上「嘶」的一聲,一粒細砂,飛落身前,接著正西、正北、正
東,也各有一粒砂石,彈了過來!
    萬劍會主微微一笑,那是卓九妹她們已經全到峰上,傳來的暗號!
    毒沙峽主仰首吁了口氣,依然目視遠方,對身前來了強敵,根本視若無睹,敢情他
還不知道來的會是他逞雄江湖的唯一對手萬劍會主。
    萬劍會主再也忍不住了,口中輕咳一聲,抬問道:「尊賀就是毒沙峽主了!」
    毒沙峽主這回也無法再裝下去,緩緩收回目光,轉臉朝萬劍會主瞧來,口中低沉的
道:「你是什麼人?」
    他這一轉過臉來,大家才看清他面貌,果然深沉無比!
    韋宗方暗暗忖道:「此人臉上一無表情,只怕是帶著人皮面具!」
    萬劍會主手按著劍柄,突然朗笑一聲,道:「兄弟一眼認出峽主的身份來了,峽主
看不出兄弟是誰麼?」
    毒沙峽主朝萬劍會主按著的劍柄上望了一眼,陰沉的道:「身佩金黃劍穗,你是萬
劍會主了?」
    萬劍會主拱拱手道:「正是兄弟!」
    毒沙峽主一無表情的道:「幸會!」
    此人當真自大的很,不但手沒拱一下,連語氣都生硬已極!
    白穗副總管余勝瞧得大怒,冷笑道:「好個不識禮數之人,毒沙峽縱然沒把天下英
雄放在眼裡,須知萬劍會也沒把毒沙峽放在眼裡。」
    毒沙峽主冷峻目光,緩緩朝余勝望來,問道:「你此話怎說?」
    余勝道:「在下說你連江湖禮節都不懂,難道說惜了!」
    毒沙峽主嘿然道:「沒有說錯,老夫一生,從不和人拱人還禮,你知道為了什麼?」
    余勝大笑道:「這就是井底之蛙,夜郎自大!」
    毒沙峽主徐徐說道:「老夫若是拱手還禮,你們萬劍會就會群龍無首……」
    萬劍會主道:「峽主善於用毒,兄弟久聞大名,但兄弟經不起峽主拱手,倒叫兄弟
難以置信,峽主何妨一試?」
    毒沙峽主道:「要試,老夫還不想對閣下下手。」
    余勝道:「在下從不信邪,你就拿在下試試看?」
    毒沙峽主目光一抬,朝萬劍會主問道:「閣下的意思呢?」
    萬劍會主見他說的這般認真,想起沙天祐之言,暗想萬一真如他所說,自己總不能
叫手下之人,平白送死,心頭不禁遲疑了一下,才道:「兄弟自當向峽主領教。」
    余勝道:「劍主何等身份,豈能以身試毒,有本領,你只管向我使來。」
    毒沙峽主冷嘿道:「你要老夫相試,總該讓老夫聽聽你的身份?」
    余勝道:「在下白穗堂副總管余勝,夠了吧?」
    毒沙峽主一無表情的道:「那是人稱貫日劍余勝了,久仰!」
    「久仰」兩字才一出口,雙手果然遙遙一拱。
    余勝也並不怠慢,對方雙手堪堪作狀拱起,他當胸雙掌,也同時疾推出去。
    要知余勝既然當上萬劍會白穗副總管,一身武功,自非等閒,雙手這一推勁,登時
內勁如山,潮湧而出,但也就在此時,他身子突然搖了幾搖,一聲不作,倒了下去!
    毒沙峽主這一手,當真把在當場之人全部瞧得大吃一驚。
    萬劍會主急忙俯下身去,問道:「余副總管怎麼了?」
    余勝雙目緊閉,那裡還能說話?
    韋宗方慌忙探手從懷中取出鏤文犀,山頂上沒有水,一時情急,就把鏤文犀筆尖,
朝余勝的口中插入。
    萬劍會主站起身,道:「峽主請賜解藥。」
    毒沙峽主冷冷地說道:「解藥雖有,可惜不在老夫身上,此人既是自願替你以身試
毒,那也不用救了。」
    萬劍會主劍眉一剔,冷笑道:「峽主縱然精幹用毒,如若真要惹怒兄弟,只怕你也
下不了此山!」
    毒沙峽主淡然道:「那倒未必。」
    萬劍會主道:「峽主可知四周已有兄弟的人守住了麼?」說到這裡。突然舉掌輕輕
擊了兩下!只聽四周同時響起「嗆」「嗆」輕響,四道銀虹似的劍光,映月生輝,分由
四株大樹上劃空而下,劍光斂處,現出四名身材苗條,手仗長劍的女子,正好每人各佔
一個方向,把毒沙峽主圍在中間。
    萬劍會主冷然笑道:「此時只要兄弟一聲令下,四劍同發想來普天之下,還沒人能
破萬劍會的連環九劍!」
    毒沙峽主道:「老夫聽人說過萬劍會主駕前四侍,精擅一套合搏劍法,名為『九劍
飛天,就是她們了?」
    說話之間,舉手朝四人指點了一下。
    禿尾老龍屠三省擅用迷藥,睹狀大驚,急忙喝道:「四位姑娘速向後退!」
    遲了!卓九妹等四人突然一聲不作,一齊往後就倒。
    毒沙峽主一指向屠三省點來,笑道:「你急什麼?」
    禿尾老龍身形左右閃動,急急後躍,他使的「游龍三折」身法,也正是趨避江湖上
迎面撤來毒煙、迷藥的一種身法,但他還是慢了,剛到第三折,一個觔斗,跌了下去。
    毒沙峽主居然在眨眼工夫,毒翻了五名高手,當真用毒如神!
    萬劍會主目中精芒電射,手腕一抬,嗆然龍吟,一支寒光逼人的長劍,驟然出匣,
大喝道:「今晚不是你喪命劍下,便是我中毒身亡!」
    喝聲出口,長劍平擊,目注劍尖,劍尖卻遙指著毒沙峽主,步履凝重,緩緩走了過
去。他這一舉劍之式,正是劍術中至高無上的以氣駁劍,真氣一經催動,劍光所至,無
堅不摧!他每一步都跨的極漫,眼中逐漸射出奇寒光芒,劍尖上也開始在黑夜中閃起銀
星似的光芒……
    但就在此時,一道人影急閃而出,口中說道:「劍主且慢,還是讓在下去會會他!」
    他正是韋宗方,他為了要搶在萬劍會主前面,右手還握著鏤文犀,連拔劍都來不及!
    毒沙峽主先前被萬劍會主凝重劍勢所懾,他毒指也不敢輕易就發,但此刻驟睹韋宗
方一下搶到了萬劍會主身前,這機會如何肯失?口中喝道:「你給老夫滾開!」
    舉手一指,朝韋宗方當麵點來!
    韋宗方沒想到他會突施襲擊,他搶著掠出去的身形,還未站穩,那想躲閃得開?不,
躲閃也不成,禿尾老龍的「游龍三折」一樣躲閃不了。
    一時不禁大怒,想也沒想,驀地舉起手中鏤文犀,對準毒沙峽主襲來的指風點去!
這一著,倒給他無意中撞對了,毒沙峽主指上毒功,最是厲害,碰上專解奇毒的鏤文犀,
自然毒無所使。
    韋宗方眼看他一指無功,不禁精神陡然一振,朗笑道:「毒沙峽主原來也是徒具虛
名!」
    人隨身進,猛向毒沙峽主撲了過去。
    毒沙峽主一指無功,心頭也自大駭,身形向後急退一步,手腕一振,連續發出兩指,
直取韋方宗身前兩處大穴。
    韋宗方突然想起了鐵筆幫主的那招記號「鳳凰三點頭」來,登時上身微撲,揚腕發
出三點筆影,朝前揮出,這三點筆影,兩點接住毒沙峽主的指風,另一點筆影,勁直如
矢,向毒沙峽主「心坎」飛射過去。
    毒沙峽主毒指失靈,真是從未有過之事,待到警覺,韋宗方的一點筆影已閃電般直
抵前胸,急急一偏身形,向橫裡躍開。
    韋宗方身子疾轉,腳下跟著欺進,左手一記「赤手縛龍」,疾向毒沙峽主執杖左腕
扣去。這一著動作迅速無比,毒沙峽主避開筆勢,還未來得及還手,韋宗方已欺到他身
側,左手疾出,一把抓住了他脅門。
    毒沙峽主身軀一顫,急急掙了兩下,但那想掙得脫韋宗方的手指,一時情急,叫道:
「你……你還不放手?」
    韋宗方一把握住毒沙峽主手腕,但覺他手腕細小,入手柔膩,心中方身一怔:尤其
對方這句「你還不放手」,竟然聲音嬌脆,宛如換了一個人似的,不復是那陰森冷冰的
口氣。
    他目前江湖經驗多了,心頭一楞,立即恍然大悟,暗暗忖道:「少峽主原來竟是一
個女子,哼,就是女子,我也不能放過你!」心念一動,手上故意用力一帶,冷笑道:
「要我放你不難,這許多人都被你毒指所傷,我先要搜搜你身上,有沒有解藥?」
    說著,伸手一探,裝出要朝他懷裡摸去的模樣!
    毒沙峽主觀狀大急,顫聲道:「你……你……不能……不能……」
    韋宗方道:「那麼最好是你自己交出解藥來。」
    毒沙峽主道:
    「解藥真的不在我身上,而且……」
    韋宗方道:「而且什麼?」
    毒沙峽主道:「而且這些人中了我天毒指,此刻只怕早已毒發身死。」
    韋宗方聽得大怒,手起指落,點了他雙臂穴道,一手拖著他胳膊,大步走到萬劍會
主面前說道:
    「劍主,此人該如何發落?」
    萬劍會主含笑道:「韋兄一舉擒下了毒沙峽主,今晚咱們可說大獲全勝了!」
    韋宗方以「傳音入密」說道:「此人可能不是毒沙峽主本人。」
    萬劍會主微微點頭,也以「傳音入密」說道:「此人雖非毒沙峽主,亦將是毒沙峽
主身邊極為重要的親信人物。」
    韋宗方聽的一怔,暗想:
    「原來他早已看出來了!」
    一面望春萬劍會主遲疑的道:
    「她好像是個女子。」
    萬劍會主雙目注視天空,隨口說道:「是麼?」
    韋宗方看的暗暗奇怪,心想:
    「他不知是想什麼事?」
    萬劍會主過了半晌,才緩緩的說道:「毒沙峽主妄圖稱霸江湖,處心積慮,籌劃了
幾十年,今晚該是他第一次行動
    說到這裡,忽然住口。
    韋宗方道:「劍主可是想到了什麼?」
    萬劍會主道:「他化裝而來,必有陰謀,我越想越覺可疑。」
    韋宗方道:「劍主說的,在下難以盡解。」
    萬劍會主忽然轉過頭去,朝鐵羅漢問道:「大師,他們中毒很深麼?」
    原來這一陣工夫,鐵羅漢已把中毒之人,搶救到一起,聞言連忙躬身道:「四位姑
娘和屠兄余兄都昏迷不醒,看來確是中了劇毒。」
    韋宗方道:「毒沙峽主曾說他們中了天毒指,很快就會毒發身死。」
    萬劍會主輕聲道:「他們都服過鏤文犀的解毒液,縱然中他毒指,暫時可保無慮。」
    韋宗方道:「此人身上,必有解藥。」
    萬劍會主搖搖頭道:「不會在他身上,唔,韋兄,你去揭下他人皮面具瞧瞧!」
    韋宗方已知毒沙峽主是女子所喬裝,聞言不覺遲疑了一下。
    萬劍會主輕笑道:「韋兄真是古之君子,你既然覺得男女有別,那就讓我來吧!」
    韋宗方道:「些許小事,何用勞動劍主?」
    伸手一扯,毒沙峽主一把垂胸白髯,果然應手扯了下來,再朝他臉上一摸,從髮際
揭下一張人皮面具,這一揭,月光之下,果然是一個面目姣好的少女。
    此刻她穴道受制,身不能動,口不能言,但一雙俏目,瞪著韋宗方,滿是仇怒之色!
    韋宗方吁了口氣,道:「你果然是女的!」
    萬劍會主道:「一客不煩二主,韋兄請拍開他的啞穴,兄弟有話問她。」
    韋宗方只得依言拍開了她啞穴。
    那假扮毒沙峽主的女子,朝韋宗方憤憤的道:「你就是韋宗方?」
    韋宗方道:「正是在下。」
    那女子怒哼一聲道:「很好!總有一夭,你也會落到我手裡的。」說完,立時閉上
眼睛。
    韋宗方朗朗一笑道:「在下落到姑娘手裡,又是如何?」
    萬劍會主輕笑道:「那自然是毒沙峽主招駙馬了!」
    那女子只作不聞,理也沒理,倒是韋宗方覺得臉上一熱,未便開口。
    鐵羅漢合十道:「阿彌陀佛,毒沙峽主會是女的,傳出江湖,倒是一大奇聞。」
    萬劍會主道:「她不是毒沙峽主!」
    話聲方落,突聽耳後飄來一聲陰森冷笑,接口道:「她自然不是。」
    萬劍會主心頭猛然一驚,緩緩回過身去,問道:「尊駕何人?」
    他藉著緩緩回身之際,立即施展「傳音入密」,朝韋宗方道:「韋兄看住此女,咱
們可能已落入人家包圍之中,在任何情況下,沒有兄弟暗號,切不可輕易出手。」
    韋宗方聽他語氣凝重,心頭暗暗奇怪,這幾天來可說也發生了不少事故,但萬劍會
主都是從容應付,從沒此時這般鄭重!心中想著,立即把鏤文犀交到左手,右手緊握劍
柄,舉目四顧,山頂上月色雖然清淡,但那裡看得到潛伏有人?
    萬劍會主兩道寒電似的目光,注向對方發話之處,不見有人答話,心頭不禁一凜暗
道:「此人發言之後,縱然立時閃了開去,自己何以聽不到一絲聲音?」
    但他依然鎮定如恆,冷冷喝道:「尊駕怎不現出身來,和兄弟相見?」
    只聽那陰森聲音忽然從右側七八丈處傳了來,道:「在下就在這裡,你看不到在下,
那怪得誰來?」
    韋宗方和鐵羅漢廣明不禁全都凝目朝右側望去。
    萬劍會主凝立不動,冷笑道:「我們已經抓到了毒沙峽主,看不看到你,都已無關
重要了!」
    那陰森聲音大笑道:「你方纔還說她不是毒沙峽主,這回又把她視作毒沙峽主,豈
不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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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1 11:45:50 |只看該作者
第38章 一著失算
    此人聲音飄忽,竟又換了一個方向,從左首傳來,但卻始終看不到他人影!
    萬劍會主淡淡說道:「江湖上誰也沒見過毒沙峽主,焉知不是她喬裝的?兄弟既然
把她拿下,昭告天下武林,說萬劍會生擒了毒沙峽主,有誰不信?」
    那陰森聲音道:「這倒確是妙著,可惜明天昭告天下武林的,不是你萬劍會主了!」
    這幾句話,竟然從十餘丈外傳來,那十餘丈已是一片懸崖,壁立百切,他總不可能
會騰雲駕霧,站在空中說話!
    韋宗方,鐵羅漢已被他這一陣忽東忽西的話聲,聽得驚詫無比。
    萬劍會主依然凝立不動,冷笑道:「兄弟還當你精通魔教中的「木石遁形」之術,
原來只是從南海門偷學來的「百步繪聲」,尊駕何用在兄弟面前,故弄玄虛?」
    「哈哈!」那陰森聲音大笑一聲,道:「萬劍會主果然高明!」
    這一聲大笑,重又回到第一次發話之處。
    韋宗方轉臉望去,只見就在萬劍會主對面數丈遠一片嗟峨岩石後面,緩緩走出一個
人來!
    韋宗方不覺暗暗佩服萬劍會主始終凝立不動,果然大有見地!他仔細看去,只見那
人一身黑衣,臉上也戴著黑色面具,只露出兩隻眼眶,閃閃有光,黑夜之中,此人寬袍
大袖,看去詭奇無比。
    萬劍會主只望了他一眼,沉靜的道:「你大概就是毒沙峽主了?」
    那黑袍人又是一聲陰笑,道:「峽主武功通玄,用毒如神,在下何敢比擬?」
    萬劍會主道:「那麼尊駕是誰?既敢出面,怎不以真面目示人?」
    黑袍人道:「在下不過是毒沙峽一個無名小卒,就算取下面具,會主也未必認識。」
    萬劍會主心中暗暗忖道:「此人自稱無名小卒,看來倒是毒沙峽主持大局的重要人
物無疑!心念轉動,朗朗一笑,道:「尊駕既非毒沙峽主,見我何事?」
    這一句話,說來雖是平易,卻顯出他一門之主的氣概來!
    黑袍人乾笑了兩聲道:「在下想和會主商量一件事。」
    萬劍會主道:「商量什麼?」
    黑袍人朝昏迷不醒的卓九妹等五人,指了指道:「會主五位手下,為天毒指所傷,
不出半個時辰,就會毒發身死,那時就無藥可救了。」
    萬劍會主道:「那是說,現在還有藥可救?」
    黑袍人道:「會主說的極是。」
    萬劍會主伸手道:「解藥呢?拿來!」
    黑袍人陰笑道:「解藥就在在下身邊,只是在下奉上解藥之後,想請會主釋放了
她。」
    他隨著話聲。又朝假扮毒沙峽主的女子指了一指。
    萬劍會主心頭不禁一動,暗想:「此女莫非真是毒沙峽主?」目光盯著黑袍人,問
道:「解藥真在你身上麼?」
    黑袍人道:「在下既來以藥換人,解藥自然帶來了。」
    萬劍會主冷冷說道:「很好,不過本座不願以人換藥。」
    黑袍人道:「以貴會六條性命,換回敝峽一人,會主還覺得不划算麼?」
    萬劍會主問道:「此女在貴峽是何等身份之人?」
    黑袍人似乎不防萬劍會主會有此一問,呆得一呆,才道:「她是敝峽主的一名侍
婢。」
    萬劍會主冷笑道:「只怕不是吧?」
    黑袍人陰笑道:「會主把這丫頭看作了什麼身份之人?哈哈,會主若是為了留下一
個丫頭,不顧六人性命,等到毒性發作,那就來不及了!」
    萬劍會主道:「解藥不是在你身上麼?本座絲毫沒有來不及的感覺!」
    黑袍人嘿然笑道:「在下不解會主之意。」
    萬劍會主道:「你聽說過殺雞取卵麼?」
    黑袍人微曬道:「殺雞取卵,萬人愚事,智者所不取。」
    萬劍會主朗聲道:「本座既不想以人換藥,那只好殺了雞再取卵了!」
    黑袍人道:「會主是把解藥比作雞卵?」
    萬劍會主兩道眼神,射出了逼人寒光,「嗆」的一聲,掣劍在手,朝黑袍人一指,
朗笑道:「本座就是把你比作了雞?」
    黑袍人仰天發出一陣尖笑,道:「天下許多聰明人,偏要做出愚蠢的事來!」
    萬劍會主喝道:「本座無暇與爾多說,你取出兵器來吧!」
    黑袍人道:「會主以劍術冠冕武林,在下倒是不敢不亮兵刃了!」說完,大袖一展,
手上登時多了一柄黑黝黝的量天尺,躬身笑道:「會主志在殺雞,那就請賜招吧!」
    萬劍會主冷笑道:「本座豈會與毒沙峽一個無名小卒動劍過招?不錯,本座志在取
卵,取卵必先殺雞,咱們就以目前四丈距離為限,只要你能躲過本座三劍,就讓你把此
女帶走。」
    黑袍人大笑道:「在下久聞萬劍會主精擅馭劍之術,在下能以身試劍,深感榮幸之
至!」
    萬劍會主長劍一舉,目注黑袍人喝道:「小心了!」
    喝聲出手,一道銀虹脫手飛出,直向黑袍人貫胸射去!
    黑袍人那敢絲毫大意,兩支精芒畢露的眼睛,早已緊緊盯在萬劍會主劍上,此時只
見他吸了口氣,右手一舉,量天尺化作一道玄光,迅疾無侍對準了劍光投去。
    這當真是說時遲,那時快,萬劍會主的劍光才到中途,便被黑袍人量天尺截住,一
白一黑兩道光芒,倏然撞到了一起!但聽「噹」的一聲金鐵大震,兩件兵器,一齊朝地
上落去!
    萬劍會主精於劍術,他這一手脫手飛劍,並不是把長劍當作暗器,投擲出去了,就
一去不返。這是劍術中最上乘的馭劍之術,一口真氣,貫注劍身,收發由心,一擊不中,
招手之間,就可把飛射出去的長劍重行收回,自然不該朝地上落去。
    萬劍會主長劍出手,和對方量天尺一接之下,便覺自己劍光,被一股巨大吸力,緊
緊吸住,量天尺落了下去,長劍也跟著下墜,再也收不回來。心頭不覺一驚,忍不住朝
地上望去。
    劍、尺雖已落地,但兩件兵器依然緊緊的碰在一起,並沒因墜地而分開。
    萬劍會主心頭登時明白,對方使的磁鐵尺,看來毒沙峽的人,對萬劍會早有準備,
連兵器都以磁鐵鑄制,正好克制長劍。心念轉動,不覺怒哼一聲,但聽嗆然龍吟,他手
上又多了一柄三尺寒鋒,精光如雪的長劍,抖手投了出去!
    這一次長劍脫手,射飛出去還不到一丈,萬劍會主手掌輕揚斜斜拍了一下!他這一
揚一拍,原只遙遙作勢,但飛射出去的劍光,甫到一丈左右,突然盤空一翻,改直射為
橫掃!精光飛旋,匹練席捲,這份聲勢,端的非同小可!
    黑袍人身形疾轉,雙目凝注劍光,右手迅速一探,從左手大袖中抽出一柄鐵尺。這
回他並沒把鐵尺脫手打出,只是斜豎前胸,直等到湧來劍光,席捲而上,他猛地吐氣開
聲,迎著揮出!
    「當——」一聲震夭價的金鐵狂鳴,劍、尺乍接,兩件兵器,又緊緊吸在一起!
    黑袍人就在這電光石火之間,鐵尺拚力朝前一推,趁著這一推之力,立即五指一鬆,
身形也快若飄風,棄尺橫閃而出!這一下,若非他功力深厚,而且拿捏得準,劍光掃過,
縱然躲閃開去,他非重創不可!
    黑袍人身法,真也快到無以復加,他閃出去八尺左右,才聽到「噹」的一聲響,一
劍一尺方始墮地!
    萬劍會主兩次脫手飛劍,和黑袍人的兩次擋住劍光,攻拒的手法,都是上乘武學,
真把韋宗方、鐵羅漢兩人,瞧得暗生凜駭。
    萬劍會主心頭也大是驚凜,他已經發覺黑袍人的武功,尚不止此,對方似是有意深
藏不露!
    「此人到底是何身份?」心念電轉,臉上卻是絲毫不露,朗笑一聲,灑脫地揮了揮
手,道:「尊駕果然高明,你把她帶走吧!」
    黑袍人陰笑道:「會主還有一劍,尚未出手。」
    萬劍會主道:「不用了,就憑尊駕方才露的兩手,兄弟已可推想得到尊駕是誰了。」
    黑袍人身形微震,雙拳一抱,大笑道:「會主過獎,在下只是毒沙峽一個無名小卒
而已!」
    萬劍會主微微一哂,轉臉朝韋宗方道:「有勞韋兄,拍開她穴道;放她去吧!」
    韋宗方依言拍開了那女子穴道,那女子穴道甫解,突然哼了一聲,玉掌揚處,朝韋
宗方臉上摑來。韋宗方想也沒想到,自然連躲閃也都來不及,「拍」的一聲,臉頰上清
清脆脆被她摑個正著!
    韋宗方方自一怔,那女子早已低著頭朝峰下疾奔而去。
    黑袍人拱拱手道:「韋少俠幸勿介意,在下替你陪禮了!」
    韋宗方摸摸臉頰,碰上了野丫頭,只好自認倒霉。
    黑袍人話聲一落,徐徐自袖中取出一個磁瓶,陰聲道:「會主劍下留情,三劍未滿,
便釋放了敝峽之人,這是天毒指解藥,服下少許,立可醒轉,只要在一個時辰之內,不
妄動真氣,自可無事,咱們在這一回合上,就兩不賒欠了!」
    萬劍會主遲疑道:「貴峽毒名滿江湖,這解藥靠得住?」
    黑袍人大笑道:「久聞會主雄才大略,怎的如此多疑,在下這解藥是奉送給萬劍會
主的,如果解藥不是解藥,毒沙峽今後在江湖上,還有誰敢相信?」
    萬劍會主點點頭道:「好,兄弟相信你就是。」
    說完,接過磁瓶,交給了鐵羅漢。
    鐵羅漢接過磁瓶,就和韋宗方兩人,分別替余勝、屠三省及駕前四侍,服下了解藥。
這解藥倒確實貨真價實,不到一盞熱茶工夫,昏迷中的六人,果然全都醒了過來。
    卓九妹雙目一睜,立即一躍而起,手按劍柄,朝黑袍人喝道:「方纔暗施毒指的就
是你麼?」
    萬劍會主擺擺手道:「你們劇毒初解,一個時辰之內,不可妄動真氣。」
    黑袍人尖笑道:「他們都醒過來了,會主現在總相信了吧?」
    萬劍會主道:「兄弟如果不相信尊駕,也不會讓他們服下解藥了,尊駕請吧!」
    黑袍人嘿嘿乾笑了兩聲道:「怎麼?會主下逐客令了。」
    萬劍會主目光一抬,看他依然站著不走,心中不覺生疑,問道:「尊賀還有什麼事
麼?」
    黑袍人聳聳肩道:「在下還有一事,想請會主高抬貴手。」
    萬劍會主道:「什麼事?」
    黑袍人朝山下一指,陰聲道:「敝峽百餘高手,悉數困在貴會奇門大陣之中,四周
又有貴總管率領劍士扼守,別說他們此刻已無突圍之力,就算他們能破陣而出,也無一
倖免之人,因此在下想請會主網開一面,免傷兩家和氣。」
    韋宗方、鐵羅漢、屠三省、余勝等人,只知萬劍會主調遣人馬,內府總管樊公樸去
了賁丘,白穗總管陸雲霖去了板橋鋪,青穗總管慕容修去了樟樹街,只有新任黑穗總管
麻冠道人留守泌姆山。那來什麼「奇門大陣」,各人心中都覺得奇怪,忍不住舉目朝下
望去!這一望,頓使大家驚疑不止。
    原來泌姆山土地公廟前面半里方圓,此刻竟然籠罩了一層灰濛濛的煙霧,煙霧之中
依稀似有幢幢人影,左衝右突,互相撲鬥,除了這一團低籠的煙霧之外,就可以看得十
分清楚!
    左邊路口的一族人,穿的是淺灰色衣服,每人都飄著白色劍穗,一望而知乃是陸雲
霖統率的白穗劍士。右邊路口也有一族人,一色青衣,飄著青色劍穗,那正是慕容修統
率的青穗劍士了。南首山徑狹窄,人數最少,守在那裡的敢情是內府總管樊公樸。土地
公廟前面,排列了數十名黑衣穗劍士,為首一人道裝打扮,正是麻冠道人!不用說,中
間半里方圓,煙霧籠罩的,準是什麼「奇門大陣」了。
    四位總管這一堵,真把所有通道,全扼住了,毒沙峽的人落在包圍之中,當真成了
甕中之鱉!只不知這座「奇門大陣」,是什麼時候布成的,何以大家全會一點也不知道?
    萬劍會主聽黑袍人一說,不覺朗聲笑道:「尊駕總該清楚,今晚之事,是貴峽盡出
高手,向敝會尋釁而來?」
    黑袍人道:「在下言出至誠,會主如果肯下令放人,我等立刻撤走,彼此互不侵
犯。」
    萬劍會主冷哼一聲,並未作答。
    黑袍人道:「會主是笑在下麼?」
    萬劍會主道:「不錯,我笑貴峽未免一廂情願!」
    黑袍人道:「會主那是不肯放人了?」
    萬劍會主道:「毒沙峽高手,盡入伏中,自該由你們峽主親來,和本座談判解決才
是。」
    黑袍人道:「如此說來,會主是嫌在下身份不夠了?」
    萬劍會主冷冷笑道:「尊駕身份也許夠了,但這等有關你我兩派,是敵是友存乎一
念,多少人的生命,決乎一言的大事,尊駕自稱無名小卒,如何能擔當大事?」
    黑袍人道:「可惜今晚來人,除了在下,和在下四個助手,八個隨從之外,全已被
困在貴會陣中。只有在下可以談判,會主如果堅持非敝峽峽主,不足以和會主談判,那
麼只好有勞會主,跟在下去一趟敝峽了。」
    萬劍會主心中一動,道:「尊駕能勉強本座去麼?」
    黑袍人陰笑道:「不敢,會主如果不肯放人,那只有跟在下到毒沙峽去了。」
    萬劍會主昂頭道:「不用說了,你有什麼陣仗,先讓本座瞧瞧?」
    黑袍人道:「在下方才說過,敝峽來人,除了在下,和四名助手,八個隨從之外,
全已陷在貴會奇門大陣之中,那有什麼陣仗可言?不過在下四名助手和八個隨從,此刻
全已到了峰頂,他們手上,都握有最霸道的凶器,倒是事實!
    萬劍會主冷嘿一聲,徐徐朝四周掠了一眼!這一瞧,不禁把萬劍會主瞧得暗暗吃了
一驚!原來就在這一瞬之間,但見四周岩石後面,忽然出現了四個黑袍白鬚老人。
    這四人面目陰森,嘴角下垂,面貌形狀,幾乎是一個模樣,每人手上托著一顆鵝卵
大小,黝黑有光的東西。就在四個青袍白鬚老人現身之後,他們每人身後,又出現了八
個灰衣老人。
    這八個灰衣老人也同樣的眉目冷森,手上各自拉著一張金色小弓,引弓搭箭,正好
對準了山頂上的幾人!
    四個青袍白鬚老人手上黝黑髮光的東西,想必定是什麼霸道暗器無疑,但八個灰袍
老人手上的金色小弓呢?難道這種小孩玩具般的小弓小箭,也能傷人?不,他們既在此
時此地擺了出來,自然也是厲害凶器了。
    萬劍會主冷冷一曬道:「就是這點陣仗了麼?」
    黑袍人聳聳肩,赫然笑道:「難道還不夠麼?」
    萬劍會主道:「本座瞧不出來。」
    黑袍人倒是有些相信,萬劍會主年事太輕,也許對這些東西,不曾見識過,聞言陰
惻惻笑道:「會主縱沒有見過,但在下提起一位老前輩,會主也許知道,六十年前九大
門派集會黃山,這位老前輩抖抖袍袖,就把少林寺擺在山腳下,阻擋異派人士前往的一
座小羅漢陣,燒得焦頭爛額……」
    萬劍會主道:「尊駕說的,是毒火神君了?」
    禿尾老龍屠三省見多識廣,陡然想起一件事來,不禁身軀一震,失聲道:「他四名
助手手上拿著的大概是毒火神君名震寰宇的九天十地毒火神彈了?」
    黑袍人陰笑道:「不錯,他們手上正是毒火神君揚言江湖,他只要九枚鵝卵,就可
把九大門派夷為平地的九天十地毒火神彈。」
    萬劍會主沒有作聲。
    黑袍人續道:「至於那八張金弓……」
    他話聲未落,鐵羅漢接著道:「可是昔年苗疆一霸金將軍的金汁毒弩?」
    據說昔年苗疆一霸,金將軍的獨門暗器金汁毒弩,箭斡中空,內藏金色毒粉,一經
射出,箭身受到風力鼓動,立即迎風灑出。不論人畜,只要被灑上一點,立即皮肉潰爛,
化成一灘黃水,可說歹毒無比,只是他遠處苗疆,從未到過中原,江湖上絕少人知。
    黑袍人得意的道:「大師父果然高明,說的一點不錯!」
    鐵羅漢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這些東西,如何會被你們弄來的?」
    黑袍人大笑道:「咱們峽主搜羅天下奇毒,這些東西,自然是化重金覓來的了。」
說到這裡,喉間一陣咯咯陰笑,續道:「會主……」
    萬劍會主早已打量了四周敵勢,心中暗道:「這些人手上各有歹毒暗器,但如能把
黑袍人擒住,他們投鼠忌器,就可扭轉危局了。」
    心念一轉,沒待黑袍人話聲出口,突然雙肩一晃,快如電射,直向黑袍人欺去!
    黑袍人原也早有準備,眼看萬劍會主身形一動,趕快一吸真氣,身子立時向後疾退
五尺。
    萬劍會主這一著,蓄勢已久,豈容黑袍人後退?身子平飛,如影隨形一般緊隨而上。
他本來算準一下就可以掠到黑袍人面前,但因黑袍人的見機後退,兩人一退一進,就是
那五尺距離。
    黑袍人一面繼續疾退,一面身軀左右轉動,想把萬劍會主拋開,那知萬劍會主有如
形影相隨,緊追不捨。兩人只是在山頂一片平台上,各以上乘輕功,兜著圈子,一退一
進,一圈下來,依然保持了五尺距離。
    韋宗方一見萬劍會主出手,立時朝鐵羅漢使了一個眼色,手仗長劍,緩步向黑袍人
身後移去。
    鐵羅漢手捧兩柄小巧戒刀,一言不發跟著過去。
    余勝、禿尾老龍、卓九妹等六人,眼看形勢已迫,也各仗兵刃,紛紛圍了上來。
    萬劍會主叫道:「你們只要守住四周,別讓他逃了,本座今晚非親手把他擒下不
可!」
    八人聽到劍主這麼一說,只好停住,果然圍成了一個圓圈,把萬劍會主和黑袍人圍
在一丈之內。
    這一下,登時成了大圈圈中的小圈圈。三丈開外,四個青衣老人,八個灰衣老人,
圍成了一個大圓圈,一丈之外,韋宗方等八人又圍成了一個小圓圈。萬劍會主和黑袍人
就在這小圓圈中一退一進,互相追逐!
    黑袍人身形迅疾後退,口中說道:「會主不要忘了,只要在下一聲令下,立可把這
方圓十丈,夷為平地。」
    萬劍會主冷笑道:「本座從不受人威脅,尊駕如若不要命了,那就不妨下令試試!」
    黑袍人道:「在下縱被圍在一丈方圓之內,但會主若想生擒在下,那也未必見得?」
    萬劍會主道:「本座難道不會殺了你麼?」
    話聲出口,突然身子朝前一撲,右腕抬處,只聽嗆的一聲,又是一柄長劍,應手而
出,他這往前一撲,再探臂出劍,五尺距離,立時無形縮短,長劍劍尖,正好刺到黑袍
人前胸。
    黑袍人大笑一聲,右手大袖一揚,同時飛起一條細長軟鞭,一振腕直向萬劍會主迎
去!劍鞭相交,兩人腳下也無形之中退下了半步!鞭劍相交,居然聽不到絲毫金鐵交鳴
之聲!
    萬劍會主心頭方自一奇,瞥見對方細長軟鞭,竟然一下纏住了自己劍身!不,軟鞭
繞劍三匝,鞭頭一昂,沿著劍身,直向自己握劍右手點來!
    那不是點,是啄,那不是鞭軟,竟然是一條全身為黑有光的細長毒蛇!這一下,直
把萬劍會主嚇出了一聲冷汗,驚叫一聲,慌忙棄劍後躍!
    韋宗方只當萬劍會主負傷後退,不覺縱身一掠,攔在萬劍會主身前。
    萬劍會主急叫道:「韋兄小心,他手上是條毒蛇……鐵線蛇!」
    韋宗方手橫長劍,雙目如電,盯著黑袍人鐵線蛇上,朗笑道:「區區一條鐵線蛇,
還嚇不到人。」
    黑袍人站立不動,兩道眼神,同樣盯在韋宗方那柄毫無鋒芒的鈍劍之上,徐徐收回
毒蛇,抬目道:「老夫無意和你為敵。」
    韋宗方冷笑道:「在下早已認出老丈,是那天約我相見的人,」
    黑袍人陰聲道:「小兄弟知道就好,今晚之局,只有小兄弟是局外之人了。」
    韋宗方道:「局外之人,又當如何?」
    黑袍人道:「局外之人,正是調停山上、山下兩場大規模流血,甚至玉石俱焚最好
的調人。」
    韋宗方道:「萬劍會主方纔已經說過,他從不受人脅迫。」
    黑袍人道:「老夫實逼處此,小兄弟難道沒看到,敝峽已有許多人被困在奇門大陣
中麼?只要萬劍會主答應放人,老夫立時撤走,彼此互不侵犯。」
    韋宗方覺得這般互相包圍終非了局,今晚最好自然是各自收兵,但自己和萬劍會主
終究不是深交,不知他肯不肯答應?聞言不覺遲疑了一下,道:「這個在下也無法作
主。」
    萬劍會主接口道:「韋兄儘管替我作主,只是兄弟說過不受人脅逼,他先撤走山頂
上的人,我自會下令放人。」
    黑袍人大笑道:「會主先放人,在下自會撤走。」
    萬劍會主怒道:「你信不過本座,本座如何信得過你?」
    韋宗方暗暗忖道:「這倒真是難題,雙方都要對方先行撤退,也就是誰也不相信誰,
自己這調人如何當得成?」
    正在思忖之間,只聽得一個低沉的聲音,從遠處傳了過來,道:「姓龍的,我勸你,
還是先叫手下撤退的好!」
    大家仔細辨認,這話聲竟然來自山下!
    黑袍人神情微動,問道:「你是什麼人?」
    那低沉聲音道:「你別問我是誰,你依了萬劍會主,先把手下撤走,他自會下令放
人。」
    黑袍人大笑道:「朋友原來是萬劍會的人。」
    那人道:「在下只是提醒你一件事,被困奇門大陣中的人,此刻早已筋疲力竭,昏
頭轉向了,萬劍會定在三更下手捉人,那自然是甕中捉鱉,一個也不會漏網,此刻已經
快三更了!」
    黑袍人陰笑道:「有萬劍會主在此,何愁……」
    那人沒待說完,就道:「但是貴峽峽主也落在奇門大陣之中。」
    黑袍人大笑道:「峽主豈會……」
    那人接口道:「你不相信麼,貴峽峽主是在下親自把他送進去的。」
    黑袍人怒道:「胡說!」
    那人道:「在下一點也不胡說,我認識他,因為他的名字,有一個字和你相同,對
不對?」
    黑袍人神情陡震,厲喝道:「你……」
    那人沒等他話聲出口,又道:「你不用找了,在下和你們兩家,都沒絲毫關係,在
下也不會和你老哥作難,只是路過此地,不願看你們落個兩敗俱傷,如此而已,夠了吧?
老哥和你手下四令八公,先退下去,在下保證萬劍會主釋放被困在陣中之人。」
    黑袍人道:「朋友如何保證?」
    萬劍會主道:「本座答應了,豈會出爾反爾?」
    黑袍人目光一轉,掠過韋宗方道:「好吧,老夫先撤無妨,但韋少俠身是調人,可
隨老夫同行。」
    萬劍會主冷笑道:「你是要把韋兄留作人質了?」
    黑袍人陰笑道,「難道會主又不同意?」
    萬劍會主道:「不錯,韋兄是敝會佳賓,他和我同來,自該和我一同下山,豈能讓
人留為人質?」
    韋宗方道:「會主不用為在下耽心,我就跟他下去好了。」
    萬劍會主還待再說,只聽那低沉的聲音不耐道:「就這樣吧,姓韋的又不是三歲小
孩,怕人把他拐了,我在山下等他,再婆婆媽媽,在下可沒時間久等了。」
    萬劍會主聽他這麼一說,倒也不好堅持。
    黑袍人向四個青衣老人揮了揮手,那四個青衣老人和八名灰衣老人,同時退下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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