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叛徒 之一
「你拿槍對我?啊?」
槍口黑洞洞地,像漩渦一樣,讓我有些頭暈。
他沒有說話——不,也許他說了,但是我忘記了。
直到現在,我連他的表情都已經開始模糊,甚至連他的容貌也快要忘記,我想不起來自己是什麼時候認識他的,想不起來一切發展到現在這個地步的過程,又是怎麼回事。
***
八、九月分的天氣,盛夏只剩下了尾巴還在人的面前晃來晃去,但已不像以前那樣難捱,至少晚上打開門窗就會有穿堂風呼呼吹過,時不時還會在半夜下上一場不大不小的雨,讓暑氣的消散更加迅速一點。
在這種變幻無常的氣候中,稍一不小心就會被感冒病毒看中,饒你是天下第一高手,也逃不過它的追捕。
「阿——嚏!」
這不就有一位被追到了。
「阿嚏!阿嚏!阿嚏……」幾個噴嚏過後,溫樂源的眼淚鼻涕嘩啦啦地都下來了。
「真噁心……」胡果抽一張面巾紙給他,一臉嫌惡。
溫樂源奪過面巾紙狠狠地擤鼻涕:「你有什麼資格說我噁心!擤——」
像迴光返照似的,本來已經變得稍微涼爽的天氣,在昨天忽然回復了之前的熱度,連素來以涼爽著稱的綠蔭公寓中,也熱得讓人受不了,為求涼爽,溫樂灃打開了房間的門窗,連走廊上的窗戶也打開了。
當時的穿堂風的確是很舒服,可惜他們直到睡著也忘記關,後半夜下起了雨,帶著潮濕氣息的風呼啦拉地吹了一個晚上,硬是把溫樂源這個壯骨頭給吹成了這副德性。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溫樂源手裡抓著衛生紙,咳嗽幾聲之後,呼哧一聲,又把鼻涕吸了回去。
溫樂灃和胡果本能地離他遠了些。
「吸——為什麼只有我一個人感冒!簡直不公平!樂灃,你說!你是不是偷偷幹了什麼?」溫樂源又吸一溜鼻涕,語氣憤憤然。
溫樂灃真想離他遠遠的,再在背上貼一張紙條——我不認識這個傢伙。
「我幹什麼?我能幹什麼?你半夜搶走了我的毛巾被,現在居然還敢來質問我?」
溫樂源一拍大腿:「哈!找到原因了!我就說你今天早上怎麼蓋的是被子,只給我蓋的毛巾被,怪不得我會感冒!」
溫樂灃將面巾紙盒甩到了他的腦袋上,「我不是說了,是你搶走我的毛巾被嗎?要不是你,我會沒蓋的東西?要不是我沒蓋的,我會去半夜爬起來拿被子?居然還敢怨我!」
「啊啊……」溫樂源的臉上終於「似乎」、「好像」、「大概」有了那麼一點點愧疚。
溫樂灃攥了攥拳頭,總算沒打出去。
***
由於公寓裡有了胡果這個超級漏嘴巴,到了晚上快吃飯的時候,公寓中幾乎所有人都知道,溫樂灃其壯如牛的哥哥生病了,於是一撥一撥的探視人群紛至沓來,連溫樂灃也有點頭疼了。
「需要吃點感冒藥嗎?我這裡有感冒靈。」敲開門的楚紅開口便問。
「謝謝……」溫樂源眼淚嘩嘩地道,「不過不用,我吃過了……」
「用不著這麼感動吧?」楚紅有些驚訝地說。
「誰感動!我是因為鼻子不通氣!」溫樂源帶著濃重的鼻音吼叫。
溫樂灃道:「別理他,倒是你!你和林哲怎麼樣了?」
楚紅愣了一下,淡淡笑道:「林哲……他在我房間裡,很好啊。」
「哦……那就好……」
目送她離開,溫樂源道:「她身上有味道沒有?」
溫樂灃搖頭:「我聞不出來,我的嗅覺不行。」
「那你總看得出來吧?」
溫樂灃猶豫片刻,點頭道:「有……很濃的……屍氣。」
林哲,那個不願意死亡,而帶著自己的屍體在這世上徘徊的靈魂,他停留的時限還有多久?他們誰也不知道,現在只有走一步算一步而已。
楚紅走後,第二個進來拜訪的是王先生的太太,那個被王先生罵作是傻裡吧唧的女妖精,她是拖著一個很大的塑料袋飄進來的,塑料袋和地板之間發出吱吱啦啦的聲音,一路上還掉了一溜兒藥瓶藥盒什麼的,好像袋子有哪裡破掉的樣子。
「聽說你哥哥病了呀?這是我在家收集了二十多年的藥,聽說都很有效的,都送給你們!不用客氣!要是不夠的話我那裡還有,要不要?我現在就回去拿——你們這是什麼表情?兩個都生病了嗎?」
溫樂灃、溫樂源:「………」
二十多年……她不怕中毒,也不怕被藥撐死,但他們可是凡夫俗子,受不了她這種盛情款待。
「這個……其實不用這麼麻煩……」
「啊?你們的臉色好像更不好了耶,藥不夠是嗎?我再去拿!」
「不對——」
等好言好語把她勸走,兄弟倆都忍不住在肚子裡大罵那個錢袋子鼓鼓,卻死賴在這個最便宜的公寓裡不走的王先生。他不走就算了,幹嘛還把他這個找麻煩的婆娘留在這裡!這不是逼著他們減壽麼?
再晚一些,陰老太太也支著她看起來顫巍巍的腿,跑來「關心」溫樂源,不過在溫樂源看來,她壓根就是想來看看他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少見情景的。
等溫樂源又叫又跳地把老太太趕走,卻見馮小姐也倒退著來敲他們的門,說去蒸個桑拿什麼的可能會好得快些。
等送走她,恢復了中年人外貌的宋先生又跑來了。
脾氣再好的人也受不了,更何況是溫樂源這個火爆脾氣的,還沒等宋先生開口,他就已經先跳了起來。
「你們到底是來看我,還是想讓我死得更快一點!啊?一個二個不是妖精就是死人!你們怎麼知道怎麼樣對我好?啊!根本就是想讓我死得快一點才是真的,不要再拐彎抹角地來了!直接殺了我算吧!擤——」
宋先生臉上露出些許驚恐的表情,轉身踉踉蹌蹌的跑掉了。
「哥,你過分了點吧。」
「哼哼哼哼……」溫樂源很得意,「不這麼幹,他們怎麼會逃走……」
***
也許是溫樂源發脾氣的時候晚了點,也許是那些神經可比水管子粗〈胡果除外〉的人們,根本想不到自己做的事情有多麼該遭天譴,原本只是為溫樂源生病而跑來關心他的各位,不知怎麼推論下來,就決定在一樓的玄關大宴賓客——當然,賓客只有不太多的幾位——以做為慶祝溫樂源生病之用……
「很久莫一起吃嘍!好!好……」陰老太太高興得合不攏嘴,「可惜一樓那幾個住戶不在哈,不然更熱鬧……」
「婆婆,我好想做拉麵!」女妖精看來很興奮的樣子。
「我覺得應該多炒幾個菜,畢竟大家很不容易聚在一起。」楚紅說。
「我可以幫忙嗎……」馮小姐插問。
陰風陣陣……
「這個……你的手能剝蔥嗎?」
「好像不行。」
那你還能幹什麼啊……
「媽媽……媽媽……她沒有來嗎?」宋昕小小的身體與大家的身形互相穿梭,卻找不到他的媽媽,臉蛋上滿是失望。
讓他這麼穿梭也不是辦法,溫樂灃走到他身邊,攔住了他。
「別叫了,昕昕,我去幫你把媽媽叫下來吧……」他拉著他的手笑著說,「只是一晚上,我想她可以暫時擺脫那些事……」
胡果發現了那兩個不是人的人的存在,搬了個小板凳坐在王先生身邊,對自己催眠,他根本看不見那兩個飄來飄去的東西……
「你們!」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死去——溫樂源明顯選擇了前者,他從小板凳上跳起來,指著那些熱絡的人們大吼,「你們是不是忘了什麼?我是病號!我才是病號!你們是為了我才辦這個慶祝會的——對了,我這才想起來,為什麼是慶祝會!我生病為什麼是慶祝會?為什麼?」
「因為你總算像一個人類一樣會生病了。」坐在門口看報紙的王先生,一邊享受穿堂風,一邊笑,「我們還以為你壯得都不會被病菌打敗呢。」
眾人吃吃低笑。
溫樂源氣得暴跳如雷。
「不過……」溫樂灃環視四周,「總覺得好像少了什麼……楚紅,林哲呢?」
「林哲他……」楚紅淡淡一笑,「他不方便出來。」
只這一句,溫樂源兄弟就已經明白,事情已經發展到什麼程度了。他們二人對視一眼,沒有就這個話題再說下去。
「那麼還有宋先生呢?誰見到他了?」
宋昕大聲道:「我爸爸剛才出門去了,說有重要的事情要辦。」
重要的事情?已經死掉的人有什麼重要的事情?溫樂源心中浮現一絲疑問,但不通氣兒的鼻子,很快占走了他大部分的注意力,很快就把這件事給忘了。
等溫樂灃想辦法將何玉弄下來之後,加上楚紅、女妖精和馮小姐共有四個女人做飯——雖然其中三個都不是人——一屋子白吃的四個男人加一個小男人,只需要仰著臉等就好了。
今天是比較不同的日子,宋昕終於能和他的母親在一起,高興得一直糾纏在她身邊,雖然她並不看他——因為她看不見,她只能看見自己想像出來的那個「宋昕」,她真正的孩子卻無法在她的視野中出現。
陰老太太獨個兒躺在門外的躺椅上聽她的收音機,對終於可以不用做飯而吃白食得意不已。
胡果原本還插了幾手,但女人們嫌他礙事,又把他趕了出來,他訕訕地轉了幾圈,發現馮小姐老是在他周圍飄來飄去,嚇得又藏到了陰老太太身邊。
「光記得吃!偏不叫你,非餓死你不行!」溫樂源狠狠罵道。
溫樂灃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不要生氣。
四個女人的速度很快——順便一提,馮小姐根本沒幫上忙,她只是在旁邊看而已——不一會兒便有第一道菜上了桌子。
「干煸四季豆?我不吃這個!我要吃肉!」溫樂源叫。
「有本事你不要吃……」當端菜員的馮小姐陰森森地說。
溫樂源閉嘴。
溫樂灃走到門外,對陰老太太道:「姨婆,我們該吃飯了,進去聽吧。」
「喔。」陰老太太放下收音機就想起來,忽然停住了動作。
溫樂灃以為她是閃到了腰,慌忙前去扶她,她卻一擺手,神情嚴厲地低聲說道:「有人來了!」
「人?」這裡不是天天都有人?
「戾氣和……殺氣!」
「什麼?」
話音剛落,便聽一片急速的腳步聲向綠蔭公寓跑來,溫樂灃還沒有看清楚來人的模樣,就被一拳砸到臉上,他的身體順勢倒地,和陰老太太一起被人強拉進公寓內。公寓的大門被用力關上,鎖幾乎是在瞬間就被扣死了。
「舉起手來!不准喊!不准動!誰動殺了誰!」
公寓中的人,茫然地看著那群身穿普通小老百姓的衣服、手中卻拿槍指著他們腦袋的人,一時忘了該怎麼反應。
「搶……劫?」溫樂源試探地問。
「搶劫……」同樣被槍指著頭的宋先生無奈地苦笑著說。
「不准說話!」為首的一名高大男子怒喝。
怪不得剛才到處都找不到他,現在莫名其妙地出現,又居然被「人」搶劫,他這個鬼到底幹了什麼啊……在場的人一致向他射去憤怒的目光。
宋先生攤了攤手。
不是我的錯……他的口型這麼說。
不是你的錯是誰的錯!
在座三十歲以下的住客,集體向他伸了伸中指。
女妖精臉色一沉,挽起袖子就想發作。溫樂源和溫樂灃也擺出了預備攻擊的姿態。
然而就在這千鈞一髮的時刻,被人抓住領子拖進來的陰老太太,卻忽然哇地一聲大哭起來。
「莫要殺我哈!我老太婆九十多歲的人就圖個老死,我錢放在那屋櫃子第三層報紙下面哈——莫殺我——也莫殺我住客哈——大家都莫反抗!反抗就死哈——我們很合作,錢都給你——你們錢也拿出來給他們——莫殺我們哈——」
公寓住客們:「……」
這死老太婆又哪根筋有問題了?可是她既然喊了不要反抗,那必定是有她的用意的,女妖精立刻收回了手,溫樂源和溫樂灃也解除了表面上的戒備。
「……誰要搶你們這群窮鬼!」其中一名搶劫犯陰陰地說,「都閉上嘴!那個死老太婆——你!別回頭看了,就是你!閉上嘴不准哭,再哭第一個殺了你!好,現在全部的人都把手背到身後去,用這些繩子互相綁住。」
溫家兄弟看了陰老太太一眼,陰老太太稍稍使了一個眼色,他們接過了繩子,開始捆綁其他人。
馮小姐和宋昕退了一步,施施然飄上樓去了。
一切在沉默中進行著,那些搶匪就如同不會疲憊一般平穩地端著槍,手臂沒有絲毫的顫抖。
當綁到陰老太太的時候,溫樂灃一邊往陰老太太的手上纏繩子,一邊以靈魂心聲道:「姨婆,為什麼不讓我們反抗?」
陰老太太在心中冷笑:「反抗?他們的槍掃射咧?」
「我們又不怕……」
「不怕!」陰老太太近乎狂笑了,「你不怕哈!胡果咋辦?楚紅咋辦?女妖精的老公咋辦?」
想到那種結果,溫樂灃的背上咻地出了一層冷汗。他怎麼沒想到?這公寓中非人類的不少,可是普普通通的人類也不是沒有,如果他們剛才反抗了的話,難保他們會是什麼結果——他慚愧地道:「我想的還是不如姨婆你周到……」
「那邊的!捆個老太太需要這麼長時間嗎?」
溫樂灃慌忙放開早已捆好的繩子,又捆其他人去了。
等全部的人都被捆好,由一個搶匪確實確認過之後,為首的高大男子放下了手中的槍。這似乎是個信號,其他人也陸續將手中平舉的槍放了下來。
那個高大的男子走到陰老太太身邊,用槍戳了戳她的肩:「你說他們都是你的住客?那你就是這個公寓的管理員了?」
陰老太太乖乖點頭。看慣了她頤指氣使嘴臉的溫樂源,笑得肚子疼。
「那你的住客就只有這麼多人?」
男子的槍口依次劃過溫樂源、溫樂灃、楚紅、女妖精、王先生、何玉、胡果,然後又指到老太太的肩頭上。
「是不是!」他不耐煩地問。
老太太很快地點頭,那麼果決的模樣,讓溫樂源幾乎笑昏過去。
男子環視四周。綠蔭公寓正是處在最陰時的最陰地,平時就異常愛招鬼,現在在活人很少的情況下更顯得陰氣森森,讓人莫名其妙地從心底裡發冷。
如果這裡還有很多餘的「人」的話,至少不會陰森成這樣。男子垂下槍口走開,看來是相信了她的話。
他向屬下擺擺手,一個搶匪將宋先生的手捆起來,用力一推,宋先生一個狗吃屎,就跌到了溫家兄弟身邊。
「你們幾個!從最上面一個房間一個房間看,有人的都抓下來,反抗的話立刻殺掉!」
「是!」
有四個搶匪舉著槍跑上了樓,剩下的人把綁好的人質都驅趕到玄關的角落裡,有兩人舉槍巡視,其他人就地休息。有一個人鑽到了老太太房間的廚房裡,大家從外面看不到裡邊的情景,不過可以聽到裡面那傢伙吃得咂吧有聲。
「你到底在幹什麼?」溫樂灃低聲問。
「我真的沒想到會這樣!」宋先生痛心疾首,「我只是出去買點東西,他們就抓住我當人質,我沒辦法才會……」
「你裝個屁!」溫樂源憤怒地低吼,「你以為自己現在還是活人嗎?你要不是故意讓他們看見你的話,他們能看得見嗎?他們怎麼不去綁馮小姐!怎麼不去綁你兒子!」
正如傳說中所講的,除非鬼想讓你看見,否則普通人是絕對看不見的。這群綁匪之所以能抓住宋先生這個「鬼」,正是因為他「希望」被他們「看見」,否則不可能。
何玉發作的時間還沒有到,現在還「認為」自己是「活人」,所以搶匪們才能「看見」她,而馮小姐和宋昕對自己「死人」的身份認得很清,因此那些搶匪才看不見他們。
宋先生眼神飄忽——溫樂源一腳丫子踩到了他的臉上。
「老實點!」一名搶匪大喝。
溫樂灃仔細看了一下周圍的情景,心中得出了幾條基本結論。
一、這些搶匪總共有十二個人。
二、從他們舉槍的手勢來看,似乎受過相當正規的訓練。
三、他們的陽氣與戾氣極重,可見至少有五人以上手中有人命。
這就奇怪了。十二把槍不是小數目,他們是從哪裡得來的?即使他們有渠道能夠得到,可是他們同時又有人命在手中,為什麼媒體上沒有任何報導?或者,他們這十二把槍一槍都沒有開過,所以警察才沒有得到消息?
不……也或許,他們是今晚才開始行動的,所以他們才會沒有看到報導。
剛才進來的時候,被其他十個人包圍在中央的,有兩個小個子男人,沒有拿槍的那隻手裡,合力提著一個很大的旅行袋。
人散開之後,他們就蹲踞在玄關的另一個角落裡,旅行袋被珍而重之地放在兩人中間,其他沒有擔任警戒任務的人,都把槍收了起來,只有他們兩個仍然槍不離手,警戒地看著四周的情況。
那只旅行袋被放在地上的時候,發出了很重的「呼啦」一聲,像是什麼散裝的印刷品。等被放好在地上的時候,裡面的東西在袋上被壓出了長方形的輪廓,按照那個大小和邊緣的整齊程度來看,似乎是一疊疊整齊的什麼……對了!那應該是……
鈔票!成疊的鈔票!
怪不得他們說什麼窮鬼,原來如此。要是他的話,搶了這麼多錢,自然也會罵這公寓裡的人窮鬼……
可是……他想一想,又有點疑惑。這種東西明顯應該是從銀行搶出來的,其他地方的錢碼放得不會這麼整齊。
可是現在是晚上七點多,銀行早就關門了,而且附近這兩條街上都沒有銀行,只有一個自動提款機,他們是從哪裡搶的錢?又是從哪條路上來的?想去哪裡?為什麼會出現在這個隱藏在小巷的綠蔭公寓裡?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宋先生……你今天為什麼一直保持這個樣子?為什麼不變成小孩了?嗯?」他正想開口,斜眼看著宋先生的溫樂源,已經先用心聲問了出口,「不准給我轉移視線!老實回答!」
宋先生的眼睛瞟過搶匪,忽然看著溫樂源身後的某處大叫一聲:「啊!有鬼!」
留守的搶匪們一激靈,嘩啦一聲向著宋先生哀叫的地方舉起了槍。
溫樂源青筋爆出。
「啊,是我看錯了。」宋先生毫不內疚地繼續說。
全體摔倒。
一個搶匪又氣又怒地大步走過來,一槍托砸到他的後背上,將他砸倒在地。
「再胡說八道,老子崩你個滿臉開花!」
宋先生配合地倒在地上,一邊還在哼喲嗨喲地呻吟,就好像那個搶匪把他打了多疼一樣。
「我從來沒發現你這麼欠揍。」溫樂源用心聲對他說。
為首的搶匪揮手讓那個人回來,再打下去,宋先生的聲音說不定會引來外人,他不想冒這個險。
等總算讓那個哀聲叫喚的中年白癡停住了嘴之後,他又坐了下來,看著這一屋子的人。
從剛才開始,他一直有一種奇怪的感覺。那個被打得亂叫的中年男人,他並不認識,但總覺得好像在什麼地方見過,以他的記憶來說應該不會這樣,他能記得住的都是他熟悉的人,而他不熟悉的人他會立刻忘記。
這個奇怪的人……是他記憶中很熟悉的嗎?
而且不只是他一個人,似乎這個公寓就有哪裡不太對勁,而他們綁架的這群人,更是什麼地方有問題,讓他從進來開始就被怪異的違和感圍繞著,想裝做視而不見的樣子都不行。
他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發現指針逐漸走向了八點的位置,心裡突地一驚。
他派到樓上去搜索的四個人,已經去了二十分鐘左右,這種三層樓的小建築也該搜查完了,為什麼還不回來?
如果是有什麼情況的話,他們至少也該發出聲音……對了!聲音!
自從那幾個人上去之後,就再也沒有發出半點聲音!
按理說,像這種老舊的樓板,就算是貓踩上去,也該有點細微的聲響的,更何況是四個身強力壯的男人?可是他們上了二樓之後,他就再也沒有聽到他們的聲音——呼吸聲、腳步聲、衣服摩擦的聲音,統統沒有!
他猛地站了起來,對身邊的兩個人道:「你們兩個!上去看看是不是有什麼情況!有問題的話馬上大聲叫!」
那兩個人立刻舉起槍,往樓上跑去。
***
頭一批上樓搜查的四個人,分別姓紀、樊、胡、萬。他們一直以姓互相稱呼,分別是老紀、小樊、大胡和小萬。
第一個衝上來的人是小樊,他是年齡最小,又比較二愣子的一個,大家常常把衝鋒的任務交給他。可是他今天有點後悔,因為這個公寓很黑,真是太黑了。
一樓掛了一顆明顯是臨時拉過去的燈泡,有些昏黃也就罷了,至少還能亮。問題是二樓連半顆燈泡也沒有,一樓的光又那麼暗,一上來就一點東西也看不見了。
對了……他跑到一半,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一樓的燈光似乎並不是由於距離而逐漸消失的,而是在第一階樓梯那裡,忽然就沒有了,他剛才上來的時候以為是有什麼東西遮擋,但在即將踏上二樓的最後一級台階處,卻可以清晰地看到那裡什麼都沒有,光線就是那麼齊刷刷地、突兀地被切斷了。
「小樊!看啥呢?」老胡被他堵在身後,有點不耐煩地問。
「那裡……」小樊指了一下光線斷裂的地方。
「啥也沒有不是!」老胡有些生氣地用力將他往上推,「快點!別耽誤時間。」
小樊只能把這件事先丟到腦後,迅速往三樓跑去。
三樓很暗,比二樓更暗,幾乎可以說是伸手不見五指。
老紀想起自己在上來之前看了一眼一樓的格局,住客的房間門應該是正對著窗戶的,他還記得這棟公寓的後方,應該有其他的住宅樓,那麼他剛才應該可以看得見窗戶外投射進來的光線,為什麼沒有?
即使一樓是因為有那盞昏黃得不知到有幾多壽命的燈,所以不明顯的話,那麼二樓、三樓又是為什麼?一般這樣的建築,二樓和三樓不會有什麼不同,為什麼一樣看不見外面投射進來的光——一點都沒有!
心中冒出了一絲涼意,他握緊了槍,手中這東西雖然是冰冷的鐵塊,但卻給他增添了不少的勇氣。
三樓上聽不見半點聲音,安靜得甚至能聽見血液在血管裡的流動。大胡和小萬握緊了槍,不知從何而來的莫名恐慌讓他們汗流浹背。
這個公寓有問題。
這是他們所有人的共識。
但他們卻不得不繼續自己的差使,否則……
按照對一樓的方位記憶,他們總算在黑暗中摸到了三樓的房門,挨個用腳踹開,以槍環指。
沒有人。每個房間都空空如也,一個人都沒有。
小樊首先打開了其中一個房間的燈光,突如其來的光線讓其他三人一時有些驚惶,但很快就平靜了下來,甚而有些欣喜若狂。
「媽的,怎麼會一個人都沒有!」又恢復了勇氣的小萬,站在走廊裡看著他負責的房間,伸腳踢了一下就在腳邊的什麼東西。
「是啊,」老紀從自己搜查的房間往小萬這邊走來,「這裡每個房間應該都有人住,怎麼會一個人都沒有?」
「大概是都被綁在一樓了吧?」大胡說。
「哦……」
一個黑黑的東西從小萬的腳邊嗖一聲竄過,小萬大叫一聲,隨即,小樊剛才打開的燈就滅了。
四個人開始大聲慘叫,握緊了槍,卻不知道往哪裡開才好。
在一片慘叫聲中,老紀算是比較冷靜的一個了,他不斷地叫著:「別叫了!都靜下來!聽見沒有!這只是停電!都閉上嘴!不想死的都閉嘴!」
好一會兒,其他的三個人才冷靜下來,一個個眼淚鼻涕糊了滿臉,幸而在黑暗中誰也看不見誰。
「剛……剛才那是鬼……」小萬聲音顫抖,就快要哭出來了。
「不准胡說!」
「我看……看見了……」小萬絕望地說,「我看得真真的!那東西黑黑的,形狀很奇怪!長著一張小孩的臉……」
老紀循著聲音抓住小萬,沒有拿槍的那隻手在他肚子上狠狠給了一下。
「再胡說就留在這裡!不准你再跟我們回去!」
「可是我看見了……我看見……」
老紀覺得手中的小萬非常冰冷,而且比平時似乎要小很多……
就在他這麼想的時候,「小萬」忽然變得非常溜滑,順著他的衣袖哧溜一聲就鑽了進去,像一條蛇一樣在他的衣服裡面鑽來鑽去。
老紀發出了普通人無法想像的可怕叫聲,雙手瘋狂地亂揮,槍聲在他手中響起,火星四濺,映出四個人驚恐絕望的面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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