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陸戰男兒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玄幻奇幻] [黃鷹] [羅剎女][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Rank: 14Rank: 14Rank: 14Rank: 14

論壇特頒成就勳章 顧問勳章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SOGO綜合圖區之星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綜圖精英分享家勳章 懷舊風車之星勳章 原創寫手勳章 經典文章之星勳章 性感誘惑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激情性愛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西洋辣妹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美食達人勳章 暢飲達人勳章

狀態︰ 離線
11
發表於 2010-6-23 10:03:51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火鳳凰


  風雨迷濛。

  整個院子迷濛在風雨之中。

  這是衙門驗屍前面那個院子。

  一進入這個院子,驗屍房便已在望,蕭七腳步更快。

  他看見那個驗屍房的時候,也看見了總捕頭趙松。

  趙松正與兩個捕頭從驗屍房中走出來,他亦看見了蕭七,方待開口叫,蕭七與他之 間的距離已由三丈縮短至一丈也不到。

  好快,趙松由心一聲驚歎。

  也就在這個時候,他忽然看見蕭七肩上扛著的那個幽冥先生雙目猛一睜,「小心!」 這句話才出口,幽冥先生的身子已經從蕭七的肩上飛起來。

  他鳥爪也似的一雙手,卻向蕭七的腦袋抓下。

  破空聲驟響,蕭七看不見幽冥先生睜眼,趙松那一聲「小心」亦未入耳,可是他卻 知道幽冥先生已甦醒。

  幽冥先生才睜眼,第一口氣才運轉,他就已有所感覺。

  也就是這種感覺便他掠前的身形突然停下來。

  他連隨感覺到幽冥先生有所動作,剎那一沉肩,一偏身,左手緊接一翻,那個幽冥 先生就給他托飛,幽冥先生那雙手實時抓下。

  抓了一個空。

  他一聲怪嘯,半空中一個翻身,沉右肩,又一爪抓下,蕭七一聲輕叱,手一翻,劃 向幽冥先生右腕。

  幽冥先生縮右手,身一轉落左手,反拍蕭七的肩頭。

  一拍三掌,蕭七挫步偏身,翻右手,連接三掌,「啪啪啪」三聲,幽冥先生凌空未 落的身形再次飛高。

  他曲膝折腰,拋肩甩手,凌空一個風車大翻身,飛快又落下,雙腳一踼,左七右八, 連環十五腳。

  蕭七倒踩七星,連閃十五腳,雙手一插一分一翻就朝幽冥先生雙腳足踝抓住,幽冥 先生脫口一聲,「不好!」腰身一折,蝦米一樣曲起,鳥爪也似的那雙手握向蕭七咽喉。

  蕭七冷笑一聲,勁透雙腕,猛一抖,硬硬將幽冥先生曲起的身子抖直。

  幽冥先生腰身再折,這一次還未曲起來,但又被蕭七硬硬的抖直。

  他脫口又一聲,卻是:「不妙!」

  蕭七道:「很不妙!」

  幽冥先生卻襯著蕭七說話分神,三再折腰,誰知道蕭七竟好像早知道有此一著,再 一次將幽冥先生已曲起的身子一抖直,這一次,他用的力似乎還不少。

  幽冥先生「哎唷」一聲,大叫道:「果真不妙得很,老骨頭得斷了。」

  蕭七道:「還未斷,再下去,可就難說了。」

  他雙手透勁,將幽冥先生舉了起來。

  這片刻,兩人的身子已經盡被雨水打濕,蕭七英俊畢竟是英俊,並不怎樣難看,幽 冥先生卻變得跟殭屍一樣。他舉步一抹臉龐,忽然道:「你這樣舉著我不辛苦嗎?」

  蕭七一笑道:「暫時還不覺。」

  幽冥先生又道:「我這雙腳最少已半年都沒有洗,臭得要命。」

  蕭七道:「是麼?我可嗅不到。」

  幽冥先生道:「也許是你的鼻子不大通。」

  蕭七道:「也許是。」

  他一頓接道:「不過怎樣臭也好,總不致嗅死人的,是不是?」

  幽冥先生不由點頭道:「嗯。」

  蕭七道:「但我若不是這樣抓住你的腳,只怕腦袋已經給你踢破。」

  幽冥先生道:「我不過在一試你公子的武功,雙腳並沒有用力,踼不破你的腦袋 的。」

  蕭七冷笑道:「真的麼?」

  幽冥先生接道:「你公子也不是短命之相。」

  蕭七道:「你憧得看相?」

  幽冥先生道:「連這個也不懂,怎叫做幽冥先生?」

  蕭七道:「那麼以你看,我最少還有幾年好活?」

  幽冥先生道:「一百年雖然沒有,九十九牛大概少不了。」

  蕭七道:「哦?」

  幽冥先生道:「所以你躺在棺材之內,我本來可以一劍將你刺死,結果還是不敢下 手。」

  蕭七道:「為什麼?」

  幽冥先生道:「怕天譴。」

  蕭七道:「方纔你卻不是這樣說。」

  幽冥先生道:「我方才說過什麼?」

  他突然想起了什麼也似的,又一聲:「不好!」

  蕭七道:「這次是什麼不好?」

  幽冥先生急問道:「我那個捺落迦怎樣了?」

  蕭七道:「在我破棺衝出來的時候,整個大堂已盡被烈火包圍!」

  幽冥先生一怔,雙眼一翻,頭一栽,整個身子都癱軟下來。

  蕭七也自一怔。

  這個老怪物莫非在使詐?

  他雖然生出這個念頭,但眼所見,手所觸覺,給他的都是幽冥先生已經昏迷過去的 感覺。

  這個人的心神怎會這樣子脆弱?一點打擊也禁受不住。

  莫不是另有原因,他心念剎那一轉再轉,雙手一鬆一送,幽冥先生颯地被他送入走 廊,爛泥般倒下,一動也不動。

  是真的昏迷過去。

  蕭七旋即縱身躍入走廊內,在幽冥先生身旁蹲下,一把叩住了他的右腕。

  幽冥先生並沒有反抗,也根本沒有反應。

  趙松連忙走了過來,道:「這個人怎樣了?」

  蕭士道:「已昏迷過去。」將手放開,站起身子。

  趙松道:「方纔他好像已經昏迷過一次?」

  蕭七點點頭道:「所以找才將他扛回來。」

  趙松上上下下的打量了昏迷在地上的幽冥先生一遍,道:「這個人的樣子倒也古 怪。」

  蕭七道:「即使大白天,亦不難被嚇個半死。」

  趙松不得不同意蕭七的說話,道:「莫非就是幽冥先生!」

  「正是。」

  「這個人若說他來自幽冥,相信也會有很多人相信。」

  「的確人如其名。」

  「你在哪裡抓住他的?」

  「捺落迦。」

  「就是他那個地獄莊院?」

  「這附近相信再沒有第二個捺落迦了吧。」

  趙松摸摸鬍子,道:「最低限度還有一個。」

  蕭七會意道:「你是說真的那一個捺落迦?」

  「不錯。」

  「我若是由那個捺落迦回來,現在就是一個鬼魂了。」

  「看來不像。」

  蕭七歎了一口氣,道:「你相信真的有所謂捺落迦?有所謂鬼魂?」

  趙松道:「不相信。」

  「但也不敢否定。」

  「因為我沒有到過,也沒有見過,所以不相信,但沒有到過的地方,沒有見過的東 西並不等於不存在。」

  蕭七道:「我也是這個意思。」趙松道:「聽幽冥先生方才與你說話,你曾經躺在 棺材之內。」

  蕭七道:「嗯。」

  趙松奇怪問道:「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蕭七道:「說來話長。」

  趙松急不及待把手一揮道:「進內坐下說一個詳細。」不等蕭七答覆轉身舉步走回 驗屍房內。

  這附近並不是只得驗屍房一個地方可以坐下說話。

  驗屍房並不是一個好說話的地方。

  趙松卻顯然沒有考慮到這方面,蕭七也沒有在乎,俯身將幽冥先生抱起來,跟在趙 松後面。

  這是他第二次走入驗屍房。

  那股屍臭比清晨離開的時候,濃烈得多了。

  可是他仍然忍受得住,事實根本就沒有怎樣在意。

         ※   ※   ※   ※   



  話若要細說,的確很長,蕭七卻沒有細說。

  但必須說的,都沒有遺漏。

  他頭腦靈活,口齒也伶俐,雖然並沒有細說,聽的人都能夠從他的話,清楚知道在 「捺落迦」發生了什麼事情。

  聽到他藏身棺材之內等候幽冥先生回來,趙松不由失聲道:「好大的膽子。」

  聽到幽冥先生一直躲在莊院之內,藏身暗壁之中,趙松所有的舉動都盡在他眼裡, 一待蕭七在棺材臥不,立即就打開暗門出來,一劍穿棺壁,從蕭七咽喉上刺過,非獨趙 松,侍候旁邊兩個捕快,還有耽在驗屍房之內的郭老爹,全都替蕭七捏了一把冷汗。

  聽到幽冥先生將棺材釘起來,趙松四人更就是毛管悚然。

  「後來怎樣?」趙松急不及待追問。

  郭老爹與那兩個捕快亦說話到咽喉幾乎出口。

  他們要說的正是趙松那句話。

  蕭七沒有賣關子,也沒有加以任何渲染,繼續扼要的將他的遭遇說出來。

  趙松他們亦都已想到蕭七後來的遭遇可能會更驚險,但雖然已作好了心理準備,仍 不免心驚魄動。

  蕭七遭遇的驚險恐怖,實在大出他們的意料之外。

  一直到蕭七將話說完,他們才松過一口氣。

  趙松的眼睛隨即露出了疑惑之色,道:「你說的都是事實?」

  蕭七頷首,道:「都是。」

  一頓接道:「至於幽冥先生的遭遇,要問他本人才清楚了。」

  趙松皺眉道:「只怕他本人也不大清楚,不是說,你破棺而出的時候,他已經昏迷 倒地?」

  蕭七道:「但最低限度,他見過那個地獄使者。」

  趙松點點頭,目光一轉,落向爛泥般倒在旁邊的幽冥先生的身上道:「看樣子,這 位幽冥先生並不像已經魂飛魄散!」

  蕭士道:「的確是不像。」

  趙松道:「以你看……」

  蕭七道:「倒有點中了迷藥。」

  趙松道:「我也是有此懷疑。」

  蕭七道:「這若是事實,那種迷藥不可謂不厲害了的。」

  趙松道:「哦?」

  蕭七道:「以幽冥先生的武功內力,一般的迷藥相信很難不被發覺,也很難將他迷 倒。」

  趙松點頭道:「方纔看你們交手,這個老頭兒的確是不簡單。」

  他跟著問道:「他方才轉醒,並沒有什麼不妥,怎麼突然再度昏迷過去、」蕭七道: 「以我的推測,方纔他所以轉醒,大概是因為淋了雨,吹了風,神智因寒冷而突然清醒 過來,藥力並沒有消散,跟我一動手,藥力再發作,結果昏迷過去。」

  趙松摸摸鬍子,道:「你的推測不無道理。」

  蕭七道:「嗯。」

  趙松道:「果真一如你所說,幽冥先生看見的就並非地獄使者,在那個大堂之內燃 燒起來的也並非地獄之火了。」

  蕭七微喟道:「我也希望是如此。」

  趙松忽然一笑道:「得娶女閻羅做妻子亦未嘗不是一種福氣。」

  蕭七道:「何以見得?」

  趙松道:「那最低限度,不用受地獄之苦。」

  蕭士道:「我既非惡人,也沒有做過什麼壞事,就是死,未必就打進地獄之內,即 使被打進地獄之內,相信也不用怎樣吃苦。」

  趙松道:「很難說。」

  蕭七道:「而且,我也不想這麼年輕就離開人世。」

  趙松道:「女閻羅若是真個要嫁給你,的確不由你不離開人世。」

  蕭七淡然一笑,道:「所以我絕不希望真的有這種事情。」

  趙松道:「那麼又如何解釋?」

  蕭七道:「現在你問我也是白問。」

  一頓歎息接道:「但怎樣也好,遲早總會有一個清楚明白的。」

  趙松道:「這也是。」

  目光一轉,道:「不過就目前看來,一切的事情毫無疑問,與你多少都有些關係。」

  「看來就是了。」蕭七沉吟道:「那個羅剎鬼女從馬車上跌下來,恰好撲向我背後, 相信也並非偶然,乃是有意針對我。」

  「目的何在!」

  「就是要我發現藏於其中的屍體。」蕭七目光轉向白布蓋著的那具屍體之上,「即 使當時我並非與人交手,發覺背後突然有一劍刺來,閃避之外拔劍反擊,亦是正常的反 應,就算不拔劍,用拳腳或者只是閃避,那個瓷像也會在地上碎裂。」

  一頓接道:「看見屍體,就不由我不追究不去,只要我追究,遲早你會找到捺落迦, 找幽冥先生問究竟。」

  趙松道:「這附近無疑就只有幽冥先生製造那樣的瓷像。」

  蕭七道:「所以這若是人為,倒像是有人蓄意嫁禍幽冥先生,當然,那個羅剎鬼女 瓷像的撲向我倘非有意,純屬巧合的話,應該就是幽冥先生的所為了。」

  趙松說道:「在將你困在棺材之後,他豈非已經承認,而且有意將你也燒成瓷像。」

  蕭七道:「我總覺得他只是信口胡謅,其中會另有蹊蹺,因為,他與我非獨素未謀 面,甚至壓根兒一些關係也沒有。」

  趙松說道:「那也許是兩回事,亦可能……」

  說話到一半,他突然住口。

  蕭七鑒貌辨色,道:「你的意思是不是,他有可能被鬼迷?」

  趙松無言頷首。

  蕭七歎了一口氣,道:「這未嘗不無可能,甚至那輛車也有可能是一輛鬼車,在事 情尚未水落石出之前,無論哪一種推測,都有可能是事實。」

  趙松亦自歎了一口氣,道:「有生以來我還是第一次遇上這麼奇怪的事情。」

  蕭七道:「豈止你而已。」

  趙松道:「這似乎還是開始。」

  蕭七道:「嗯。」

  趙松歎息接道:「不要再鬧出人命就好了。」

  蕭七道:「我也是這樣說話。」

  他冷眼望著窗外,道:「無論是人為抑或是雙王的主意,目的若是只在我蕭七的話, 找我蕭七了斷就是了,不應該傷害無辜。」

  趙松擊掌道:「好漢子。」

  蕭七目光一轉,又落在那具屍體之上,道:「聽說方才有人來認屍。」

  趙忪點頭,道:「是一個女孩子!」

  「姓杜?」

  「是門外那兩個公差跟你說的?」

  「嗯他們都不知道她到底叫什麼名字。」

  「仙仙!」

  蕭七吁了一口氣,雙眉一展,但隨即又皺起來,道:「那麼死者也許就……」

  趙松截口道:「杜仙仙認定死者就是他的姊姊杜飛飛!」

  蕭七道:「憑那隻玉鐲?」

  「正是!」趙松語聲一沉,盯著蕭七道:「你其實早已經認出那隻玉鐲是屬於杜家 姊姊所有的了。」

  蕭七無言頷首。

  趙松道:「怎麼當時你不說出來?」

  蕭七道:「當時我一心在想,人尚且有相似,物又豈無相同?在未能夠證實之前, 我實在不想說出來,以免再生枝節,平添麻煩。」

  趙松盯著蕭七好一會,搖頭道:「你其實並非不敢肯定,而只是不希望那是事實。 在逃避現實而已。」

  蕭七歎息搖頭道:「仙仙和飛飛都是很好的女孩子,無論她們哪一個,我都不忍心 見到遭遇不測。」

  趙松目光一落,道:「杜飛飛本來是怎樣的一個女孩子,我一些印象也沒有,但仙 仙這個妹妹如此美麗可愛,飛飛這個姊姊相信也不會怎樣遜色,那麼美好的女孩,這樣 橫死,的確是令人於心不忍。」

  蕭七道:「可惜那個兇手下是你這樣想。」

  趙松道:「現在想起來,當時你看見那隻玉鐲,態度已有些異樣,只是我沒有注 意。」

  蕭七說道:「即使你在意問到,我也會避不作答,先走一趟城東,一會幽冥先生。」

  趙松道:「其實你應該先走一趟杜家,看看杜家姊姊有沒有什麼不妥才是。」

  蕭七道:「事情若是真的發生在杜家,杜家的人若是已經發覺,你們多少也應該聽 到一些風聲才是,由此可見杜家的若不是仍未發覺,就必然也不大清楚,去又有何用?」

  趙松道:「有道理。」

  蕭七道:「再說,在未確實之前我也不想驚動杜伯母,她老人家的身體,一向不好, 未必受得那麼大的打擊。」

  趙松點頭道:「杜仙仙也顧慮到這方面,所以這一次她的到來,也沒有驚動母親。」

  蕭七接道:「況且,這事情不發生也已經發生了,在目前必須要做的還是追尋兇手 這件事,而且找到了兇手,也一樣可知道,這死者是何人,又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趙松道:「一舉兩得,這無疑是最好的解決辦法。」

  蕭七道:「嗯。」

  趙松摸摸鬍子,道:「你無疑也是個很理智的人。」

  蕭七目光一轉,道:「仙仙她到底說過了什麼?」

  趙松道:「她除了認出那隻玉鐲,認定那是她姊姊飛飛的屍體之外,還說出一件很 奇怪的事情來。」

  蕭七追問道:「是什麼事情?」

  趙松索性將杜仙仙的說話覆述一遍。

  蕭七越聽越面色越凝重。

  他沒有插口,靜靜的聽著,到最後,整個人都好像凝結在空氣之中。

  趙松將話說完,看見蕭七那樣子,一聲輕歎,道:「你說是不是很奇怪?」

  蕭七如夢初覺,苦笑道:「難道女閻羅竟真的瞧上了我,要嫁與我為妻?」

  趙松道:「像你這樣英俊的男人也世間少有的。」

  郭老爹旁邊忽然插口道:「我活到這把年紀,還是第一次聽到這種事情。」

  那兩個捕快亦自點頭,一個脫口道:「想不到人間姐兒愛俏,地獄的女閻羅也一 樣。」

  蕭七歎息道:「縱然如此,索性勾我魂,奪我魄,拘我進地獄就是,又何必多害無 辜?」

  趙松道:「女閻羅所以這樣做一定是有她的目的。」

  郭老爹又插口道:「也許蕭公子天上金童托世,女閻羅尚需取得玉帝同意,暫時不 能夠支配蕭公子的性命,卻又忍受不了人間的女孩子鍾情蕭公子。」

  趙松大笑道:「聽你這樣說,女閻羅乃是在吃醋了。」

  郭老爹笑笑,道:「這未嘗不無可能,女閻羅到底也是一個女的,哪個女的不吃 醋。」

  趙松道:「正如你那個老婆,一大把年紀了,豈非仍然是一個醋罈子?」

  郭老爹歎了一口氣,道:「所以她與我走在一起的時候,無論迎面走來的是小姑娘 抑或老太婆我都不敢多望一眼。」

  趙松笑顧蕭七道:「女閻羅的醋意果真那麼大,那你以後在女孩子面前,還是板起 面龐來好了。」

  蕭七苦笑道:「這也是辦法。」

  趙松一正面色:「不過,在事情未清楚之前,這件事我們還是要當人間的事情來處 理。」

  蕭七道:「當然,除非那個女閻羅在我面前出現,否則這種事情我還是不會相信。」

  趙松道:「現在你以為戎們應該怎樣呢?」

  蕭七道:「且待幽冥先生醒來,問他究竟再作何打算?」

  趙松道:「我也是這個意思。」

  蕭七道:「在目前來說,這也是沒有辦法之中的辦法。」

  趙松道:「不知道他在什麼時候才醒轉?」

  蕭七道:「我也不知道。」

  趙松道:「你可是有意留在這兒待他醒來?」

  蕭七搖頭道:「我現在得先走一趟杜家。」

  趙松道:「應該走一趟。」

  蕭七目光轉落在幽冥先生身上,道:「這個人你打算怎樣處置他?」

  趙松道:「這一個老東西,武功高強,沒有你在旁邊,我們只怕是應付不了,非將 他鎖起來不可。」

  蕭七道:「這樣做並不過份。」

  趙松道:「暫時就鎖在這兒好了,在屍體面前,也好教他給我們一個明白。」

  蕭七道:「我走一趟杜家,立即就回來。」

  趙松道:「要你辛苦了。」

  蕭七道:「這件事無疑因我而起,我豈能不管。

  他緩緩站起身子,一掠淋濕的頭髮。

  燈光下,人看來是那麼瀟灑,是那麼英俊。

  趙松不由得上上下下的打量了蕭七兩遍,旁邊老爹與那兩個捕快竟好像瞧得呆住了。

  蕭七旋即舉起腳步。

  趙松欠身道:「外面雨大,我叫人拿傘子來。」

  蕭七道:「不用了,反正這一身衣服已經濕透。」

  語聲一落,腳步已起,急步走出驗屍房,身形一縱,冒著風雨掠過驗屍房前面那個 院子。

  再一個起落,人已消失在院子之外。

  郭老爹目送蕭七消失,吁了一口氣,忽然道:「果真是人中之龍,可惜我沒有女兒, 否則就拚卻一死,也教她與女閻羅搶過明白。」

  一個捕快大笑道:「你就是有女兒,女閻羅也不會要她的命。」

  郭老爹一怔,道:「為什麼?」

  那個捕快道:「因為她知道,蕭公子一定不會瞧上你的女兒。」

  郭老爹更加奇怪,又問道:「那又為什麼?」

  那個捕快道:「像你郭老爹這個模樣,就算有女兒,也不會漂亮到哪裡去,蕭公子 怎會瞧上眼?」

  話口未完,他已笑彎了腰。

  郭老爹瞪著他,只氣得一句話也都說不出來。

  旁邊一個捕快實時笑顧郭老爹,道:「老爹你也莫要多說了,否則教女閻羅聽入耳 裡,可就有你麻煩的了。」

  郭老爹嘿嘿冷笑,道:「我行將就木,早死一兩年,有什麼要緊。」

  「只怕你入到地獄之後,她才來對付你。」

  郭老爹笑容一斂,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個寒噤,一包話也不敢再多說。

  那個捕快看在眼內,放聲大笑。

  但才笑了幾聲,心頭不知怎的,意真的寒了起來,慌忙亦閉上嘴巴。

  趙松看見他們這樣子,既覺得好笑,也難免有些心寒。

  事情發展到現在,已非獨詭異,簡直就是恐怖。

         ※   ※   ※   ※   



  雨仍然是那麼大,風仍然是那麼急。

  蕭七出了衙門大門,在石階之上收住了腳步。

  那兩個公差看見他出來,左右迎前去,一個隨即問道:「公子見過捕頭了?」

  蕭七點頭。

  「事情都清楚了?」

  「嗯!」蕭七仰天望了一眼,心頭忽然生出一種前所未有的蕭條。

  一個公差亦向天望著道:「這場雨下得可真突然,也可真大啊!」

  蕭七道:「可不是。」

  「公子要走了?」

  蕭七道:「嗯。」

  「那兒有雨傘,我去給公子拿來!」

  蕭七搖頭道:「你這番好意,我心領了。」

  目光一轉,身形欲起。

  也就在這一個時候,一騎快馬如飛奔至。

         ※   ※   ※   ※   



  馬黑色,神駿之極,馬上卻是一身紅衣。

  還是一個女孩子,腰掛著三尺長刀。

  她頭上戴著一頂竹笠,那頂竹笠卻沒有遮去她漂亮的臉龐。

  那個女孩子事實很漂亮,卻不是杜仙仙那種漂亮。

  仙仙漂亮得來溫柔,她漂亮得來卻是有點潑辣。

  一這股潑辣現在已畢露無遺。

  她冒著風雨策馬在狂奔,叱喝連聲,手中馬鞭還不時反抽在馬股上。

  那一身紅衣已經濕透,可是她一些也下在乎。

  衣雖然濕水,看來仍是那麼紅,使得她看來,就像是一團火焰燃燒在馬鞍上,燃燒 在風雨中。

  若是在烈日下,那還得了?

  馬奔過衙門剎那間,她無意往那邊瞥了一眼,一瞥之下,渾身突然一震,目光亦自 凝結。

  那匹馬剎那奔了兩丈,她才有如夢中驚醒,一聲叱喝,硬硬將馬勒住。

  「希聿聿」馬嘶聲中,那匹馬旋即被她勒轉,回奔向衙門那邊。

  這一次馬奔得更加快,女孩子那股潑辣反而一掃而空,嬌臉上露出了笑容。

  她笑的時候比不笑的時候好看得多,又為什麼?

  看見了蕭七?

         ※   ※   ※   ※   



  那個少女看見蕭七的時候,蕭七亦已看見了那個少女。

  他欲起的身形不由就停下。

  以前他看見那個少女,除非來不及,否則能夠開溜一定就趕快開溜。

  因為那個少女溫柔的時候雖然溫柔得很,但潑辣起來,十個惡男人加起來只怕還比 不上她一半的。

  最少他就已經親眼兩次看見她將兩間酒樓幾乎都拆掉一半。

  只因為那間酒樓的小二背後批評了她幾句,卻被她聽了入耳。

  那些店小二無疑可惡,但只為了幾句話,打了人之外,還要將酒樓拆掉,這樣的女 孩子也不可謂不可怕了。

  她若是叫別人動手,還有的商量的餘地,但她卻自己來動手,才教人措手下及。

  那兩次她原是準備將整間酒樓拆掉才肯罷休,幸好拆到一半時候,蕭七就來了。

  也就只有蕭七一個人才能夠制止她。

  這並非因為蕭七武功高強,是因為她太喜歡蕭七了。

  只可惜她那種表現喜歡的方式,實在令人吃不消了,更可惜的就是雖然與蕭七走在 一起,她一樣還會闖禍,而且因為有蕭七在旁,闖的禍更大。

  所以蕭七看見她,總是找機會開溜。

  這一次,他卻是站在那裡,等著她過來。

  因為在現在這種環境,這種天氣之下,他未必跑得過那匹馬,若是躲進衙門裡再行 開溜,又擔心那個少女在衙門內闖出禍來。

  更重要的就是,他也想找到她,好得對董千戶有一個交代。

  那個少女不是別人,就是董千戶的獨女董湘雲。

  「火鳳凰」董湘雲。

Rank: 14Rank: 14Rank: 14Rank: 14

論壇特頒成就勳章 顧問勳章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SOGO綜合圖區之星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綜圖精英分享家勳章 懷舊風車之星勳章 原創寫手勳章 經典文章之星勳章 性感誘惑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激情性愛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西洋辣妹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美食達人勳章 暢飲達人勳章

狀態︰ 離線
12
發表於 2010-6-23 10:04:59 |只看該作者
         ※   ※   ※   ※   



  「的得」一陣馬蹄聲急如暴雨亂打芭蕉,那匹馬竟然箭也似衝上了衙門大門前面石 階。

  兩個公差大吃一驚,慌忙左右閃避,一個公差不忘一聲叱喝道:「來者何人,斗膽 飛馬亂闖衙門?」

  話口未完,馬已在石階上停下,董湘雲一聲嬌喝:「住口。」迎頭就是一鞭抽下」 蕭七慌忙一把將那條馬鞭抄住,道:「你怎麼胡亂打人!」

  董湘雲也不解釋,一聲:「蕭大哥!」火雲般從馬鞍上躍下,隨即一手拉住了蕭七 的一隻手。

  那兩個公差看在眼內,也都怔住在那裡。

  蕭七上下打量了董湘雲一遍,歎了一囗氣,說道:「半年下見,你還是那個脾氣?」

  董湘雲立即問道:「這半年你到哪裡去了?」

  蕭七道:「到處走走。」

  董湘雲道:「我卻是到處找不到你,有幾次很接近了,誰知道趕到那去,你又已早 一天離開了。」

  蕭七道:「你找我幹什麼?」

  董湘雲道:「沒什麼,就是要跟你一起。」

  蕭七歎了一囗氣。

  「怎麼你不等等我?」

  「誰知道你追在我後面?」

  「想不到在外面追不著,一回來就遇上。」董湘雲格格嬌笑道:「早知道這樣,我 索性就在家裡等你回來,也省得那麼辛苦。」

  蕭七道:「在外面走這一趟,江湖中人不知道有你這位火鳳凰的相信很少的了。」

  董湘雲道:「說真的,一路上我實在干了好幾件痛痛快快的事情。」

  蕭七嘟喃道:「幸好你不在我身旁,否則夠我頭痛了。」

  董湘雲笑得花枝亂顫,道:「看來我追你不著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否則有你在一旁, 一定不肯讓我放手幹。」   
     蕭七道:「我是回來見到你父親,才知道你外出找我這件事。」

  董湘雲道:「是我爹爹找你?」

  「當然!」

  「到你家?」

  蕭七搖頭道:「在路上。」

  「這麼巧?」

  「他是知道我回來,特別在路上等候的。」

  「有沒有對你動刀子?」

  「還好沒有。」

  「你放心,就算爹爹動刀子,看在我面上,也不會怎樣難為你的。」

  「現在看見你,我才真的放下心。」

  董湘雲喜形於色,偎著蕭七道:「你心中原來一直牽掛著我。」

  蕭七歎息道:「我是擔心自己的腦袋搬家,你若是有什麼不測,你爹爹的刀子準得 向我的腦袋招呼。」

  董湘雲嗔道:「你原來只是擔心你的腦袋。」

  蕭七道:「連自己的腦袋搬家也不擔心,這個人的腦袋一定有毛病。」

  董湘雲道:「也是道理。」

  目光一轉,道:「你好像從衙門之內出來。」

  蕭七道:「你以為我在這兒避雨?」

  董湘雲上不打量了蕭七一眼,道:「看來就不像了。」

  她格格嬌英兩聲,接道:「一身衣衫濕成這樣子,還避什麼雨,乾脆跑回家算了。」

  蕭七點頭。

  董淞雲鬆開拉著蕭七的那隻手,一拍蕭七的肩膀,道:「那你幹什麼走來衙門?是 不是哪家的女孩子為你單思病死,官府要傳你問話?」

  蕭七道:「你胡說什麼?」

  「然則是什麼事情?」

  「我沒有時間跟你細說。」

  「你在忙什麼?」

  「人命案子。」蕭七道:「這件事情你爹爹也知道,可以回去問他。」

  「我要你說。」董湘雲固執的道:「我要你現在說清楚。」

  蕭七道:「又來了。」

  董湘雲催促道:「快說快說。」

  語聲未已,蕭七身形倏的一閃,從董湘雲身旁掠過,竄不石階。

  董湘雲一把抓不住蕭七,急嚷道:「你要到哪裡去?」

  「要知道就跟我來。」這句話說完,蕭七已在三丈之外。

  董湘雲拉過韁繩,牽著馬奔不石階,旋即一縱身騎上馬鞍,一聲嬌叱,策馬追在蕭 七後面。

  蕭七頭也不回,蝙蝠般飛舞在暴風雨中,「颼颼颼」疾向前掠去。

  董湘雲一面策馬,一面連聲高呼:「蕭大哥!」

  蕭七充耳不聞,身形一落即起。

  董湘雲催騎更急。

  「的得」蹄聲中,那匹馬如箭離弦,緊追著蕭七。

  那兩個公差目送他們去遠。

  一個奇怪道:「那個女娃子是誰?」

  另一個回瞪一眼,道:「連她你也不知道,可謂孤陋寡聞了。」

  「不是不知道,我來到樂平鎮還不到半年。」

  「我幾乎忘記了。」

  「到底是誰?」

  「她叫董湘雲,是董千戶的女兒。」

  「奔雷刀董千戶?」

  「這裡難道還有第二個董千戶?」

  「有一個武功那麼高強的父親,難怪她如此兇惡了。」

  「據說她的武功並不在她的父親之下呢。」

  「真的?」

  「是否真的不得而知,不過到現在為止她與人動手,從未打敗過可是事實。」

  「這麼厲害?」

  「所以在路上遇上她,你最好不要招惹她。」

  「我哪有這個膽量。」

  「她最討厭別人對她口齒輕薄,或者背後說她潑辣什麼。」

  「我都記不了。」

  「那最好。」

  「是了,怎麼又叫她火鳳凰?」

  「鳳凰是一種很美麗的雀鳥,她豈非也很美麗?」

  「不錯不錯,至於那一個火字又是……」

  「方纔你有沒有留意她那身衣衫。」

  「質料很好,顏色也很鮮艷。」

  「而且鮮紅得就像烈火。」

  「原來是這個意思。」

  「再加上她的脾氣也是烈火一樣,這鳳凰不叫火鳳凰叫什麼鳳凰?」

  「不錯不錯。」

  「至於叫她鳳凰,據說還有另一個解釋。」

  「是不是鳳凰有雌雄之意,這位董小姐雌然是一個女兒身,行動卻有如男人一樣。」

  「想不到你原來也是一個聰明人!」

  兩個公差相顧大笑。

  笑聲倏的一落,兩人不約而同回身望去。

  長街上杳無人跡。

  蕭七董湘雲早已不知所蹤。

  一個公差隨即又失笑,道:「你是否擔心那位董小姐突然回來,聽到我們的說話?」

  「難道你不是?」

  那個公差歎了一口氣,道:「看來閒談還是莫說人非好。」

  「這個倒是。」

  「不過,我們偶然在這裡談談那位董小姐倒也無妨,因為她就算沒有離開縣城,也 很少會在衙門之前經過。」

  「嗯。」

  「但對於衙門中人,譬如我們大老爺,卻還是少說為妙,因為他每天都在衙門之內, 很多時都會外出走走。」

  「嗯。」

  「說起我們大老爺,前天我倒聽到了一件關於他的很有趣的事情。」

  「你方才說的怎麼現在就忘記了?」

  那個公差慌忙回轉身子。

  在他的後面並沒有任何人,一個也沒有,內望院子就只見風雨迷濛。

  風是那麼急,而是那麼大。

         ※   ※   ※   ※   

風雨不蕭七身形箭射,竟然始終走在董湘雲之前。

  這就連他自己也覺得奇怪。

  莫非湘雲那匹坐騎跋涉長途,已經很疲倦了?

  他的推測並沒有錯誤。

  董湘雲反而疏忽了這回事,看見坐騎越跑越慢,只道它不盡全力,立時就鞭如雨不。

  這其實也並非全因為疏忽,她一氣之下,本來就什麼也會忘掉了。

  也是那匹馬遭殃,這一頓鞭子下來,一個屁股快要開花了。

  幸好這個時候,蕭七的身形已停下。

  他縱身躍上一戶人家門前,就停在那戶人家屋簷下。

  那戶人家毫無疑問是大戶人家,外表很華麗,門前石階左右還有兩隻石獅子。

  董湘雲卻沒有理會那許多,一雙眼珠子盯穩了蕭七,咯咯的嬌笑道:「我看你還能 夠跑到哪裡去!」

  說話間又是兩鞭,那匹馬一痛再痛,勉強再發力,衝上了石階。

  也就在這個時候,那戶人家的大門突然在裡面打開來,一個手拿把雨傘,大踏步從 裡面跨出來。

  董湘雲一騎正就向那個人迎面撞去。

  那個人滿懷心事,也本來就是一個粗心大意的人,開門就跨出,並沒有理會那許多, 冷不防一匹馬迎面衝來,當場嚇了一跳。

  幸好他武功高強,反應一向都靈敏之極,一聲:「大膽!」身形一頓,右手一抓, 就抓住了那匹馬的鼻樑。

  那匹馬也竟就硬硬被他截住了去勢。

  董湘雲亦一聲:「大膽!」一鞭便欲迎頭抽下。

  那剎那之間她忽然發覺那個聲音是如此熟悉,也同時看清楚了那個人,握著馬鞭的 那隻手當場在半空停頓,一怔旋即失聲道:「爹!」

  那個人不是別人,正是董湘雲的父親「奔雷刀」董千戶。

  這戶人家也正是董家。

  董千戶亦自一怔,脫口道:「怎麼是你小丫頭回來了。」

  蕭七一旁看在眼內,實在有些好笑。

  董千戶跟著也發現蕭七就站在一旁,「哦」一聲接道:「小蕭也來了。」

  蕭七忍不住笑,欠身道:「老前輩。」

  董千戶「唔」一聲,擺出一副老氣橫秋的樣子,上上下下的打量了蕭七兩遍,說道:

  「你怎麼一身濕透?好像落湯雞一般。」

  蕭七道:「風雨奔下來,豈能不變落湯鷂?」

  董湘雲插口道:「我在衙門前看見他的時候,他已經是一身濕透了。」

  董千戶道:「是麼?」目光一閃,又問道:「你莫非已經找到了那個幽冥先生?」

  蕭七點頭。

  董千戶再問道:「人已送去衙門?」

  蕭七道:「相信趙松現在已將他用鐵鏈鎖起來。」

  董湘雲又插口道:「幽冥先生是那一個?蕭大哥為什麼要找他?這倒底是怎麼一回 事?」

  她一口氣問了三個問題,董千戶一個也不答,卻叱道:「大人說話,小孩子不要插 嘴。」

  董湘雲瞪眼道:「誰是小孩子!」

  董千戶也不理會她,接問蕭七道:「那個幽冥先生是怎樣一個人?」

  蕭七道:「很奇怪的一個老頭兒。」

  「如何奇怪?」

  「相貌肌膚,以至言談舉止,與常人都有些分別。」

  「懂不懂武功?」

  「相信不在我之下。」

  「你如何將他抓住的?」

  「手到拿來。」

  「不是說他的武功……」

  「我抓他的時候,他已經昏迷過去了。」

  「是你出其不意將他擊倒?」

  蕭七搖頭,道:「另有其人。」

  「是誰?」

  「目前尚未清楚。」

  「你在哪裡抓住他的?」

  「他那個地獄莊院的大堂。」

  「一直沒有醒轉?」

  「醒過一次,在衙門驗屍房之外,與我交手幾招,卻又再度昏迷。」

  「原因何在?」

  「尚未清楚。」

  「這真是奇哉怪也。」

  「要清楚,目前惟有等他醒轉,而神智又完全回復正常,問他一個詳細。」

  「以你看,什麼時候才會再醒轉?」

  「看不出。」

  董千戶目光一掃,道:「你是離開衙門的時候,看見湘雲的?」

  董湘雲道:「是我先看見他。」

  蕭七一笑道:「但無論如何,總是我將你帶回家來。」

  董湘雲一怔道:「你要去的就是我家嗎?」

  蕭七道:「正是。」

  董湘雲追問道:「為什麼?」

  蕭七道:「將你交給你爹爹。」

  他轉向董千戶,道:「老前輩,湘雲我現在交給你了。」

  董千戶連聲道:「好,好!」

  蕭七道:「以後你得看穩她才好,再跑掉,可與我無干。」

  董千戶大笑道:「當然當然。」

  蕭七道:「那麼,現在我可以告辭了吧。」

  董千戶道:「急什麼?進去喝幾杯酒,找們好好的談談。」

  「心領,我現在實在沒有空閒。」

  董千戶道:「就是那件事?」

  蕭七道:「不錯。」

  董千戶問道:「可要我助你一臂之力嗎?」

  蕭七道:「暫時我一個人還可以應付得來。」

  董千戶道:「我們就好像一家人一樣,千萬別客氣。」

  蕭七欠身道:「是晚輩就此告辭,改天再來拜候。」

  董千戶道:「萬事小心!」

  「是。」這一個「是」字出口,蕭七人已在石階之下。

  董千戶道:「我這柄雨傘拿去用!」

  也不管蕭七接受與否,脫手將雨傘拋向蕭七。

  蕭七隻好接下,也不多說,手一揮,將雨傘撐開,身形亦同時展開,疾向左方掠去。

  董湘雲看在眼內,一聲:「蕭大哥!」便待將坐騎勒轉追下,可是她的手才一動, 鞭韁便已給董千戶抄住。

  董千戶笑問道:「你還要到哪兒?」

  董湘雲道:「跟蕭大哥一起。」

  董千戶又問道:「你知道他現在幹什麼?」

  董湘雲反問道:「在幹什麼?」

  「查案。」

  「哦?」

  「是人命案子,也是一件很奇怪,很棘手的案子,單憑趙松一個人我看是絕對解決 不了。」

  「趙松是誰?」

  董千戶未回答,董湘雲已省起來,道:「是不是這兒的總捕頭?」

  「就是那個趙松。」

  「蕭大哥幹什麼這樣賣力去幫助他查案!」

  「因為這案是我們同時遇上的。」

  「我們?」

  「蕭七、趙松之外,還有你爹爹我。」

  「怎麼爹爹反而留在家中?」

  「還不是因為你這個頑皮的丫頭。」

  董湘雲奇怪道:「與我有何關係?」

  董千戶道:「我是回家看著你可曾已平安回來?」

  董湘雲搖頭道:「我不明白。」

  「死者是一個年輕的女孩子,但面孔破爛不堪,已根本分辨不出本來面目。」

  董湘雲恍然道:「爹爹擔心那個女孩子就是我?」

  董千戶道:「擔心得要命,你這丫頭一去半年,全無消息,本來已經夠我擔心了。」

  董湘雲面上不覺露出歉疚之色,垂下頭。

  董千戶笑接道:「找方才原待走一趟衙門,看看可有什麼結果,誰知道一開門,丫 頭你就出現跟前。」

  他大笑不絕,現在他總算放下了心頭大石。

  董湘雲看在眼內,更覺得歉疚。

  她忽然想起了蕭七,回頭一望,長街上哪裡還有蕭七的影子。

  「不說了,我現在不追,蕭大哥又不知道要跑到哪兒去?」她嚷著要去扳開董千戶 抓著韁繩的手。

  董千戶那隻手卻像是鐵鉗子一樣,笑應道:「擔心什麼,小蕭既然回來,最少有兩 三年不會再外出。」

  董湘雲道:「他若是現在就外出,你得替我找他回來。」

  董千戶道:「依你。」

  董湘雲還是頻頻回顧,一面道:「你讓我去嘛,我答應你很快就回來!」

  董千戶道:「他現在哪裡去,你可知道?」

  董湘雲搖頭,道:「爹爹你莫非知道?」

  董千戶道:「也不知道。」

  董湘雲道:「那麼我沿途找路人問問,總會知道他的去向的。」

  董千戶道:「這個天氣,街道上就算有人行,也無暇理會其它人,況且小蕭回來, 還是今天早上的事情,知道他回來的人只怕沒有幾個,誰會特別留意他在街上走過?」

  董湘雲嗽嘴道:「都是爹爹不好。」

  董千戶道:「爹爹不讓你追下去,有原因的。」

  董湘雲道:「什麼原因?」

  董千戶道:「小蕭急著離開,必然有所發現,又或者須到某處一行,你糾纏著他, 我只怕壞了他的正事。」

  董湘雲道:「有我在一旁協助他,說不定事半功倍呢?」

  董千戶搖頭。

  董湘雲不服氣的道:「我的武功難道一點也起不了作用?」

  董千戶說道:「這不是武功高低的問題。」

  「那是什麼?」

  「現在正需要腦筋冷靜的時候,你在他旁邊絮絮不休的說話,叫他如何冷靜得了?」

  「我可以不開口說話。」

  「真的能夠?」

  「就算真是能夠,現在也沒用了。」董湘雲望著風雨不的長街,有點無可奈何。

  董千戶笑笑道:「反正他有一段日子不會外出,多的是時間,那又何必如此著急?」

  董湘雲噸嘴不語。

  董千戶看著她,搖搖頭道:「你在外面走了半年,怎麼回來仍然是個火爆的脾氣?」

  董湘雲道:「這可是學你的。」

  董千戶道:「爹是男人,你可是一個女孩子。」

  「都是人。」

  「女孩子心要細,要耐性。」

  「我可不慣。」

  「那麼最低限度,說話態度你也得學溫柔一些。」

  「最討厭就是那種娘兒腔。」

  董千戶不由歎息道:「現在我倒有些後悔一直教你跟在我身旁。」

  「為什麼!」

  「若非如此,你又怎會變成男人那樣。」董千戶歎息接道:「我好的壞的,你簡直 全都學得十足。」

  董湘雲笑道:「這才像你的女兒。」

  董千戶道:「我本來也是這樣想,也很高興,現在卻擔心了。」

  「你擔心什麼?」

  「擔心你嫁不出去。」

  「這有什麼好擔心的。」董湘雲大笑道:「嫁不出去,才能留在你身旁,豈非更 好。」

  「一些也不好。」董千戶正色道:「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再說爹可以照顧自己, 哪用你留在身旁。」

  「既然如此,我就嫁入好了。」董湘雲大笑不絕,她笑得簡直就像個男人。

  甚至比一般男人還要豪爽。

  董千戶聽得眉頭大皺,連連搖頭道:「男人娶老婆,都是揀溫柔的娶,你現在這樣 的脾氣態度,只怕第一面,人家就給你嚇跑了。」

  「那是一般的男人,蕭大哥可不是他們那麼想。」

  「你憑什麼肯定?」

  「方纔他看見我就沒有跑了。」

  「你是否很喜歡這小子?」

  董湘雲反問道:「你難道不喜歡?」

  董千戶捋鬚笑道:「很喜歡,這小子也實在很不錯。」

  董湘雲道:「到現在為止,我還沒有遇上第二個像他這樣可愛的男人。」

  董千戶大笑道:「幸好你這句話只是爹爹聽到,否則教別人笑話。」

  董湘雲忽然蹙眉道:「不知他覺得我怎樣?」

  董千戶道:「很好。」

  「你怎麼知道?」

  「因為我問過他。」董千戶笑笑道:「而且我還跟他談過你們倆的婚事。」

  董湘雲的嬌靨終於一紅,卻又忍不住追問道:「蕭大哥他……他怎樣表示?」

  董千戶只笑不語。

  董淞雲連隨滾鞍下馬,拉著董千戶的手臂,一面搖撼一面催促道:「爹你快說嘛。」

  董千戶笑道:「他說這件事你回去再說。」

  董湘雲追問道:「這是什麼意思?」

  董千戶「哦」的一聲,道:「這個也想不通。」

  董湘雲的嬌靨又一紅。

  董千戶笑道:「你半年不知所蹤,誰知道是否會遭遇不測,當然要見到你,才能夠 談的了。」

  董湘雲道:「我現在不是已經回來了嗎?」

  董千戶道:「可惜他現在卻忙得要命呢!」

  董湘雲目光轉向蕭七離開的方向,道:「我……」

  董千戶截道:「就是急,也不急在這一天半天,即使他現在答應你了,這也得等一 段時間來籌備。」

  董湘雲的嬌靨更紅了。

  董千戶目光一轉,道:「總之這件事,包在爹爹身上就是了。」

  董湘雲嚷道:「一定的。」

  董千戶說道:「爹爹幾曾跟你開過玩笑。」

  這個人的自信心,也不可謂不驚人了。

  蕭七現在若是在旁邊,聽到這些話,只怕就不免有些啼笑皆非。

  董湘雲有生以來,嬌靨最紅的一次,相信就是現在這一次吧,她紅著臉龐,聲音也 低了起來,道:「爹爹你真好。」

  董千戶大笑道:「方纔你不是說爹爹不好?」

  董湘雲跺跺腳,低語不言,一副女兒嬌羞神態。

  董千戶還是第一次看見女兒這樣子,只瞧得怔在那裡,半晌才一聲輕歎,道:「這 丫頭其賞一些也不難看,若不是平日像男人一樣,小蕭那方面,又何須我出馬呢?」

  董湘雲方待說什麼,董千戶話正接上,道:「不過以我看,他對你的印象其實也不 錯。」

  董湘云「嗯」的一聲。

  董千戶倏的一皺眉,道:「現在我只擔心一件事情。」

  「什麼事情?」

  「你並不是全無對手。」

  「誰?」

  「杜飛飛、杜仙仙姊妹。」

  董湘雲面色一沉,道:「這兩個丫頭就是喜歡糾纏著蕭大哥。」

  「話不是這樣說。」

  「一看見她們,不知怎的我心裡就有氣。」

  「她們姊妹其實也都很漂亮,若說到溫柔,你可就此不上她們了。」

  董湘云「哼」一聲,道:「娘兒腔,怪討厭的。」

  董千戶笑笑道:「女孩子本該就是那樣。」

  董湘雲悶哼。

  董千戶接道:「她們的老子杜茗與小蕭的老子是結拜兄弟,小蕭與她們可以說是青 梅竹馬長大的,就是喜歡她們也不足為奇。」

  董湘雲只是悶哼。

  董千戶又道:「其實她們姊妹也是很可愛的,尤其仙仙這個丫頭。」

  董湘雲忽然歎了一口氣,道:「我也不否認仙仙的確很可愛。」

  語聲猛一沉,道:「但她若是喜歡蕭大哥,要將蕭大哥搶走,可就莫怪我對她不客 氣了。」

  董千戶一呆。

  董湘雲接道:「蕭大哥可是我的,誰要喜歡他,要在我身旁將人搶去,得先問我手 中刀!」

  董千戶叱道:「胡說什麼。」

  董湘雲的右手不覺已握在刀柄之上,眉宇間不覺也露出了殺機,冷笑道:「不管杜 飛飛也好,杜仙仙也好,要打蕭大哥的主意除非她不要命!」

  她完全不像在說笑。

  董千戶脫口問道:「那若是小蕭的主意又如何?」

  董湘雲挑眉道:「我連他也殺掉!」

  董千戶又是一氣,竟然不由自主的打從心底寒了出來。

  他一聲輕叱,道:「在爹爹面前儘管胡說,在別人面前,可不要這樣,你說笑別人 當真,萬一杜家姊妹真有什麼失閃,你可就嫌疑大了。」

  董湘雲道:「我才不管這些。」

  董千戶道:「這種笑說要不得的,記穩了。」

  董湘雲道:「我是認真……」

  董千戶斷喝道:「住口!」

  董湘雲閉上嘴巴。

  董千戶又叱道:「蕭七若是不喜歡你,那就是你不好,應該好好的反省才是,不反 省倒罷了,還要殺人,哪有這個道理。」

  董湘雲不作聲。

  董千戶再道:「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思想自由,有每個人的喜惡,自己喜歡的人未 必就喜歡自己,也不能夠強迫對方來喜歡自己。」

  董湘雲忽然一笑,道:「蕭大哥他又沒有說不喜歡我,現在我也沒有去殺人,爹你 凶什麼?」

  董千戶怔住那裡。

  董湘雲接道:「不說了。」拉過韁繩往門內走去。

  董千戶大喝道:「站住!」

  董湘雲應聲停下,笑道:「你就是教訓我,也等我坐下再教訓好不好?」

  董千戶搖頭道:「簡直目無尊長。」

  董湘雲道:「我可是學你的。」

  董千戶道:「胡說!」

  一步跨前,又道:「你丫頭越來越大膽了,這一次若不好好的教訓你,以後還管不 了了。」

  董湘雲道:「你要我聽話其實也容易得很。」

  董千戶笑道:「我明白你的說話,那也好,我管不住你,總不信蕭七也管不住你。」

  董湘雲這一次不作聲了。

  董千戶連隨揮手道:「進去進去,換過衣服到內堂見我,那一筆賬,我非要好好的 跟你算算不可。」

  「哪筆賬!」

  「一聲不瞥,溜了出去,半年也不回家,就不管你爹爹擔心。」

  「事先我問過你了。」

  「我可沒有答應。」

  「誰叫你不答應?」

  董千戶歎了一口氣,道:「我們父女相依為命,你這樣一個人走了出去,萬一遭遇 不測,我這個做爹爹的將會怎樣難過?九泉之下又有何顏面見你娘?」

  董湘雲怔怔的望著董千戶,靜靜的聽著,她忽然發現半年不見,董千戶已蒼老了很 多。

  她開始感到難過,但沒有說話。

  也不知應該說什麼。

  董千戶又歎了一口氣,再次揮手道:「快進去換過衣服,著涼可就不好了。」

  董湘雲有些哽咽,欲言又止,緩緩垂下頭,牽著坐騎緩緩走進去。

  董千戶跟在後面,眉宇逐漸又展開。

  無論如何,女兒現在總算平安回來。

Rank: 14Rank: 14Rank: 14Rank: 14

論壇特頒成就勳章 顧問勳章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SOGO綜合圖區之星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綜圖精英分享家勳章 懷舊風車之星勳章 原創寫手勳章 經典文章之星勳章 性感誘惑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激情性愛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西洋辣妹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美食達人勳章 暢飲達人勳章

狀態︰ 離線
13
發表於 2010-6-23 10:06:17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疑雲


  風雨未竭。

  蕭七的腳步又停下。

  這一次,他停在一幢莊院的門前,卻沒有走上石階,只是怔怔的站在那石階之下。

  在他面前這幢莊院雖然沒有董千戶那幢莊院那麼華麗,但是毫無疑問的,那也是一幢富 有人家的莊院。

  「美劍客」杜茗事實是一個有錢人,遺下的財產事實也不少,這幢莊院是其中之一。

  對於這個杜家莊,蕭七絕不陌生,甚至可以說,與他自己的莊院同樣熟悉。因為他自小 就隨父親在杜家莊出入,在他的父親去世之後,他與杜家的人仍然保持著來往,逢年過節不 在話下,就是平日,也很多到來走走,問候一下杜老夫人,看看飛飛、仙仙姊妹。

  可是他現在站在門外,卻不知道該不該進去,又如何進去才好。不進去見一見仙仙,實 在放心不下。仙仙與趙松說的難保有所遺漏,也實在非要進去見她一面,問一個清楚明白不 可。

  但若是這樣進去,少不免驚動老夫人,她看見我這般模樣亦不免動疑,到時候也不知道 應該怎樣與她說話,說真的,現在事情仍然未明朗,那個死者尚未能證實是杜飛飛,萬一併 不是,讓她們擔心一場,固然是於心不忍,即使是,這樣說出來,又怕她病弱之身,受不起 這個打擊,胡亂找一個藉口,一個不小心就會露出破綻,反而更令她生疑。驚動老夫人目前 還是盡量避免的好。

  回去換過衣服再來,時間又不容許,衙門那邊還得再走一趟,看幽冥先生可曾醒轉,又 如何說話。

  那麼應該怎樣呢?逾牆偷進去?蕭七此念一動,身形一展,沿著圍牆走向莊院。

  雨仍然是那麼大。連串水珠從雨傘周圍瀉下,就像是一道晶簾,將蕭七包圍起來。

  

         ※   ※   ※   ※   



  杜家莊後靠竹林。

  一片小小的竹林,風雨下迷迷濛濛,就好像籠罩在一片濃重的煙霧中。竹葉在風中響, 在雨中鳴,沙沙之聲,不絕於耳。那聽在蕭七耳中,下由自主生出了一陣說不出的蕭索感覺。

  他看準了位置,一收雨傘,身形一拔,飛燕般掠上了牆頭。

  牆內就是杜家姊妹房間所在的那個院落,很幽雅,植著好一些花木,還有一個小小的水 池。

  蕭七身形一凝便掠下。

  

         ※   ※   ※   ※   



  院子中沒有人。

  蕭七繞過水池,向仙仙的房間走去。對於杜家莊他無疑是瞭如指掌。他只希望仙仙現在 在房間之內。

  

         ※   ※   ※   ※   



  蕭七並沒有失望,仙仙現在的確在。

  她也是逾牆進來,只不過不是蕭七那個方向。因為她一身濕透,同樣擔心被母親看見追 問究竟。她回來已經多時,一身濕衣服現在卻仍然未換過,因為到現在她才驚魂稍定。

  現在她正坐在妝台之前,呆呆的望著妝台上那面銅鏡,整個人都陷入沉思之中,一動也 不動的呆坐。

  她是在思索方纔那幢荒宅的遭遇。在她的眼瞳中,仍然有恐懼之色,有生以來,她還是 第一次遇上那麼恐怖的事情。一種難言的恐懼已滲入了她的骨髓之內。

  姊姊已死了,我也快死了,剩下娘一個,真不知怎樣傷心?真不知怎樣過活?蕭大哥現 在也不知怎樣了,女閻羅怎麼哪個也不喜歡?偏就喜歡他?瞧上他?她要嫁蕭大哥,就要蕭 大哥死,簡直豈有此理,還要殺我們呢?蕭大哥人那麼好,他死了,真不知有多少人難過? 這難道一些辦法也沒有?只有等死?蕭大哥,你在哪兒,怎麼不來看看我?

  仙仙心中正在這樣嚷,忽然就聽到有人在呼喚她。

  「仙仙!仙仙!」

  第一聲仙仙只以為是幻覺,第二聲也是。

  「仙仙!」

  第三聲,仙仙總算聽清楚。好像蕭大哥的聲音。是蕭大哥叫我?不會的?仙仙甚至連方 向都分不出來。

  「仙仙!」第四聲,語聲高了很多。仙仙突然打了一個寒噤,由心寒了出來。

  蕭大哥不會這麼快就來的。但那是真的有人在叫我的名字,不是蕭大哥,難道是── 難道是那個骷髏?

  杜仙仙惶然東張西望。

  一個人正站在門外。

  蕭七?

  仙仙一眼瞥見,長身而起,失聲道:「蕭大哥!」

  蕭七一步跨入,笑著道:「仙仙,是我!」

  仙仙驚喜交集,急步迎上前去,但走到蕭七的身前三尺,忽然又停下,盯著蕭七道: 「你真的是蕭大哥?」

  蕭七奇怪道:「才不過半年,怎麼你就認不出我了?」

  仙仙這才走前去,整個人都投入蕭七的懷中,忽然痛哭了起來。

  蕭七隻道她是因為傷心飛飛的死亡,柔聲安慰道:「別傷心,生死有命,再說那個屍體 是不是飛飛,仍有待證實。」

  仙仙只是哭。

  蕭七忽然發覺仙仙自頂至踵,一身都是水濕,奇怪道:「這麼大的雨,怎麼你不在路旁 暫避一下?」

  蕭七說到這裡,心頭一動,道:「到底又發生了什麼事情?」

  仙仙好容易才收住哭聲,緩緩將頭抬了起來,凝視著蕭七嗚咽道:「蕭大哥,我還以為 再見不到你了?」

  蕭七舉手替她拭去了眼淚,道:「怎麼說這種傻話。」

  仙仙道:「你不知道。」

  蕭七道:「告訴我,是什麼事情。」

  仙仙一時間也不知道從何說起。

  蕭七擁著她走回那邊妝台,道:「你坐下,慢慢說,不要急。」

  好一會,仙仙激動的心情才平靜下來,緩緩說出了她恐怖的遭遇。

  蕭七直在想不到又發生了這樣的一件事,只聽得怔在當場。

  「蕭大哥,你說怎麼辦?」杜仙仙將話說完,跟著這樣問。

  她淚眼未乾,面色已因為恐懼變成蒼白,看來是那樣淒涼,是那麼可憐。

  蕭七看在眼內,心都快要碎了。

  一個像仙仙這樣善良,這樣溫柔,這樣可愛的女孩子,只因為喜歡自己,而竟要飽受驚 嚇,還要喪命,他不由得感到憤怒。

  他沉聲應道:「不管怎麼樣,我們都不要等待死亡降臨。」

  仙仙道:「這若是女閻羅的主意,誰抵抗得了?」

  蕭七剔眉道:「她若是只憑自己喜惡,要那一個死,那一個就得死,那還有天理?」

  仙仙道:「我也是很不服氣。」

  蕭七道:「即使是這種死亡,我們完全不抵抗,非接受不可,人到了地獄,我們也要討 一個公道,拚一個明白。」

  仙仙忽然問道:「蕭大哥,你會不會娶那個女閻羅為妻?」

  蕭七道:「當然不會了。」

  仙仙道:「就只怕由不得你。」

  蕭七道:「若真是如此,那個我就不是真的我,只是一個完全沒有思想,一個惟命是從 的鬼魂了吧。」

  仙仙道:「我實在有些擔心,有些害怕……」

  蕭七道:「這若非人為,擔心也無用,害怕也無用。」

  仙仙道:「嗯。」

  蕭七道:「這若是人為的話,更就下用擔心害怕,而且必須打點精神,小心防範。」

  仙仙道:「這會是人為?」

  蕭七道:「說不定。」

  仙仙道:「那個人動機何在!」

  蕭七道:「我想不通這一點。」

  仙仙道:「還有我真的看見了那個地獄使者,並沒有說謊。」

  蕭七道:「我相信你說的全部都是真事。」

  「那你說,一個人怎會有一個骷髏頭呢?」

  「看清楚的了?那真的不是一個面具嗎?」

  「真的不是,後來我一劍刺上去,那個骷髏頭就真的整個粉碎,簡直就像是粉做的一 樣!」

  「粉骷髏?」蕭七沉吟了起來。

  「可是他沒有了頭,仍然能夠說話,而且凌空飛起來,消失在白煙之中。」現在說起 來,仙仙仍然有餘悸。

  蕭七回憶著杜仙仙方纔的說話,道:「這個若是人,目的若是殺你,在白煙之中既然已 抓住了你的一雙腳,應該就下手的了,沒有理由放過這個好機會。」

  「我也是這樣想。」

  「難道這真的是地獄使者?」

  「我相信快要死了。」仙仙悲從中來,眼淚又流下。

  蕭七道:「不管怎樣,你都要小心,千萬不要再一個人外出,即使在家中,也不要一個 人躲在房內,最好在大堂人多的地方坐坐。」他一頓接道:「一會我要走一趟衙門,然後回 家一轉,換過衣服再來,還得拜候伯母,今天晚上我會在這兒留下,守候在你的身旁。」

  仙仙喜道:「真的?」

  蕭七點頭道:「以後每天都會到來,等那個地獄使者出現,好歹也要與他拚一拚!」

  仙仙大喜道:「太好了。」

  她隨的一怔,道:「你還沒有見過我娘?」

  蕭七搖頭道:「我是逾牆進來的。」

  仙仙道:「怪不得春梅秋菊她們一個不見跟來,以前她們看見你,總是要跟你出入 的。」

  蕭七歎了一囗氣,道:「我若是這個樣子從正門走進來,伯母一定會知道,看見一定會 查根問底,暫時還不想驚動她老人家。」

  仙仙道:「我也是有此顧慮,只好逾牆走進來。」

  蕭七道:「稍後你別忘換過衣服過去見她,省得她老人家久候你不回,著人到處去找 你。」

  「嗯。」仙仙轉問道:「是了,姊姊的屍體是怎麼發現的?」

  蕭七道:「關於你姊姊,我有些話要問問你。」

  

         ※   ※   ※   ※   



  杜仙仙告訴趙松的雖然並不是她知道的全部,她沒有什麼遺漏。她現在補充的只是一 些無關重要的事情。在她的說話中,蕭七並沒有發現任何的線素。他甚至走進杜飛飛的房 間,從杜飛飛當夜站立的位置往外望去。

  那個窗戶正對著水池,其間並沒有任何可以藏身的地方。

  根據仙仙的敘述,飛飛當時是對著那個水池上的一團煙霧說話。那團煙霧很淡薄,不 可能藏人,仙仙事實也看不見有人在其中。即使有人能夠藏在其中,又能夠不被仙仙看見, 但是又如何能夠站在水池之上?

  輕功之中有所謂「登萍渡水」、「凌波虛渡」,輕功練到爐火純青的人據說身輕如鵝 毛。此外,還有種種已幾乎接近神話的傳說。

  蕭七卻知道那些都只是傳說而已,一個人絕對下可能站立在水面之上,無論是什麼人。 難道飛飛當時真的見鬼?在與鬼談話?蕭七又實在難以相信。可是這件事又怎樣解釋?還 有仙仙的遭遇,幽冥先生的遭遇,也同樣難以解釋。難道竟真的有所謂地獄閻羅?有所謂 地獄使者?有所謂地獄與鬼?

  暴雨落在水池之上,沙沙的激起了無數水花。

  蕭七的腦海同樣動盪不安。前所未有的不安。

  他也從來沒有這樣擔心過,恐懼過。不是為了自己,是為了仙仙!他匹馬闖江湖,雖 然說不上身經百戰,但儘管沒有一百,次數卻也少下了許多。他遇過很厲害的敵人,也遭 遇不下十次萬吉萬安兄弟那麼陰險毒辣的襲擊,可是他全都應付得來。因為那全都是人。

  只有這一次,他卻是束手無策。就因為這一次他要應付的似乎不是一個人,也不是一 些人。是地獄的女閻羅,是來自地獄的粉骷髏?

Rank: 14Rank: 14Rank: 14Rank: 14

論壇特頒成就勳章 顧問勳章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SOGO綜合圖區之星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綜圖精英分享家勳章 懷舊風車之星勳章 原創寫手勳章 經典文章之星勳章 性感誘惑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激情性愛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西洋辣妹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美食達人勳章 暢飲達人勳章

狀態︰ 離線
14
發表於 2010-6-23 10:06:41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二章 兇手


  雨終於停下。

  風仍急,吹得蕭七一身的衣衫獵獵作響。

  這場雨來得突然,去得也突然,雨停下的時候,蕭七已進入驗屍房前面的那個院子。 也就在這個時候,一陣怪異而恐怖的笑聲突然從驗屍房那邊傳來。

  這種笑在蕭七並不陌生。是幽冥先生的笑聲。笑得這麼得意,莫非……不好!

  蕭七心念一動,雨傘脫手飛出,身形同時飛前,如箭離弦,一射三丈,奪門而出。

  一聲輕叱即時入耳:「是那一個擅自闖進……」這卻是趙松的聲音。話說到一半,趙松 已看清楚闖進來的是蕭七,說話自然就停下。他負手站在驗屍房正中,左右保衛著那兩個捕 快,郭老爹還是坐在原來那個地方。四人看來都沒什麼。

  在趙松前面,就坐著那個幽冥先生。他是挨著一條柱子,雙手抱住後腦坐在地上,手腕 足踝都鎖上銬鐐。銬鐐相連著長長的鐵鏈,卻是從後繞過了那條柱子,也正好將幽冥先生鎖 在那條柱子之上。

  他可以站起身子,亦可以很舒服的坐在它上,甚至還可以繞著柱子走動,但若是要走出 這個驗屍房,除非已解開銬鐐,否則就得將那條柱子弄斷。那條柱子也有一個大人雙臂環抱 那麼粗,要將它弄斷,真還不易。

  蕭七目光一轉,放下心來,連忙問趙松:「到底怎麼一回事?」

  趙松道:「你是問這個老小子為什麼在笑?」

  趙松道:「嗯。」

  趙松搖頭道:「我也不清楚,方纔他突然醒來,一張開眼睛,便問我是什麼人,這裡是 什麼地方,告訴他之後,就這樣笑個不休。」

  蕭七「哦」一聲,轉望向幽冥先生。

  幽冥先生也在望著蕭七。

  一看見蕭七進來,他的笑聲便自停下,然後就怔怔的望著蕭七,這時候倏的問道:「你 到底是人是鬼?」

  蕭七道:「人!」

  幽冥先生眼珠子一轉,道:「那麼我當然也是人了。」

  「當然!」蕭七回問道:「你以為自己是什麼東西?」

  「一個幽靈,現在身在幽冥。」

  蕭七道:「你活得不耐煩了。」

  「非也!」幽冥先生歎了一囗氣,「只是閻羅雙王既要我去,焉能不去。」

  蕭七道:「你也相信真的有所謂閻羅雙王?」

  幽冥先生道:「若是不相信,我怎會塑那些瓷像?」

  趙松忍不住問道:「你塑造那些瓷像到底有何目的?」

  幽冥先生未語先瞟了趙松一眼,道:「做伴。」

  趙松一怔道:「你是不是一個人?」

  幽冥先生反問道:「你看呢?」

  趙松道:「樣子雖然不大像,到底還是的。」

  幽冥先生道:「就算你說我不是,我也不會生氣!」

  趙松道:「你既然是個人,怎麼不找些人做伴。」

  幽冥先生卻問道:「瓷像又有什麼不好?」

  趙松道:「最低限度他們不會陪你說話。」

  幽冥先生笑笑道:「他們雖然不會跟我說話,卻也不會欺騙我的錢,謀奪我的命。」

  趙松皺眉道:「你是說有人曾經對你不利,企圖謀財害命?」

  幽冥先生道:「的確有過這種事。」

  趙松道:「什麼時候發生的?」

  幽冥先生沉吟道:「大概在十七八年之前,準確的日子可記不清楚了?」

  趙松道:「謀財害命的想必你仍然記得是什麼人?」

  幽冥先生說:「這個還用說?」

  趙松道:「那是什麼人?」

  幽冥先生道:「帶頭的先是我的老婆與她的表哥,此外家中的婢僕全都湊上一份。」

  趙松道:「你平日對他們一定很不好了。」

  幽冥先生道:「若要說不好,那就是我不肯將所有錢拿出來供大家揮霍吧,至於我那個 老婆與她的那位表哥,說句好聽的,乃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

  趙松道:「似乎你很有錢。」

  幽冥先生道:「你到過我那個莊院了,若是沒有錢,何來那麼大的莊院?」

  趙松點點頭,又問道:「是那兒的錢?」

  幽冥先生道:「我的父親,祖父都是這附近最出名的富商。」

  趙松道:「這是否事實,不難會查出來。」

  幽冥先生道:「那麼你得先清楚我本來叫什麼名字。」

  趙松一愕道:「正要問你。」

  幽冥先生道:「公孫白?」

  趙松心頭一動,道:「據說很多年前,這兒有所謂四公子。」

  幽冥先生道:「那是蕭西樓,杜茗,董無極,以及我。」蕭西樓就是蕭七的父親,董無 極就是現在的「奔雷刀」董千戶。

  趙松聽說又是一愕,道:「你就是那個公孫白?」

  幽冥先生道:「正就是那個。」

  蕭七插囗道:「當年的樂平四公子,以先父年紀最長。」

  幽冥先生目光一轉,道:「你是蕭西樓的兒子?」

  蕭七頷首欠身。

  幽冥先生盯著蕭七的臉龐,道:「怪不得似曾相識,你口稱先父,莫非你的父親已經死 了。」

  蕭七黯然道:「已經過世四年了。」

  幽冥先生一呆道:「那麼老杜呢?」

  蕭七道:「亦已去世兩年多三年。」

  幽冥先生急問道:「老董又如何?」

  蕭七道:「仍健在。」

  趙松道:「他越來越有錢了,但現在你若是在這個地方找董無極,十九不知道是何人, 改找董千戶,卻無人不識。」

  幽冥先生愕然道:「董千戶原來也就是董無極。」

  他忽然笑了起來,道:「十年人事幾番新,何況,二十年。」

  笑聲忽然又一斂,換過了一聲歎息,道:「當年我們四公子沉香亭把酒共歡的情景,現 在想起來仍像昨天發生一樣。」

  蕭七亦自歎息道:「老前輩現在就是找沉香亭,也再找不到了。」

  幽冥先生道:「哦?」

  蕭七道:「早在七年前,沉香亭已經被火燒燬?」

  幽冥先生頹然若失。

  蕭七接道:「四公子以先父年紀最長,卻是以老前輩年紀最幼。」

  幽冥先生道:「不錯。」

  蕭七道:「若是我沒有記錯,老前輩今年只怕未足五旬。」

  幽冥先生把首一搖,淡然一笑道:「尚差四年。」

  蕭七懷疑的道:「可是……」

  幽冥先生截口道:「我現在看來非獨不像四十六,甚至六十四也不像,加起來倒還差不 多。」

  蕭七道:「這相信並非晚輩一個人才這樣以為。」

  幽冥先生道:「就連我也一直當自己已經七老八十!」

  蕭七試探道:「到底是什麼原因?」

  幽冥先生道:「毒!」

  蕭七聳然動容道:「是什麼毒?」

  幽冥先生道:「據說是來自蜀中唐門,再加上兩種人們認為最厲害的毒藥。」

  蕭七道:「誰下的?」

  幽冥先生道:「方纔我已經對你說過的了。」

  蕭七正要說什麼,幽冥先生話已經接上了,道:「所幸我內力深厚,一發覺中毒,便自 運功將毒迫出了大半,饒是如此,餘毒也夠我消受了,不過一月,頭髮盡落,再長出來,卻 是白色,膚色亦日漸發白,連眼珠都沒有例外。」

  蕭七倒抽一口冷氣,道:「好厲害的毒?」

  幽冥先生道:「最厲害的是所有機能都受影響,人自然就很快的衰老起來。」

  他笑笑接著道:「找若是不說出姓名,告訴你才四十六,相信你一定不肯相信。」

  蕭七不覺頷首。

  趙松忽然道:「那些人毒你不死,只怕自己就得要死了。」

  幽冥先生道:「這話怎樣說?」

  趙松道:「難道你竟然不加追究,就那樣放過他們?」

  幽冥先生道:「你看我可是一個那麼量大的人?」

  趙松冷笑:「我看當然是不像。」

  幽冥先生微喟道:「老實說,當時我的確想暫時不跟他們算那個賬的。」

  趙松懷疑的「哦」地一聲。

  幽冥先生道:「因為我當時自己亦知道餘毒尚未清,非要好好休息一下不可,他們卻不 肯給我那個時間,一心想把握機會將我結果,我沒有辦法,明知道後果不堪設想,也只得跟 他們拚個死活了。」

  趙松皺眉道:「他們一共多少人?」

  幽冥先生道:「不多不少,恰好五十個。」

  趙松道:「都給你殺了?」

  幽冥先生道:「嗯!」

  趙松道:「你好狠的心!」

  幽冥先生道:「不是他們死就是我亡,除此之外你叫我怎樣?」

  趙松乾瞪眼。

  幽冥先生接著道:「事後我倒也有些後悔!」

  趙松道:「後悔些什麼?」

  幽冥先生道:「我給他們殺掉只是一條人命,我殺掉他們卻是五十條人命。」

  趙松冷冷一笑道:「當時你可有通知官府?」

  幽冥先生道:「找誰去?」

  趙松道:「你自己難道走不動了。」

  幽冥先生道:「豈止走不動,根本就昏迷地上。」

  「那麼總有甦醒的時候。」

  「我醒來已是幾天之後,餓得兩條腿都軟了,到塞飽了肚子,神智又模糊起來,跟著差 不多過了一個多月,腦袋都是空空洞洞的,除了吃東西,什麼都沒有想到。」

  趙松冷笑。

  幽冥先生接道:「及至我神智完全清醒的時候,那些屍體都已開始腐爛了,我若是那個 時候通知官府,你以為官府會不會相信我?」

  趙松不由不搖頭。

  幽冥先生道:「這就是了,所以我趕緊埋好屍體作罷,幸好我個性孤僻,與戚友都甚少 往來,住的又是荒郊,等閒沒有一個客人,否則事情真也由不得我。」

  趙松悶哼道:「你說的都是實話?」

  幽冥先生反問:「以你看呢?」

  趙松怔在那裡。

  幽冥先生笑接道:「這已是十七八年前的事情,無論如何,現在都是一樣,難道你還想 追究事情的真相,定我的罪?」

  趙松怔怔的望著幽冥先生。

  幽冥先生又道:「經過這麼多年,你以為是否仍可以再找任何證據?」

  趙松冷冷道:「你就是因此不怕將事情說出來。」

  幽冥先生連連搖頭,道:「非也非也,吾家祖訓,生不入官門,死不進地獄,換句話 說,就是叫我們做子孫的,千萬不要做壞事,我做的雖然不算得什麼壞事,但殺了那麼多的 人,良心實在有些不安,難得有這個機會,豈可不乘機坦白一番。」

  趙松道:「這樣良心就好過了?」

  幽冥先生道:「好過得多了。」

  他忽然又大笑了起來。

  這個老東西腦袋莫非有問題。趙松瞪著幽冥先生,不覺起了這個念頭。

  蕭七也怔了。

  好一會,幽冥先生才收住笑聲,眼珠子轉了一轉,道:「你們可知道,我為什麼會笑得 這樣子開心。」

  蕭七道:「為什麼?」

  幽冥先生道:「吾家祖訓生不入官門,死不進地獄,今天我卻非獨在地獄打了一個轉, 而且還被鎖在官門之內,你說這是不是有趣得很?」

  蕭七苦笑。

  趙松卻冷笑道:「你豈非一直都是住在地獄之內?」

  幽冥先生問道:「你是說我那個莊院嗎?」

  趙松道:「門前橫匾不是寫得清楚,那就是地獄。」

  幽冥先生道:「卻不是真的。」

  趙松道:「難道你今天進過了一個真的地獄?」

  幽冥先生沉吟著道:「也許。」

  趙松道:「真的地獄又是怎樣子?」

  幽冥先生道:「我也不清楚?」

  他夢囈也似接道:「那會子我好像仍然在莊院的大堂之內,又好像經已墮入地獄之中, 那些判官鬼卒,馬面牛頭,只是瓷像,可是那會兒都動起來,閻羅雙王更朝我瞪大了眼睛, 一個的目光有如冰雪,一個的目光有如火焰,而且,竟然會飛出來。」

  趙松奇怪道:「你是說什麼?」

  幽冥先生呻吟著道:「火焰,那個女閻羅朝我一瞪眼,竟然有兩團火焰從眼眶裡飛出 來,我才給男閻羅一瞪眼,如同置身冰雪中,那剎那竟然無絲毫寒意,反倒是如遭火焚,嚴 寒酷熱,辛苦極了。」

  他說著,面上不覺露出了一片恐懼的神色。

  看樣子,他並不像在說謊。

  蕭七趙松相顧一眼,無不顯得詫異之極。

  郭老爹與那兩個捕快卻聽得由心寒了出來。

  幽冥先生接道:「我平日塑造那些瓷像倒也不覺得怎樣,反而弄得越恐怖就越高興,誰 知道它們動起來,卻是那麼可怕,幾乎沒有嚇破我的膽子。」

  他苦笑了一下,又道:「葉公好龍,看見真龍出現,便嚇得抱頭鼠竄,當時我大概就是 那種心情吧。」

  趙松道:「你其實也應該塑造幾個像人的瓷像才是,那最低限度,總算也有人壯膽。」

  幽冥先生道:「可惜我生平所見到的人不是面目可憎,就是一肚子壞水,有幾個叫做比 較好的人,亦不見得好到那裡,我實在提不起那個興趣。」

  趙松道:「你們四公子不是很好?」

  幽冥先生道:「好什麼?蕭西樓文不如杜茗,武不如董千戶,杜茗有時候簡直就像個婆 娘,董千戶性情像牛一樣,整天賣弄那身蠻力,言語無味,脾氣更就臭得要命。」

  趙松道:「那麼你……」

  幽冥先生截口道:「我有眼無珠,想起就有氣,若是塑造一個自己的瓷像放在面前,保 管一個時辰也不用,不是我砸碎它,就是它氣死我。」

  趙松道:「連自己你都厭惡,別人還用說?所以你就算無端殺人,也不是件值得奇怪的 事。」

  幽冥先生笑而不語。

  蕭七隨即轉回話題,問道:「老前輩連人帶椅摔倒在地上,莫非就是因為驚於閻羅雙王 的瞪眼?」

  幽冥先生道:「可不是。」

  蕭七道:「然後那個地獄使者就出現了?」

  幽冥先生道:「嗯。」

  蕭七問道:「那個地獄使者是怎樣一個樣子的?」

  幽冥先生道:「是一個骷髏,裹在黑布內。」

  蕭七面色微變,道:「然後他引來了地獄之火?」

  幽冥先生道:「起火的時候我已經魂飛魄散了。」

  蕭七道:「那是真的火?」

  幽冥先生急問道:「我那幢莊院到底怎樣?是不是全給燒了?」

  蕭七道:「在我離開的時候,整個大堂已變成了火海,火焰並且已到處流竄,不過方才 那一場暴雨,相信已足以將火熄滅,燒去的大概只是那個大堂而已。」

  幽冥先生叫起來:「那可是我的心血所在。」

  蕭七道:「恕我無能為力挽救。」

  幽冥先生面容倏的又一寬,道:「燒掉了也好,省得我以後看見心驚肉跳。」

  他連隨問道:「可是你從棺材裡走出來將我救出去?」

  蕭七點頭道:「幸好棺材並沒有釘得太穩,否則莫說救人,便是自己也救不了。」

  幽冥先生道:「但是我卻也釘了六枚釘子之多,要破棺而出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蕭七道:「的確不容易。」

  幽冥先生道:「若換是別人,心固然難免大亂,手只怕亦已嚇軟,只有等死的份兒。」

  蕭七道:「這也未必。」

  幽冥先生道:「無論如何,你比你那個老子是強多了。」

  蕭七淡然一笑。

  幽冥先生接問道:「你破棺而出,可見到那個地獄使者?」

  蕭七搖頭道:「只見周圍火焰飛揚,迅速蔓延。」

  幽冥先生道:「我那時仍在那張長案之後。」

  蕭七道:「而且身上衣服已著火。」

  幽冥先生目光落在衣衫之上,打了一個寒噤,道:「好險,若是你出遲片刻,我豈非准 得給火烤熟?」

  蕭七笑道:「就算不全熟也得半熟了。」

  幽冥先生抬頭道:「大概女閻羅就看在你面上至此為止,不再懲罰我,而且將我的魂魄 放回原處吧。」

  蕭七道:「也許吧!」

  幽冥先生瞪著蕭七道:「在那種情形之下,若換是別人,逃生猶恐下及,況且又是我將 你釘在棺材之內,怎麼你還要出手相救。」

  蕭七道:「要我見死不救,由得你活活燒死,這是辦下到。」

  幽冥先生道:「為什麼?」

  蕭七道:「雖然我有時心狠手辣,但只是對待那種邪惡之徒而已,你到底是怎樣一個 人,到現在我仍然未清楚,萬一你是一個大好人,我見死不救,豈非要一生良心不安。」

  幽冥先生嘟喃道:「我雖非邪惡之徒,卻也不是一個大好人。」

  趙松冷笑。

  蕭七接道:「況且,我們還有一些事情必須問清楚你。」

  幽冥先生好像沒有聽到蕭七這句話,繼續嘟喃道:「現在卻輪到我一生良心不安了。」

  蕭七道:「哦?」

  幽冥先生歎息道:「我活到這年紀,從來不曾受過他人的半點恩惠,想不到卻受了你的 救命大恩,這你說要命不要命。」

  蕭七笑笑道:「原來這回事,你可以當作完全沒有這件事發生過!」

  幽冥先生上上下下的打量了蕭七兩遍,道:「你看來似乎是一個施恩不望報的人,可惜 我也不是一個忘恩負義之徒。」

  一頓接道:「什麼時候,我總要找個機會,也救你一命。」

  連隨又歎了一口氣,說道:「這豈非由現在開始我就要侍候在你左右,等候機會。」

  蕭七一皺眉頭,道:「那麼你是認真了?」

  幽冥先生瞪眼道:「怎麼?難道你當我在開玩笑?」

  蕭七道:「既然前輩刻意要報答,那麼我們不如索性就來一個公平交易。」

  幽冥先生道:「你說來聽聽。」

  蕭七道:「只要前輩肯老實回答我幾個問題,我們之間的恩怨就從此一筆勾消怎樣?」

  幽冥先生不禁一怔道:「這可是你說的!」

  蕭七道:「嗯。」

  幽冥先生道:「那麼我們就一言為定了。」

  他連隨催促道:「你要問什麼只管問,知無不言。」

  「那麼晚輩斗膽先問一句,」蕭七目光一轉,手指放在桌子上那具屍體,問道: 「前輩為什麼要殺死這個女孩子?」

  幽冥先生反問道:「她是誰?」

  趙松一挑眉,方待說什麼,蕭七已應道:「也許就是杜飛飛。」

  幽冥先生又接著問道:「杜飛飛是什麼人!」

  趙松道:「杜茗的長女。」

  幽冥先生「哦」一聲,忽然皺起了眉頭,道:「老杜的長女叫做飛飛!」

  蕭七奇怪道:「前輩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幽冥先生道:「老杜的長女彌月之際也曾給我帖子,我沒有親身前去恭賀,教僕人送去 一份禮物。」

  他思索著道:「如果我沒有記錯,他給長女起的名字並不叫飛飛,而是叫……」

  他一再搖頭,一時間似乎想不起來。

  蕭七拭探道:「是不是仙仙?」

  幽冥先生猛然脫口道:「下錯,是叫仙仙。」

  蕭七道:「那是多少年之前的事?」

  幽冥先生道:「大概在我中毒被害之前的幾月,所以我記得這麼清楚,亦是說仙仙這孩 子今年應該就有十八歲大了。」

  蕭七點頭道:「嗯!」

  幽冥先生道:「至於後來他何時多了飛飛這個女兒我可就不清楚了。」

  蕭七道:「飛飛是仙仙的姊姊。」

  幽冥先生道:「真的不是妹妹嗎?」

  蕭士道:「前輩也許忘記了。」

  幽冥先生道:「我的記憶還不至於這樣差,若說是老杜糊塗同樣沒有可能,難道是第二 個女人替他生的,當時一直藏在外面?」他怪笑起來,道:「只有這個解釋了,你也許不 知,老杜這小子有美劍客之稱,在外面一直風流得很。」

  蕭七道:「是也好,不是也好,都無關要緊,現在要知道的,只是飛飛的死因。」

  幽冥先生笑聲一頓,正色道:「你們找錯人了,我既不認識杜飛飛,也沒有殺過人。」

  蕭七盯著幽冥先生,還未開口,趙松已冷笑道:「你這樣回答早在我意料之中,殺人凶 手否認殺人本來就是司空見慣的一回事。」

  幽冥先生笑顧趙松道:「我若是殺人兇手,早就開溜了,怎還會待在這兒。」

  趙松道:「但是你卻是非待在這兒不可!」

  幽冥先生搖頭道:「你錯了。」緩緩將抱住後腦那雙手抽出來。

  在他那雙手的手腕之上,本來都鎖著手銬,現在卻都已打開,變了握在他的右手中,他 笑接口道:「他以為這東西真的能夠鎖住我?」

  趙松驚愕問道:「這副手銬你怎麼弄的?」

  幽冥先生道:「莫非你忘了我有一雙巧手?」

  他那雙鳥爪也似的手緩緩一翻,繼續道:「在睜開眼睛的時候,我已經暗中將鎖弄開, 因為我實在也有些懷疑自己究竟是否陷身地獄之內,也不想束手待斃。」

  趙松冷笑道:「你這個老小子好狡猾啊。不過你若是以為弄開了鎖鏈就可以離開,便將 這個衙門看得太簡單了。」

  幽冥先生道:「哦?」

  趙松道:「首先你得把趙某人放倒,否則休想踏出這個房間半步。」

  幽冥先生道:「有件事我還沒有告訴你。」

  趙松道:「說。」

  幽冥先生雙手又一翻,道:「我這雙手除了巧之外,還有力,很有力!」

  說著他右手五指陡地一緊,握在手中那副手銬立時扁了。

  趙松心頭一凜。

  幽冥先生又道:「還有,這條鐵鏈也是一樣很好的武器。」倏的一揮右手,只聽到「嘩 啦」的一聲,連著那副手銬的那條鎖鏈立時毒蛇般飛出,擊在丈外一扇窗戶之上。 那扇窗戶「轟」地四分五裂,碎片激射,鐵鏈剎那倒捲,飛回幽冥先生手中。

Rank: 14Rank: 14Rank: 14Rank: 14

論壇特頒成就勳章 顧問勳章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SOGO綜合圖區之星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綜圖精英分享家勳章 懷舊風車之星勳章 原創寫手勳章 經典文章之星勳章 性感誘惑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激情性愛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西洋辣妹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美食達人勳章 暢飲達人勳章

狀態︰ 離線
15
發表於 2010-6-23 10:08:29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三章 地獄使者


  趙松面色大變,旁邊兩個捕快的右手不覺已抓住了腰間的佩刀。

  郭老爹半側身軀,看樣子已準備隨時往桌底下鑽。

  蕭七卻若無其事。

  幽冥先生旋即拋了手中鐵鏈,目注趙松道:「總捕頭雖然武功高強,但出其不意,只怕 亦不難為我所算。」

  趙松不能不點頭。

  幽冥先生接道:「所以我要離開,其實也是很容易的。」

  趙松只有點頭。

  幽冥先生又道:「但我若是就此離開,豈非就等於承認自己是個殺人兇手,畏罪潛逃, 那時候我即使沒有在這裡傷人,總捕頭也一樣不會放過我。」

  趙松冷笑道:「你知道最好。」

  幽冥先生皺眉道:「老實說,這件事我也非常奇怪。」

  他說著拋下手中鐵鏈。

  趙松面色一寬,似欲有所舉動,蕭七即時手一攔,道:「趙兄且先聽他怎樣說話。」

  「也好。」趙松有些無可奈何。

  幽冥先生接問道:「你們到底在那兒找到那具屍體?」

  蕭七道:「在城外。」

  幽冥先生道:「不是在我那個迦落捺?」

  蕭七搖頭。

  幽冥先生道:「那怎麼會懷疑到我頭上?」

  蕭七道:「因為屍體是藏在一個瓷像之內,那個瓷像塑的是那一個羅剎女鬼,與你那個 莊院之中的極之相似?」

  郭老爹插口道:「手工精細,不比普通,所以我才會想到你閣下?」

  幽冥先生側首道:「你是那一位?」

  郭老爹道:「人家都叫我郭老爹,是衙門的仵工,不過,年輕的時候,卻是個陶工,所 以那個瓷像手工的優劣,多少也看得出來。」

  幽冥先生又問道:「你到過我那兒?看過我塑的瓷像?」

  郭老爹道:「閣下莫非忘記了,在多年前曾經函約這兒有名陶工前往藺下那個莊院參觀 那些瓷像嗎?」

  幽冥先生一怔,忙笑道:「是有過這件事,我也不知道怎的會出那個念頭,大概那是富 賈不還鄉,如錦衣夜行的心理作祟,怎麼?也有你的份兒?」

  郭老爹搖頭道:「就算那會子我仍然干陶工那一行,也沒有那個資格接受閣下的邀請, 不過鄰近的幾位前輩都在閣下邀請之列,回來都無不機不絕口。」

  幽冥先生大樂,怪笑不絕,突然一頓,道:「那個瓷像現在呢?」

  郭老爹道:「因為要弄出屍體來,已鑿碎了。」

  幽冥先生道:「全都鑿碎了。」

  郭老爹道:「這是無可避免之事。」

  幽冥先生不禁連聲歎息道:「可惜可惜!」

  蕭七道:「前輩的意思……」

  幽冥先生道:「若是那個瓷像沒有碎,我也許可以看得出那是誰家的製品,要知那正如 和武功一樣,每一家都有每一家的特徵。」

  蕭七一怔道:「我們可沒有考慮到這方面。」 幽冥先生想想又問道:「方纔你用到也許那兩個字,莫非死者的身份仍未能夠確定?」 蕭七道:「屍體的皮膚不少都粘在瓷片上,是以面目破爛不堪,根本無法辨認,我們只 是從載在屍體手腕上的一支玉鐲來假定。」

  他歎了一口氣,又道:「希望當然就不是杜飛飛。」

  幽冥先生道:「老杜與老蕭是結拜兄弟,你們當然也很要好。」

  蕭七道:「我與他們姊妹正所謂青梅竹馬長大,簡直就兄妹一樣。」

  幽冥先生道:「你到過他們家了!」

  蕭七頷首道:「事實證明飛飛已經失蹤了幾天。」

  幽冥先生道:「這的確不妙得很。」

  蕭七無言輕歎。

  幽冥先生忽然道:「可否讓我看一看那個屍體?」

  趙松道:「就放在桌上?」

  幽冥先生緩緩站起身子,他站起來的時候,腳鐐的鎖亦已打開,趙松看在眼內,只有苦 笑。

  郭老爹不用吩咐,將覆在屍體上的白布拉下。

  幽冥先生只望一眼,雙眉便自緊鎖,但仍然走近去,俯首細看一遍。

  然後他歎了一口氣,揮手叫郭老爹覆回白布,回過頭來,道:「不將她弄出來還好。」

  蕭七道:「當時大家一心想知道瓷像之內是否藏有屍體,並沒有考慮到那許多細節。」

  幽冥先生倏的打了一個寒噤,道:「好可怕的手段,這個兇手的腦袋只怕有問題。」

  趙松冷冷道:「就像你。」

  幽冥先生搖頭道:「比起他我可差得遠了。」

  他淡然一笑,接著道:「我不錯也一直自以為自己的腦袋有問題,而且已無藥可救,但 現在看來,似乎還不至於那麼嚴重。」

  趙松瞪眼道:「你將小蕭困在棺材內之際,不是曾說過,要將他燒成瓷像?」

  蕭七也望著幽冥先生,道:「前輩當時的確這樣說。」

  幽冥先生苦笑道:「我是聽到你們在堂中那番說話,故意如此唬嚇你,便是那一劍,也 看準了才刺進棺材。」

  趙松冷哼一聲,道:「這種玩笑也開得的?」

  幽冥先生道:「其實也怪不得我。」

  趙松道:「哦?」

  蕭七應道:「是我弄壞他的棺材在先的。」

  幽冥先生笑笑道:「你若非躲進棺材之內,我也想不出這個主意。」

  蕭七苦笑道:「這叫做弄巧反拙。」

  趙松道:「這老小子油腔滑舌,莫教被他騙信了。」

  蕭七沉吟道:「殺人的若是他,那個所謂地獄使者也不會找到他的頭上,而且引來地獄 之火,欲置他於死地。」

  趙松一想也是,幽冥先生接道:「我那些瓷像之內也沒有藏著屍體。」

  趙松道:「有沒有,並不難知道。」

  幽冥先生微喟道:「反正那一場地獄之火,是必會弄壞下少瓷像,你下妨著人將它們鑿 開來一看。」

  「若是找出屍體來,可有你看的。」趙松心念一轉,「大堂那面暗壁之後到底是什麼地 方?」

  幽冥先生道:「一條地道,通往我建在地下的書齋,寢室,還有存放食物的倉庫。

  趙松瞪眼道:「你瘋了。」

  幽冥先生沉聲道:「這是為安全設想,一朝經蛇咬,十載怕井繩,你沒有被別人那樣暗 算過的經驗,相信很難體諒到我的心情。」

  趙松怔在那裡。

  幽冥先生突然又怪笑一聲。「再說,我若是住在上面那就不像捺落迦的了,到底我仍然 是一個人。」

  他怪笑接道:「也因為我仍然是一個人,叫我在夜間伴著那些瓷像睡覺,可也滿不是滋 味,即使在白天,看見那些瓷像有時我也會肉跳心驚。」

  趙松真有些啼笑皆非,沒好聲氣的說道:「這算做什麼?那些瓷像可全部是你自己弄出 來的,還怕什麼?」

  幽冥先生道:「我所以塑造那些瓷像,主要的目的是藉此來鍛煉,表達自己的技巧,經 過那件事,對於生人我實在沒有多大好感,死人的形相卻是一點也都不美,那除了地獄諸般 鬼怪之外,叫我去塑造什麼?」

  趙松道:「天神不是更好嗎?」

  幽冥先生搖頭道:「不成,那太像人了。」

  這次卻到趙松搖頭了。

  幽冥先生自嘲的接道:「況且我變成這個樣子,豈非正好就與鬼為鄰?」

  蕭七道:「前輩這種心情並下難明白,不過,據說鬼也是人變成的,從前輩總是以人為 大前提這點看來,對於人前輩也並非完全是深痛惡絕。」

  幽冥先生苦笑道:「嗯,可惜我現在才遇上了一個你這樣不錯的人。」

  蕭七道:「好像我這樣的人比比皆是,前輩應該多些進城來走走。」

  幽冥先生道:「你這是叫我嚇人。」

  蕭士道:「前輩現在的樣子其實也不怎樣難看,最低限度,我們幾個人都不覺得可 怕。」

  趙松一旁聽到這裡,欲言又止。

  幽冥先生沒有在意,只盯著蕭七,忽然大笑道:「好小子,真有你的,我現在倒有些給 你說動了。」

  他大笑著接道:「其實我那兒也並非只得我一個活人。」

  蕭七道:「還有誰?」

  幽冥先生答道:「是父子兩人,都姓劉。」

  蕭七莞爾道:「當然了。」

  幽冥先生道:「我塑造瓷像的材料還有那些食物都是他們父子替我打點的。」

  蕭七道:「他們是否躲在牆壁內,那可糟糕了?」

  幽冥先生搖頭道:「老劉七年前已經病逝,他在生的時候也很少留在莊院內,反倒是小 劉,懂事以來一直就侍候在我左右,卻不知什麼原因,月前他出去之後,就沒有回來。」

  蕭七道:「他出去是幹什麼?」

  幽冥先生道:「莊院內的米糧已快要吃光,是我吩咐他出去補購,誰知道一去無蹤。」 他歎息一聲,接道:「也許他已經厭倦了住在那樣的莊院裡,對著這樣的老怪物。」

  蕭七道:「這個小劉有多大?」

  幽冥先生道:「快三十,其實也不小的了。」

  蕭七道:「是怎樣一個人?」

  幽冥先生道:「矮個子,有幾分傻氣,人倒是挺老實的。」

  他嘟喃接道:「我對他自問也是不錯,每次他回家探母,非獨沒有留難他,而多少也 給他一些銀兩回去,現在他走了,一句話都沒有交代。」

  蕭七道:「會不會家裡發生了事,一時走不開?」

  幽冥先生道:「是這樣亦未可知。幸好莊院內還養有不少雞鴨,不過也快盡了,今天我 吃的那支雞已是最後的一支,他今天若是不回,明天我就得走出莊院嚇人了。」

  趙松道:「這個問題我們現在經已替你解決,這幾天內,說不定也無須你為此擔憂。」

  幽冥先生道:「總捕頭意思是說,要將我留在這兒?」

  趙松道:「嗯。」

  幽冥先生卻笑起來,道:「妙極了,妙極!我正想嘗試一下監牢滋味如何!」趙松又怔 住。

  幽冥先生一邊笑,一邊繞著那具屍體打了一個轉然後倏的怔住在一旁,一副若有所思的 模樣。

  趙松沒有理會他,轉向蕭七道:「蕭兄看見了仙仙姑娘沒有?」

  蕭七點頭,雙眉緊鎖。

  趙松鑒貌辨色,道:「莫非又發生了什麼事情?」

  蕭七道:「這件事情現在發展得更加詭異了。」

  趙松傾耳細聽。

  蕭七將杜仙仙方纔的遭遇說了出來。

  不獨趙松他們聽得心膽俱寒,怔住在那裡,幽冥先生也詫異之極,追問了下去。

  蕭七索性將杜飛飛失蹤前一段遭遇也覆述一遍。

  幽冥先生亦聽得怔住,好一會,才如夢初醒的道:「杜仙仙不會說謊的吧?」

  蕭七道:「那個骷髏你不是也見到了嗎?」

  幽冥先生雙手捧頭,一旁坐下,道:「怎麼竟然真的有所謂地獄雙王?有所謂地獄使 者?」

  蕭七歎了一口氣。

  幽冥先生目光一轉,笑顧蕭七道:「看來你的福氣倒也下小。」

  蕭七隻有歎氣。

  幽冥先生又道:「不過女閻羅竟然會打翻了醋罈子,竟然要一再的殺人,卻也是大出意 料之外的。」

  趙松又插口道:「其他的,難道就在你意料之中?」

  幽冥先生道:「我若是沒有幾分相信也不會弄出那麼一個捺迦落來。」

  他倏的打了一個寒噤,道:「如此看來,我遲早也是要進地獄了。」

  趙松道:「這豈非遂了你的心願。」

  幽冥先生苦笑道:「我可沒有杜家姊妹那麼幸運,只怕一下去,就得被放在油鍋裡滾一 滾。」

  趙松聽得好笑,卻尚未笑出口,心頭已自寒了起來。

  眾人也呆在那裡。

  驀地裡,幽冥先生叫起來:「不對不對。」

  蕭七脫口道:「什麼不對了?」

  幽冥先生道:「那個引來地獄之火的若真的是地獄使者,便該知道我當時說的乃是假 話,知道我實在才得四十六歲。」

  蕭七動容道:「嗯。」

  幽冥先生接著道:「這其中只怕另有蹊蹺。」

  蕭七沉默了下去。

  幽冥先生瞪著蕭七,道:「你有沒有什麼仇人?」

  蕭七道:「很多,但無論什麼仇人,相信也不會用這種手段來報復。」

  幽冥先生道:「不錯,不錯。」

  他一笑接道:「這倒像一個女人得不到一個男人的歡心,又或者一個女人被她心愛的男 人遺棄了,移情別戀,妒忌起來,反愛成恨,將那個男人愛的女人,與愛上那個男人的女人 都一併怒上,殺之然後才甘心。」

  趙松瞪眼道:「你說到那裡去了?」

  幽冥先生道:「這件事若是人為,也就只有這一個解釋比較合理的了。」

  趙松道:「那有這樣的女人?」

  幽冥先生笑瞇瞇的望著趙松道:「非獨有,而且多得很。」

  趙松道:「哼。」

  幽冥先生笑接道:「看來你對於女人的心理還不大瞭解。」

  趙松道:「你難道就瞭解了?」

  幽冥先生道:「我最少見過三個那樣的女人,幸好她們的武功都不大好,所以還沒有闖 出什麼禍來。」

  趙松閉上了嘴巴。

  幽冥先生轉顧蕭七道:「以他這樣英俊瀟灑,年輕有為的小伙子自然必會有很多女孩子 垂青,所以即使闖出這種禍也不足為奇。」

  蕭七苦笑道:「晚輩一直都行規步矩,說話亦一直檢點得很。」

  幽冥先生道:「我看你也是。」

  他卻又接問一句:「你仔細想想,在江湖上可曾招惹過什麼女人?」

  蕭七不假思索,道:「沒有。」

  幽冥先生道:「怕只怕襄王無夢,神女有心。」

  蕭七幾喟道:「這就不得而知了。」

  幽冥先生又問道:「在樂平這裡又如何?」

  蕭七道:「除了杜家姊妹,就只有一個董湘雲比較接近。」

  幽冥先生道:「董湘雲又是誰家的女兒了?」

  趙松道:「董千戶。」

  幽冥先生摸摸腦袋,道:「莫在像董千戶那個臭脾氣才好。」

  趙松一笑道:「只怕比董千戶還要凶上一倍!」

  幽冥先生一怔,道:「什麼?」

  趙松道:「這位董大小姐有個外號叫火鳳凰,這周圍百里,不知道她的人大概沒有幾 個,看見她不想趕快開溜的,相信就更少了。」

  幽冥先生道:「有這麼厲害?」

  趙松道:「這裡的酒褸最少有兩間被她拆掉了一半。」

  幽冥先生一吐舌頭,道:「乖乖。」

  趙松歎息道:「別的人我倒不大清楚,只是我老遠看見她,頭自然就會痛了起來。」

  幽冥先生道:「能夠令一個地方的總捕頭老遠看見就頭痛的女孩子,縱然不細說,我也 想像得到她有多厲害。」

  趙松道:「幸好她雖然天不怕,地不怕,老子也不怕,對於一個人卻是聽話得很,所以 只要那個人來得及時,還是可以制止得住她鬧下去的。」

  幽冥先生道:「那個人是誰?」

  趙松瞟著蕭七,幽冥先生順著他的目光望去,道:「不是這位吧?」

  趙松道:「正就是這位。」

  幽冥先生目注蕭七,咭咭怪笑道:「看來那位火鳳凰準是喜歡上你了。」

  蕭七苦笑無言。

  幽冥先生道:「像你這樣溫文有禮的小伙子當然不會喜歡那種女孩子。」

  蕭七道:「哦?」

  幽冥先生笑笑道:「那種女孩子愛得深,恨得切,得不到的東西,說不定寧可摔碎也不 肯給別人。」

  趙松問道:「不忍心摔碎又如何?」

  幽冥先生道:「那自然就是將要得到這件東西的敵人擊倒,沒有人跟她搶,自然就是她 的了,是不是?」

  趙松道:「未必吧。」

  幽冥先生道:「她卻是會這樣想。」

  蕭七歎了一口氣,道:「幸好我並不是東西,是個人。」

  幽冥先生笑笑道:「很多人都喜將人叫做東西的,我只是其中之一。」

  蕭七道:「湘雲的脾氣雖然是凶一些,心地卻是善良的。」

  幽冥先生道:「杜家姊妹的性格又如何?」

  蕭七道:「飛飛沉靜而理智,仙仙嬌憨而溫柔,更不會做出傷害他人的事情,現在她們 都是受害者,飛飛生死未卜,仙仙又已面臨死亡威脅。」

  幽冥先生道:「除了她們,是否還有第四個?」

  蕭七斷然道:「沒有了。」

  幽冥先生斷然道:「這件事分明就是一派酸風妒雨,若不是人為,我們就惟有乾瞪著眼 睛看事情發展,若是人為,你真要小心防範。」

  蕭七道:「董湘雲?」

  幽冥先生不笞,又說道:「這若非人為,是女閻羅在吃乾醋也不無可能,我事實也看見 閻羅雙王瞪眼睛。」

  蕭七忽然道:「會不會是前輩喝醉了,生出來的幻覺?」

  幽冥先生道:「我千杯不醉,那麼一壺酒,如何醉得了我?」

  話口未完,突然一呆,道:「不過也真奇怪,我那天我的酒量好像非常不好。」

  他摸摸腦袋,道:「莫非我那個時候魂魄真的經已離軀殼?」

  蕭七道:「若不是?」

  幽冥先生道:「就一定是那壺酒有問題了。」

  蕭七道:「那壺酒放在什麼地方?」

  幽冥先生道:「地下的小酒窖內。」

  蕭七道:「有誰知道那地方?」

  幽冥先生道:「小劉。」

  蕭七又問道:「前輩是否終日都在地下室之內?」

  幽冥先生道:「日間我多數在後院捏瓷像。」

  「小劉離開這一個月之內也一樣?」

  「你以為我這種人會受他人影響?」

  「應該不會。」

  「不過即使我在地下室之內,小劉要進來,我也未必會發覺。」

  蕭七道:「哦?」

  幽冥先生道:「因為他是支蜘蛛。」

  「蜘蛛?」蕭七一怔。

  幽冥先生道:「平日我習慣也是叫他蜘蛛。」

  蕭七道:「為什麼?」

  幽冥先生道:「他身材矮小,手腳卻又細而長,行動敏捷,活像蜘蛛一樣。」

  蕭七沉吟起來。

  幽冥先生道:「不過這個人忠厚老實,是絕不會算計我的。」

  趙松冷笑道:「他若是真的如此,也不會不告而別。」

  幽冥先生一呆,道:「也許他是出了什麼意外?」

  趙松道:「這個人家在那裡?我教人去打聽一下。」

  幽冥先生又是一呆,道:「這個我可是不清楚,好像在城中。」

  趙松道:「那他本來叫做劉什麼?」

  幽冥先生搔首道:「好像叫大貴。」

  趙松道:「你記清楚了?」

  幽冥先生道:「大概不會錯的吧?」

  趙松皺眉道:「看來你這個人其實也糊塗得很。」

  他隨即吩咐一個捕快:「你帶幾個兄弟打聽一下,城中可有劉大貴這人。」

  那個捕快應命退下。

  幽冥先生目送那個捕快離開驗屍房,喃喃道:「小劉人很忠厚老實嘛。」

  趙松冷冷笑道:「那你是寧可接受魂飛魄散這個解釋了?」

  幽冥先生道:「那個地獄使者一時記錯了我的年紀亦未可知,很多小說不是都有記載地 獄使者勾錯別人魂魄的故事,可知他們其實也不是很精明的。」

  趙松盯著他,嘿嘿的冷笑雨聲。

  幽冥先生目光一轉,又落在那具屍體之上,目不轉睛,若有所思。

  一這些動作蕭七看在眼內,有些奇怪,但仍然等了一會,才問道:「前輩對這具屍體莫非 是有什麼懷疑?」

  幽冥先生搖頭!

  蕭七道:「那麼前輩如此留意那具屍體是……」

  幽冥先生截口道:「要知道這具屍體的真面目並非全無辦法。」

  蕭七追問道:「前輩這樣說……」

  幽冥先生又截道:「辦法雖然有,卻也是麻煩得很,而且你們未必會同意。」

  趙松道:「你真的有辦法回復死者的本來面目?」

  幽冥先生斷然道:「有。」

  趙松向蕭七道:「蕭兄以為如何?」

  蕭七道:「一切總捕頭做主。」

  趙松目光一轉,回對幽冥先生,半晌才說道:「好,我讓你試試。」

  幽冥先生卻目注郭老爹道:「那麼先勞煩老人家設法替我找來塑造瓷像的諸般工具材 料,都要最好的。」

  郭老爹一呆,轉望向趙松。

  趙松頷首。郭老爹道:「這兒幾個陶工名匠與我馬馬虎虎叫做朋友,要張羅大概不成問 題。」

  趙松揮手道:「快快去。」

  郭老爹站起身子,打了一個揖,連隨舉起了腳步。

  幽冥先生目送他走出驗屍房,連連黠頭。

  蕭七忍不住問道:「前輩到底有什麼妙法?」

  幽冥先生目光又回到那具屍體之上,半晌才從口中吐出四個字

  ──「借屍還魂?」

Rank: 14Rank: 14Rank: 14Rank: 14

論壇特頒成就勳章 顧問勳章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SOGO綜合圖區之星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綜圖精英分享家勳章 懷舊風車之星勳章 原創寫手勳章 經典文章之星勳章 性感誘惑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激情性愛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西洋辣妹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美食達人勳章 暢飲達人勳章

狀態︰ 離線
16
發表於 2010-6-23 10:09:47 |只看該作者
第十四章 金雷


  雨後卻斜陽,杳花零落香。

  一支杳枝從杜家莊東面圍牆上伸了出來,枝頭的香花大半已被風吹落,雨打落,零散在 牆外的地上。

  風仍急,殘餘的幾朵香花顫抖在風中,斜陽下看來那麼的淒涼。

  又一朵被吹落。

  一陣車馬聲即時隨風吹來了。

  

   ※

   ※

   ※

  得得馬蹄聲,轔轔車輪聲之中,一輛馬車不徐不疾的由東駛來。

  馬蹄踏碎了落花,車輪輾碎了落花,停在杜家莊門前。

  車把式沒有作聲,也沒有下車,甚至沒有將頭抬起來,在他的頭上,戴著老大的一頂竹 笠。

  車廂的門戶旋即打開,一個人躍了下來。

  是一個中年捕快,一臉的鬍子,濃眉大眼,面色紅得出奇,快步奔上石階,立即拿起門 上的獸環,用力敲在大門上。

  門立即在內打開,一個老僕人探出頭來,看見站在門外的竟然是一個捕快,下由一怔, 道:「這位……」

  那個捕快道:「我是官府的捕快。」

  語聲低沉,透著一種說不出的威嚴。

  老僕人忙問道:「未知官爺到來有何貴幹?」

  捕快道:「敢問你家小姐可在家?」

  老僕人又是一怔,半晌問道:「宮爺,你是……」

  捕快補充道:「是問那位杜仙仙小姐。」

  老僕人奇怪的望著那個捕快,道:「在的,不知……」

  捕快截口道:「這裡有一封信,是蕭公子叫我送來的。」探手從懷中將一封信取出。

  老僕人詫異問道:「那位蕭公子?」

  捕快道:「蕭七。」

  老僕「哦」一聲,道:「蕭公子已回來了?我家主母正要找他呢。」

  他連隨偏身,道:「請進來。」

  捕快搖頭,只將信遞上,道:「勞煩將這封信交給你家二小姐,請她立即拆閱隨我到城 外走一趟。」

  老僕道:「到底什麼事?」

  捕快道:「蕭公子都已寫在信上,她一看就明白了。」

  老僕接過那封信,疑惑的望著那個捕快。

  捕快接道:「以我所知,是關係於杜大小姐的失蹤。」

  老僕驚喜道:「什麼?大小姐有下落了?」

  捕快催促道:「老人家,請。」

  老僕人半身欲轉未轉,道:「二小姐就在大堂內,宮爺請進去飲杯茶歇一歇,怎樣?」

  捕快搖頭,道:「不,我等在這裡好了。」

  老僕這才轉身舉步。

  

   ※

   ※

   ※

  素白的信箋之上,龍飛鳳舞寫著兩行字。

  飛飛的生死已經水落石出。

  見字請立即隨來人出城一行。

  信末的署名正是蕭七,這事實也是蕭七的筆跡。

  杜仙仙分辨得出,拆開信一看,雙眉不由鎖起來。

  她已換過一身濕衣,濕水的頭髮亦擦乾梳好,進內堂見過母親,然後才出來大堂。

  蕭七的說話她記得很穩。

  那些婢僕未見她從大門進來,卻見她從後堂走出,都覺得很奇怪。

  也只是奇怪而已,並沒有多問,仙仙也沒有多說,就是對母親,亦只有說尚未有任何杜 飛飛的消息。

  在事情尚未確實之前,她絕不想讓她的母親擔憂受驚。

  大堂中婢僕不時進出,人多了,膽自然也壯了起來。.

  出來的時候,她隨手拿了兩卷詩集,幾冊書。

  可是她又那裡還有心情看書?不過捧著書冊在手,無論如何,總沒有那幾礙眼,總勝過 只坐那裡發呆。

  她繃緊的神經也逐漸鬆弛下來,但現在看到了那封信,立即又再繃緊。

  姊姊到底怎樣了?

  她倏的站起身子,問那個老僕:「祥伯,你說送信來的是一個捕快?」

  那個老僕叫做杜祥,自小賣入杜家。看著仙仙長大,卻是第一次看見仙仙這樣子緊張, 一怔忙點頭應道:「是。」

  仙仙又問道:「現在他人呢?」

  杜祥道:「等候在門外。」

  仙仙道:「怎麼不請他進來?」

  杜祥道:「那位官爺說等在那兒就成了。」

  仙仙舉起了腳步。

  杜祥急問道:「小姐那裡去?」

  仙仙腳步一凝,道:「隨那個捕快去見蕭大哥。」

  杜祥道:「是不是已經有大小姐的下落了?」

  仙仙點頭,腳步再起。

  杜祥追前兩步,又問道:「大小姐現在到底怎樣了?」

  仙仙搖頭道:「仍然未清楚。」腳步不停。

  杜祥追前道:「這件事,老奴以為最好跟主母說一聲。」

  仙仙「霍」地收住腳步,目注杜祥,正色道:「在事情未清楚之前,還是不要驚動我 娘,你知道的,我娘的身體一向不大好。」

  杜祥變色道:「聽小姐口氣,大小姐莫非……」

  仙仙截口道:「目前一切都只是推測而已。」

  她連隨將手中那封信交給杜祥,吩咐道:「我娘若是聽到了消息,或者找我找得急,你 就將這封信給她看,她知道我跟蕭大哥在一起,就會放心了。」

  杜祥雙手接下,說道:「蕭公子武功很高強,小姐跟他在一起,老奴也放心得很。」

  仙仙笑笑,再次舉起腳步。

  杜祥恭送出去。

  那個捕快果然等候在門外,一見到杜仙仙,欠身道:「這位想必就是杜小姐了。」

  仙仙道:「嗯。」接問道:「這位大哥是……」

  那個捕快道:「我叫做金雷,一向追隨趙頭兒出入。」

  仙仙道:「先前我在衙門,我可沒有見到你。」

  金雷道:「這是因為當時我奉命外出查案未歸。」

  仙仙道:「你們辛苦了。」

  「職責所在。」金雷道:「因事態嚴重,大夥兒這一次差不多完全出動了。」

  仙仙轉問道:「蕭公子現在又在那兒呢?」

  金雷道:「在城西三里等候小姐。」

  仙仙道:「是否有什麼新發現?」

  金雷道:「好像就是了,我不大清楚,不過頭兒有話語交代下來,蕭公子希望小姐盡快 前往會合。」

  仙仙道:「我這就起程。」

  金雷擺手道:「馬車在這裡,請上車!」

  蕭大哥找得我這樣急,事情一定不尋常,姊姊莫非……

  仙仙心情忑忐,實在不敢想像。

  金雷再一聲:「請上車!」

  仙仙忙移動腳步,向那輛馬車走去。

  金雷亦步亦趨,下了石階,搶前一步,將車廂門拉開。

  仙仙手一按,身一縱,便入了車廂。

  車廂內很乾淨,放著兩個墊子,仙仙在左邊一個坐下,回頭卻見金雷並沒有跟上來,正 在將廂門關上,道:「怎麼你不上車子?」

  金雷停下動作,道:「這樣怎成,我到前面車座,跟車把式一起好了。」

  仙仙明白他的心意,也不勉強,道:「辛苦了。」

  「那裡說話。」金雷繼續將廂門關上,隨即轉身奔到車前,縱身躍上車座,坐在那個車 把式的身旁。

  那個車把式不用吩咐,手一揚,馬鞭叭一響,拖著車廂那兩匹健馬各自低嘶一聲,便撒 開了四蹄。轔轔車聲立時又響了起來。

  那個車把式繼續揮動鞭子,他始終都沒有取下那頂竹笠,也始終沒有抬頭。

  這是不是有些奇怪。

  杜仙仙並沒有留意那個車把式,杜祥也沒有。

  他站在門前,目送那輛馬遠去,也不知怎的,心頭突然生出了一種不祥的感覺。

  大小姐沒有事就好了。

  他心中默禱,完全沒有想到這種不祥的感覺,也可能是因為杜仙仙而生出來。

  杜仙仙與蕭七在一起,應該是很安全的。

  無論誰都會這樣想,是不?

  

   ※

   ※

   ※

  馬車駛前十來丈。金雷倏的從車座旁邊拿起一件簑衣,一頂竹笠。

  他迅速戴上了竹笠,將簑衣一披一攏,緊包住了身子。

  杜祥那邊看不清他的舉動,仙仙在車廂之內,當然也看不見。

  多了一頂竹笠,一件簑衣,金雷就一點也不像一個捕快,那頂鶴毛帽子與及一身官服都 已被竹笠簑衣所遮蓋。

  看來,他是不想別人看出他捕快的身份。

  他若真是一個捕快,又何懼別人知道他的身份。

  若非捕快,是什麼人?

  還有那個始終將面龐藏在竹笠下的車把式,又是什麼人?

  

   ※

   ※

   ※

  馬車終於出城。

  西城。

  並沒有什麼人留意這輛馬車,因為從外表看來,這實在只是一輛普通的馬車。

  雨雖已經停下,街道上仍然遍佈泥濘,也有不少的路人,頭上仍然戴著竹笠,身上仍然 披著簑衣,或者拿在手裡。

  仙仙靜坐在車廂之內,偶然推開窗戶外望,亦沒有引來他人注目。

  仙仙也無意引來他人注目。

  本來她就是一個很內向的女孩子,不像「火鳳凰」董湘雲。

  

   ※

   ※

   ※

  出城三里,馬車駛離大路,進入了左邊的一條小徑。

  杜仙仙一直都沒有在意,忽然在意,推開窗戶一望,發覺馬車赫然行駛在荒僻的小徑之 上,左右都是荒草樹木,不見人家。

  她心中不知怎的忽然發出了一陣寒意,忍不住探頭問道:「金大哥,還要走多遠?」

  「已到了。」一個陰森的聲音回答。

  不是金雷的聲音。

  仙仙聽在耳裡,不覺一呆。

  這聲音好像在那裡聽過。

  在那裡?

  仙仙一時問又省不起來。

  馬車即時戛然停下。

  仙仙脫口問道:「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

  那個聲音答道:「地獄的進口?」

  仙仙不由又一呆。

  也就這個時候,一個從前面車座躍下來,正是那個車把式。

  在他的頭上仍然戴著那頂竹笠。

  才一落地,一股白煙就從他腳下冒起來。

  開始的時候非常淡,但迅速變濃,眨眼問已將那個車把式埋在當中。

  車把式這才舉起腳步,擁著白煙走過來。

  杜仙仙瞪大了眼睛,一瞬也不一瞬的瞪著那個車把式,忽然一個念頭剎那電光一樣劃過 她的心頭去。

  這個車把式莫非就是那個地獄使者?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仙仙的纖纖素手緊緊扶握住腰問長劍的劍柄。

  那個車把式也就在車窗前停下腳步,半截身子已被白煙所掩沒。

  仙仙握劍更緊,厲聲道:「你到底是什麼人?」

  車把式道:「地獄使者!」

  語口未完,頭上那頂竹笠呼地飛開,露出了裹在黑市中的一個骷髏頭!

  正是那個地獄使者!

  怪不得聲音好像在那裡聽過。

  仙仙一聲呻吟道:「是你用詭計騙我來這裡。」

  骷髏點頭道:「正是。」

  仙仙道:「那封信……」

  骷髏道:「是假的。」

  仙仙有點不相信的道:「那分明是蕭大哥的筆跡。」

  骷髏怪笑道:「有什麼我不能夠模擬的?」

  仙仙道:「那個叫做金雷的捕快……」

  骷髏道:「已經被我勾走去了魂魄,已無異是一個傀儡,所有的言行都是我的主意。」

  仙仙道:「你……」

  骷髏截口道:「人太多的地方我不能夠進去,供奉門神的門戶,我也不能夠進去。」

  一頓接著道:「時辰卻已至,只有如此?」

  仙仙面色大變。

  骷髏的語聲更奇怪,呼喚道:「來啊,隨我來啊……」

  仙仙的心神應聲一陣恍惚,眼瞳中終於露出恐懼之色。

  強烈的恐懼。

  她猛咬了一下嘴唇,左掌疾揮,「嘩啦」一聲,馬車的窗戶立被她一掌拍碎,她右掌同 時拔劍出鞘,人劍便待穿窗射出去!

  也就在這剎那,她突然發覺那個骷髏已經移前來,距離窗戶不過三尺!

  她半起的身形立時凝結,劍卻在那剎那刺了出去!

  刺向那個骷髏頭!

  「篤」一聲,劍正中那個骷髏頭,那個骷髏頭立時「噗」地粉碎。

  裹著骷髏頭的黑市迅速萎縮,消失在白煙中,詭異慘厲已極的怪叫聲連隨從白煙中透出 來,似哭非哭,似笑非笑,既像在呻吟,又像在叱責。

  「杜仙仙,你好大的膽子,嗚──」

  一樣的說話,一樣的聲調。

  這豈非與杜仙仙在那幢荒宅之中的遭遇一樣!

  杜仙仙面色慘白,握劍的手已起了顫抖,嘶聲道:「給我滾出來!」

  那個地獄使者應聲從白煙中冒出來,卻是在七尺之外,萎縮的黑市竟已回復原狀,當中 又裹著一個粉白的骷髏頭。

  聲音又是一模一樣的骷髏頭,陰森森的冷笑道:「我的頭碎了又會復合,你卻是一進地 獄就永不超生?」

  杜仙仙由心寒了出來,雙手握劍,正準備捨命一搏,白煙中已出現了骷髏的一支手。

  杜仙仙到現在才看到那骷髏的手。

  沒有血,沒有肉,只是慘白的骨骼,「格格」的在作響。

  那個骷髏正在招手,道:「來,來來……來……」

  杜仙仙立時感覺一陣昏眩,魂魄彷彿已開始飛散。

  她同時發覺整個車廂不知何時已經白煙瀰漫,自己已開始迷離在白煙中。

  旋即她嗅到了一種銷魂蝕骨的異香。

  她的視線已逐漸模糊。

  那種魄散魂飛的感覺,更濃重了。

  她實在很想縱身奪窗射出,再劍刺那個骷髏,可是,已力不從心。

  「叮」一聲,劍從她的右手脫落,連劍她都已無力握穩。

  她一個身子亦搖搖晃晃的倒了下來,一雙眼睛仍然能夠睜大,眼睛中已露出了絕望之 色。

  那剎那之問,她想起了蕭七,想起了母親,想起了姊姊,想起了很多事情,歡樂的,悲 傷的,紛至沓來。

  她想叫,可是叫不出。

  眼淚終於從她的眼睛流下來。

  她的眼皮無力的緩緩闔上,終於失去了知覺。

  完全失去。

  

   ※

   ※

   ※

  日落黃昏。

  蕭七出現在杜家莊大門之前,他已經換過了一身衣衫,眉宇間的憂慮之色卻仍在。

  門一拍就開。

  探頭出來的老僕人杜祥,看情形,他一直就等候在門後,等候杜仙仙回來。

  一見是蕭七來了,杜祥驚喜道:「蕭公子──」

  蕭七目光一落,道:「祥伯,這麼久不見,你老好吧?」

  杜祥不笞,只顧往蕭七身後瞧。

  蕭七大感奇怪,回頭一望,身後那裡有人,長街寂寂,他並無什麼特別的地方,不由問: 道「你老在看什麼?」

  杜祥怔怔的望著蕭七,表情很特別。

  蕭七不覺心頭一寒。

  莫非是鬼?

  他竟然生出了這個念頭,這也難怪今天他的遭遇實在太詭異了。

  杜祥半晌才問道:「小姐呢?」

  蕭七一怔,道:「飛飛?」

  杜祥搖搖頭道:「老奴是問二小姐。」

  蕭七又是一怔,道:「仙仙不是在家裡嗎?」

  這次卻是到杜祥一怔,道:「公子不是著人來請二小姐到城西走一趟?」

  蕭七道:「沒有這種事。」

  杜祥說道:「老奴這裡還留著公子的信。」

  蕭七忙道:「拿來給我看看。」

  杜祥從袖中將那封信取出。

  蕭七一把搶過信來,將信箋抽出,抖開,目光一落,變色道:「這封信並不是我寫 的。」

  杜祥吃驚的道:「二小姐說是公子的筆跡。」

  蕭七道:「筆跡不錯是非常相似,但我事實並沒有寫過這樣的一封信。」

  他補充接道:「我也沒有出西城。」

  杜祥這才真的吃驚,道:「那麼說這封信……」

  蕭七道:「是別人冒我筆跡,騙仙仙出去!」

  話說到一半,他面色大變,失聲呼道:「不好?」身子陡轉,但立即停下,回頭問道: 「送信來的是什麼人?」

  杜祥道:「是一個捕快。」

  蕭七沉聲道:「這就難怪仙仙會上當了。」

  杜祥道:「那個捕快他自稱是叫做金雷,還說是一向追隨趙頭兒出入,同來還有一輛雙 馬大馬車。」

  蕭七道:「他怎生樣子?」

  杜祥道:「濃眉大眼,一臉鬍鬚。」

  蕭七道:「仙仙就上了那輛馬車?」

  杜祥努力思索著說道:「他在上車之前,那個金雷,曾說那公子就在城西三里以外,等 候小姐的。」

  蕭七道:「還說過什麼?」

  杜祥道:「沒有了。」

  蕭七又問道:「那輛馬車是怎樣的一輛馬車,有沒有任何特別之處?」

  杜祥道:「不覺得。」

  蕭七又問道:「走了有多久?」

  杜祥沉吟道:「差不多有兩個時辰的了。」

  蕭七的面色已變得很難看,腳步突起,奔下石階。

  杜祥追向前,連聲嚷道:「公子,公子!」

  蕭七道:「我去找仙仙回來。」身形鷹隼般掠起。

  一掠三丈!

  

   ※

   ※

   ※

  車轍由東而來,的確往西而去。

  雖則已兩個時辰,因為遍地泥濘,仍然可以分辨得出來。

  蕭七跟著車轍追到了大街,便已不能夠繼續下去。

  大待上車轍縱橫,目光所及,就已有兩輛馬車正在奔馳。

  樂平畢竟是一個繁盛的地方。

  蕭七也沒有向西追下去,轉奔向衙門那邊。

  馬車已經離開了差不多兩個時辰,就是再耽擱一時片刻,也無足輕重的了。

  有兩個時辰,一輛雙馬的大馬車已可以馳出很遠,追既難以追得上,而且話是說西行, 難道竟真的西行?

  蕭七實在懷疑。

  他也知道,無論是否西行,仙仙也不會發覺。

  因為他清楚仙仙有生以來從未離開過樂平,莫說城外,就是城內,熟識的地方只怕也不 多。

  到她發覺不對路的時候,相信已經遲了。

  那個金雷到底是什麼人?這樣做到底有什麼目的?

  他到底要將仙仙騙到那裡去?

  仙仙又會有什麼遭遇?

  若是仙仙有什麼不測……

  蕭七再也想不了下去。

  心亂如麻。

  

   ※

   ※

   ※

  「我手下並沒有一個叫做金雷的捕快。」這是趙松的答覆。

  這個答覆早已在蕭七意料之中。

  捕房內燈火已是亮起,趙松方在用膳,現在,卻已被杜仙仙、人誘拐這個消息驚呆。

  今天發生的事情已經夠他驚訝的了。

  燈火昏黃,蕭七的面龐卻顯得有些蒼白,一雙眼睛紅絲隱現。

  他已整整一天沒有好好的休息過。

  趙松明白蕭七的心情,轉問道:「那個金雷是怎麼樣子的一人?」

  蕭七道:「根據杜家那個門房有叔述,這個人一面鬍子,濃眉大眼。」

  趙松又問道:「那輛車又可有什麼特徵?」

  蕭七道:「沒有,是一輛普通的雙馬大馬車。」

  趙松沉吟道:「那個金雷並不是真的捕快,姓名相信也是胡亂捏造出來,甚至連鬍子只 怕都是假的,騙得杜仙仙上車,當然就卸下那一身偽裝,馬車又並無任何特徵,而且又已經 去了兩個時辰了,所以現在要找這輛車,這個人,實在困難。」

  蕭七道:「我明白。」

  趙松道:「話雖說是出西城三里,我相信這絕非實話。」

  蕭七點頭道:「這除非在開玩笑,否則絕對沒有理由老實說話。」

  趙松道:「毫無疑問,絕非是開玩笑。」

  蕭七道:「嗯。」

  趙松一再沉吟道:「不過,那輛馬車倒有可能仍然在城中,即使離城外也不會怎樣 遠。」

  蕭七道:「何以你會這樣想?」

  趙松道:「這件事到現在可以完全肯定是因你而發,若是女閻羅所為,杜仙仙無疑死期 已至,那個金雷乃是來自地獄的勾魂使者,那輛馬車則是地獄的鬼車,你我就是找,在人間 也是白費氣力的,你說是嗎?」

  蕭七道:「你相信真的有這種事?」

  趙松搖頭道:「若非鬼神所為,我們便得考慮一下,幽冥先生那個老怪物的推測,那麼 只要你仍然在城中,還未死,對方也應該不會離你他去,現在即使不在你附近窺伺,亦會在 城中留下,看你如何的焦急,憂慮。」

  蕭七沉默了下去。

  趙松旋即轉身吩咐左右道:「丁漢、李成,你們立即召集所有的兄弟全城搜索打聽,看 可有人見過,那樣的一個捕快駕馬車走過。」

  左右兩個副捕頭應聲方待退下,趙松又叫住,道:「且慢,那個金雷可能已脫下捕快裝 束。」

  副捕頭丁漢道:「在下省得。」

  趙松再吩咐:「城中客棧尤其要小心,有可疑之人,要查問清楚。」

  兩個副捕頭齊聲應是。

  趙松又問道:「那位杜仙仙小姐,你們兩人都認識的了?」

  副捕頭李成會意道:「若是有貌似的外來客人,不分是男女,我們都會著意查問。」

  趙松道:「若是城中無下落,到域外打聽,東南西北各三里。」

  李成道:「若是再沒有線索?」

  趙松道:「暫回衙門,明天再繼續尋找。」

  李成道:「頭兒留在這兒?還是去那裡?」

  趙松道:「無論我去什麼地方都會在這兒留下說話,一有消息,立即送回。」

  李成道:「是!」與丁漢雙雙退下。

  趙松目送他們去遠,喃喃道:「我相信他們都不會有什麼收穫。」

  蕭七道:「他們看來都相當精明。」

  趙松微喟道:「沒有人比我更清楚他們的能力,一般的盜賊,他們是可以應付得來。」

  一頓接道:「現在他們要應付的,卻若非極度聰明,就是不能捉摸,無跡可尋的,來自 地獄的勾魂使者。」

  蕭七道:「他們若是找不到任何線素,你我只怕也一樣。」

  他苦澀的一笑,接著說道:「但無論如何,我都要找下去,一直到將仙仙找出來。」

  說著他舉起了腳步。

  趙松急問道:「蕭兄現在那裡去了?」

  蕭七道:「董家莊。」

  趙松道:「找董千戶?」

  蕭七搖頭道:「董湘雲。」

  趙松道:「你相信幽冥先生推測?」

  蕭七歎息道:「我平生最接近的女孩子除了杜家姊妹,就只有她了。」

  他再次歎息,道:「幽冥先生推測未必真實,但目前,除了她之外,我實在想不出還有 那一個值得懷疑。」

  趙松道:「看來你的確應該去找她好好的談談。」

  蕭七「嗯」一聲,再次舉起腳步。

  趙松追前道:「我與你走一趟。」一揮手,兩個捕快亦跟了上來。

  蕭七仿如未覺,自顧走路。

  

Rank: 14Rank: 14Rank: 14Rank: 14

論壇特頒成就勳章 顧問勳章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SOGO綜合圖區之星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綜圖精英分享家勳章 懷舊風車之星勳章 原創寫手勳章 經典文章之星勳章 性感誘惑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激情性愛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西洋辣妹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美食達人勳章 暢飲達人勳章

狀態︰ 離線
17
發表於 2010-6-23 10:10:08 |只看該作者
   ※

   ※

   ※

  黃昏已逝,夜色漸濃。

  董家莊前門簷下那兩盞燈籠已燃亮,兩扇朱漆大門卻緊閉。

  蒼白的磴光照耀下,那個骷髏頭顯得更加白。

  慘白,死白!

  只是一個骷髏頭,就放在石階之上,之中,面向大門,沿著燈光散發出一抹淒涼、陰森 森的光澤,驟看下,就像籠在一層霧氣之內。

  骷髏的眼窩深陷,燈光下只見兩團黑影,鼻竇也只是一個黑穴,兩排牙齒微開,似笑非 笑,既恐怖,又詭異。

  是誰將那個骷髏頭放在董家莊的門前?

  蕭七第一個奔上董家門前的石階,也是第一個看見那個骷髏頭,不由自的怔住。

  趙松與兩個捕快緊跟在蕭七後面,看見有異,連忙加快腳步。

  蕭七目光一掃,除了那個骷髏頭之外,並不見其他伍何東西,這才緩緩彎下身子,仔細 打量那個骷髏頭。

  趙松奔至蕭七身旁,目光一落,脫口問道:「這是什麼東西?」

  蕭七道:「一個骷髏頭。」

  趙松當然不會看不出,接說道:「好像並不是真的。」

  蕭七「嗯」的應一聲,雙手將那個骷髏頭捧起來。

  趙松實在有些佩服了,道:「蕭兄好大的膽子。」

  蕭七淡笑道:「即使是真的骷髏頭也沒有什麼可怕,何況只是粉捏的。」

  趙松一怔道:「粉骷髏?」

  蕭七放開捧著骷髏頭的一支手,燈光下趙松看得清楚,那支手已經被粉染白了。

  「果然是粉捏的。」趙松摸摸鬍子,道:「杜姑娘在那幢荒宅一劍刺碎的只怕也就是這 種骷髏頭了。」

  蕭七道:「說不定。」屈指彈向那個骷髏頭的牙齒。

  「噗」一下輕響,骷髏頭的三顆牙齒立時碎裂,白色的粉未蕭蕭落下。

  趙松看在眼內,道:「這種骷髏頭造得雖然是真的一樣,但並不堅固,難怪杜姑娘一劍 刺去立即碎成了粉屑。」

  蕭七沒有作聲。

  趙松接問道:「到底是誰將這個骷髏頭放在這裡?」

  蕭七道:「想不出,也許就是那個地獄勾魂使者。」

  趙松道:「這樣做有什麼作用?」

  蕭七站起身子,道:「你看。」將手中那個骷髏頭對著趙松。

  「看什麼?」趙松一面的詫異之色。

  蕭七道:「骷髏額上刺的字。」

  趙松這才發現。

  骷髏客上有兩行字,左四右三,每個字都是拇指甲般大小,由一個細小的針孔連成。 十七子時。

  董湘雲。

  趙松又是一怔,道:「什麼意思?」

  蕭七沉聲道:「這若是來自那個地獄使者,那個地獄使者倘若又真的是來自地獄,你說 是什麼意思?」

  趙松道:「十七子時就是董湘雲死期,他到時將會前來去取董湘雲的魂魄。」

  蕭七道:「不錯。」

  趙鬆動容道:「這當然又是女閻羅的主意。」

  蕭七不作聲。

  趙松接著說道:「蕭兄風流瀟灑,人中之龍,喜歡蕭兄的女孩子只怕不止杜家姊妹與這 位火鳳凰董大小姐,難道那位女閻羅一個也不肯放過,定要殺個乾淨才肯罷休?」

  蕭七歎了一口氣。

  趙松目光一寒,道:「倘真如此,不可謂不是一場浩劫了。」

  蕭七道:「這簡直就是瘋子所為,殺我一個人就是了,何必殺害無辜?」

  趙松道:「大概是蕭兄得天獨厚,她雖然是幽冥死神,也不能夠隨心所欲,卻又瞧不過 人問的女孩子喜歡上蕭兄。」

  蕭七沉吟不語。

  「對蕭兄她雖然無可宗何,對其他人她總有能力的,」趙松笑接道:「看來那位女閻羅 並非打翻醋罈,簡直就掉進醋罈裡。」

  笑語聲中,燈光搖曳,那個骷髏頭在燈光下的投影亦移動起來,眼窩彷彿在滾轉,鼻竇 彷彿在抽搐,牙齒彷彿在磨動,看來更猙獰,就像在怪賣趙松出冒不遜。

  趙松的目光仍然留在那個骷髏頭之上,看著不由得心頭一寒,再也笑不出來了。

  蕭七好像看得出趙松的感受,微喟道:「我們似乎台這一連串的怪事,弄得連自己意志 也把持不定了。」

  趙松偏開目光,苦笑道:「不錯,這其實大有可能是人為。」

  蕭七道:「否則這個骷髏頭盡可以在湘雲的面前突然出現。」

  趙松道:「也許因為知道我們來這裡,假手我們送進去。」

  蕭七搖頭道:「聽你這句話,你仍然有些相信這是女閻羅的所為。」

  趙松反問道:「難道你真能夠完全否定?」

  蕭七搖頭,道:「無論是人為抑或是神鬼的所為也好,這個粉骷髏都是一份帖子。」

  趙松詫異的道:「帖子?」

  蕭七道:「死神帖。」

  「死神?」趙松更加詫異。

  蕭七道:「帖主人是人也好鬼神也好,只要他有意思殺某人,有把握殺某人,就是那個 的死神了。」

  趙松一面頷首一面道:「這個骷髏頭放在這裡相信沒有多久。」

  蕭七道:「不然早已被發現。」

  趙松忽然道:「也許是董湘雲在做弄玄虛!」

  蕭七聳然動容。

  趙松接道:「她將骷髏頭擺放在家門之前,刺上自己的名字,豈非也變成受害者,也正 好洗脫她自己的嫌疑?」

  蕭七目光落在骷髏額頭那些字上,沒有作聲。

  趙松接道:「說不定她已經知道我們在懷疑她了。」

  蕭士道:「這果真是湘雲的所為,到現在為止,可一直都沒有露出任何的破綻,她自己 相信也很清楚。」

  趙松道:「你不明白了,一個人作賊心虛,就是沒有被懷疑,也會以為自己已經被懷 疑,想辦法證明自己的清白。」

  一頓接道:「她若也是成為受害者,我們若非先已懷疑,正所謂擔心她受害也惟恐不 及,又如何會考慮到其他問題?」

  蕭七點點頭道:「不過無論如何我們現在都要全力保護她。」

  趙松道:「當然了。」

  語聲未落,門閂起落聲忽響,一扇大門在內打開了。

  蕭七回頭一瞥,就看見一個蒼老頭子。

  那是董家的老僕人董忠,探乎一望,見是蕭七,大笑道:「老奴還以為什麼人在門外說 話,原來是蕭公子,快請進來。」

  蕭七道:「正要拍門進去。」

  董忠目光一轉,道:「那位不是趙頭兒,怎麼也來了,都請進來坐。」

  主人好客,僕人也是一樣。

  蕭七連隨問道:「忠伯,怎麼這樣早就關上門戶?」

  董忠道:「是主人吩咐,說是小姐離家半年,要好好聚聚,不想別人來騷擾,關上門, 別人看見,也就知道我家主人不想見客了。」

  一頓忙又說道:「蕭公子當然是例外的。」

  趙松道:「我們是一起來的。」

  董忠道:「這個老奴如何看不出來,請,請!」

  趙松道:「你家主人現在在那兒?」

  董忠道:「在內堂與小姐用膳,也已經兩個時辰有了。」

  趙松道:「一頓飯吃這麼久?」

  董忠道:「半年不見,老爺自然與小姐好好的談談,問問她這半年來的遭遇,不過以老 奴看,老爺現在雖然還是興致勃勃,小姐已早就不耐煩了!」

  蕭七道:「要湘雲坐兩個時辰實在不容易。」

  董忠道:「可是她又不敢不聽話。」

  蕭七道:「什麼時候變得這樣聽話了?」

  董忠道:「今天開始,因為老爺對她說過一句話。」

  蕭七道:「什麼話?」

  董忠神秘的一笑,壓低嗓子道:「老爺告訴她如果再不聽話,她與公子的婚事,他也就 不再管了。」

  趙松一怔,失笑。

  蕭七亦笑,卻是苦笑,轉問道:「湘雲回來之後有沒有外出?」

  董忠搖頭道:「沒有,大概小姐給老爺那句話唬住了,換過衣服後,她就老老實實候在 老爺左右。」

  蕭七望一眼趙松,道:「我們的推測似乎要重新考慮了。」

  趙松道:「但無論如何,我們也得進內一見她。」

  蕭七目光一落,道:「這個當然。」

  董忠到這個時候,才留意到蕭七捧在手裡的那個骷髏頭,一呆道:「公子手裡捧著的是 什麼東西?」

  蕭七道:「你看是什麼東西?」

  董忠道:「骷髏。」

  「粉骷髏?」蕭七應聲舉起了腳步。

  他的腳步沉重。

  沉重的腳步有如他現在的心情。

  

   ※

   ※

   ※

  堂中燈光明亮。

  桌上杯盤狼籍。

  董千戶看來已有五分醉意。

  但他仍然談笑風生,不住追問董湘雲這半年來的遭遇。

  董湘雲卻真的已經不耐煩,說話有氣無力的,一再被催促,才回答那一句半句,眼睛盡 往別處溜。

  她眼睛溜著溜著,忽然瞥見蕭七幾人向這邊進來。

  喜出望外,長身立起。

  董千戶立即叫道:「坐下坐下!我還有話要問你。」

  董湘雲目光一轉,道:「爹!你看誰來了?」

  董千戶呷了一酒,說道:「誰來了?看你大驚小怪的,總不成是蕭七那個小子。」

  說著亦側首望去,一望之下,放聲大笑道:「怎麼真的是?」

  笑語聲未落,蕭七已大踏步走進來。

  董湘雲不由自主迎上前去。

  董千戶笑語聲不絕:「一見蕭七就連爹也不管了,女生向外,難怪,難怪?」

  突然一頓,「咦」的一聲。

  他是看見跟在蕭七後面的趙松與兩個捕快,好像他這種老江湖,當然明白必定又有事發 生,而且必定與自己多少有些關係。

  董湘雲亦有看見趙松他們,卻沒有理會那許多,走到蕭七面前,道:「怎麼現在才來, 我快要台爹悶死了。」

  聽她這樣說,倒像是蕭七曾經答應她,非來一趟不可。

  蕭七並不在乎,對於董湘雲的性格他實在清楚得很,淡笑道:「現在豈非正是時候。」

  董湘雲目光一落,道:「你捧著這個骷髏幹什麼?」

  蕭七道:「送給你。」雙手將那骷髏頭遞上。

  董湘雲驚呼急退。

  蕭七一怔道:「你不是說過天不怕,地不怕的?」

  董湘雲瞪眼道:「我才不要這種東西呢。」

  蕭七道:「我送的,也不要?」

  董湘雲道:「不要!」

  她的眼睛瞪得比方才得更大,接道:「你就是憧得欺負我,什麼不好送的,送我這種東 西,真是。」

  董千戶那邊看著,大笑道:「想不到這個丫頭也有東西害怕,看來我也得到那裡弄一個 骷髏頭回來,以備不時之需。」

  董湘雲霍地回頭,道:「爹你這是存心幫他,欺負我了?」

  董千戶大笑不絕,道:「他是他,我是我,你怎麼混在一起說?」

  董湘雲嬌靨一紅,退過一旁坐下,偏開臉,索性不去瞧他們。

  董千戶也不菅她,笑問蕭七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蕭七道:「這個骷髏頭的確送給湘雲,只不過與我並無關係。」

  董千戶詫異問道:「那是誰送的?」

  蕭七道:「也許是地獄使者。」

  董湘雲回頭道:「胡說!」

  董千戶卻問道:「是那一個地獄的使者?」

  董湘雲冷笑道:「地獄也有這個、那個的麼?」

  董千戶揮手道:「你丫頭先別打岔好不好?」

  董湘云「哼」一聲閉了嘴巴。

  董千戶再問蕭七,道:「是不是幽冥先生那個?」

  蕭七搖頭道:「不是。」

  董千戶手指向地,道:「難道是地下這個?」

  蕭七道:「也許就是了。」

  董千戶一怔道:「你不能肯定?」

  蕭七微喟道:「這種事情有誰能夠肯定?」

  董千戶拭探問道:「是不是與那件案子有什麼關係?」

  蕭七頷首。

  董千戶又問道:「怎麼連湘雲也牽涉在內?」

  蕭七道:「這要說,得從老前輩離開那個捺落迦後開始……」

  董干戶擺手道:「坐下與我細說。」

  連隨又對趙松二人道:「趙頭兒,你們也請坐,要不要來一杯?」

  趙松搖手道:「公事在身,心領了。」在一旁坐下。

  隨來那兩個捕快立即上前,侍候在趙松左右。

  兩個捕快這左右一站,趙松更顯得官威十足。

  董千戶目光一轉,哈哈大笑道:「你小子果然生來就是做官的材料,就隨便一坐,已經 官威八面了。」

  趙松一愕,方待說什麼,董千戶已連聲催促蕭七,道:「說!快說!」

  

   ※

   ※

   ※

  蕭七說得很快,並沒有細說。

  雖然簡單,卻很清楚。

  這已不是第一次覆述事情經過,已能夠完全掌握重心。

  董千戶只聽得目瞪口呆,董湘雲也沒有例外。

  他們有生以來還是第一次聽到這麼奇怪詭異的事情。

  蕭七說語聲越低沉,堂中的氣氛隨著他的說話逐漸變得詭異起來。

  連燈光也彷彿已變得朦朧。

  董湘雲不由自主的一再回顧身後,就好像害怕那個地獄者突然在身後出現,奪魄勾 魂。

  幽冥先生的推測,蕭七並沒有遺漏。

  董湘雲居然沒有打斷蕭七的說話,但蕭七一住口,第一個說話的卻也就是她。道「你

  這次到來,莫非就懷疑,是我誘拐杜仙仙?」

  蕭七尚未答話,董千戶已接道:「湘雲回來之後,並沒有再外出。」

  蕭七道:「這個我知道。」

  董湘雲瞪著蕭七,道:「我承認很妒忌杜仙仙,誰叫她也喜歡你,你又很喜歡他。」

  蕭七道:「這與你有何關係?」

  董湘雲道:「關係可說大了,我是喜歡你的,她也來喜歡你,就是跟我作對。」

  蕭七不由苦笑。

  董湘雲接道:「跟爹我也是這樣說,誰跟我作對,我就砍他的腦袋。」

  她這番話說得既響亮,又迅速,董千戶待要喝止,如何來得及。

  趙松一旁聽得真切,冷笑道:「看來我們的懷疑並不是無的放矢。」

  董湘雲沒有理會趙松,瞪著蕭七道:「不過我就是砍誰的腦袋,也不會在你面前,裝神 弄鬼作什麼,婆婆媽媽的,我才不來那一套。」

  董千戶擊掌道:「對,要就爽爽快快,這才像我的好女兒。」

  趙鬆脫口道:「你這是縱子行兇!」

  董千戶大笑道:「說不定我還會幫上一把?」

  趙松怔住。

  蕭七歎了一口氣,目注董湘雲,道:「你真的忍心殺死杜仙仙?」

  董湘雲一愕半晌才道:「不忍心。」

  她歎息接道:「她實在是一個很漂亮很可愛的女孩子。」

  蕭七道:「嗯。」

  董湘雲又道:「好像她那樣的女孩子,真的要我傷害她,只怕我下不了手。」

  她呆呆的沉思了半晌,頹然往椅背一靠,歎息道:「想起來,她比我好得多了,也只有 她才配得上你。」

  董千戶一旁聽得直眨眼睛,他可也想不到董湘雲竟然會說出這種話。

  蕭七道:「那有什麼配不配的,大家都是人。」

  董湘雲道:「你就是喜歡她,也許就因為她那樣的溫柔。」

  她搖頭接道:「這個我可學不來。」

  蕭七道:「你只是脾氣暴躁一些,除此之外並沒有什麼不好。」

  董湘雲道:「天生這樣,我看是改不了。」

  蕭七道:「不一定。」

  董湘雲搖搖頭道:「我知道你很討厭我。」

  蕭七道:「沒有這種事。」

  董湘雲道:「最低限度我前後給你添了不少的麻煩。」

  蕭七道:「算不了什麼?」

  董湘雲一正面色,道:「不過你相信也好,不相信也好,仙仙被誘拐,與我一些關係也 沒有,飛飛的失蹤也是。」

  蕭七頷首道:「我相信。」

  董湘雲委屈的垂下頭,那剎那之間,眼睛似乎已濕了。

  蕭七目光一轉,岔開話題,道:「回頭說這個骷髏。」

  骷髏已放在桌上。

  董千戶接口道:「這個骷髏並不是真的。」

  蕭七點頭道:「是用粉捏的。」

  董千戶道:「你在那裡弄來?」

  蕭七道:「這個骷髏頭就放在老前輩這個莊院的大門外。」

  董千戶詫異的道:「怎麼是在我家門口拾來的?」

  蕭七道:「嗯。」

  董千戶說道:「可不知是那個開的玩笑。」

  蕭七道:「以晚輩推測,這絕不是玩笑。」

  董千戶道:「不成真的是那個所謂地獄使者送來的?」

  蕭七道:「相信就是了。」

  董千戶道:「用意何在?」

  蕭七道:「請看骷髏頭額上的字。」

  董干戶將骷髏頭捧在手中,一面看一面道:「十七子時,董湘雲,這是什麼意思?」

  蕭七道:「只怕就是十七那夜子時,來取湘雲的性命。」

  董千戶面色一變,道:「你是說,這個骷髏頭乃是……」

  蕭七道:「死神帖?」

  董千戶胸膛起伏,道:「好大的膽子,竟敢犯到老夫的頭上。」

  一頓沉吟道:「湘雲這個丫頭又那裡開罪她了,難道也就因為喜歡上你這個小子?」

  蕭七苦笑。

  董千戶突然大笑起來,道:「他媽的,這個女閻羅好大的醋勁。」

  董湘雲忽然道:「只怕真的有這種事情。」

  董千戶「哦」一聲,說道:「何以見得?」

  董湘雲卻問蕭七:「蕭大哥,你回來那天黃昏經過那條柳堤是否遇上漁家父女二人?」

  蕭七沉吟道:「嗯。」

  董湘雲又問道:「你是否曾對他們一笑?」

  蕭七道:「好像有,怎樣了?」

  董湘雲道:「就因你的一笑,那個漁娘以為你喜歡她,竟然對你默許終生。」

  蕭七一怔,道:「什麼?」

  董湘雲接道:「也就在你走後沒多久,柳堤上出現了一團煙霧,煙霧中出現了一個骷 髏,自稱是地獄使者,奉命來人問,又說女閻羅已決定下嫁你,人問女子有對你妄生愛念, 一律勾其魂,奪其魄!」

  蕭七驚訝道:「那個漁娘怎樣了?」

  董湘雲道:「立被勾魂奪魄,倒斃小舟之上,據說渾身並無傷痕。」

  一頓接道:「我經過那條漁村的時候在飯店裡聽到這件事,因為與你有關,所以著意打 聽一番,還找那個老漁翁問一個清楚明白。」

  蕭七呆然地問道:「真的有這種事情麼?」

  董湘雲斬釘截鐵的道:「是事實,不騙你。」

  趙松插口道:「那個漁村叫做什麼名字?」

  董湘雲道:「叫金家村,據說村人大都姓金,那個老漁翁也就叫金保。」

  趙松又問道:「那個漁娘呢?」

  董湘雲道:「她叫金娃。」

  趙松立即回頭問那兩個捕快:「金家村你們是知道的了?」

  兩個捕快齊聲應是。

  趙松連隨吩咐道:「你們兩個立刻催馬前去金家村,將金保與驗屍的仵作帶來。」

  一個捕快問道:「頭兒還有什麼吩咐沒有?」

  趙松揮手道:「只是這些,速去!」

  兩個捕快應聲退下。

  董湘雲奇怪道:「這有什麼作用?」

  趙鬆解釋道:「金娃的暴斃毫無疑問與杜家姊妹的失蹤,以及藏在瓷像中那具女屍有 關,找他們到來一問,對事情多少也許有些幫助。」

  她歎了口氣,道:「我應該親自走一趟,只是,這裡要做的實在太多了。」

  蕭七道:「話雖是十七,但由現在開始,那個所謂地獄使者,隨時都可能出現。」

  趙松連聲道:「不錯不錯,蕭兄可要多費些心力。」

  蕭七道:「還用說。」

  董千戶即時問道:「今天是十五還是十六?」

  蕭七道:「是十六。」

  董千戶道:「這是說明夜子時那個地獄使者就會到來勾奪湘雲的魂魄了。」

  蕭七道:「只不知是否依約到來。」

  董千戶大笑道:「我倒要看哪個不知死活的東西敢膽來害我的女兒?」

  他笑得雖然響亮,但誰都聽得出他笑得並不自然。

  若真的地獄勾魂使者,又豈是人力能夠抗拒。

  笑語聲一落,董千戶就將那個骷髏頭痛摔在地上。

  「噗」一聲,那個骷髏頭當場爆裂粉碎!

Rank: 14Rank: 14Rank: 14Rank: 14

論壇特頒成就勳章 顧問勳章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SOGO綜合圖區之星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綜圖精英分享家勳章 懷舊風車之星勳章 原創寫手勳章 經典文章之星勳章 性感誘惑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激情性愛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西洋辣妹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美食達人勳章 暢飲達人勳章

狀態︰ 離線
18
發表於 2010-6-23 10:11:02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五章 圈套


  三月十七。夜。

  月黑風高。

  

         ※   ※   ※   ※   



  子時已將至,董家莊內堂燈火通明!所有窗戶全都緊閉,門戶卻大開,左右守著兩個 捕快。

  董湘雲一身勁裝,坐在內堂正中八仙旁邊,一面不耐煩之色,但仍然老老實實坐在那 裡,這並非因為恐懼,也不是因為董千戶坐在她的身旁。完全是因為蕭七也在堂中。在蕭 七面前,她一向都是比較老實。 口口口

  桌上無酒。

  董千戶雖然很想喝兩杯,但始終壓抑住這股想喝兩杯的衝動,因為他實在清楚自己, 一喝上兩杯,跟著就會喝第三第四杯,直到醉倒為止。今夜他非獨不能醉倒,而且一定要 絕對清醒。他只有湘雲一個女兒。所以他只好老老實實的坐在那裡。

  他一雙濃眉皺在一起已多時,事情也不由他不擔憂。要取湘雲性命的到底是人還是幽 冥閻羅目前仍然是一個謎,他雖然不相信鬼神的存在,卻也不敢完全否定鬼神的存在。萬 一真的有鬼神,真的是幽冥閻羅要來取湘雲性命,湘雲只有束手待斃的份兒了。傳說中的 幽冥閻羅,豈非就是人問生死的主宰。即使是人為,那個人殺害杜飛飛在前,誘拐杜仙仙 在後,所用的手段,無不是令人毛骨悚然。好像那樣一個手辣心狠,詭計多端的人,既然 發出死亡通知,限時殺人,是必已經有一個出人意料,精密巧妙的殺人計劃。董千戶如何 不擔憂?

  

         ※   ※   ※   ※   



  蕭七雙眉比董千戶皺得更深。到現在為止,杜仙仙仍然下落未明,趙鬆手下的捕快城 內城外到處去搜索打聽,始終一些消息也沒有。杜仙仙彷彿就已經魄散魂飛,被拘入幽冥, 不存在人間。即使是這樣,也應該有一具屍體留下來。

  蕭七絕不希望找到的是一具屍體,但無論如何,那總算也有一個清楚明白。除非事情 水落石出,否則蕭七是絕不會罷手的了。他是真的喜歡杜仙仙,況且他體內流的乃是俠義 的血,對於這種事,又豈會袖手旁觀?

  今夜毫無疑問是一個機會!這個機會蕭七當然不會放過,才入夜他便已到來。只要那 個地獄使者出現,事情應該就會有一個解答,問題卻是在那個地獄使者是否會出現。蕭七 所顧慮的也就是這一點。

  時問已接近了,一切看來仍然是這樣平靜。蕭七背負雙手,徘徊堂中,心頭感覺到前 所未有的焦躁。

  

         ※   ※   ※   ※   



  趙松也是背負雙手在徘徊,卻是在堂外院子。

  他的心情也是很沉重。為捕多年,他還是第一次遇上這樣棘手的案子,這在他來說無 疑是一項挑戰。前所未有,也非要接受不可的一項挑戰。

  除了他之外,還有他手下三十六個捕快,分佈在堂外周圍。那些捕快的武功雖然有限, 但都是趙松一手訓練出來,追蹤監視方面,無不經驗豐富。在他們重重監視下,要不被他 們發覺進來,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進來的不是人,是鬼,當然例外。

  

         ※   ※   ※   ※   



  夜風中忽然吹來了腳步聲!

  守候在月洞左右的兩上捕快首先察覺,齊皆面容一緊,一個脫口道:「有人來!」 另一個立即道:「噤聲!」

  趙松亦跟著察覺,他正向這邊巡過來,卻一聲冷笑,道:「來的若是我們等的人,絕 不會弄出那麼響亮的腳步聲,鬼更加就不會有腳步聲發出來。」

  一頓又接道:「大概是董大爺方才吩咐去燒茶的那個老婆子回來了。」

  話口未完,腳步聲已到了月洞門外,一個人隨即走進來。是一個五六十歲的老婆子, 雙手捧著一個木盤,上面放著個茶壺,四支杯子。老婆子相貌慈祥,雙眉深鎖,一股強烈 的恐懼溢於言表,進門一收步,左右望一眼,顫聲道:「我……是送茶來的。」

  左右兩個捕快赧然道:「請。」

  趙松的推測並沒有錯誤。

  老婆子目光轉落在趙松的面上,恭身道:「趙大人。」

  趙松偏身說道:「劉大娘不必多禮,請!」

  那個劉大娘這才繼續舉步走向內堂那邊。

  趙松回顧那兩個手下,道:「小心當然要小心,不要太緊張。」

  

         ※   ※   ※   ※   



  董千戶一見劉大娘,第一句就道:「怎的一壺茶也弄這麼久?」

  劉大娘一面將木盤在桌上放下,一面道:「奴婢已盡快了。」她非獨聲音,連整個 身子都在顫抖。

  董湘雲忽然一旁問道:「劉大娘,你燒茶的時候,有沒有鬼找你?」

  劉大娘不禁一怔,連連搖頭道:「沒有啊。」

  董湘雲又問道:「你怕不怕鬼?」

  劉大娘道:「怎麼不怕?」

  董湘雲接問道:「你曾經見過鬼?」

  劉大娘又是一怔,又搖頭道:「沒有啊。」

  董湘雲道:「既然沒有見過,害怕什麼?」

  劉大娘顫聲道:「可是奴婢卻見過廟宇裡供奉的鬼,有的青面獠牙,有的瞪眼吐舌

  董湘雲截口道:「那是假的。」

  劉大娘道:「誰知道真的是不是那樣子?」

  董湘雲道:「是那樣子,喏,有兩瞪眼吐舌的就站在你身後?」

  劉大娘一聲驚叫,回頭急望去!在她身後什麼也都沒有。

  董湘雲咯咯笑聲:「你一回頭那個鬼就不見了。」

  劉大娘身子一縮,顫抖得更厲害,那張臉已經變青。

  董千戶即時喝道:「湘雲,你嚇她什麼?」

  董湘雲笑道:「我不過跟她說笑,想不到她竟然怕成這樣子。」

  董千戶搖頭道:「這個時候開這種玩笑,你這個丫頭就是愛胡鬧。」

  劉大娘驚魂甫定,哀聲道:「奴脾膽子小,受不了這種驚嚇。」

  董湘雲笑道:「那麼你得趕快離開這裡了,子時一到,這裡就會有鬼出現。」

  劉大娘一面點頭一面顫抖著右手拈起了一支杯子,放在董湘雲面前。

  董湘雲揮手說道:「這個不用你侍候了。」

  劉大娘應聲忙退下,走得很快,就像一支受驚的老母雞。

  董湘雲目送劉大娘的背影消失,嘟喃道:「鬼真的這樣可怕。」

  蕭七那邊應聲道:「別的不知道,就使我認識的人來說,到現在為止,除了飛飛、仙 仙姊妹與及幽冥先生也許見過鬼之外,其他的都還沒有這種經驗,傳說中,鬼卻是那麼可 怕,在他們的潛意識之中,鬼理所當然是很可怕的了。」

  董湘雲道:「偏就是那麼多人,製造這些無聊的傳說。」

  蕭七淡然一笑!

  董千戶一旁卻道:「製造那些傳說的人也許都真的見過鬼亦未可知。」

  蕭七苦笑道:「也許。」

  董千戶道:「看來,見鬼也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最低限度,並不是人人都有這種 機會。」

  蕭七道:「嗯。」

  董千戶笑接道:「所以今夜留在我這個莊院的人都應該開心才是。」

  蕭七道:「可是想到傳說中的鬼那般恐怖模樣,有誰還開心得來?何況——」

  一頓接道:「今夜的來鬼並不是抱著善意,乃是要勾奪湘雲的魂魄。」

  董湘雲道:「我才不怕。」話說得雖然響亮,神態卻顯得有些不大自在,看來她還是 有些害怕。女孩子畢竟是女孩子。

  蕭七道:「怕也怕不來。」

  董干戶陡地一挺胸膛,道:「老夫可不信那些鬼敢膽闖進來這裡。」

  董湘雲奇怪問道:「為什麼?」

  董千戶環眼一瞪,道:「你爹爹煞氣何等之強,鬼神看見也得要退避三舍。」

  董湘雲笑道:「退避三舍?那個骷髏頭就放在門前呢。」

  董千戶捋鬚道:「可不敢送進莊院之內來。」

  董湘雲轉問蕭七,道:「蕭大哥,你說呢?」

  蕭七微喟道:「那些鬼是否有膽量闖進來,很快就清楚了。」

  董湘雲望了一眼堂外,不安的移動一下身子,探手拿起木盤上那個茶壺。茶還未斟下, 突被蕭七一手按住,道:「慢!」

  董湘雲愕然道:「怎麼?」

  蕭七道:「現在已快將子時,一切小心一點兒的好。」

  董湘雲仍然不明白,董千戶卻懂了,詫異的問道:「你是說這茶可能有古怪嗎?」

  蕭七道:「我是有這種懷疑。」

  董干戶皺眉道:「怎會?劉大娘在我這裡工作已經十多年,一向行規步炬,又是出了 名的菩薩心腸。」

  董湘雲也道:「是啊,大娘她絕不會是一個壞人。」

  蕭七道:「我沒有說劉大娘這個人有問題。」

  董湘雲道:「那麼你的意思……」

  蕭七道:「劉大娘到底年紀老了,又不是練家子,在她煮茶的時候,別人動那壺茶的 主意並不是一件難事。」

  董湘雲頷首道:「不錯。」

  董千戶道:「這是說,要殺湘雲的並非是鬼,而是人了?」

  蕭七道:「是人抑或是鬼,現在豈非仍都有可能,在我們現在豈非仍然是一個謎?」

  董千戶點頭道:「要證明這壺茶有沒有問題的,其實也很簡單。」隨即拈起了木盤上 的一支杯子,將杯子口轉過來。

  董湘雲不待吩咐,滿滿的斟下了一杯茶。一股芬芳的茶香立時湧進了三人的鼻子。

  董千戶一吸鼻子,道:「這是上好的雨過天青。」

  蕭七道:「晚輩嗅得出。」

  董千戶接道:「茶葉是上好的茶葉,劉大娘煮茶的功夫也是一流的。」

  蕭七道:「晚輩亦早有耳聞。」

  董千戶再一吸鼻子,道:「若只嗅這茶香,這壺茶應該就沒有問題。」語聲一落,端 起杯子湊近嘴唇,才接道:「到底怎樣,呷一口就會清楚了。」

  蕭七方待阻止,董千戶的語已又接上,道:「憑我的內功造詣,茶中即使人了劇毒, 亦不難將它迫出來,至於這茶中是否真有問題,一入口,我是一定立即清楚。」語聲再落, 茶已入口。董千戶徐徐的呷了一口,一會,才將余茶一口飲盡。

  蕭七董湘雲的目光都盯在董千戶的面上。

  董千戶面色無異,神態自然,從容將杯子放下道:「這壺茶沒有什麼不妥。」

  蕭七面容一實,董湘雲亦自展顏一笑,轉顧蕭七道:「你就是這樣多疑。」

  「都是為了你好。」蕭七微喟。

  董湘雲嬌靨微紅,一時問也不知道應該如何說話才好,無言在自己面前的杯子斟下了 滿滿的一杯茶。茶滿得快要溢出了她才醒覺,也才省起問一聲蕭七:「蕭大哥,你要不要 喝一杯?」

  蕭七尚未回答,董千戶一旁已笑道:「就是他不喝,你也該行替他斟下一杯才對。」

  董湘雲道:「為什麼要這樣?」

  董千戶道:「你是主他是客,主人禮貌上當然得先招呼客人,就不管這些,你是女人, 他卻是男人。」

  董測雲道:「男人又怎樣?」

  董千戶道:「地位卻比天還高。」

  董湘雲一皺鼻子,道:「誰說的?」

  董千戶笑道:「天字不出頭,夫字卻是出頭的。」

  董湘雲這下子才明白,但居然沒有發作,而且還垂下頭去。

  董千戶笑接道:「將來你嫁給了他,也千萬要記得的是夫唱婦隨,並不是婦唱夫隨。」

  董湘雲頭垂得更低。

  蕭七聽著,只有苦笑,走前去拈起一支杯子,正想從董湘雲手中將茶壺接過,董湘雲 已半給起頭來,道:「你喝我這杯好了。」

  蕭七歎了一口氣,說道:「別聽你爹的。」

  董湘雲沒有勉強,道:「那麼我替你斟過一杯。」

  她雙手捧著茶壺,小心翼翼的將茶斟下,蕭七沒有推辭,卻一再歎氣。

  董湘雲有些奇怪,道:「蕭大哥,你怎麼老是歎氣,是不是那兒不舒服了?」

  蕭七搖頭道:「沒有這種事。」

  董湘雲垂頭道:「那是不高興我替你斟茶?」

  蕭七道:「怎會,別胡思亂想,子時快到了。」

  語口未完,堂中的燈光倏的緩緩暗下來。

  蕭七第一個感覺,脫口道:「是怎麼回事?」

  董千戶也發覺了,給頭道:「奇怪?怎麼燈光會突然這樣?」

  說話問,燈光又暗了幾分。

  董湘雲不由亦給起頭,面色微變道:「現在是什麼時候?」

  蕭七面色凝重,答道:「應該是子時了。」

  董千戶亦自變色,道:「莫非那種東西出現?」

  董湘雲心裡明白,可是仍然不由自主的問道:「是什麼東西?」

  董千戶脫口一聲:「鬼!」

  話聲未已,堂中四盞宮燈已經先後熄滅。

  一條人影此時從堂外竄入。董千戶蕭七沒有出手,那眨眼之問,他們都看出竄人來的 乃是捕頭趙松。

  黑暗剎那將整個內堂吞噬。

  趙松的聲音跟著響起:「到底是怎麼回事?」

  董千戶應道:「我們也不清楚,大概鬼出現了。」

  趙松道:「難道竟真的有鬼?」他的話聲很奇怪,詫異中隱約夾著一絲恐懼。

  董湘雲的聲音緊接著黑暗中響起來:「蕭大哥,不要離開我。」

  蕭七一聲輕叱:「噤聲!」

  堂外繼續有腳步聲傳來,一到門外就被叱退:「緊守崗位,不要進來!」是趙松的聲 音。

  腳步聲響立即暴退。

  堂東那面的窗戶,即時猛可一亮。那也不知道是什麼光亮,窗上糊著的白紙被映得更 白,一個黑影同時出現在窗紙上!那個黑影高瘦得出奇,半側著身子,面向著蕭七他們這 邊,頭上戴著高高的帽子,頷下拖著長長的舌頭,左手似抓著一條鎖鏈,右手卻分明握著 一支哭喪棒,那支哭喪棒也是向蕭七他們指來,看來就像在指著董湘雲。

  黑影不住的在晃動,好像要破窗而入,又好像已經在堂中,正準備向董湘雲走來。

  董湘雲驚呼。

  趙鬆脫口一聲:「無常!」無常黑白,傳說乃是地獄鬼官,專職奪魄勾魂!

  蕭七第三個開口,只一聲道:「出現了!」

  「湘雲留在堂中,不要妄動!」董千戶最後一個出聲,語聲沉重。

  一頓猛喝道:「何物無常,吃我一刀!」刀應聲出鞘,人刀飛向那邊窗戶。人到刀到, 寒光暴閃,「喀喇」一聲,那扇窗戶刀光中粉碎!

  窗紙上那個無常鬼影,同時粉碎,奪雷刀果然名不虛傳!

  窗戶粉碎,一道光芒照在董千戶的面上,那個無常鬼影散而復聚,那剎那之問已穿窗 而入,穿堂而過,出現在對窗那邊牆壁之上!董千戶看在眼內,卻沒有殺奔那邊牆壁,身 形陡縱,奪窗標出,迎著那道光芒撲去!

  一個人緊跟著奪窗撲出,那是趙松。

  蕭七沒有動,守護在董湘雲身旁,左手一晃,一個火摺子迅速亮起來。

  董湘雲也沒有動,呆坐在那張椅子之上,眼瞳中隱約露出了恐懼之色。她平日膽大包 天,可是目睹鬼影,在窗紙出現,那個膽子不由自主就弱了,至少弱一半。女孩子本來就 是比較怕鬼,但很快她更回復自我,欠身欲起,可是立即被蕭七按住。

  蕭七道:「坐著不要動。」

  董湘雲啞聲問道:「為什麼?」

  

         ※   ※   ※   ※   



  蕭七道:「這樣我才容易保護你。」

  董湘雲歎息一聲,道:「我現在簡直就像個小孩子。」

  蕭七道:「小孩子沒有什麼不好。」

  董湘雲無言歎息,不覺拿起面前那杯茶。喝下這杯茶,心情也許會比較容易平靜。董 湘雲也是這樣想。

  光芒從窗外院中一株大樹上射出來。董千戶趙松飛身奪窗出來時候,那株樹已被十多 個捕快包圍起來。其餘捕快亦聞聲奔向這邊。

  董千戶奔馬一樣奔到樹下,厲聲道:「什麼人躲在樹上?」

  一個捕快應聲道:「不見人,那盞燈亮得非常突然……」

  董千戶一怔,道:「燈?什麼燈?」

  「好像一盞孔明燈。」

  「沒有人,燈怎會出現在樹上?怎會亮起來?」

  「我們發覺的時候,燈差不多已完全燃亮,就是不見人──」

  另一個捕快接著道:「我們這邊也不見。」

  再又一個捕快道:「也沒有聽到任何異聲。」

  董千戶瞪眼道:「那盞燈難道會是鬼燈?」

  沒有人回笞,一個個的面色都顯得有些兒不自在。

  趙松在後面聽得清楚,沒有問什麼,一聲:「我們到樹去瞧瞧!」縱身拔起。 他雖然先動身,但還未落下,眼旁人影一閃,董千戶後發先至,已先落在樹幹上。在對著 那扇窗戶的一個樹叉上,插著一塊大小適中的板,一側果然就放著一盞孔明燈。那盞孔明 燈三面封密,不漏遺光,只剩對著窗戶的那邊開啟,讓燈光射出來。這燈光也當然強烈得 多。在木板的另一側,放著一個小小的瓷像,塑的正是地府中的白無常,手工精細,神態 活現,就連高帽子上「一見發財」那四個字竟也清晰可辨。瓷像放在燈與窗之問,燈光一 亮,白無常影子自然就落在窗紙之上。那個白無常的瓷像雖然小,但由於距離問題,影子 落在窗紙之上便與人差不多高矮。

  董千戶看在眼內,又是驚奇又是好笑,冷哼道:「原來如此。」

  趙松身形落下,目光及處,亦看出是怎麼一回事,接道:「看來這件事是人為的。」

  董千戶點頭道:「不錯。」

  語聲甫落,內堂那邊突然傳來蕭七一聲驚呼,董千戶入耳驚心,面色一變,失聲道 「不好,我們中計!」

  趙松不由自主的問道:「什麼計?」

  董千戶道:「調虎離山!」

  說話出口,這條老虎就飛身從樹上撲下,連人帶刀殺奔內堂。身形飛快,簡直就像是 一條插翼虎!

  

         ※   ※   ※   ※   



  內堂中這時候已亮起了一盞燈籠。燈籠放在桌旁地方,一支杯子破碎在燈籠之前,杯 中茶打濕了一片地面。那片地面竟變成了青紫色。

  毒茶!

  董湘雲就倒在那灘毒茶一側,一動也不動。

  蕭七卻不在堂中。

  董千戶穿窗撲入,他的目光一落,已經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情,撕心裂肺一聲哀呼 「湘雲──」

  

         ※   ※   ※   ※   



  哀呼聲撕裂夜空,傳出很遠,董家莊內的每一個人都聽到了。

  劉大娘也沒有例外。哀呼聲入耳,她渾身就像遭電殛,猛可一震,連隨顫抖起來。顫 抖得很厲害。她現在是在自己的房間之內。

  出了院子,她就失魂落魄,跌跌撞撞的奔回來,閉上房門,挨著旁邊牆壁呆在那裡,一 直呆到現在。房中的桌上有一盞油燈。窗戶半開,堂風吹透,油燈的火焰不住在搖晃。劉大 娘的眼淚不覺流下。

  也就在這個時候,一個尖細的聲音在窗外傳進來:「娘,成功了。」語聲未已,一個人 影從半開的那扇窗戶閃進來,毫無聲息的在窗前地上落下。那是一個很奇怪的人,很矮,比 常人最少矮上一個頭,可是他的四腳卻最少比常人長上三分之一,瘦而細。他的頭也很細小, 五官不怎樣明確,鼻子扁而短,眼睛細而長,嘴唇小而薄,耳朵貼而尖,頭髮疏落,眉毛淡 薄得簡直就沒有一樣。軀體也是比常人矮很多,穿著一襲緊身的黑布衣裳。驟看來,這個人 簡直就是一支大蜘蛛。

  蜘蛛。

  劉大娘應聲回過頭去,嗚咽道:「是我害死了小姐。」

  那個蜘蛛卻應聲道:「殺人乃是孩兒。」

  劉大娘道:「那個……」

  蜘蛛截口道:「茶杯雖然是娘你送去,毒卻是孩兒下的,事情到這個地步還說什麼,一 切有孩兒擔承。」

  笑笑又說道:「他們就算懷疑到娘親頭上,但娘親只要矢口否認使成,塗在杯底的毒藥 溶在茶中,一任他們怎樣聰明,想出毒藥是這樣下的,也無法證實。」

  劉大娘歎息道:「小姐平日對我也不壞,現在我卻將她害死,問心如何過意得去?」

  蜘蛛道:「不過如果她不死,孩兒就得死了。」

  劉大娘淚眼模糊,道:「娘卻只是有你一個兒子,你死了,娘也活不了。」

  蜘蛛微喟道:「兩條人命換一條人命,所以娘親也無須難過。」

  劉大娘搖頭道:「這種傷天害理,可一不司再。」

  蜘蛛道:「娘親放心,孩兒不會再害人的了。」

  劉大娘一再叮囑:「記牢了。」

  蜘蛛點頭道:「一定的。」

  轉望一眼窗外,又道:「孩兒不能久留,現在得離開了。」

  劉大娘急一問道:「什麼時候再來?」

  蜘蛛一笑道:「很快的,到時我會帶娘親一起離開這兒,也好教孩兒盡一點孝心。」

  劉大娘的眼睛立時一亮,道:「近來老是聽你說及我那個小媳婦,就是不見帶來讓娘瞧 瞧,到底那戶人家的女兒,也得教為娘有個明白才是?」

  蜘蛛笑道:「說那有看那麼清楚,日子快到了,娘親又何妨再等一等!」

  一頓接著又道:「總之,是很好很好的。」

  劉大娘滿臉哀愁一掃,道:「說真的,你早該成家立室了。」

  「現在也不晚。」說完這句語,蜘蛛的身形開始倒退,毫無聲息的倒躍上窗欞,一閃不 見。

  劉大娘不由自主移步窗前,這片刻之問,蜘蛛已經不知所蹤。她歎了一口氣,一個身子, 又顫抖了起來。

  這時候,董家莊的內堂那邊亦已經亂成一片,燈光閃動,人聲嘈雜。其中最響亮的當然 是董千戶的呼喝聲,霹靂一聲,聽來令人魄動心驚。

  

         ※   ※   ※   ※   



  蜘蛛迅速穿過後院,翻過圍牆。

  對於趙家莊的環境他顯然非常熟悉,走的是捷徑。

  這時趙家莊上上下下所有人已完全驚動,不少走經後院,但沒有一人發現蜘蛛的存在。 蜘蛛的身形非常輕巧。

  輕巧而迅速,迅速而詭異,活像一支大蜘蛛。

  

Rank: 14Rank: 14Rank: 14Rank: 14

論壇特頒成就勳章 顧問勳章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SOGO綜合圖區之星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綜圖精英分享家勳章 懷舊風車之星勳章 原創寫手勳章 經典文章之星勳章 性感誘惑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激情性愛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西洋辣妹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美食達人勳章 暢飲達人勳章

狀態︰ 離線
19
發表於 2010-6-23 10:11:35 |只看該作者
         ※   ※   ※   ※   



  圍牆外是一條小巷,蜘蛛雖然翻過圍牆,卻並沒有落在地上。他就以雙手勾著牆頭,半 吊著身子,左右手交替,身形迅速的向前移動。這時候雖則應該沒有人從小巷走過,但他仍 然是這樣小心。到出了巷口,看清楚周圍都沒有人,他的面容才放寬,雙手一鬆,身形落地, 鬼魅般地從長街走過,走進了另一條小巷。然後他整個人都鬆弛,手舞足蹈的繼續前行,一 面得意的神色,中間還發出幾下笑聲。

  看來他非常開心。也難怪,殺死湘雲的事情在他就告一段落,此後就是他人生的另一個 開始。當然,是美好的開給。

  

         ※   ※   ※   ※   



  穿過小巷,走過大街,一路東行。

  蜘蛛越走越開心,也越走越放心,這時候小巷不用說,夜街上都已沒有行人。周圍一片 靜寂,疏落只有幾點燈火。大多數的人這時候都已在夢中。在這種情形之下,蜘蛛如何不放 心?

  他怎也想不到在劉大娘房中的時候,外面已經有人監視,在他離開同時,那個人亦跟著 離開,追躡在後面。他走在大街,那個隨後追蹤,他若是進小巷,那個人就搶先繞到出口, 等在出口附近。蜘蛛始終都沒有發覺。那個人的輕功也實在高明。

  不是別人,就是蕭七。

  

         ※   ※   ※   ※   



  蕭七一追出董家莊,董千戶董湘雲就跟著出現。他們都是以蕭七為目標。

  董湘雲剛才分明已中毒身亡,現在卻顯然一些問題也沒有。因為她根本沒有中毒,這根 本就是一個圈套。

  蜘蛛現在已隨進圈套!

  在董千戶父女之後,跟著趙松,還有屬下三十六個捕快。他們卻是以董千戶父女為目標。 一連串追蹤就在深夜中展開。

  

         ※   ※   ※   ※   



  踰過城牆,蜘蛛繼續東行。

  蕭七沒有追出去,冷然站立在城牆垛子之上,目送蜘蛛遠去。

  夜更深,風更急,月卻已脫出雲外。目光如流水,涼如水,所以相距雖然遠,蕭七仍然 能夠看得到。

  城外是一片空曠的地方,他若是追下去,不難就會被蜘蛛發現。

  

         ※   ※   ※   ※   



  他還不想被蜘蛛發現。因為他的目標並不是蜘蛛,因為他實在不相信主謀人乃是蜘蛛。 在此之前他既不認識這個人,也沒有與劉大娘結怨,事情卻是因為他而起,殺害的雖然並非 他的親人,卻都是喜歡他的女孩子。

  目的明顯是針對他,是間接以他作為報復的對像,也正如幽冥先生推測,完全是女性化 人行事作風。

  蜘蛛是一個男人。蕭七實在想不出蜘蛛有什麼理由要這樣做。一定是受人指使!是誰? 蕭七百思不解,正在沉吟,董千戶父女已追至。

  董千戶即開口:「人呢?」

  蕭七手指道:「在那邊?」

  董千戶循所指望去,目光陡然一亮,搓手道:「這次你還走得了?」語聲一落,拔身便 待追下,卻被蕭七一把拉住,道:「現在追下去一定會被他發覺。」

  董千戶道:「發覺又如何?合你我之力,難道他還走得了?」

  蕭七搖頭道:「若是目的在抓住他,在莊院之內我就已經動手了,何必等到現在?」

  董千戶道:「我正要問你為什麼不抓住他?」

  「為什麼?」第二個聲音,趙松也到了。

  蕭七道:「因為我相信另有主謀。」

  董千戶道:「何以見得?」

  蕭七道:「老前輩無妨想想,這個人為什麼要這樣做?這樣對我?」

  董千戶道:「這要問你了,誰知道他與你有什麼過不去?」一頓突然一笑,道:「莫非 你曾經迷惑過他的妻子或者他的心愛的女孩子?所以他對你作此報復?」

  蕭七微喟道:「我從來沒有見過這個人。」

  董千戶半信半疑的,道:「是麼?」

  蕭七道:「老前輩,還有湘雲呢?」

  湘雲道:「我也是沒有見過。」

  董千戶反問道:「為什麼你會想到我們曾經見過他?」

  蕭七道:「如果我的推測沒有錯,這個人就是劉大娘的兒子。」

  董千戶皺眉道:「劉大娘的兒子?」

  湘雲沉吟道:「我記得劉大娘曾經說過她是有一個兒子。」

  蕭七道:「可有說她的那兒子在什麼地方?」

  「讓我想想,」湘雲又沉吟了一會。「好像在一戶富有人家裡做僕人的。」她忽然歎了 一口氣,道:「你知道我的脾氣的,怎會菅這種事?所以當時沒有追問她什麼,後來好像也 都沒有。」

  蕭七道:「那麼她嫁的……」

  董千戶道:「以我所知,她那個漢子在她來我家之前,已經去世。」

  蕭七道:「相信他就是老劉。」

  趙鬆脫口道:「老劉,那一個……」

  蕭七道:「在幽冥先生那兒工作的那一個。」

  趙松一怔道:「那麼我們現在追蹤的是……」

  「就是小劉,亦即蜘蛛。」

  「蜘蛛?」

  「他外表看來,的確像一支蜘蛛。」蕭七目光一閃。「那一身輕功,幽冥先生的指點固 然功不可沒,他那種身材亦是不無幫助的。」

  董千戶頷首道:「不錯。」

  趙松嘟喃道:「好一支蜘蛛。」

  董湘雲插口道:「那麼說,主謀人只怕就是幽冥先生了。」

  蕭七道:「我相信不是。」

  董湘雲道:「你憑什麼相信?」

  蕭七道:「也許是直覺,幽冥先生相貌舉止與及平日作為雖然是那麼詭異,但看來仍然 不像一個壞人。」目光轉向董千戶,又道:「關於這個人,老前輩應該清楚。」

  董千戶點頭道:「公孫白當年人若是不好,我們也不會交他那個朋友,別人也不會將他 與我們拉在一起,合稱做樂平四公子。」一頓又道:「不過現在他變成怎樣我不清楚,是否 與以前一樣也不敢肯定。」

  趙松道:「人總會變的。」

  董千戶接道:「何況經過那麼大的打擊,從他弄那一個捺落迦與及他自稱幽冥先生這些 事情看來,已可知他實在改變了很多。」

  蕭七道:「人本質如果善良,即使變,相信也總會不致完全兩樣,再說,事情乃是針對 我,他與我素昧平生,我實在想不出有什麼過不去的地方。」

  董千戶沉吟道:「這件事並非只是完全針對你,飛飛,仙仙是杜茗的女兒,湘雲是我的 女兒,你則是蕭西樓的兒子,倒像有點是針對我們樂平三公子。」

  趙松說道:「也許是當年結下來的仇怨。」

  蕭七反問董千戶:「老前輩與家父,杜叔叔三人當年有什麼地方過不去?」

  董千戶一怔,搖頭道:「沒有啊。」

  蕭七道:「莫忘了被害者還有金家村那個金娃。」

  董千戶不能不點頭,目光一轉,脫口道:「我們只顧說話,人給走了。」

  蕭七道:「不要緊。」

  董千戶道:「為什麼?」

  蕭七道:「好像蜘蛛這樣觸目的人,無論他走到什麼地方我們都不難打聽出來,而一個 好像他那樣的人,多數會離群獨居,城東適合他居住的地方我看就只有一處。」

  趙松失聲道:「捺落迦。」

  「不錯。」蕭七道:「他來也就是住在捺落迦之內。」

  「可是……」

  「莫忘了,捺落迦之內是設有地室。」

  「不錯,不錯!」趙松連連點頭。

  蕭七又說道:「事情現在總算有點明朗了。」

  董千戶急問道:「明朗什麼?」

  蕭七道:「這件事相信並非神鬼作怪,乃人為。」

  董千戶道:「何以見得?」

  蕭七道:「蜘蛛的出現,劉大娘的幫手下毒是一個原因。」

  董千戶道:「他們母子倆可能是被鬼迷。」

  蕭七道:「但根據以前所發生的事情,鬼神似乎用不著假手於人。」

  董千戶道:「這次也許例外。」

  蕭七道:「那我就無話可說。」

  董千戶道:「說說你的見解。」

  蕭七道:「蜘蛛自少就侍候幽冥先生,武功也學成這樣,對於塑造瓷像這方面,相信亦 不會太差。」

  董千戶道:「很有道理。」

  蕭七道:「幽冥先生只喜歡塑造地獄群鬼,蜘蛛若是也學得這種技術,當然亦是以地獄 群鬼為對象。」

  董千戶道:「技巧方面當然也是很相似。」

  蕭七說道:「所以我們最後見到那個羅剎鬼女的瓷像,郭老爹一看,就以為是幽冥先生 所為,因而我們找到那個捺落迦。」

  董千戶道:「那又如何?」

  蕭七道:「不外乎兩個原因,一是嫁禍幽冥先生,二是安排捺落迦之內發生的怪事,以 證明這乃是地獄女閻羅的所為,這當然亦不無可能有第三個原因。」一頓又道:「那就是蜘 蛛的一切所為並沒有考慮到我們會追查到捺落迦那裡去,這個可能性並不高。」

  董千戶沉吟道:「我也是這樣說。」

  蕭七又接道:「幽冥先生在莊院大堂之內的昏迷也可能是中毒的嘍,蜘蛛顯然在捺落迦 長大,對於那裡面的環境當然熟悉得很,所以在酒中下毒實在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董千戶道:「不錯。」

  趙松插口道:「粉骷髏的出現呢?」

  蕭七道:「我心中已想到有一個可能,只是目前尚未能肯定。」

  趙松忍不住追問道:「什麼可能?」

  蕭七道:「粉骷髏是蜘蛛的化身。」

  趙松道:「可是蜘蛛那麼矮。」

  蕭七道:「就因為蜘蛛那麼矮才能夠弄出那樣的一個粉骷髏。」

  趙松愕然道:「說清楚一些。」

  蕭七道:「以我推測蜘蛛乃是穿著一件與一般人等長的黑袍,將一個粉捏的骷髏頭以黑 布包裹起來,頂在頭頂上。」

  趙松恍然道:「所以骷髏頭雖碎,頸以下仍然能夠移動。」

  董千戶撫掌笑道:「有道理。」

  趙松皺眉道:「看來真正難明的就只有一個問題。」

  董千戶道:「為什麼蜘蛛這樣做?」

  蕭七歎了一口氣,嘟喃道:「為什麼呢?」

  趙松道:「難怪你懷疑另有主謀,蜘蛛實在沒有理由這樣做的。」

  董千戶道:「想清楚將他抓起來就明白了。」

  蕭七回答道:「只怕他死也不肯說出來。」

  董千戶道:「老夫可不相信這小子那麼硬骨頭。」說著他雙手一搓,爆栗子一樣筋骨一 陣亂響。

  蕭七微喟道:「老前輩有所不知。」

  董千戶道:「不知什麼?」

  蕭七道:「蜘蛛若即是小劉,劉大娘就是他的母親。」

  董千戶道:「這又如何?」

  蕭七道:「劉大娘若非他的母親,以她一個那麼善良的人實在沒有可能做出這種事 情。」

  董千戶道:「我們父女倆一向待她不薄。」

  湘雲插口道:「我也想不到她竟然會這樣做。」

  蕭七道:「所以這件事應該是很成功的。」

  湘雲不禁機伶伶打了一個寒噤。

  董千戶接道:「你還未回答我啊?」

  蕭七道:「蜘蛛在事情成功之後,只是一個人離開,他並沒有將大娘一併帶走。」

  董千戶道:「也許他是考慮到脫身問題。」

  蕭七道:「以方才後院之內的情形,他要帶劉大娘離開實在很容易。」

  董千戶想想道:「不錯。」

  蕭七道:「所以這個母親在他的心目中如果是重要,絕不會就那樣的一個人離開。」

  董千戶嘟喃道:「人心不古,即使是這樣也不值得太奇怪。」

  蕭七道:「再說蜘蛛這樣做法,非獨向法律挑戰,而且向你我挑戰,憑你我的武功,不 被發現則已,一被發現,必死無生。」

  董千戶胸膛一挺道:「幽冥先生公孫白也不是我對手,何況他這個徒弟!」

  蕭七道:「可是他仍然要這樣做。」

  董千戶道:「這對他似乎並沒有什麼利益可言。」

  蕭七道:「但毫無疑問,這乃是出於自願。」

  董千戶道:「以他那樣的一個人,應該沒有什麼能夠要脅得到,所以若說被迫,他的確 是沒有這司能。」

  蕭七道:「那是為什麼他捨生忘死,不惜一切做這種事情?」

  董千戶道:「以你看為什麼?」

  蕭七道:「看不出,但肯定令他變成這樣的因素,並非掌握在我們手中。」

  董千戶道:「這個當然。」

  蕭七道:「所以我們要從他口中將說話迫出來有沒有可能!」

  董千戶道:「應該沒有。」

  蕭七道:「也所以,我們只有採取現在這一步行動我們先找出他們的藏身的地方, 然後一舉成擒。」

  董千戶道:「不錯。」目光一轉,又道:「只希望你的推測沒有錯,否則我們現在動身, 恐怕追不及了。」

  蕭七無言點頭,一振衣袂。

  湘雲上前一步,道:「現在動身?」

  蕭七一再點頭,道:「你還是不要去的好。」

  湘雲道:「為什麼?」

  蕭七道:「他既然有意殺你,看見你未死,一定會再次採取行動。」

  湘雲道:「我可不害怕。」

  蕭七道:「明槍易擋,暗箭難防。」

  湘雲道:「讓我一個人留在家中,豈非更危險?」

  蕭七沉吟道:「這也是。」

  董千戶道:「有我在一旁,不會有危險的,要殺她,就得先將我殺了。」

  湘雲卻噸嘴道:「才不跟你。」

  董千戶「哦」的一聲。

  湘雲道:「我要跟蕭大哥一起,那安全得多。」

  董千戶一瞪眼,不服氣的道:「小蕭的斷腸劍有什麼了不起!你爹爹的奔雷刀可厲害得 多。」

  湘雲道:「爹卻是有勇無謀。」

  「胡說。」董千戶按刀道:「奔雷刀董千戶智勇雙全,誰個不知道那個不曉?」

  湘雲鼻哼道:「若是這樣,方才怎麼連杯中有毒也瞧不出來?」

  董千戶一怔,歎了一口氣,道:「難道真的長江後浪推前浪,英雄出少年?」

  湘雲道:「可不是?」

  董千戶瞅住蕭七,道:「是了,你小子方才怎的瞧出杯中有毒?」

  蕭七道:「這只怪蜘蛛弄巧反拙,將燈火弄熄。」

  趙松道:「那些燈火怎麼會熄滅?」

  蕭七道:「因為燈盞中所盛的是大半是水,只有表面一層油,這時候,若油盡了,燈火 自然會熄滅。」

  趙松道:「那是誰幹的?」

  蕭七道:「當然是蜘蛛,這在他簡直易如反掌。」

  趙松道:「不錯,以他那份輕功,要偷空進出那兒,實在很容易。」

  蕭七道:「估計的準確倒是驚人。」

  趙松道:「那只怕早有預謀,有過多次的實驗。」

  蕭七道:「不難想像。」

  趙松道:「毫無疑問,這個人是一個聰明人。」

  蕭七道:「太聰明不是一件好事,他一心弄熄燈火,弄出窗紙上那個無常鬼影,卻疏忽 了燈火一熄滅,塗在杯底的毒藥在黑暗中就會出現光澤!」

  趙松恍然道:「原來如此。」

  蕭七道:「毒藥並不是下在茶壺裡,乃塗在杯底,但茶斟下,毒藥溶開,那杯茶就有毒 了。」

  董千戶咬牙切齒的道:「怪不得那個老婆子親自將茶杯放在湘雲的面前。」他連隨一拍 蕭七有肩膊,道:「好小子,有你的。」

  蕭七微喟道:「若說險,這實在險得很,湘雲若是在燈火熄滅之前喝下了那杯茶,又或 者在燈火熄滅的時候,我也破窗追出去,便完了。」

  董千戶不由捏了一把冷汗。

  趙松插口道:「蕭七也實在有本領,片刻之問便已弄清楚這許多事情,而且還想出了這 一條欲擒故縱的妙計。」

  董千戶道:「這真個是妙計。」

  蕭七道:「不過現在我們也得動身了,否則趕不上,他放棄那個地方,那便是弄巧反 拙。」

  董干戶道:「相信不會,我有這個信心。」

  蕭七若笑道:「莫忘了,這仍然只是推測而已。」

  董千戶道:「你的推測一向都八九不離十的。」

  蕭七隻有苦笑。董千戶也沒有再多說什麼,揮手道:「好,我們就現在動身。」語聲一 落,右手一按身旁城垛,翻身一縱,向城外躍下去。月色下,只見他有如一頭大鳥,一陣衣 袂聲響,剎那已然落在地上。

  蕭七幾乎同時落下,姿勢瀟灑之極。跟著是董湘雲,她的輕功居然也非常好。

  趙松卻沒有這個本領,一頓足,急奔城牆,一面高聲呼叫道:「來個人,快將城門打開 哪。」

  那些捕快聽說那敢怠慢。守城的值夜兵卒這時亦已被驚動,雖不知什麼事,但看見總捕 頭趙松率領那麼多捕快如臨大敵也知道必然發生了很嚴重的事情,連忙幫上一把。城門打開, 趙松當先衝出。

  蕭七三人已起步,但並沒有走得太遠,趙松忙追上了去。他們看來都充滿了信心,但──

  蕭七這一次的推測是否又準確?蜘蛛真的如他所料是藏身「捺落迦」之中呢?

Rank: 14Rank: 14Rank: 14Rank: 14

論壇特頒成就勳章 顧問勳章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SOGO綜合圖區之星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綜圖精英分享家勳章 懷舊風車之星勳章 原創寫手勳章 經典文章之星勳章 性感誘惑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激情性愛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西洋辣妹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美食達人勳章 暢飲達人勳章

狀態︰ 離線
20
發表於 2010-6-23 10:13:09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六章 女閻羅


  夜深風寒!

  淒冷的月光照耀下,「捺落迦」那塊橫匾仍然隱約可辨,蕭七這是第二次立足這「捺落 迦」的門前。他的目光落在那塊橫匾之上,心頭不知何故竟冒起了一股寒意來。

  董湘雲緊跟著他,看見他停下腳步,腳步自然亦停下,光亦落在那橫匾之上! 她雖然看不懂,但是看來不免也覺得有些特別,脫口說、:「那些花紋好生奇怪。」

  董千戶在後面接口道:「誰說那些是花紋啊?」

  董湘雲道:「不是花紋是甚麼?」

  董千戶道:「三個字。」

  董湘雲嘟嘴道:「那有這樣的字,我可不認識。」

  「因為那是梵文。」

  董湘雲一怔道:「梵文?」

  董千戶道:「那就是捺落迦三個字。」

  董湘雲更加詫異,道:「捺落迦又是甚麼意思?」

  董千戶一字一頓道:「地獄。」

  董湘雲又是一怔,忽然失笑道:「爹就是喜歡胡謅。」

  這次到董千戶怔住了,趙松一旁擂口道:「令尊並沒有胡謅。」

  董湘雲瞪了趙松一眼,道:「我爹爹的事情難道你比我還要清楚?」

  趙松道:「這要看是甚麼事情了。」

  董湘雲道:「就是梵文這件事情我爹爹甚麼時候懂得梵文了。」

  趙松道:「前天,憧的只是這三個,我也是。」

  董湘雲道:「是誰教你們的,不會是蕭大哥吧?」

  趙松道:「除了他我們這些人中,還有誰懂得這門子學問?」

  董湘雲問蕭七道:「你又不是和尚,怎麼竟憧得梵文?」

  趙松替蕭七回答道:「那是因為他的腦袋曾經不知出了甚麼問題,研究了好些日子佛 經。」

  董湘雲瞪著蕭七:「你不是想出家當和尚吧?」

  蕭七淡然一笑道:「當秈尚其實沒有甚麼不好,最低限度我沒有那麼多煩惱。」

  董湘雲卻問道:「你打算到那間寺廟去?」

  蕭七反問道:「你問來作甚?」

  董湘雲道:「拿把火去燒掉它。」

  董千戶在後面放聲大笑,說道:「那就真的是不著袈裟嫌多事,著了袈裟事更多了。」 笑語聲是那麼的響亮,完全忘記了他現在在甚麼地方,在準備幹甚麼。

  蕭七不由一皺眉,歎息道:「我們現在得進去了。」語聲一落,舉步走上門前石階。

  董湘雲一面追前,一面道:「這裡頭是怎樣的一個地方?」

  蕭七道:「地獄。」

  董湘雲道:「又到你胡謅了。」

  蕭七微喟道:「這事實是一個人間的地獄。」

  說話問,他經已來到門前。那道門又閉上,蕭七記得很清楚,他帶著幽冥先生離開的時 候,並沒有將門戶關閉,那麼,那裡頭藏有人是毫無疑問的了。他雙掌才抵在門上,後面董 湘雲又說道:「這豈非就是地獄門?」

  「正是。」蕭七應聲推門。門只虛掩,一推即開。

  董湘雲探頭往內望了一眼,驚呼一聲,慌忙躲回蕭七的後面。她平日雖然膽大包天,到 底是一個女孩子,對於鬼神這一類東西,自然也特別來得敏感。

  幽冥先生塑造的幽冥群鬼事實也栩栩如生,恐怖猙獰之極。幽冥群鬼仍然直立在原來的 位置,一個不缺,院中及膝的荒草,卻已大半被燒去。對門那個大堂的一角亦已崩塌,日前 那一場大火造成的損壞看來也不輕,幸好沒多久來了那陣傾盆大雨,否則這個捺落迦只怕難 免被火完全燒燬。

  蕭七連隨放步走了進去。董湘雲亦步亦趨,寸步不離。董千戶趙松跟著雙雙搶進,一大 群捕快相繼蜂湧而入。

  趙松追前兩步,忙問道:「蕭兄,我們從那兒開始搜索?」

  蕭七目注對門那個大堂,道:「根據幽冥先生的敘述,地下室的進口就是在那個大堂之 內,蜘蛛雖然未必就只會躲在那裡,我們仍然無妨由那裡開始。」

  趙松點頭道:「不錯,整個莊院相信也就只有那裡還能夠住人。」一頓霍地回頭吩咐道: 「兒郎們準備火把、燈籠。」

  火石敲擊之聲,一時問不絕於耳,松枝火把,油紙燈籠一一亮起。火光照耀下,那些羅 剎惡鬼的形像尤其猙獰恐怖。風吹燈火,光影搖動,那些群鬼就更像已有了生命,隨時都准 備撲下,擇人而噬。院子中立時平添了幾分陰森詭異的氣氛。那些捕快幾曾置身過這種地方, 不由都打從心底寒了出來。

  趙松也沒有例外,他雖然已到過這裡一次,卻是白天。何況給火一燒,這裡已變得不一 樣,本來荒涼的院子,更是荒涼,那一角經已崩塌的大堂就更不像是一個住人的地方。無論 怎麼看,這都只是像一幢荒宅。一般人口中的鬼屋也正是這個樣子。但那些所謂鬼屋又那裡 有這兒恐怖?真的不用說,就算是假鬼,這兒已觸目皆是。

  

         ※   ※   ※   ※   



  火光搖曳,鬼影幢幢。

  蕭七從一個捕快手中取過火把,道:「大夥兒千萬小心。」說完這句話,他就舉步向大 堂走去。

  董湘雲自然跟前。

  蕭七回頭望了董湘雲一眼,道:「湘雲你留在爹爹身旁。」

  董湘雲卻道:「我跟你一起。」

  蕭七道:「你還是留在外面的好,也容易照顧。」

  董千戶插口道:「莫非你小子準備一個進去?」

  蕭七道:「晚輩正是這意思。」

  董千戶道:「這怎成,如何怎可少了我的一份,小子你敢在門縫裡瞧人,將我這個老前 輩瞧扁了。」

  「非也。」蕭七不住搖頭。

  董千戶道:「那麼便與我一起進去,少教我這個老前輩生氣。」

  董湘雲接嚷道:「爹要進去我也要進去。」

  蕭七沒有理會董湘雲,目注董千戶,解釋道:「老前輩誤會了,晚輩所以堅持老前輩留 在外面,只為了對方未必藏在大堂內的地室中,萬一在外面突然發難,也得有一個照顧。」

  董湘雲搶著應道:「外面有趙松,還有那麼多捕快。」

  蕭七道:「對方的武功只怕非尋常可比。」

  趙松一旁聽得清楚,也不介意,插口道:「我這些手下,應付一般小毛賊雖然輕鬆,若 是遇上了高手,卻是心有餘,力不足。」

  董千戶道:「這怪不得他們。」

  趙松道:「便是我那雙天門棍,遇上了高手,也只有挨打的份兒。」

  董千戶道:「別人不知道,你手底下有多少斤兩難道我還不清楚?」

  他點點頭,接道:「看來我真的要留在外面,照應一下。」

  董湘雲隨即道:「那麼就讓我跟著蕭大哥好了。」

  董千戶搖頭道:「不成,他若是分心照顧你,如何應付得了敵人?」

  董湘雲道:「你就是當我酒囊飯袋,也不想想,這半年以來,我在江湖上闖蕩,還不是 自己照顧自己,現在還不是好好的。」

  董千戶道:「這是因為你還未遇過真正的高手。」

  董湘雲笑道:「藏在這兒的若是高手,又何須藏頭縮尾,裝神弄鬼?」

  董千戶道:「就因為這樣才可慮。」

  董湘雲道:「可慮甚麼?」

  董千戶說道:「明槍易擋,暗箭難防呀。」

  董湘雲瞪眼道:「難道你就放心蕭大哥一個人冒這個險?」

  董千戶道:「你以為他斷腸劍那個名堂是僥倖得來的?」

  董湘雲道:「偏就是他了得。」

  董千戶道:「你難道否認他本身的武功,臨敵的經驗不在你之上?」

  董湘雲道:「這是你說的,我可沒有這樣說過。」

  董千戶忽然一笑道:「小蕭終究不是外人,難道爹爹我不關心他的安全?」

  董湘雲俏臉一紅!

  董千戶接道:「你若是為他設想,就不要讓他分心。」

  董湘雲不由不點頭。

  董千戶笑顧蕭七,道:「放心,外面有我這位老前輩坐鎮,保管萬無一失。」

  蕭七道:「拜託了。」

  董千戶瞪眼道:「這是說的甚麼話?」

  蕭七一笑不語,舉起腳步。

  趙松連隨吩咐手下道:「兒郎們四面散開,將這個大堂包圍起來,莫教賊人溜走了。」

  眾捕快一聲宏應,紛紛退開包圍大堂四周。

  

         ※   ※   ※   ※   



  火光驅散了黑暗,照亮了大堂!

  一支火把的光亮雖然不大,但藉著這光亮,蕭七已能夠看清楚堂中的情形。

  碧紗幔已經灰飛煙滅,那張長几亦經已燒燬,堂中的柱子全都被燒黑,其中兩條甚至已 燒成焦炭。地獄諸神的瓷像卻大都還完整,只是失卻光澤,被煙火燻黑。男閻羅的紅臉已變 成黑臉,女閻羅碧玉一般的那張臉龐卻竟然能夠維持原來的色澤,一雙無情的眼瞳也仍然紅 得怕人。

  蕭七第一眼就落在女閻羅的臉龐之上,一轉又轉回,目光凝注。女閻羅也好像在凝望著 蕭七。

  風穿堂戶,光影搖曳。

  蕭七的心頭陡然冒起了一股寒意,他歎了一口氣,忽然問道:「你真的是喜歡我,真的 要嫁給我?」

  低沉的聲音在堂中迴盪,帶著點無可奈何,說不出的淒愴。沒有回答。

  那個女閻羅俏臉上的投影隨著火光的搖曳起了移動。她的表情好像正在變,又好像根本 沒有變化,無情的雙瞳似乎帶著幾分揶渝之色,又似乎帶著幾分憐愛。

  蕭七等了一會,又歎了一口氣,道:「那縱然是真的,你勾我的魂,奪我的魄就成了, 何苦要多傷無辜?」

  仍然沒有回答,沒有反應。

  蕭七的語聲更蒼涼,接道:「飛飛、仙仙、湘雲都是很好的女孩子,若是因為我盡殺她 們,天亦難容。」

  他說著再次舉起腳步,向那個女閻羅走過去,走得雖不怎樣快,但也並不怎樣慢。十一 步之後,他終於來到女閻羅的面前。那個女閻羅瞪著他走來,一些反應也沒有。 也許只不過是一個沒有生命的瓷像吧!

  蕭七腳步一頓,忽然又說道:「或者你並非這個樣子,但縱然這樣,亦美麗得很,但無 論人也好,神也好,外表美麗與否並沒有多大關係,最重要的是內心。」

  他說著一聲歎息,伸手輕輕一拍女閻羅的肩膀。好大的膽子!

  他那支手一落下,整個女閻羅的身子就四分五裂,簌簌的散落地上!

  蕭七不由脫口一聲驚呼!

  差不多同時,一聲慘叫從堂外傳來。入耳驚心,蕭七一聲輕叱,身形一轉,一拔,疾往 大堂左側一扇窗戶射去,其快如箭。「嘩啦」的一聲,那扇已經燒成焦炭的窗戶片片碎裂, 蕭七箭矢般奪窗飛出。慘叫聲正是從這個方向傳來。

  

         ※   ※   ※   ※   



  大堂左側也放著好些羅剎惡鬼瓷像,趙松命令一下,十幾個捕快就向這邊走來,每隔丈 許留下兩人,陸續繞向堂後。那個大堂的建築非常奇怪,三尖八角,雖然相隔只不過丈許, 那些捕快幾乎每一組都是處於孤立的地方。

  丁豹、馬伯棠是其中的一組,他們就站在大堂左側那扇窗戶的外面。兩人都是趙松屬下 的好手,尤其是馬伯棠,跟了趙松已經有六年。六年來,他還是第一次置身於這種境地。一 股寒意正在他體內滋長。丁豹的寒意更甚,腳步一停下,就問道:「老馬,你以前來過這裡 沒有?」

  馬伯棠搖頭道:「我根本就不知道有這個地方。」

  丁豹道:「好在這件事只是人為。」

  馬伯棠道:「是人為抑或神鬼的所為,目前如何仍然未能肯定。」

  丁豹歎息道:「不要說真鬼,就那些假鬼已經叫人膽顫心驚了。」

  馬伯棠苦笑道:「若是都變成了真鬼,根本不用打,隨便做一個鬼臉,你我只怕就得癱 軟在地上。」

  丁豹聽說不由自主回頭一望。在他的身後不遠,放著一個羅剎惡鬼的瓷像,他一路走來, 已經不下望了三十眼,並沒有發現有何不對之處。可是現在再望,他渾身毛管立時倒豎起來。 那個羅殺惡鬼的右側,不知何時已多了一個骷髏鬼。慘白的骷髏,咧著嘴,似笑而非笑,披 著一襲及地黑長衫,骷髏頭亦用一條黑巾裹著。這豈非就是人們口中所說的「勾魂使者」粉 骷髏!

  丁豹想叫,可是咽喉卻好像已經被封閉,一聲也發不出!

  馬伯棠這時候亦已發覺丁豹有些不對路,問道:「怎樣了?」

  丁豹好不容易從口中吐出一個字:「粉……」

  「粉骷髏!」馬伯棠的反應也實在敏銳,連隨回頭向後望。他的頭寸轉過去,一股氣已 噴在他面上。那股氣並不寒冷,但那剎那給馬伯棠的,卻是有如墮進冰窖的感覺。那剎那之 間,他亦已看見了那個骷髏鬼!

  「粉骷髏!」這一聲恐懼之極,也尖銳之極!驚呼聲未絕,那個粉骷髏已到了他的面前, 他刀已在手,一聲暴喝,疾斬了過去!刀還未斬落,骷髏胸前的衣襟陡然一分,一道寒芒從 中射出,射入了馬伯棠的胸膛。是一支弩箭。

  鮮血飛濺,馬伯棠慘叫一聲,撲地倒下,那把刀亦失了準繩,從骷髏的肩旁砍空,砍進 泥土之內!幾乎同一時,丁豹亦慘叫一聲,連人帶刀倒下去。在他的胸膛之上,也釘進了一 支同樣的弩箭。

  「嘩啦」的一聲也就在這個時候響起,窗戶片片碎裂,蕭七箭矢般穿窗而出。

  人在半空,劍已出鞘。三尺三明珠寶劍。

  

         ※   ※   ※   ※   



  第一聲慘叫入耳,蕭七身形已展開,到丁豹的慘叫聲入耳,蕭七人劍已經在堂外。

  蕭七身形未落,他手中明珠寶劍已刺出。那個粉骷髏實在想不到蕭七竟來得如此迅速, 待要隱藏起來已來不及,也來不及閃開蕭七刺來的那一劍。

  「奪」一聲骷髏頭粉碎,黑頭巾萎縮,那個粉骷髏的身子卻沒有倒下,衣襟陡然又一 分,一支弩箭從中射出蕭七胸膛。蕭七身形已下,劍竟然能夠同時收回,劍光一閃,叮的一 響,弩箭被劍擊下。

  「嗤嗤嗤」連隨又三下暴響,三支弩箭幾乎不分先後飛射蕭七三處要害。蕭七長劍急揮, 劍光飛灑,「叮叮叮」,接連擊下那三支弩箭。三劍之後還有一劍!劍疾如流星,反刺粉骷 髏胸膛。

  骷髏無頭的身子急退,說不出的詭異,蕭七心頭雖然驚駭,但劍勢並朱受到絲毫的影 響!劍雖快,骷髏還是閃開這一劍,身形已閃進暗處。

  蕭七冷笑,長劍連挑,將丁豹、馬伯棠手中的火把挑起來。嗤嗤聲中,那兩支火把流星 般飛射丈外,分別插在兩個羅剎惡鬼手中的兵刃之上!火光照亮了那附近,那個骷髏的身形 又畢露。

  蕭七右手明珠寶劍,左手火把,緊緊接著凌空飛過去。火光如流星,明珠寶劍斜映火光, 閃電般輝煌,飛刺向那個無頭身軀。

  周圍呼喝相繼雷動,趙松與數十個捕快,分從不同的方向殺奔過來。

  他們尚未致,一條人影已然天馬行空般掠至,手握三尺七長刀。「奔雷刀」董千戶。

  董湘雲緊跟住董千戶身後,她的輕功雖然沒有乃父那麼高強,但比起趙松一眾卻也快了 很多,眨眼間便已搶在他們之前。

  趙松發力急追,一面在聲叱喝,道:「莫教走了。」眾捕快紛紛回應,呼喝聲震撼夜空。

  

         ※   ※   ※   ※   



  那個無頭的骷髏鬼身形方待後退,蕭七閃電一般的明珠寶劍已刺至。他怪叫一聲,無頭 的身軀疾倒。閃電般的明珠寶劍仍然刺在肩頭上,「篤」一聲,如刺朽木。蕭七一聲暴喝, 劍一挑,那襲黑袍「呼」地飛上了半天。黑袍裹著的那個人立時畢露無遺。

  一個完整的人。有四肢,也有一個頭,只是這個人比任何人都矮小,赫然就是一個侏儒。 這個侏儒比一般的侏儒也不同,他的四肢特別長,驟看起來,簡直就像是一支蜘蛛。他不是 別人,也就是蕭七他們方才追蹤的那個人。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4-5-1 15:19

© 2004-2024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