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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陸戰男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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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柳殘陽] [修羅七絕][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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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3 12:05:18 |只看該作者
第21章 仇蹤隱現 步步驚魂

  濮陽維展開「鷹回九轉」的絕妙輕功,如鷹隼般,在空中閃掠飛走,疾奔向火箭訊號發出之處。
  翻過一片嶙峋雜亂的山巖巨石後,耳際已聽到陣陣叱喝怒罵,兵刃交擊之聲。
  他身在空中,身形有若彩燕掠波般,翩然飛向那雜亂聲息傳來的一片山崖之下。
  在他眼前,呈現著數撥人在拚力死鬥,殺得難分難解。
  濮陽維仔細一看,激鬥之人,除了「獨臂金輪」石魯,及其屬下三位香主外,對方卻全是身著紫色衣衫,面容冷酷的彪形大漢,個個目露精光,氣度沉穩,一數之下,竟然有九人之多。
  濮陽維身形一落,「獨臂金輪」石魯大感振奮,猛喝一聲手中兵器舞起一道漫天金虹,將對手的紫衣大漢逼出兩步。
  濮陽維冷然喝道:「都給我住手!」
  「冷雲幫」四人,聞言之下,已齊齊撤身,躍向濮陽維身旁。
  九個紫衣大漢中,竟有兩人厲叱一聲,手中兩把精光閃閃的劈水刀,已向躍身撤退,起步較遲的一名香主背後遞到。
  濮陽維怒「哼」了一聲,身形晃閃向前,倏忽間已傳出兩聲悶哼之聲。
  場中各人定神一瞧,只見那兩名紫衣大漢,竟齊皆兵刃出手,托住肘彎,滿面怒容的愕立著。
  濮陽維將奪下的「劈水刀」分執兩手,緩緩交互砍削,不一刻,這兩柄純鋼利刃,竟吃他以無比內勁,似削豆腐般,削得只剩下把柄……他望也不望那些紫衣大漢一眼,逕自向侍立一旁的「獨臂金輪」道:「石堂主,這是怎麼回事?」
  石魯趨前一步,低聲道:「幫主,這些傢伙,都是『紅魑會』的人。」
  濮陽維面色一寒,星目向九名紫衣大漢一掃,目光回轉,卻看到自己手下香主,又有一人受傷,肩上正潺潺冒著鮮血。
  他嘴角緊抿,負手身後,緩緩踱步向前,面上卻毫無一絲表情。
  九名紫衣大漢一字排開,適才與「獨臂金輪」石魯交手的五旬老者,挺立於中央。
  濮陽維雙目上仰,悠悠說道:「尊駕等人,便是『紅魑會』的爪牙?」
  那為首的五旬老人,聞言面色一變,尚未及開口,濮陽維又了無其事的道:「以眾凌寡,想是貴會的一貫作風?」
  那老者再也忍耐不住,厲喝一聲,道:「咄!住口!你的武功雖然卓絕,卻也嚇不住我『冷面樵隱』蕭廣。」
  濮陽維仍然寒著臉,冷然道:「無論閣下是誰?今日與我『冷雲幫』結下樑子,便休想全身而退。」
  「冷面樵隱」勃然大怒,正待開口說話,崖頂一聲長笑,微風飄動中,已落下一個瘦長清的老人來。
  濮陽維星目一瞟,已看出那是「銀鷹孤叟」武京。
  「紅魑會」中九人,一見又有人來,齊齊凝神戒備。
  「冷面樵隱」亦是黑道之中,響噹噹的人物,他驟然見到來人飛落的身法,便不由暗暗吃驚,忖道:「怎麼這荒山之內,竟隱有如此多的武林高手?」
  待他凝目注視,不禁心中一驚,脫口道:「『銀鷹孤叟』武京!」
  「銀鷹孤叟」武京聞言,呵呵大笑道:「老夫當是哪裡來的吃了熊心豹膽的小子,竟敢擅闖我萬花坪禁地?嘿嘿!原來是『紅魑會』的好漢。」
  「銀鷹孤叟」武京早年蜚聲江湖,名頭響亮,雖然隱居這萬花坪已有二十餘年,卻不時的下山走動,「紅魑會」橫行武林,殘狠毒辣,他自是略有所聞,尤其「冷面樵隱」蕭廣,與他昔年曾有數面之緣,故而武京一眼便已看出。
  「冷面樵隱」面色連連變幻,忖道:「怎的這老怪物仍然健在?他突然來此,不知是為友抑或為敵?」
  想到此處,忙滿面堆笑拱手道:「武老前輩別來無恙,二十年未見俠?,前輩卻更是硬朗……」
  武京面色緊板,冷冷道:「蕭廣,想不到你也被『紅魑會』網羅了,哼!老夫看你真是要插翅升天了。」
  「冷面樵隱」蕭廣聞言強忍心中怒氣。他知道眼前這位老人,乃是極為難惹的怪物,目下大敵當前,勢必不能再樹此厲害對頭,以免陷入不利之境。
  他勉強擠出一絲微笑,道:「前輩,蕭廣實不知此處乃前輩清修之所,蕭廣率眾前來,只是與『冷雲幫』了結一段過節。」
  「銀鷹孤叟」武京目光射到濮陽維面上,心中奇怪,「紅魑會」的人,何時與「冷雲幫」結有仇怨,卻將自己隱修之地闢為戰場。
  濮陽維聞言問道:「蕭廣,你們九人來此尋釁,可是為了那『藍鷹』卞青元之事?」
  「冷面樵隱」兩眼一瞪,怒道:「憑閣下這副身手,想必是『冷雲幫』中有數人物,貴幫幫主掌傷本會西宛山莊薛老莊主首座弟子,此事江湖上誰人不曉?你尚要明知故問?」
  他還待再說下去,濮陽維已喝聲止住。
  他雙目神光如電,凝注在蕭廣面上,緩緩說道:「你不用多說廢話,現在我問你一句,你就回答一句!」
  「冷面樵隱」蕭廣,在「紅魑會」中,乃是負責北三省會務的魁首,在會中地位,極為崇高,鮮有人敢如此對他當面喝叱。此時,他雖然怒氣填胸,卻不知怎的,竟懾伏在濮陽維那稜稜威嚴的目光下,不敢發作,只氣得「哼」了一聲,閉嘴不言。
  濮陽維問道:「爾等與『黑砂島』兇徒,是否有勾結?」
  蕭廣一聽「黑砂島」三字,亦不由暗暗一震,他搖頭道:「絕無此事!」
  濮陽維又道:「爾等來此,是專為報那『藍鷹』卞青元一掌之仇?抑是另有企圖?」
  「冷面樵隱」恨聲道:「本會北三省地面,皆由本人統管,貴幫之人擅入轄境,猖狂跋扈,加上本會弟子昔日一掌之仇,自是不能放過。」
  他自己竟沒察覺,在濮陽維那雙攝魂奪魄的目光下,言行諸多示怯之處。
  「冷面樵隱」身旁九名大漢,皆他屬下的一流高手,平日橫行無忌,囂張已慣,此時一見自己頭領,竟好似被對方審訊一般,有問必答,不禁大覺丟臉,其中一人已冷冷的「哼」了一聲。
  「冷面樵隱」驟然一驚,暗罵自己怎的如此糊塗?正待出言找回場面……濮陽維已冷然道:「『紅魑會』惡跡昭彰,罪在不赦,你們九人想也不會是什麼好東西!」
  他回首向「獨臂金輪」石魯道:「石堂主,請率各人堵住出口,待我將彼等一一誅絕!」
  濮陽維雖是面容冷傲,不顯喜怒,其實他為了「冷雲幫」中死亡及失?的人,早已憤怒膺胸,只是他定力深宏,未表露於外而已。
  「冷面樵隱」適才見到濮陽維飛落的身法,及出手之間便奪去自己兩名屬下的兵器,心中早知對方功力甚高,他雖摸不透來人身份,卻已料到必是「冷雲幫」中的有數人物。
  濮陽維一語方休,「冷面樵隱」已連聲狂笑道:「小輩!你口氣也未免太狂了,今天,你就試試『紅魑會』諸人,是否皆如你所料,儘是一些無用之徒?」
  濮陽維冷冷道:「蕭廣,你就看看,我濮陽維能否辦到!」
  「紅魑會」中的九名紫衣大漢一聞「濮陽維」三字不由齊齊驚呼道:「什麼?你就是『玉面修羅』?」
  濮陽維長笑道:「現在知道,未免太晚了!」
  說話中,人如輕煙一縷,闖入九人中間。
  九名紫衣大漢呼嘯一聲,已急急揮舞兵器攻上。
  眨眼間,激鬥處已傳來兩聲慘叫。
  只見濮陽維身形閃轉如電,雙掌帶起陣陣狂風熱氣,有如游龍翔空,在紫衣大漢的圍攻之下,往來遊走。
  不多時又有四名紫衣大漢栽倒在地,個個面容赤紅,七孔流血,死狀極為淒厲。
  「冷面樵隱」雖然將手中的一對短劍,舞得個風雨不透,但仍然阻止不了濮陽維那如幽靈般,不可捉摸的身影。
  瞬息間,「紅魑會」九人,已有八人倒地斃命,僅剩下「冷面樵隱」仍在拚力抵抗。
  濮陽維倏然大喝一聲,「天魔十二式」中,那招「怪魔降世」猝然使出。
  「冷面樵隱」陡覺對方掌勢,虛幻不可捉摸,卻又重如山嶽,難以力敵。
  他正惶急驚恐之際,側旁已傳來一聲大喝道:「小友,掌下留人!」
  一股勁力颯然湧到。
  「轟」的一聲巨響,「冷面樵隱」蕭廣已被震飛丈許之外,跌趴在地。
  濮陽維吃那股斜面襲來的勁力一封,也退後兩步。
  他星目煞氣隱現,細一注視,發覺搶救「冷面樵隱」之人,竟是「銀鷹孤叟」武京。
  這時武京也被濮陽維那股雄厚如山的勁力,反震得踉蹌後退五步,始拿樁站穩。
  濮陽維面色一寒,怒道:「武老前輩莫非也有興致,與在下一較麼?」
  「銀鷹孤叟」武京武功高絕,名重一時,雖則他暗中欽服這位少年功力卓越,但口頭卻不肯服輸。
  他冷然道:「你道老夫畏懼於你?也罷!你且先去辦好正事,老夫在萬花坪隨時候教。」
  他微一思忖,又道:「『黑砂島』人一個未見,老夫亦不耐再去尋找……」
  濮陽維一哂,道:「前輩儘管請便,在下自會找他們算賬。」
  「銀鷹孤叟」武京裝做未聽見,他一指坐在地下閉目療傷的「冷面樵隱」道:「此人與老夫,昔日尚有一段淵源,尚請小友看在老夫薄面,暫且不予追究。」
  濮陽維目光一著蕭廣,微含譏諷的道:「前輩既然出面為他說項,在下焉得不從,只是,下次若再遇上,可就沒有這麼便宜他。」
  「銀鷹孤叟」武京一語不發,俯身將蕭廣挾在脅下,長嘯一聲,身形已如流星般掠上崖頂。
  濮陽維望也不望地下的八具屍體一眼,逕自行至「獨臂金輪」石魯身前,道:「石堂主,此間事情已了,咱們趕快回到廟前看看,可有消息?」
  石魯應諾一聲,五條人影已如飛般的掠向山前。
  濮陽維縱身前行,當他經過一叢高及人腰的雜草之處,只聞得一陣「呼呼」破風之聲,疾向身後襲來。
  濮陽維頭也不回,人在空中,就勢一個翻身迴翔,已撲向那叢雜草之上。
  一片白濛濛的劍氣,倏然閃射,那片雜草,已齊腰被削斷。
  草屑紛飛中,隨即起了半聲淒厲的慘號,一顆光禿禿的頭顱。「咕嚕嚕」的滾出尋丈之外。
  濮陽維身形站定,已看出那被殺之人,正是「黑砂島」兇徒的打扮。
  他手中的「修羅劍」早已還鞘,雙目炯然環視著四周。
  「獨臂金輪」石魯也躍身縱至,手中尚握著數枚精光閃閃,大如人拳的鋼製骷髏。
  濮陽維心中想道:「『黑砂島』賊人,定已大舉出動,隱身埋伏各處,看情形,他們必想以明攻暗襲的手法,雙管齊下……」
  他想到這裡,已覺出事態不妙,急急喝道:「咱們快走,遲恐不及了!」
  說罷,當先縱身飛起,急掠而去。
  轉過一條彎路之後,已可看到那座破落的廟牆,及四周茂密的樹林。
  濮陽維身形,快如奔雷閃電,眨眼間,已來至廟門之前。
  目光掠處,他不由全身悚然一驚,嘴角微微抽搐。
  只見廟門前面的草地上一片凌亂,橫七豎八的躺著數具血漬斑斑的屍體。
  不用細看,已知是「冷雲幫」各堂屬下的香主。濮陽維強捺悲怒,默默一數,屍體竟有五具之多。個個雙目凸出,面容獰厲,卻全是皮膚呈紫黑顏色。
  「獨臂金輪」石魯等四人隨後來到,看到這慘淒的景像,亦不由愕立當地。
  目眥欲裂。濮陽維一語不發,細看之下,竟沒有「笑面佛」秋月大師,「青蝶」秦柔柔及其它二名香主的下落。
  濮陽維極快的在腦中想道:「眼前,除了這五具屍體以外,並未看見其它人,這有兩種可能性,一是他們全力追敵去了;否則,便是已被『黑砂島』凶人擄走。」
  他一看到地下死去九人,膚色皆呈紫黑之色,故而推斷出,必是「黑砂島」凶人下的毒手。
  「獨臂金輪」石魯大踏步向前,悲聲道:「幫主,咱們這次可真栽了!若不將這些「黑砂島」的魔崽子殺盡,咱們還有何面目回轉總壇?」
  濮陽維面色沉凝,盤膝坐下,低聲道:「大家完全靠聚在一起,不要分散。」
  四人聞言,皆極為納悶的移身過來,每人相距,約有五尺之譜。
  濮陽維一見四人,那憤怒得青筋暴露,已知他們必因幫中兄弟之慘死,而痛心疾首,渴望實時復仇。
  他雙目微合,低聲道:「本幫十二紅巾與『七煞劍』吳南雲堂主功力如何?各位定然知曉……」
  三名香主不敢貿然置答,皆奇異的注視著濮陽維。
  心中卻想道:「幫主今日恁的奇怪,適才還是怒恨交集,滿山遍野搜尋敵?,怎的現下卻安坐於此,問起這些不著邊際的話來?」
  「獨臂金輪」石魯聽到濮陽維如此一說,已知其必然有所發現,而在這句話中,隱含暗示。
  他輕聲接口道:「吳堂主為五台派第一高手,功又深厚,機警無倫,等閒江湖高手,絕不能動他分毫。再加上久經大陣的十二紅巾,力量之大只怕武林中人,要一次把他們擊敗,除了六大宗派集結了大部高手外,其它江湖人物,卻是極不可能!」
  濮陽維頷道:「石堂主分析得甚有道理,在下尚有一言,就是各位覺得秋月大師,秦堂主,及那留下的七位香主,他們共同出手的威力,是否極為雄厚?」
  石魯等人聞言,微微點頭。
  濮陽維又道:「我們分開的時間,並不太久,但趕回之時,卻已生大變,除了武林中的六大宗派外,只有『黑砂島』『紅魑會』之人,或者有此力量。」
  石魯急問道:「依幫主判斷……」
  濮陽維星目半睜,精芒隱射,他緩聲道:「在下看來,暗襲本幫之人,必是『黑砂島』兇徒……至於失?各人的情形如何?卻是不易推測,而且,就看適才發生的情形,『黑砂島』凶人,必已傾巢而出……」
  他環目四掃,將語音逼至極為低沉道:「目前吾等已陷入『黑砂島』人監視之中,只是敵暗我明,不易察覺罷了!」
  「獨臂金輪」石魯,及屬下三名香主,皆是身經百戰,歷盡無數次生死的好漢,個個功力高強,經驗豐富,聞言絕不回首觀望,仍自默然凝注著濮陽維。
  濮陽維冷笑道:「現在,石堂主率頭兩位香主,撲至廟內,我已發現其中有兩條人影,正在那大門之後竊視……」他又對另一位號稱「拐子腳」的邱雄的香主道:「邱香主可大聲叱喝,虛勢張聲的徑撲林右,在下搶身左側林內,『黑砂島』之領袖人物必在其中。」
  須知濮陽維功力之高,已臻登峰造極之境,又自幼服食千年奇珍「紅蘿仙果」聽覺目力自是高人一等,他在適才盤膝坐定之後,已運起內家至高的「百里傳神內視大法」默察出週遭的情形……他分配停當,一聲暗號,五條人影,已電射向三個不同的方向。
  濮陽維身形晃閃間,已撲到左側林外,他腳尖才一沾地,林中已傳出一陣「桀桀」的怪笑之聲,「嘩啦」的暴響中,沖天飛起一條人影。濮陽維大喝一聲,單掌急揚,一溜紅光急閃,帶起一陣奪人心魂的厲嘯,「毒手魔君」昔年震懾天下武林的「赤龍梭」已猝然脫手發出。那條翔空人影,在空中驚呼一聲,已吃那去勢快不可言的「赤龍梭」透心而過,慘呼半聲碰然墜落地下。
  濮陽維身形不停,往回空中,連旋三轉,單掌抬處,又將「赤龍梭」收回。目光一閃,他已看到前面有一個小黑點,星飛丸瀉的急竄而去。他冷笑一聲,正待追去。
  忽然聽見破廟之內,傳出陣陣怒喝打鬥之聲。林外不遠,「拐子腳」邱雄亦似與人在動手過招。濮陽維雙臂舒展,恍如一頭巨鷹,颯然飛向「拐子腳」邱雄激鬥之處。
  此時,已是紅日西斜,夕陽餘暉之下,可清楚瞧見,與邱雄交手之人,竟是一位年屆標梅,手持鐵琵琶的女郎。濮陽維目光銳利,他一眼便已認出,這女郎不是別人,正是那有示警傳訊之恩的「粉面羅剎」徐妍容。這時,她與「拐子腳」邱雄,正打的難分難解。
  濮陽維心知無妨,暗一提氣,翔空的身軀,已奇妙的翻折,向廟前落下。
  他身形甫落,已聽到裡面響起一聲慘叫,一條人影翻牆而遁。
  濮陽維冷叱一聲,白影一閃,已攔在那人身前。
  薄暮之中,看的真切,這人一身黑衣,光頭赤足,正是「黑砂島」凶人的打扮。
  那「黑砂島」兇徒驟見有人攔住去路,也不想想人家如何能在眨眼間,便掠至自己面前的這份功力,舉掌便劈向來人胸前。
  濮陽維劍眉一軒,手臂伸縮間,已輕而易舉的,將這名「黑砂島」凶人摔出兩丈,跌得半死。他俊眼放光,四處一轉,廟內已奔出三條人影來。為首者,正是「獨臂金輪」石魯。
  他手中所持的金輪,尚在滴著點點鮮血。
  濮陽維微微一笑道:「石堂主,情形如何?」
  石魯大笑道:「果然有兩個『黑砂島』的狗賊,隱在廟內窺視,已吃本座宰了一個。」
  他隨即正色道:「看樣子這兩個狗賊只是『黑砂島』中的小頭目,武功卻是甚為怪異,絕不在咱們中原武林一般武師之下。」
  濮陽維頷首道:「石堂主,請將那躺在地下的傢伙看住,在下尚得去向一故人敘舊。」
  石魯正自愕然。濮陽維已飛身掠向邱雄、徐妍容拚鬥之處。
  只聽他急急引吭大喝道:「大家住手!」激鬥中的二人,聞立之下,霍然分開。
  徐妍容那兩道明亮幽怨的目光,已射向濮陽維身上。
  濮陽維身形一定,拱手道:「毒龍潭一別,瞬息已有半載,當日幸得姑娘大義傳警,使在下免了一次劫難!」
  徐妍容將手中鐵琵琶,輕輕的拄在地下,幽幽說道:「公子,你不要再提了,那次,你並沒領我的情,而且,圍襲你的人,反而潰不成軍,損傷慘重。」
  濮陽維面色一肅,和聲道:「徐姑娘,那次事件,在下並未記恨於你,相反的,我卻甚為感激……」他忽又面現異容道:「徐姑娘,你是否早已伏身在這樹林之內?」
  徐妍容歎了口氣,道:「就在你們五位來至這廟前之時,我也恰好來到,但是,我卻發覺,四周已伏滿了不少武林高手,而且,還都是『黑砂島』之人……」
  濮陽維急問道:「徐姑娘你來到之時,草地上是否已有屍體?」
  徐妍容點頭道:「是的,我也是無意中,發現『黑砂島』之人,在距此地十里外,一堆巨石之後密談,說是要奇襲『冷雲幫』的『七煞劍』吳南雲,及他手下十二紅巾。」濮陽維將頭微仰,沉思著一件事情。他想道:「『七煞劍』率領十二紅巾,至沙河縣策應此次行動之事,甚為機密,『黑砂島』凶人,不知如何知曉?」他實在想不出,遠在海外的「黑砂島」人,怎麼消息會如此靈通。
  徐妍容見他陷入沉思,稍停了一會,她才說話道:「這些『黑砂島』人又說『七煞劍』十二紅巾武功高強,恐不易相與,但,他們早已想好了明暗兩途,逐個擊破之法,同時下手…」
  濮陽維沉思一陣,道:「他們可曾言及,此次潛入中土,來的都是些什麼人?」
  徐妍容憂鬱道:「『黑砂島』島主巴豪,以及其島上『凶魂』『毒魄』『厲鬼』三凶,已率座下十七煞星,五十名弟子分別到達。」
  濮陽維喃喃自語道:「果然是傾巢而出,未出我所料!」
  徐妍容私心中,早已對濮陽維愛慕至深,只是她有著一種自慚形穢的感覺,覺得自己不配與心目中傾悅之人相愛。她總想到,他是那麼高高在上,仰不可攀,有如夜空中,閃爍的明星。她雖知自己絕不會受到濮陽維的青睬,然而她卻以一片赤忱,時刻默祈自己心悅的人兒平安。男女之間,最令人難以消受的,便是個「情」字,又何況是經常壓制著自己內心感情的「粉面羅剎」呢?她雙目中,流露出一股柔和得使人見了昏眩的光芒,低聲道:「濮陽公子,你要快點準備啊,聽『黑砂島』的人說,他們如此大舉出動,好似全是衝著『冷雲幫』而來……」須知「黑砂島」凶殘之名,早已震悚武林,加以島上之人,個個武功高強詭異,行事陰狠,中原武林,等閒也不願招惹,何況這次「黑砂島」更是傾巢而出,聲勢之浩大,自是足以懾人。
  「粉面羅剎」徐妍容雖然知道濮陽維功力,深不可測,又有大批「冷雲幫」好手,襄扶左右,她仍然未能釋念於懷。
  濮陽維心中暗忖道:「除了『黑砂島』眾人為當前大敵外,尚有『紅魑會』黨徒在後牽制,他們死傷九人,絕不會就此罷休,而且更有那「銀鷹孤叟」武京,態度不明,自己曾兩度觸怒於他,看情形,是敵非友的成份較多。」
  他正自思量,「獨臂金輪」石魯已將那被點倒的「黑砂島」島徒拖了過來,重重的摔在地上。
  濮陽維目光一瞬,對「粉面羅剎」道:「難得徐姑娘甘冒萬險,來此示警……」
  他略一沉吟,續道:「現下本幫大敵雲集,或明或暗,彼等想必已有周詳的計劃,本幫弟子,已有多人傷亡,更有一些行?不明。為今之計,徐姑娘還是早些脫離這些是非之地才是。而徐姑娘與『江北丐幫』及『黑旗幫』中之人,亦有……」
  亦有什麼,他卻住口不再講下去。
  「粉面羅剎」徐妍容冰雪聰明,濮陽維言中之意,她焉有聽不出的道理?只見她聞言之下,粉面倏變,淒然道:「我知道!你不願我留在此地,見了我,你會討厭……」
  濮陽維聽徐妍容如此一說,不由怔在當地。
  「粉面羅剎」對他有情,濮陽維亦非木石之人,豈有不知之理?但一來自己身負責任重大,前程凶險坎坷,再說,目下自己已有心悅的人,故而他對「粉面羅剎」僅是出自內心的感激,卻沒有包含男女之間,一絲一毫的「情」字在內。
  此時他窘在當地,一時不知說什麼好。
  「獨臂金輪」石魯早已聽說過,這位冷面冰心的女煞星的大名,但他做夢也想不到,這女煞星竟然對自己幫主生有情愫。
  這時他一見濮陽維尷尬的站在那裡,不知所措,不由哈哈一笑,大步向前道:「幫主,徐姑娘既不願離去,足見她是個臨危不懼的女中丈夫。咱們眼前,還是審問一下這『黑砂島』的狗賊,方是道理。」
  濮陽維已知石魯此刻插言旨在為自己解窘,他不由向石魯含笑點頭,乘機行至那「黑砂島」人之前,伸手向他胸腹之間一陣搓揉。
  那面目猙獰的光頭大漢,長長吐出一口濁氣,身軀蠕動,雙目已微微睜開。
  濮陽維冷然說道:「黑砂鼠輩,從現在開始,我問你一句,你便從實招說一句!」
  語音冷硬,毫無情感。
  那「黑砂島」島徒,雙目怒瞪著濮陽維,一語不發。
  濮陽維毫不理會,朗聲說道:「這次你們『黑砂島』上,一共有多少人來中土?」
  光頭大漢眼睛一閉,不予理睬,好似沒有聽到一樣。
  側旁的「獨臂金輪」見狀,怒罵一聲,飛起一腳,已將這光頭大漢踢翻數步。
  濮陽維微微擺手,冷笑道:「鼠輩,你在本幫主面前逞強,可是找錯人了……」
  說話中,他右掌五指彎成形,手法非常怪異的,向那「黑砂島」凶人身上虛虛連點。這乃是「毒手魔君」獨門制敵手法「錯脈閉穴」。
  光頭大漢在濮陽維手指虛點之下,只覺全身千經百脈,交錯糾結,行血返聚,三十六處重穴完全封閉,直若毒蟻啃嚙,癢痛無倫。
  這陣痛苦的感覺,好似一隻魔手,在一次又次的拉扯他的內臟。
  黃豆般大的汗珠,已自他腦門點點落下,目凸嘴咧,面容極為淒厲。
  濮陽維負手而立,悠閒的說道:「不太好受罷?我可以告訴你,這才只是開始!後面,嘿嘿!還有更妙的滋味呢!」
  光頭大漢仍自咬牙苦忍。
  漸漸的他已承受不住了,這巨大的痛苦,已深深的侵入他的骨髓之內。
  濮陽維凝視著光頭大漢的面孔,冷然道:「再過盞茶時分,你糾結的經脈,已不能歸還原位,待行血還攻腑肺後,你便要日日受這十倍以上的痛苦,七日之後,全身痙攣,咯血而亡。」
  忽然,那黑衣大漢嘶聲呼叫道:「放了我……放了我……我說……我說……」
  濮陽維默默一笑,食指彈處,一縷銳風,已滲入光頭大漢頂門穴中。
  這「黑砂島」人,全身悚然一震,渾身刺骨的痛苦,已全然消失,但他真元耗傷過甚,這時已四肢無力,孱弱的倒臥地上。
  濮陽維驀然大喝道:「快說!你們這次共來了多少人?」
  光頭大漢嘴唇微動,聲音低啞的道道:「自島主以下,包括三大衛宮,十七煞星及島上弟子五十人,都已全部到來……」
  濮陽維又問道:「爾等發號施令之所何在?怎的未見你們島主及島上重要人物?」
  光頭大漢喘了口氣,低聲道:「島上高手為了與貴幫架樑尋仇之事,已出來大部,僅只島主與三大衛宮之一『凶魂』曹逸,尚在距此三十里外的蛇環山惡鷲崖坐鎮指揮。」
  濮陽維急急問道:「這惡鷲崖怎生走法?」
  「黑砂島」凶人正待回答。
  眾人身後的樹林之內,已驀然響起一陣狂厲的嗓音,罵道:「吃裡扒外,欺師滅祖的東西,我看你還不自行了結!」
  隨著語聲,已飛出九點拳大的銀光,呼嘯帶風,向場中數人急襲而來。
  濮陽維頭也不回,仍自注視著躺在地下的黑衣大漢,催促道:「快說呀!你不用怕他!」
  那「黑砂島」人卻面色大變,渾身急驟的戰抖。
  濮陽維早已暗中運起「六彌真氣」週遭頓時已形成一道銅牆鐵壁般的無形潛力。
  他向一旁大喝道:「各位速退至在下身後,繞向林邊截人!」
  石魯等知道「黑砂島」那銀色骷髏的獨門暗器,極為霸道,除了力大勢沉之外,尚能在空中出人意料的迴旋攻擊,為了爭取時間,截獲此人,也顧不得再行返身架攔。
  五人極快的繞向濮陽維身後,如飛的掠向那片樹林。
  就在這同一時間,已有九枚銀色骷髏,電掣而至,但一撞在那綿綿如浩海也似的「六彌真氣」之上,卻全然反彈而回。
  濮陽維被那九枚銀色骷髏一撞,亦感到心頭一震,真氣微有波蕩。
  他暗驚來人身手之高,一面卻急急催問那光頭大漢,「蛇環山」「惡鷲崖」是個什麼地方?
  他心憂幫中諸人生死,唯恐遲則不及……濮陽維一連問了兩聲,那躺在地下之人,仍是寂然不動。
  他暗驚之下,用腳尖將那人翻轉過來,只見這「黑砂島」兇徒,滿面獰厲之色,凸目咧嘴,一股血液,自嘴角潺潺淌下。
  原來,這「黑砂島」凶人,已經自行咬斷舌根,氣絕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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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3 12:06:08 |只看該作者
第22章 黑砂兇徒 惡鷲崖頂

  濮陽維望著地下,已然死去的光頭大漢的屍體,心中不禁又怒又恨,忖道:「這蛇環山到底是在什麼地方?他只說距此三十里,是那一個方向距此三十里呢?而且在一叢深山之中,尚要找尋這座山崖,這豈是一蹴而就的事?」
  他正在暗暗焦急,破廟側旁的樹林內,已傳出陣陣打鬥之聲。
  濮陽維滿腔怒氣無處發洩,仰首長嘯一聲,身形電閃,已撲至樹林之前。
  他正待向樹林內衝進,驀然一聲慘號起處,一團黑影,已迎面飛來。
  濮陽維側身一讓,手臂倏伸,已將那團黑影抓住,入手軟綿綿的,竟是一個人的身體。
  濮陽維雙目一瞥,已瞧出這人,正是自己屬下的三名香主之一,胸口尚冒出縷縷鮮血,已然氣絕身死。
  濮陽維怒極狂笑,將手中屍體安放在地上,大踏步向內走去。
  只見林中曠地上,「獨臂金輪」石魯,正與另一位香主,二人竭力抵住一個身材枯乾瘦小之人,那人功力陰柔,怪異無比。
  「粉面羅剎」徐妍容和「拐子腳」邱雄,卻全力進攻另一個光頭黑衣,身材高大的「黑砂島」兇徒。
  濮陽維暗一打量形勢,已知道這兩個「黑砂島」人中,那乾枯瘦小的黑衣人,功力輩份必然較高。
  因為連「獨臂金輪」石魯這等高手,再加上一位武功甚為不弱的香主,卻仍然不是此人對手。
  這時石魯等二人雖是拚死力敵,卻顯然已是力不由心,左右支絀。
  再看那邊「粉面羅剎」與「拐子腳」邱雄二人,兩面夾攻,忽前忽後,電閃般上下翻飛,卻已漸漸取得上風。
  濮陽維已判斷出,憑那個高大「黑砂島」兇徒的功力,絕不可能在這短時間內,將自己屬下的香主擊斃。
  無可置疑,下毒手的必是那個枯乾瘦小的黑衣人。
  濮陽維冷笑一聲,身形微閃,已欺身至那黑衣人身後。
  黑衣人的功力果然了得,濮陽維身形才到,他已兩肘後撞,同時飛踢雙腿,向石魯等二人連踢出六腳。
  濮陽維在他雙肘撞出時,冷聲一笑,掌勢倏然幻成千百掌影,勁力湧處,已將那黑衣人震退三步。
  那瘦小的黑衣漢子,「桀桀」陰笑,道:「『冷雲幫』盛名赫赫,傳言乃江湖上第一幫會,今日得見,卻也不過如此!」
  濮陽維見這枯乾瘦小的黑衣漢子,雖然已暗中吃了虧,卻仍不肯服輸。
  他不由冷冷說道:「是否如此,你眼前就會知道。適才本幫一名香主,是你所殺麼?」
  只見那瘦小的黑衣人,豁然一陣狂笑道:「我『毒魄』常左,平生殺人如蟻,便是常某所殺,又何值大驚小怪?」
  濮陽維面色不動,冷然道:「你便是『黑砂島』三大衛宮之一的『毒魄』常左?」
  常左獰聲道:「你們中原武林,誰不知我『黑砂島』行?所至,所向無敵,島上三大衛宮威震四海!」
  濮陽維冷然哂道:「威鎮四海的好漢,你便試試能否在本幫主掌下,走上十招?」
  這「毒魄」常左,乃是「黑砂島」上陰陽迷宮之三大衛宮之一,主司禮之責,功力僅較幫主巴豪,司香曹逸二人,略遜一壽,乃是「黑砂島」中,第三把高手,與那桀傲不馴的陰陽迷宮司刑「厲鬼」嚴猛,合稱三大衛宮。
  濮陽維鐵膽傲骨,功力蓋世,來人聲名雖隆,他卻絲毫不放在眼裡。
  「毒魄」常左一聽對方乃是大名鼎鼎的「玉面修羅」亦不由微感一震。
  目光瞬處,卻又看到自己帶來的「十七煞星」老三,已在對方一男一女的夾攻之下,逐漸不敵。
  他狂笑一聲,大喝道:「休逞口舌之利,手底下功夫才是真的!」
  身形閃晃間,已流星攻出七掌五腿。出手全是「黑砂島」的怪異絕學,端的令人防不勝防。
  濮陽維冷哼一聲,施出「毒手魔君」獨傳之「天魔十二式」沉著應付。
  眨眼間二人已交手五招,常左雖未落敗,但在動手過招之間,已被對方逼得連退五步。
  濮陽維心中忖道:「這『毒魄』常左功力之高,尚在昔日那『厲鬼』嚴猛之上,僅較『銀鷹孤叟』略遜一籌,若不施展奇招,恐怕要纏鬥至百招以上,才能將他拾下……」
  動念間,二人又已互拆了三招。
  濮陽維身形急起,臨空盤旋,彷若巨鳥翔空,又似龍飛九天,曼妙輕靈之極。
  「毒魄」常左心頭一震,已知對方要施煞手,不由沉氣凝神,雙掌封住門戶,嚴密戒備。
  濮陽維身在空中,發出老龍清吟似的一聲長嘯,身形急閃,已幻化成數十條白色身影,四面八方的向常左攻到。
  勁力如山,掌影重重,威勢奪人魂魄。
  這是「天魔十二式」中,菁華所聚的一記煞手「滿天飛魔」。
  當年,他便曾以此招,將威鎮一方的青海老怪「赤面鐵膽」斯段峰,折在掌下。
  常左功力不如斯段峰,濮陽維此招一出,他自然更是抵敵不住。
  但見他身形暴退中,已被濮陽維一掌震飛丈許之外。
  正當此時,旁邊又傳來一聲悲號,另一名「黑砂島」兇徒,亦吃了「拐子腳」邱雄一腳踹在小腹之上。
  「粉面羅剎」徐妍容又適時加上一記「鐵琵琶」慘叫聲中,亦已一命嗚呼!
  濮陽維阻止不及,不由失聲道:「糟!未留活口審問,咱們怎麼找到那蛇環山惡鷲崖?」
  「獨臂金輪」石魯行將過去,將「毒魄」常左的身體翻轉過來,只見常左滿面赤紅,七孔流血。
  他低聲道:「啟稟幫主,這「黑砂島」三大衛宮之一『毒魄』常左,已然斃命…」說來有氣無力,神態沮喪。
  濮陽維聽出他語氣之中,含有愧疚之意,不由走上前去,和聲道:「石堂主,你心中為敵才死去的弟兄難過麼?其實你亦不必自責過甚,習武之人,哪能說從不失手,永久屹立不敗!」
  他拍拍石魯肩頭,又道:「這數日來,你已盡力而為了,不論勝敗,我都是感激你的。」
  「獨臂金輪」石魯,為崆峒派中有數的高手,功力極高,但他近數日來,連受挫折,加以自己屬下,又接二連三的傷亡,是故心情十分抑鬱,豪氣大減。
  濮陽維知他心中必然深深自責,適才未能及時救援那名死去的香主,同時又為了自己連敗於人而愧疚。
  他安慰了石魯一番,又回轉頭來對三人道:「目前我們只剩下五人,因此,實力不宜分散,更難得徐姑娘不畏危難,惠於下助,在下甚為感激。」
  他微微沉思一陣,又道:「為今之計,必須於最短時間內,尋找出本幫失?各人的下落,探明敵人虛實。現在,我先獨自往四處探查一番,看看那蛇環山是在何處?石堂主與徐姑娘等人,聯合一處,尋一較高地勢相候,只要一發現本幫的『千里傳鴻信號』便即刻前往會合。」
  「粉面羅剎」徐妍容柳眉微皺,張口欲言。
  石魯在旁看到,急急搶先說道:「幫主指示甚為周慮,本座謹遵諭令。」
  他心中清楚,「粉面羅剎」徐妍容必是不願與自己三人結伴,而想與濮陽維同行。
  但「粉面羅剎」武功雖高,卻也不比自己強,濮陽維行動起來,單獨一人,自是較為輕易,若徐妍容跟去,則有甚多不便之處。
  濮陽維亦是同一心意,一言說畢,已急急向林外縱去。
  這時大地晦暗,天色早已入夜……此地,正當沙河縣城之外,荒僻無人,四野岑寂。
  除了這片樹林後的小山之外,便只有西邊隱隱顯出一片黑壓壓的峰影來。
  濮陽維暗中打量形勢,已作了決定,不論判斷正確與否,他都要到西方那片山巒中探察一番。他展開身形,如一條白線般,以眩人眼目的快速,急奔向西方而去。
  瞬息間,已自?影不見。
  約有盞茶時分,他已來到一座連綿銜接的巍巍高山之下。抬頭望去,只見林密峰深,怪石嵯峨,四週一片黑暗,除下「嘩啦」「嘩啦」山風吹拂林木的響聲外,週遭沉寂得沒有一絲聲息。
  他暗自焦急,忖道:「如此深廣的一片山峰,連綿無際,到底哪一座才是蛇環山?而那惡鷲崖又在何處?」
  他不由躊躇起來,徘徊山下,無法立刻行動。
  這時,一陣夜風吹來,風聲中竟隱隱傳出人語之音。
  這聲音混雜在呼嘯山風中,若非濮陽維這等絕世功力,是萬萬不能察覺的。
  他驟聞此聲,頓時喜出望外,急急向那話聲傳來之處奔去。
  濮陽維一面飛躍著,一面留意著那聲音的來源。
  眨眼間,他已來到一方巨石之後。
  這巨石甚為高大,聳立地上,緊緊連接一處陡峭的山壁。
  山壁上野籐蔓延糾結,十分茂密。
  這塊極為高聳的巨石之後,尚有一塊岩石,向後凸出,成為一片天然的棚蓋,人語之聲,便是自其中傳出。
  濮陽維悄沒聲息,潛近那方巨石之旁,輕悄得彷若一個幽靈。
  在那塊凸出的岩石之下,傳出一個粗獷的口音,道:「老金,不是我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你看,咱們黑砂一脈,自從島主率領,進入中原以來,原以為可以橫掃中土,稱雄天下,卻不料事情大出意料。咱們這次進入中原,首先便是找那『冷雲幫』晦氣,但是,今天由咱們三大衛宮親率十名十七煞星中的高手,及二十名本島弟子,圍襲什麼『七煞劍』吳南雲,還有他手下的十二紅巾,雖然幹掉了對方四人,但,咱們三大衛宮中的嚴司刑,卻挨了『七煞劍』一掌,十七煞星與二十名弟子中,也死了十餘人……」
  另一個尖澀的嗓子叱道:「凌老七,你說話聲音,可不可以低一點?」
  隨即那尖澀的嗓音又道:「中午得報,那『冷雲幫』幫主,叫什麼『玉面修羅』濮陽維的,已率著幫中高手到來,聽說這傢伙極為難纏,當年嚴司刑及本島四名弟子,便是傷在他手內,適才幸虧那『魔爪』甘濱適時到來相助,親自陪同三位衛宮,及十七煞星餘下的十五人,全力以赴,用聲東擊西調虎離山之計,才打了個小勝仗。」
  濮陽維聽得心中一震,驚忖道:「怪不得搜敵之時,我才離去不久,便已發生巨變,原來竟是『魔爪』甘濱這廝助紂為虐!難道他已逃得活命,未死在我『赤煞掌』下?」
  他星目之中,煞氣隱射,暗暗咬牙切齒。
  巨石後,又傳出那粗獷的口音道:「剛才十七煞星中老四回來,謂本島奉命監視『冷雲幫』的暗樁,已吃他們識破,島上弟子又有三人斃命……十七煞星的老二也完了……」
  濮陽維暗中一算,「黑砂島」入侵中土的高手,三大衛宮已是一死一傷,十七煞星死了四人,五十名弟子中,也死了十人。
  那粗獷的聲音低歎道:「唉!適才常司禮帶著十七煞星的老三出去,怎的至今尚未回來?」
  濮陽維不耐久等,身形如鬼魅般掠進,星目閃處,已見到兩個光頭赤足的黑衣漢子,盤膝坐在地上喁喁低談。他倆尚不知道,已有人撲了進來。
  濮陽維雙手攏在袖口之內,極為輕鬆的說道:「二位好大的雅興,深山荒野之中,促膝長談,雖無美酒佳餚助興,卻有清風明月相伴!」
  那兩個「黑砂島」島徒,聞言大吃一驚如觸電般跳了起來,驚愕萬分的看著濮陽維。
  濮陽維長聲一笑道:「二位怎的如此呆瞧小可,莫非小可面上有花不成?」
  二人這時才如夢初醒,那站在左邊的二人粗聲喝道:「你是誰?可知道這蛇環山目下是誰的地方?」
  濮陽維心中暗暗慶辛,忖道:「自己誤打誤撞,想不到已找對地方,而且又無意中窺破了『黑砂島』的奸謀。」
  他口中卻說道:「二位怎的如此大呼小叫,區區又未曾開罪二位,這蛇環山乃皇帝老兒所有,他既未張貼禁止入山的旨諭,區區又為何來此不得?」
  他忽然「嘖嘖」兩聲故作驚容道:「莫非此山已被二位仁兄向皇帝老兒買下?這可……」
  這兩個「黑砂島」人,乃是隨島主巴豪進入中土五十名弟子中,翹楚之材,他們又不是呆子,只看這眼前這俊逸英挺的白衣書生,能毫無聲息的,掩入自己身旁的身手,已知來人必然功力高絕。
  二人一見這白衣書生,一味的裝聾做癡,說話之間,卻又隱含譏諷之意。
  二人不由同時一板面孔,道:「朋友,光棍眼裡揉不進砂子,你是幹什麼的,咱們是幹什麼的,彼此肚中雪亮,大家有話,何妨說明,若是甘老前輩的兄弟,咱們也好交結一番,免得傷了和氣!」
  大實這兩個「黑砂島」人,只因對方身形出現得太也離奇,才不敢貿然動手,先拿言語試探對方一下。
  若是另換了一個武功平庸的人進來,只怕憑這二人往日手辣心毒的習性,早就齊施暗襲了。
  濮陽維面容倏然一板,那有如春風般的微笑,頓時消失,面色之冷,較那寒冬飛霜,猶有過之。
  兩個「黑砂島」人,一見這白衣書生的神色,皆不由自心底冒上一股涼氣。
  濮陽維冷削的道:「本幫主豈和爾等鼠輩稱朋道友,就憑你們這些廢料,也配稱霸中原,真是夜郎自大,恬不知恥。」
  二人一聽眼前這人,竟是自己這方一提起來,個個而頭痛異常的「冷雲幫」幫主……「玉面修羅」。
  不由嚇得面色大變,相互一視之下,微微向後退去。
  黑衣大漢的背後,便是一片巖壁。
  從他倆表面上看來,似是想做困獸之鬥。
  濮陽維星目如電,注視著二人的一舉一動,心中忖道:「這兩個『黑砂島』的爪牙被派在此處守衛,想那『黑砂島』島主巴豪坐鎮之處,必不會距此太遠,怎生想個辦法,令這兩人說出行走的方向……」
  他正打著主意,那尖澀嗓音的「黑砂島」人,已悄悄的自懷中摸出一件烏光隱泛的東西。
  此物大小,僅與手指相似。
  濮陽維冷冷的注視著二人,一絲微笑,已浮上嘴角。
  只見那手中拿著黑色對象的大漢,急速將那物體放入嘴內,使勁的狂吹起來。
  奇怪的是,這大若手指,通體黝黑,其上尚帶有小孔的東西,雖在那「黑砂島」人鼓腮猛吹之下,竟未發出絲毫聲息。
  濮陽維心中,不由十分迷惑?
  那黑衣人將那形似哨子,但卻通體烏黑的東西拿出時,他早已看到,但卻故意不予阻止,目的乃是想藉二人出聲傳警之便,將「黑砂島」首腦人物,一併引來。
  那時他便可憑借這一身超凡入聖的武功,來一次總決算,也免得漫無頭緒的尋找。
  但這「黑砂島」兇徒,分明是在傳警求援,卻將一隻不出聲的帶孔哨子,放在嘴裡猛吹……。
  這到底是在弄什麼玄虛?
  濮陽維正迷惑愕然的瞧著兩個黑衣大漢,這種毫無意義的舉動。
  驀然,那粗獷嗓音的「黑砂島」島徒狂喝一聲,自身後抽出一對「紫鯊斷腸戟」來,猛向濮陽維胸腹戳下。
  濮陽維身形一轉,輕描淡寫的連出兩掌,已將來人逼得連退了三步。
  正在這時,另一「黑砂島」島徒,悶聲不響的颯然自他背後衝出。
  濮陽維暗暗一笑,卻並不出手攔阻,任他逸去。
  眨眼間,那「黑砂島」島徒,已消失於無邊夜色中。
  與濮陽維交手的黑衣大漢,雖被逼退了三步,然而,他卻膽氣一壯,忖道:「人稱『冷雲幫』幫主蓋世無匹,萬夫莫敵,今日一會,卻也並不如傳言那麼厲害!」
  他卻不知道,濮陽維與他交手,活脫像是在耍猴子一樣,根本連二成功力都未施出。
  濮陽維放去另一「黑砂島」島徒,實乃別具用心。
  他正暗中慶幸妙計得售,與他交手的那個「黑砂島」島徒,已厲吼著衝了上來,手中的「紫鯊斷腸戟」舞起一片烏黑光華,風勢勁疾,罩向濮陽維咽喉。
  濮陽維默察時間,知道已不能再多擱延。
  他眼望著敵人襲來招勢,微微一哂,「金羅步」急旋,人影晃動中,已來至黑衣大漢身側。
  他快若閃電般,輕輕一掌,已印在這「黑砂島」島徒脅下。
  在這黑衣大漢的一聲狂嚎中,人已電射出五丈以外。
  此時,黑衣大漢正緩緩倒地,口鼻之中,鮮血急噴。
  濮陽維頭也不回,提足一口真氣,來復的在體內急驟循回。
  身形憑這口真氣的潛力,若鷹隼般,在空中連續飛掠而去。
  他人在空中,僅須趁折迴旋轉的空隙,便能凝形換氣,直若御氣行空,身法好不快捷。
  眨眼之間,他已望見前面不遠,正有一條黑影,疾若奔馬般,向一座山崖奔去。
  濮陽維緊緊的跟在那黑影之後,轉了好幾個山彎岔道,已來至一座山崖之下。
  濮陽維細一打量這山崖的形勢,不由暗暗吃驚不已。
  只見這座山崖,高有數十丈,巖壁陡峭濕滑,險峻異常。
  崖頂卻是奇闊,兩旁斜斜的伸出一片奇大的岩石,襯著高聳上拔的崖頂,極似一頭龐大的鷲鳥,做勢欲飛。
  濮陽維暗忖道:「瞧這山崖的形狀,想必就是『惡鷲崖』無疑了。」
  這時,那條黑影站在崖下,卻並不設法爬升崖頂。
  濮陽維目光尖銳,黑夜仍能清晰視物。他已看見那黑衣大漢,又自懷中拿出那只顏色黝黑,形似哨子的東西,放在嘴裡,依舊鼓勁狂吹著那毫無聲息的音律。
  其實濮陽維哪裡知道,這正是「黑砂島」最奇妙的傳警信號。
  這黑色帶孔,形似哨子的對象,名叫「鷗笛」乃是取自「黑砂島」特產的一種,形狀極大,藍羽海鷗的胸骨所製成。
  此物上琢小孔,並在內部安有極為精巧的風葉。
  吹出時,可發出一種極為尖細,波動力甚高的一種音波。
  這種音波,因震動率太快,發出的的聲音已尖細到人耳所不能分辨。
  但是「黑砂島」特產「藍鷗」卻可以聽見。
  「黑砂島」人將它制為傳警信號,遇危發出,這種音波能傳出十里左右,遇到阻礙之物,尚能回折播散。
  他們行動時,皆帶有「藍鷗」數只,聞到這鷗笛傳警之聲,便會振翼啼鳴!「黑砂島」人即知有警,放出這些藍鷗,循聲覓敵,端的妙絕非凡,匠心獨具。
  那黑衣大漢鼓嘴吹了一刻,便靜靜的佇立崖下,面上不時流露出焦急之色。
  濮陽維聰慧無倫,機警深沉,他一見黑衣大漢如此沉著,自己也便不輕舉妄動,耐心的守候一旁。
  不一刻,崖頂傳來兩聲極為刺正的尖鳴啼叫,眨眼間兩團黑影已自空飛落,停在那黑衣大漢身側。
  濮陽維凝目一看,不由暗驚道:「這是什麼怪鳥?怎的竟有桌面般大小?而且,羽毛又是藍澄澄的顏色?」
  他正在思忖不透之際……崖頂又響起幾聲喝問,隨即聞得一聲「轆轆」之聲,一個方圓三尺的籐簍,已自崖頂緩緩垂下。
  那籐簍離地尚有三、四丈高,簍內已颯然跳出兩個光頭赤足的黑衣大漢來。
  那適才奔至的「黑砂島」島徒,急急走上前去,低聲道:「二位師兄,事情不妙了,那『冷雲幫』幫主,已親自找上門來……」
  自崖頂下來的兩個「黑砂島」島徒,同時怒叱一聲,罵道:「大呼小叫些什麼?咱們『黑砂島』英名,都叫你喪盡了。」
  這人立即噤若寒蟬,不敢再說。
  兩名黑衣大漢中,那身材粗短的一個,自鼻孔內「哼」了一聲道:「你可曾看清楚?的確是那『玉面修羅』濮陽維?適才外面一連兩次用「鷗笛」傳警,島主正大發雷霆,傳下話來,說你們太也不知鎮定,不論遇到什麼事,都發警求援。」
  這黑衣大漢唯唯諾諾,低聲道:「啟稟二位師兄,適才確是那『玉面修羅』親自到來,凌老七已在抵擋,我怕事體重大,故而先行來報……」
  那二個身份較高的「黑砂島」島徒,又極為不滿的「哼」了一聲。
  身材粗短的黑衣人道:「若真是那『玉面修羅』到來,只怕十個凌老七也抵不住人家一掌。」
  另一個體格魁梧的黑衣人問道:「你可看仔細了?來人是否穿著一身白色儒衫。面目異常俊俏?」
  這黑衣大漢連連點頭道:「不錯!不錯!他不但模樣出眾,而且,那身武功更是駭人聞聽,我們五十弟子,親隨三大衛宮苦習了十載武藝,卻連人家挨到我們身邊,都覺不出來……」
  身材粗短的黑衣人突然嗔目怒道:「住你娘的口!真是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我黑砂一脈,又哪一點不令中原武林刮目相看!」
  那身材魁梧的黑衣人急忙阻道:「師兄,且莫生氣!」
  只見他沉吟一陣,遲疑的道:「常衛宮適才親率三師兄出外查情勢,還有那『魔爪』甘濱已帶了他兩名手下,尋找那『玉面修羅』去了。怎的他卻能摸到這裡來?真是奇怪!」
  原來這兩個黑衣人,也是「黑砂島」十七煞星中人物,排行老六、老七。
  他們還懵然不知,「毒魄」常左及十七煞星中老三,早已死在濮陽維等人手下,成為異鄉之鬼了。
  濮陽維凝神傾聽,三個人的每一句話,都已傳入他耳內。
  他安著殺一個敵人,少一個禍根的心裡,身形一長,已一搖三擺的踱了出去。
  口中吟哦道:「唯我獨尊數冷雲,旭陽輝煌耀古今,五嶽四海入麾下,綿綿能留萬古名!」
  三個「黑砂島」島徒聞言,不由倉慌回首探視。
  那適才守衛山前的「黑砂島」島徒,一見之下,不由驚得蹬、蹬、蹬的連退三步。另兩個黑衣大漢,亦自面上變色。
  濮陽維若無其事的調侃道:「嗯!三位且莫緊張,適才在下念的四句歌訣,不知三位覺得如何?」
  身材粗短的黑衣大漢大喝一聲,硬著頭皮走上一步。
  色厲內荏的道:「尊駕何人?深夜至此。不知有何貴幹?」
  濮陽維嘿嘿冷笑,一字一頓的說道:「寧自閻羅十殿轉,莫見『玉面修羅』顏。鼠輩,爾等聽過麼?」
  三人同聲大呼道:「玉面修羅!」
  濮陽維冷冷一笑,輕藐的道:「現在我可以告訴你們,那『毒魄』常左,及你們派出去的暗樁,皆已全部成仙歸西了。」
  三人聞言,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氣,語聲微顫道:「你……此言可真?常衛宮可是……可是喪命於你手?」
  濮陽維大笑道:「客氣!客氣!正是在下成全於他!」
  他目光一寒,語聲突變冷酷生硬的說道:「便是你們三位,也要到黃泉路上,與他們相伴而行……」
  濮陽維說來斬釘截鐵,語氣之中,自然而然的含有一種無可比擬的威嚴,使這三個武功頗高的「黑砂島」島徒聽來,竟不覺同時升起一股理所當然,自認必死的念頭,直覺對方出此狂言,絕沒有一絲誇大似的!
  三人中,那身材粗短的漢子,已暗暗伸手去摘頸項上掛著的銀色骷髏。
  濮陽維目光何等銳利,他一眼便已察覺出來,笑呵呵的道:「這位仁兄等不及了麼?何苦如此忙著上路呢?」
  言中之意,乃是指明對方功力不夠,急著動手,只有加速死亡一途。
  那身材粗短的漢子,估不到濮陽維目光竟是如此銳利,能在如此黑夜之中,清晰見物,明察秋毫。
  心中一涼,那伸出的手,不由進退不得,窘在當地。
  濮陽維微微一笑道:「在下也不為己甚,只要三位能逃出區區劍下一招,區區便放手一走!」三人一聽,有如此便宜之事。
  心中齊皆暗自慶幸,忖道:「任你功力蓋世,我們三人聯手之力亦非同小可,就是再不濟,也不至於逃不出你一招之下!」
  本來,「黑砂島」的詭異武學,實是獨具一格,精妙無方。
  這眼前三人,若能平心靜氣,聯手與濮陽維對招,三五合以內,尚能勉強支撐。
  但他們已被對方那響亮的名聲,高絕的身手,唬破了膽。何況濮陽維已安心不讓這三個「黑砂島」人逃出手下,他能出此大言,自有其勝敵之算。
  這時他早已想好,一出手,便用那輕易不露,被詡為天下至高至強的凌厲劍法「修羅九絕式」。
  那身材粗短的「黑砂島」島徒道:「閣下既有如此能耐,我們也只好勉力一試!」
  但他心中卻罵道:「狂妄的東西,我看你吹大氣能吹到幾時?」
  濮陽維露齒一笑道:「各位便請準備,在下出手卻是快得很呢!」
  他言詞鋒利,一派嬉笑怒罵之色,完全沒將對面的三個「黑砂島」島徒放在眼中。
  三個黑衣大漢,此時雙目圓睜,額際青筋暴露。
  身材粗短漢子首先雙掌一翻,已撤出一對顏色黝黑,蘊有奇毒的「紫鯊斷腸戟」來。
  另外兩人也同時拔出兵器,成丁字形三面峙立,雙戟交舉於胸,凝神待敵。
  濮陽維嘴唇微抿,形成一優美的弧線,冷冷一笑,人已奇快無倫的拔升空中。
  他身形快得有如一縷淡淡的白煙。三人挫肘沉腕,六把「紫鯊斷腸戟」已將上盤封閉得密不通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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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3 12:19:53 |只看該作者
  倏然。一股白濛濛的劍氣,帶著如寒泉也似的冰冷,有若天神倒瀉,以眩人眼目的快速,閃至三人頭頂。
  那森森的白光僅只微閃,已逼至他們頸項之前。
  真是快得無以復加!他們高舉的兵器。竟然不及撤回截擋。
  這頭頂與頸項間,微不足道的距離,在三人的感覺竟比千萬里路還是綿長。
  剎那間,三縷鮮血,如三股泉水也似,標起數尺之高,三顆醜惡的光頭,已若圓球般,「咕嚕嚕」的滾落地下。
  白光斂處,濮陽維已沉穩的站在地上。
  他毫無表情的望著這三具屍體。心中卻微微歎息。
  喃喃自語道:「修羅九絕式!這還是那一招『長恨綿綿』啊!可是這三個「黑砂島」島徒,卻仍然躲不過!」
  他抬頭望著黑沉沉的崖頂,默默的忖量著,應該如何上去。
  驀然,一聲尖厲刺耳的啼叫起自身側。兩團黑影已如電閃般飛向空中。
  濮陽維急急轉目一看,黑暗中,已看出那振翼飛去的,正是那兩隻「藍鷗」。
  濮陽維心念一轉,身形已猝然飛起,飄拂的長衫,有若蒼穹流星的曳光。
  眨眼間,已升至兩雙藍鷗的爪下。
  白光突閃,空中兩聲悲啼,那兩隻去勢快速的大鳥,已若隕石般的墜落在地上。
  濮陽維身形不停,在空中連連旋回,第四次盤轉換氣的時候,他已飛至這「惡鷲崖」之頂。
  若有人此時看他飛昇崖頂的絕世輕功--「鷹回九轉」不驚駭欲絕才怪。
  他身形飛翔空中,絕似一頭巨鷹,但比那巨鷹更靈活,速度更捷。
  這時他站在崖頂,毫不掩遮身形,目光環視,已可看出這崖端之上,甚為寬闊平坦。
  在眼前不遠,一叢不大的樹林之前,有著幾塊聳立的巨石,而且顯然是經過一番人工的整修。
  因為,這幾塊龐大的岩石,四周空隙之處,已被一些灰黑色的小石砌滿,形成一間奇形怪狀的石屋。
  這石屋前,尚有一扇以毫無修飾的天然巨木連成的門戶。
  這時,屋內正隱透出燈光。
  濮陽維憑以往的經驗判斷,石屋中必然還有人在,但此刻卻毫無聲息,只有燈光搖曳,木門半掩……四周異常寂靜,風吹樹梢,枝影婆娑,顯示出一絲靜得怕人的氣氛。
  濮陽維略略一定心神,宏聲道:「『黑砂島』的朋友,在下濮陽維,遠道來此,聆候教益,各位如此不拒不納,裝聾做啞,未免顯得太小家氣了罷!」
  他一言甫畢,石屋之中,已傳出一陣聲若洪鐘般的狂笑。
  笑聲如旋風盤回,震人耳破之外,另有一種獷野懾人的氣度。
  隨即一聲大喝,石室之門已「砰」然打開,自內走出三個人來。
  為首一人,粗腰闊膀,獅鼻環眼,長髮披肩,身著一件非絲非綢,光澤細膩的黑色長衫,生像威猛之中,又有著一種令人畏懼的威儀。
  他身後二人,一個面目慘白,身若竹竿。
  另一人癡肥矮胖,卻在髮際插著一朵紅絨花球,看來不倫不類,直足令人作嘔。
  濮陽維一見三人出來,微一提氣,身形已若棉絮般,飄前三丈之遠,就好似有一股無形潛力托著一般。
  那生像威猛的大漢,突然呵呵笑道:「好一手『細柳飄』的身法,閣下想必便是名蜚中原的『冷雲幫』幫主,『玉面修羅』濮陽維了?」
  濮陽維聞言之下,極為溫雅的一笑,文質彬彬的答道:「不敢當!在下正是。尊駕可是『黑砂島』島主巴豪?」他語氣之中,隱含著譏諷之意。
  這氣度沉雄的大漢,果然便是「黑砂島」島主--巴豪。
  這時他面上神色絲毫不變,洪聲答道:「濮陽幫主盛名遠震,巴豪如腐木螢光,豈能與皓月爭輝?來來來!老夫先為濮陽維幫主引見兩位朋友!」
  他一指那瘦長呆板的漢子道:「是本島三大衛宮首座,人稱『凶魂』曹逸……」
  他又一指那矮胖癡肥,頭戴紅花的怪人道:「這位是本島主摯友,人稱『北海毒鯊』胡波。」
  濮陽維微微一笑,道:「難得海上稱尊的英雄好漢,同時蒞臨中原,這真是武林中的盛舉了!」他雖然言中帶刺,但三人卻恍如不覺。
  「黑砂島」島主巴豪,又笑容可掬的道:「濮陽幫主,老夫自入中原以來,似幫主這般文武全才,品貌出眾的人物,尚是初次見到,人言『玉面修羅』般般超人,今日一見,足證傳言不虛,只是!哈哈……」他言談未畢,已哈哈大笑起來。
  濮陽維面色凝重,並不接答。
  巴豪身旁,那肥胖怪異的胡波,已聲如破鑼般接口道:「只是閣下已入我「黑砂島」重圍之下,只怕翔空之龍,要成甕中之鱉了!」
  濮陽維神色依舊不變,默默環顧之下,果然已看到暗中人影幢幢,已形成重重包圍之勢。
  他朗朗一笑,輕鬆的道:「貴島這套手法,乃是陳腔濫調,毫無驚人之處,在下已見識慣了。」
  他突然面容一寒,又道:「只是……『黑砂島』的朋友,你們便試試看,『玉面修羅』是否乃浪得虛名之輩?」
  「黑砂島」島主巴豪又是一聲長笑,大聲道:「好!好!濮陽維幫主鐵膽傲骨,豪氣干雲,確不愧為一幫之主!」
  他向四週一瞥,續道:「本島與貴幫的仇怨牽連,已勢同水火,絕難兼容,老夫也不用多說,迄止目前,雙方已互有傷亡,誰也壓不過誰……」
  濮陽維冷冷一笑,說道:「巴島主未免將貴島人物看得太高了,貴島的什麼三大衛宮、十七煞星、五十弟子,雖然未敢說不值一提,卻難與我『冷雲幫』一分軒輊。」
  「黑砂島」島主巴豪,面色倏然一變,隨即哈哈大笑道:「未知濮陽維幫主,此言有何憑據?」
  濮陽維雙目望天,平靜的說道:「到目前為門,「黑砂島」三大衛宮,已是一死一傷,十七煞星,死去六人,五十弟子亦斃命了十二個,這可算是「黑砂島」從未有過的事罷!」
  眼前三人聽得面色連變。
  胡波陡然厲聲問道:「濮陽維,『毒魄』常左已喪在你手中?」
  濮陽維神色沉凝,夷然不懼的微笑道:「正是,還得加上適才崖下十七煞星中四人。」
  「黑砂島」島主巴豪心中十分悲憤因為「凶魂」「毒魄」「厲鬼」三人,一向是他最得力的臂膀。
  他身後的「凶魂」曹逸,毫無人味的冷笑一聲,徐步走上前來。
  只聽他陰惻惻的說道:「濮陽維,閣下真是稱得上心狠手辣,既然我常二弟已承你成全,在下曹逸也煩你慈悲一下罷!」
  巴豪巨目似電,凝注在濮陽維臉上,洪聲喝道:「曹衛宮,且請退下!」
  自己卻回首與那癡肥的怪人「北海毒鯊」胡波,低頭交談起來。
  雲淡星稀,四野無聲,空氣中,卻隱含著殺伐之意!











第23章 風淒星寒 血債血償

  寂靜的惡鷲崖頂,這時卻是沉悶緊張。暗影中閃出了數十個光頭赤足,頸掛骷髏的黑衣大漢。
  每人都手持一對烏光隱泛,利刺密排的「紫鯊斷腸」雙目炯炯,注視著孤身犯險的濮陽維。
  「黑砂島」島主巴豪,已與那「北海毒鯊」胡波商議停當,面上仍然看不出一絲異色。
  他哈哈一笑道:「濮陽幫主,目前時光不早,咱們快刀斬亂麻,便來一次總結算,總比乾耗著強!」
  這「黑砂島」島主老奸巨猾,笑裡藏刀,他雖知對方武功浩如瀚海,深不可測,卻想憑著自己人多勢眾,要來一次群打群毆,以眾凌寡的混戰。
  他雖有此打算,卻絲毫不動聲色,端的深沉奸詐,不愧為一方梟雄。
  濮陽維笑哈哈的端立不動,說道:「巴島主確是快人快語,在下卻也不容你們久候了呢?」
  他一言甫畢,那矮胖的「北海毒鯊」胡波,已沙啞的一陰笑一聲,緩步向前,冷然道:「胡波不自量力,擬先與濮陽幫主較上一場。」
  說罷,手掌一翻,已自衣袖中抽出一柄長約尺許,尖端鋒利,銀光閃閃的兵刃來。
  濮陽維仔細一瞧這兵器,雖具判官筆之形,卻又遠不若其長,說他是點穴,尖端又不該如此鋒利。
  星光之下,更可以看出這鴨蛋粗細,長約尺許的兵刃上,尚帶有無數小孔。
  濮陽維心中忖道:「這「北海毒鯊」武功如何?素未聞及,不過從他的兵器上看來,這廝武功必定不會太弱,而這奇形兵刃上又帶有小孔,內中定是藏有毒汁、毒針之類的暗器……」
  想著,他已氣定神閒的雙手一拱,道:「胡老師,便請動手賜招!」
  「北海毒鯊」胡波一見濮陽維竟不拔出兵器。
  不由怒聲說道:「濮陽維,你如此小覷於我,卻莫怪我胡波掌中的『鑽心』不領情意!」
  濮陽維淡淡一笑,道:「豈敢!豈敢!對付閣下,如此已有裕如了。」
  胡波聞言,那張肥臉漢得紫紅,有若豬肝一般。
  他一聲鬼嚎,鑽心已幻成數十道銀光,眨眼間,已將濮陽維捲入其中。
  濮陽維冷然一笑,身形如水中游魚般溜滑,在「北海毒鯊」胡波揮舞如山的兵刃隙縫中,上下穿走。
  「北海毒鯊」胡波狂吼如雷,鑽心已漸漸凝成一道雄厚而緊密的銀色弧光,其中,並夾有隱隱呼嘯之聲。
  此乃是「北海毒鯊」胡波,稱雄北海的絕技「浪嘯」。
  濮陽維已能將「金羅步」的奧妙,融匯於身法之中。
  他仍是以眩人眼目的快速,電掣般飛翻著,間或絕招迭出,威力驚人。
  激鬥中,二人已交手了二十多招。
  這「北海毒鯊」胡波,早年曾與「黑砂島」島主巴豪,同為黃海海盜,武功亦相彷彿。
  不久之後,巴豪在一次偶然的機遇中,於一艘沉入深海的破船內,得到一本早昔海上巨霸「博浪客」留傳的「七海秘籍」。
  巴豪就此收手歸隱,十年後復出海上,獨創黑砂迷宮,別樹一幟,網羅邪道武林高手,武功卻大非昔比,當年與他武功在伯仲之間的「北海毒鯊」胡波,已是望塵莫及了。
  二人有著這層關係,就在巴豪獨創黑砂一派後,又與「北海毒鯊」胡波通上聲息,二人臭味相投,狼狽為奸,遂成了更密切的摰友。
  這「北海毒鯊」胡波,功力極是不凡,較「黑砂島」之三大衛宮,猶要勝上一籌。
  這時,濮陽維已施出那威力無匹的「天魔十二式」來。
  招出處,如巨神開山,海嘯浪排,空氣激盪成渦,沙石飛舞,端的聲勢奪人,無可比擬。
  七十招過後,「北海毒鯊」雖然武功深博,手中鑽心揮動如電,卻以守多攻少,漸形不濟。
  突然,一聲陰冷獰笑起處,兩股寒森陰柔的掌勁,已襲向濮陽維背後。
  濮陽維毫不理睬,仍然雙手急出,將那「北海毒鯊」逼得手忙腳亂。
  那兩股陰柔的勁力,觸及濮陽維身後一尺之處時,好似遇到一層無形鋼壁,忽而遲滯不前,一聲輕響,已被那股潛力化解消散。
  濮陽維運起「六彌真氣」擋過這一記暗襲後,身一個急轉,已向那暗中出手之人撲去。
  原來,這暗中偷襲者,正是那「黑砂島」三大衛宮的首席,「凶魂」曹逸。
  他一見自己的「黑玄掌」偷襲無功,不由得心中一震,白影電閃中,濮陽維那奔雷似的身形,已急撲而至。
  「凶魂」曹逸驚怒之下,倉促出手迎上。
  這剎那的時間,他已運足了十成的「黑玄掌」力。
  要知道「凶魂」曹逸功力之高,為「黑砂島」三大衛宮之首,尤其是黑砂秘傳的「黑玄掌」更已練到九成火候。
  這雙掌之力剛柔互濟,力能開山裂碑,非同小可。
  「轟」然巨響中,沙土飛揚,濮陽維身形,猝然彈升兩丈。
  「凶魂」曹逸卻是滿面赤紅,全身自膝蓋以下,俱已深陷土中。
  濮陽維長笑一聲,落在地下。
  「黑砂島」眾人,數十道眼光,齊齊注視著他。
  只見濮陽維面色略現蒼白,雙目精芒電射,冷冷的環視各人。
  「黑砂島」島主巴豪恍似未睹一般,面色凝重,雙目微合,大有泰山崩於前面色不變之慨。
  「北海毒鯊」急急向前,扶著「凶魂」曹逸,低聲道:「曹衛宮,你可有損傷?」
  曹逸適才,已運足了數十年來,性命交修的一口本身真氣,傾出全力,與濮陽維硬對了一掌。
  此時,他已五臟離位,血氣翻騰,所受的內傷甚重。
  濮陽維外表氣定神閒,若無其事。
  其實他亦真力耗損不輕,只是他內勁悠長深厚,尚不礙事罷了。
  忽然「黑砂島」島主巴豪冷笑一聲,道:「濮陽維幫主好大的威風!只是……嘿嘿!今天你是來得去不得了!」
  濮陽維淡漠一笑,道:「巴島主過於抬舉在下了。不過貴島名列三大衛宮之首的人,卻是這等膿包,確非在下所料及……」
  「北海毒鯊」胡波陡然狂吼一聲,大喝道:「巴兄,今日不將這小子碎屍萬段,咱們還有何面目稱雄四海?」
  說話中,鑽心驟起,事起一空急嘯,猛刺濮陽維中盤八大要穴。
  正在此時,這惡鷲崖黑沉沉的右側,響起了一陣冷削之極的嗤笑,笑聲尖銳,曳空而至。
  剎那間,一條青色人影,已若輕風吹拂般,悄無聲息的落在地上。
  場中眾人俱都凝神瞧去,原來,這突來怪客,竟是一個瘦削清的中年書生。
  只見這人身形甫落地,已向濮陽維長身一揖,道:「刑堂吳南雲恭請幫主金安。」
  濮陽維在閃避過「北海毒鯊」胡波攻擊時,已看清楚,這飛落之人是自己幫中刑堂堂主,亦即是率領十二紅巾,杳無音訊的「七煞劍」吳南雲。
  濮陽維朗聲笑道:「吳堂主,難得你適時到來,幫中諸人可好?」
  「七煞劍」吳南雲知道濮陽維所指的,乃是他率領下的十二紅巾。
  「七煞劍」躬身道:「本座無能,致令屬下十二紅巾,四死一傷。」
  濮陽維心中一寬,從吳南雲的話中得知,傷亡並不如他預料的那麼慘重。
  「七煞劍」濃眉一軒,又道:「但是「黑砂島」狗賊,也沒得到便宜,本座及屬下弟子,已連誅他們九人。」
  「黑砂島」島主巴豪面不改色,豁然狂笑道:「這位想必是『冷雲幫』刑堂堂主,號稱『七煞劍』的五台派第一高手了!哈哈哈……聞說吳大劍客功力不凡,與本幫三大衛宮,十七煞星,及『魔爪』甘兄等大捉迷藏……」
  「七煞劍」吳南雲知他言中之意,乃是譏諷自己在對方人多勢大,驟然來襲之際,率眾突圍而去的事。
  「七煞劍」言詞鋒利,針鋒相對。
  他又冷然一笑道:「而且,目前貴島的三大衛宮,只怕僅剩下半個人了……」
  「黑砂島」島主聞言,面色大變,但隨即恢復平靜,若無其事的說道:「吳大俠,須知逞口舌之利,算不得英雄好漢的行徑。」
  「七煞劍」吳南雲回首向濮陽維會心一笑。
  又說道:「巴大島主,貴島三大衛宮,可是人稱『凶魂』『毒魄』『厲鬼』這三位麼?」
  巴豪雙目圓瞪,厲聲答道:「正是,難得威名盛如吳大俠者,亦聞及本島三衛宮之名!」
  「七煞劍」吳南雲微微一笑,道:「巴島主懷虛若谷,吳某倒是不敢輕視。只是,貴島三大衛宮之『毒魄』常左,已喪命於本幫幫主之手……。」
  巴豪冷笑岔聲道:「這事本島主已經知道,稍停自會親向貴幫幫主索還血債!」
  「七煞劍」吳南雲一笑,又道:「還有貴島號稱『厲鬼』嚴猛的那位……」
  巴豪聞言一怔,隨即大喝道:「嚴衛宮怎的?」
  「七煞劍」吳南雲微微一哂,一掀長衫,拿出一個血漬斑斑的包裡,輕輕解開,置於地上。
  黯淡的星光中,赫然看出竟是一顆?髯如戟,面目猙獰的人頭。
  四周的「黑砂島」弟子,齊皆失聲驚呼道:「是嚴衛宮!」
  原來這首級正是那被「七煞劍」掌傷的「厲鬼」嚴猛。
  「黑砂島」島主巴豪面色突然大變,額際青筋暴露,發鬚根根倒豎,顯然已是怒到極點。
  「北海毒鯊」胡波急急行至巴豪身旁,低低耳語一陣,巴豪始略見平靜。
  他心中卻暗忖道:「『厲鬼』嚴猛自受傷後,便在後崖的一座石洞中靜養,怎的卻如此神鬼不覺的死在對方手中?」
  他哪裡知道,當他們「黑砂島」傾全力暗襲在古廟中休憩的「七煞劍」及十二紅巾之時,「七煞劍」率眾力敵,在後來實力懸殊之下,便分成兩股,突破重圍。
  一撥由「七煞劍」親率,由廟後小山衝出,一撥由十二紅巾之首司馬青率領,由廟前騎馬逸去。
  「黑砂島」眾人追擊之下,竟一連折了八人,連三大衛宮之一的「厲鬼」嚴猛,亦被「七煞劍」吳南雲一掌震傷。
  「七煞劍」吳南雲衝破重圍之後,又乘夜將十二紅巾剩餘八人匯在一處,四下搜索「黑砂島」人?跡。
  正在此時,卻不期而然的與覓地候訊的「獨臂金輪」石魯等人相見,得知濮陽維已單身犯險,他唯恐幫主有失,乃急急率領各人四處找尋這「蛇環山」「惡鷲崖」。
  他們尋找的路線,與濮陽維相仿,但方向卻偏了一些,陰差陽錯摸索到惡鷲崖後的一個石洞之外。
  這石洞,正是那「厲鬼」嚴猛受傷後的養息之所。
  「冷雲幫」各人,一鼓作氣,將守門的兩名「黑砂島」島徒殺死,這時嚴猛已聞聲而出,但是已沒有時間用「鷗笛」傳警了。
  「獨臂金輪」石魯驟見這殺死師弟的仇人,不由雙目噴火,熱血沸騰,在「七煞劍」等人掠陣之下,便與嚴猛展開一場生死搏鬥。
  嚴猛功力雖較「獨臂金輪」石魯高上兩籌,奈何他身受重創,尚未痊癒,再加上「獨臂金輪」石魯有若瘋虎般,拚死力鬥,百招之後,嚴猛已濺血於石魯金輪之下!
  於是「七煞劍」梟下嚴猛首級,先行飛身上崖,接應濮陽維。
  他到達之際,正是濮陽維與「北海毒鯊」胡波再度交手之時。
  此刻,「黑砂島」眾人,自島主巴豪以下,全都群情鼓噪,憤怒至極。
  「七煞劍」吳南雲有心激怒對方,又微微一笑道:「貴島三大衛宮,現在僅剩下這已受內傷的『凶魂』曹逸,他此刻不是只能算半個人的份麼?」
  巴豪受此一激,任他再奸詐深沉,亦自忍耐不住。
  再也不管適才「北海毒鯊」胡波勸告他,等候「魔爪」甘濱回來,始行動手之言。
  只聽他狂吼一聲,雙掌揚處,若開山劈石般,挾著無可比擬的罡風勁氣,劈向「七煞劍」吳南雲。
  同一時刻,「北海毒鯊」胡波,及四周數十名「黑砂島」島徒,亦連聲暴喝,潮水般向濮陽維攻到。剎時,人影晃閃,勁風激盪,怒叱聲中,慘聲連起。
  濮陽維身形飄忽,掠走於敵人霍霍如山的光影之間。
  他一邊對敵,一面心中暗忖道:「看目前情形,「黑砂島」人似已全部集結此處,但是為何他們口風之中,竟然毫未透露出秋月大師等人的下落?難道秋月大師等人並沒有被「黑砂島」島徒擄去?那麼,為何在廟前的遺屍之上,又分明顯出,那五位香主是喪命在『紫鯊斷腸?』之下?」他愈想愈猜不透這其中的道理。
  當然秋月大師及「青蝶」秦柔柔等人,絕不會毫無聲息的自這世界上消失!
  他微微回眸望去,「七煞劍」吳南雲正展開他五台派的鎮山劍法「七煞劍」與「黑砂島」島主巴豪激鬥得異常猛烈。
  「黑砂島」島主巴豪的功力,深雄得確實令人咋舌。只見他那威猛魁梧的身形,有若陣陣排天巨浪,沖升落降,連綿不斷,勁風如嘯中,所挾的威勢,更是令人頭暈目眩。
  但是「七煞劍」吳南雲身手之強,亦是罕見。劍氣凝成圈圈層層的弧線,彷若明虹經天,神采奪目。劍身指處,更帶起「絲絲」勁氣破空之聲。
  二人一時之間,已如冰雪接銜,銀芒罡風之中凝成一體,分不出彼此……濮陽維應付眼前的數十名「黑砂島」島徒,雖不能說是視若無物,卻也游刃有餘!
  只是「北海毒鯊」胡波那詭異陰毒的手法,及那支可能蘊有奇毒暗器的「鑽心」卻對濮陽維構成了一個不小的威脅。
  這時,濮陽維銳利的目光下,已看見自混戰的人群中,悄然退出兩個「黑砂島」島徒,行?鬼祟的隱入那林旁的石屋內。濮陽維正自感到事有蹊蹺。驀然間——四周又起了一陣暴雷似的喊殺之聲,「冷雲幫」的「獨臂金輪」石魯,及他屬下兩名香主,十二紅巾餘下的八人,再加上「粉面羅剎」徐妍容等,亦適時趕到。
  剎時,只見刀光賽雪,尖錘齊飛……十二紅巾中的八名大漢,個個身披金色軟甲,左手匕首揮舞,右手尖錘縱橫,配合著石魯的金輪,徐妍容的鐵琵琶,「拐子腳」邱雄等人的「彎月刀」端的有天兵降臨,銳不可擋。這陰沉晦暗的惡鷲崖頂,頓時展開了一場淒厲慘烈的血戰。正在這熱血迸濺,頭顱紛飛的慘厲激鬥中。
  突然,一陣尖銳刺耳的厲嘯,已自惡鷲崖下,搖曳而來。
  剎時,一條人影已「哈哈」狂笑著,站立在一方巨岩之上。
  濮陽維匆忙回顧,只見這人身材瘦小,高不滿四尺,頸上頂著一個奇大的腦袋,上面卻稀稀落落的長著一頭黃髮。赫然正是黑龍山「魔爪」甘濱。
  濮陽維朗聲長笑,抬掌震飛了身前的一個「黑砂島」兇徒,大踏步向甘濱行去。
  他冷然說道:「多日不見,閣下風采依舊,區區卻想不到,在此時此地,又與尊駕朝面。」
  「魔爪」甘濱目露凶光,凝注著向他行來的濮陽維。聲音嘶啞的道:「姓濮陽的,你且慢得意,甘某人勢必與你一清舊賬。」
  他驀然又一陣狂笑,道:「濮陽維,甘某為你帶來一件重禮,你可要瞧瞧?」
  濮陽維聞言一怔,愕然的瞧著對方。
  「魔爪」甘濱大聲道:「來人哪!將那活寶貝帶上來。」
  語聲方住,已自巖後轉出兩個身材修偉,面如重棗的大漢來。
  他們所挾持而來的,竟是一個姿容絕世,清麗脫塵的白衣少女。
  她一見濮陽維,便若杜鵑啼血般悲呼了一聲:「維哥哥!」人已昏絕過去。
  濮陽維一見這白衣少女,不由全身戰慄,面色倏變,怒叱一聲,人已閃電般向前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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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3 12:21:02 |只看該作者
第24章 英雄氣短 兒女情長

  這突如其來的變化,使智勇兼備的濮陽維怒髮衝冠,他有若狂風般的撲向前去,意欲奪回那昏厥地上的美發少女。
  「魔爪」甘濱桀桀一聲怪笑,兩隻長臂伸縮如電,剎那間已將濮陽維猛不可擋的來勢阻住。
  他諷刺的道:「濮陽大幫主,江湖傳言,閣下自來鐵膽傲骨,辣手冰心,想不到卻為了一個女子,如此的失魂落魄。」
  他聞言之下,恍似焦雷擊頂,不由心中一震,暗暗自責道:「濮陽維呀!當著強敵在前,為了一個女子,竟做出如此情急拚命之態,你往日的鎮定到哪裡去了?」
  他倏然停手,身形已撤後三丈。
  「魔爪」甘濱滿面陰笑,冷笑著道:「大幫主!瞧你市適才模樣,這姑娘想必與閣下有著一段極深的淵源麼?」他回眸四顧,惡鷲崖上如火如荼的激烈慘鬥,正在進行著…。
  濮陽維此時的神情,已恢復他往昔的冷漠與沉靜。
  他聽甘濱如此一說,心中已有所感,不由大聲道:「姓甘的,你有什麼話?不妨直接說出,在下無暇聽你如此轉彎抹角的廢話。」
  甘濱「嘿嘿」冷笑道:「大幫主確是快人快語,甘某人也不願多所饒舌。」
  他一揮手,兩個體魄修偉的大漢,已並排立於那白衣少女身前,意思是預防濮陽維暴起救人。甘濱雙目一轉,皮肉不動的道:「濮陽維,你若要甘某將這位姑娘放回,容易得很,只要你能答應甘某兩個條件。」
  濮陽維早已料到「魔爪」甘濱,會有這一著。他冷冷笑道:「尊駕確有古代懷璧求城的藺相如風範!」濮陽維目光,又已射到那倒臥在地的白衣少女身上。
  夜風吹拂著少女雪白的衣衫,是那麼輕柔,彷彿這淒冷的寒風,亦不忍驚動這美若天仙般的姑娘。她那細膩得如白玉似的面頰,是顯得如此蒼白,令普天之下任何一個人看了,都會泛起一股深深的憐惜。
  這美的少女對濮陽維的影響太大了。因為她就是在「憐香小築」中,為濮陽維親侍湯藥,且已深定情盟的白依萍。這第一個闖進他冰冷的心扉內的少女,是如此惹人憐愛,若說濮陽維在日夜不斷的鐵血腥風的生活中,所能唯一深深思念的,恐怕也只有白依萍一人而已。這清絕如澄靜的白蓮花般的女郎,這時竟遭受如此的魔難,怎不令深深摯愛她的濮陽維心神惶亂?
  他說完話後,「魔爪」甘濱已豁然狂笑道:「豈敢!豈敢!大幫主過譽了!不過,這是一筆有利無害的交易,若閣下沒有誠意,甘某亦不便強求。」
  濮陽維雙目凝注著「魔爪」甘濱,耳邊卻聽見四周不斷的悲嚎與叱喝之聲。他心中十分著急,但臉上卻絲毫沒有顯露出來。
  片刻後,他已冷然說道:「甘濱,你且先說出這兩個條件,好讓在下斟酌一番。」
  說話中,星目中的煞氣,又已隱隱現出。
  「魔爪」甘濱武功雖高絕,但在濮陽維那雙冷漠而威嚴的炯炯目光下,亦不由暗中打了個寒噤。他乾笑一聲,道:「好!甘某人也不多說廢話,第一,尊駕即令貴幫各人住手,並當眾承認過失,今後撒發武林帖,聲明諸凡「黑砂島」人所至之處,『冷雲幫』必定全然迴避,並不得再向「黑砂島」各人找場。」
  濮陽維面上肌肉一陣抽動,毫無表情的說道:「那第二件呢?」
  「魔爪」甘濱說出第一個條件後,自知這種極為令人不能忍受的無理要脅,對方必然不致答應,甚至有立即動手的可能。是故,他一言甫畢,即刻凝神戒備。
  但|他一見濮陽維卻無動於衷,不覺大出意外1這時,他乾咳了一聲,又道:「這第二件麼!便是將閣下那『雕龍寶菉』暫借甘某一閱,兩年之後,必定原件奉還!」
  濮陽維臉上,浮起一絲奇異的微笑,似悲傷,又似憤怒,但是,我們卻可看出,他是在這虎落平陽的困境中,深深嘲解著自己。
  世界上,有什麼事還能比自己能夠做到,而又無法去做的事情,來得難受與憤恚?
  何況,處在這種情形之下,又是為了自己深深愛著的人!
  濮陽維心中非常清楚,「魔爪」甘濱的功力異常高強,若自己不用那「修羅九絕式」甘濱便能與自己纏鬥至三百招以上。
  而且他必然有方法在自己突起發難之際,先行下手將白依萍殺死。
  何況更有那兩個功力不知深淺的大漢,在前攔阻牽制。
  濮陽維默默的忖了一下眼前的情勢,雙目凝注著澄靜的夜空。
  他緩緩開口道:「甘濱,咱們現下先不用爭論這些乏味之事,談談別的好麼?」
  「魔爪」甘濱估不到濮陽維,在這淒風血雨的激鬥中,受到自己的挾持,仍能如此的閒逸,漫談如常。他不由皮笑肉不笑的說道:「濮陽維!你休想拖延時刻,須知目前貴幫屬下,卻也未佔上風,拖延下去,只有徒增雙方傷亡罷了!」
  濮陽維適才暗自環顧中,早已看出目前形勢,確於己方不利。
  「七煞劍」吳南雲雖則功力卓絕,卻較「黑砂島」島主巴豪略遜一籌,二人已激鬥了兩百多招,「七煞劍」刻已逐漸不敵。
  「獨臂金輪」石魯與「粉面羅剎」徐妍容二人合力應付「北海毒鯊」胡波,亦自捉襟見肘,漸處下風。
  「冷雲幫」中的兩位香主,與十二紅巾餘下的八人,已與「黑砂島」島徒殺做一堆,不知傷亡情形……。
  濮陽維心機深沉,此刻他早已靜下心,默默思忖著,該如何應付這目前不利的局面。
  「魔爪」甘濱一言甫畢,他已笑吟吟的道:「甘兄!昔日在『紅楓山莊』甘兄曾吃了在下一記『赤煞掌』。料不到甘兄如此命大,竟未因此喪命!」
  「魔爪」甘濱一聽濮陽維提起他最最認為奇恥大辱之事,不由面色大變。
  怒道:「濮陽維!甘某那時雖則失手落敗,卻也不至於挺不住你一掌,甘某早晚必能湔雪此仇,你卻不用賣狂。」
  他話還沒說完,濮陽維已乘他言語分神之際,驀然雙掌以奇快的速度揮揚,兩溜紅光,已如閃電般射至側面站立的兩個魁梧大漢身前。
  直到這時,那兩隻「赤龍梭」的嘯聲始才傳出,去勢之疾,甚至比聲音更快。那兩個高大的漢子,號稱「黑潭雙虎」乃為「魔爪」甘濱手下之得力人物,功力甚為不弱。
  奈何濮陽維的「赤龍梭」威力之大,去速之疾,可謂已達開山裂石,來去如電之境。這兩個大漢豈能躲開?但聞慘半聲,兩人已雙雙倒地。
  在同一時刻,濮陽維身形電轉,在他轉身之際,另一溜紅光,亦已射至「魔爪」甘濱身前。
  「魔爪」甘濱早已風聞過,濮陽維獨擅的「赤龍梭」威力驚人。
  但他一來恃著自己身手超絕,再則因從來未曾親見,故而漫不經心,並不十分相信。在這剎那的時間,甘濱只覺得三道紅光同時閃掠,已有一股飛襲至自己面前。這來勢之速,簡直令他驚懼欲絕。
  正聞慘號之聲傳來,他也來不及回首探視,身形突然向後倒射而出。
  「魔爪」甘濱應變雖然極為迅速,但是就在他仰身掠出之際,那「赤龍梭」所帶起的尖銳勁風,已如一隻火燒的烙鐵般,自他肩頭擦過。
  甘濱頓時感到,肩頭上一陣火辣辣的刺痛,一縷鮮血,已自破裂的衣衫中浸出。
  濮陽維驀然施出「赤龍梭」中,那「三矢奔月」的手法,眼看已收奇效,他身形快如鬼魅般,已掠至白依萍身前。
  雙掌抬處,三枚「赤龍梭」已呼嘯著飛回手中。這是他第一次三梭齊發,卻已收到如此奇功。
  此刻「魔爪」甘濱已自地下,翻回他適才站立的岩石之上,只見他髻發零亂,滿面赤紅。他驚怒已極的望了地下的兩具屍體一眼,厲叱道:「濮陽維,想不到你竟是這種不顧信義的險詐之徒。」
  濮陽維冷然哂道:「甘濱,這叫做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對付你這種人,亦只有用此種方法。」
  「魔爪」甘濱勃然大怒,氣極之下,已顧不得思慮其它,雙掌一翻,已將那對滿佈倒刺,精光耀目的「九宮索命圈」取下。身形電射中,他苦修多年的「日月雙環」式中的絕招,已如狂風暴雨般,罩向濮陽維而來。
  濮陽維昔日,曾與他對手過招,深知這「魔爪」甘濱不易相與,尤其他在這雙「九宮索命圈」上,浸淫數十年的功夫,更是不可輕視。濮陽維厲嘯一聲,隱於長衫之內的「赤手拐」亦電掣而出,左臂倏伸,將躺在地下的白依萍抱在懷中。
  「魔爪」甘濱的「九宮索命圈」此刻寒芒閃閃,帶起一圈圈呼嘯銀光,若日月輪轉般眩人神目。
  濮陽維展開「九九八十一式赤手拐」法,招出如飛龍迴翔,山崩浪排,又似洪水決堤,呼轟如雷,勁勢連綿,不盡不絕。
  他雖然懷中挾著白依萍,但身形卻絲毫不現呆滯。瞬息間,二人已打得難解難分。
  激鬥中,偎在濮陽維懷裡的白依萍,已然悠悠醒轉。她一時之間,竟不知身在何處?只覺得週遭景物在急劇閃動著,顛波甚大。耳際聽到的卻是呼嘯的勁風,與一個人急促的呼吸之聲。這呼吸的聲韻,又是多麼熟悉啊!
  白依萍只見眼前銀虹耀體,紅龍電掣,彷若兩道年節時施放的煙火,在相互射。
  她不用多想,已經知道自己是處在一種什麼情形之下,雖然,這是她以前,從來未曾經驗過的!她緊緊的將面頰貼在濮陽維健壯的胸前,一陣陣男性特有的粗壯氣息,滲入鼻中,濮陽維急驟的心跳已與她連為一致。這該是多麼美妙的一刻!
  白依萍絲毫沒有驚懼,因為她感覺藏在濮陽維的懷中,是一種最安全的保障,還有什麼地方,能比得上這堅實而寬闊的胸膛更具安全性?
  她美目微合,輕輕的叫一聲:「維哥哥……」
  濮陽維正閃過「魔爪」甘濱的一招「水中印月」此時,忽然聽到這親切而柔蜜的聲音,心神不由微微一震,攻向對方的「赤手拐」已緩了一緩。
  高手過招,最是不能分神旁騖。
  「魔爪」甘濱見機不可失,身形暴閃間,已連連攻出六招。
  濮陽維一面小心翼翼的拆招還攻,一邊低聲的道:「萍,你醒了?身上可覺得不適麼?」
  白依萍一見心上人第一句話,便是關懷自己,不由覺得甜絲絲的,好似近日來所受的苦難,都在這低沉誠摯的溫語中,得到超額的補償。
  她「嗯」了一聲,輕輕的說道:「維哥,我很好。和你對敵的,可是『魔爪』甘濱?」
  因為二人動手換招,掠走甚快,根本就不可能看清楚對方的面孔。而白依萍也知道,除了那「魔爪」甘濱等少數幾人,能與她維哥哥如此纏戰不敗的,實在不多!
  濮陽維連揮九拐,甘濱逼退三步。
  微微笑道:「正是這廝,萍,你看他功夫,還真不差!」
  「魔爪」甘濱一上手,便使出自己黑龍山秘學:「日月雙環」法,哪知用盡了其中的菁華絕學,卻仍未能傷得敵人分毫,不由心中大為焦慮,已隱隱感到事態不妙。
  這時,他亦看到白依萍已經醒轉,與濮陽維在喁喁私語。
  甘濱不覺怒氣突升,忖道:「就憑自己這身功夫,多少武林人物,連正眼都不敢看一下,可恨濮陽維這廝,竟在與自己拚鬥之時,卻絲毫不在意的與那妮子談心!」
  他驀然怒叱一聲,連環三招急出,已將濮陽維逼得身形稍窒。
  「魔爪」甘濱驟然跳出一丈之外,大聲喝道:「濮陽維,你若要與那賤人談情說愛,不妨先談夠了,再來和甘某一決勝負,如此藐視甘某,算是哪門子好漢?」
  濮陽維淡然一笑,將懷中的白依萍放在地下,低聲道:「你且先找一處隱蔽之所,休憩一下,待我打發了這不成氣候的東西再說。」
  白依萍凝眸一笑,已柔弱而裊娜的隱入一塊山石之後。
  「魔爪」甘濱面上浮起一層陰笑,奸聲道:「濮陽維,你不要多磨時間。」
  濮陽維豁然狂笑道:「對付你這種人物,難道在下尚會心存怯意麼?」
  他正待掠身撲上,驀然,場中又傳出了一聲慘叫。
  濮陽維之中一震,他已聽出這聲慘叫,極像是隨自己出來的兩位香主之一「紫衫客」董承宗的口裡發出。
  濮陽維暗驚之下,急急回目一瞥,卻見「紫衫客」董承宗滿身著火,倒在地下翻滾哀號不已!他身前,還有兩名「黑砂島」島徒,正用手中一件形似噴壺的東西。向董承宗身上噴射著火焰。
  濮陽維目光銳利,他一瞥之下,已然瞧出這兩個「黑砂島」島徒,正是適才激鬥時,退回石室中的二人。他眼見之下,不由五內如焚,目眥皆裂。
  一聲奪人魂魄的厲嘯聲處,隨著他身形飛起的,還有一道精芒如電的濛濛劍氣。
  就在各人眼神一花之際,那兩名手持噴火利器的「黑砂島」島徒,已經半聲未吭的倒斃地上,鮮血迸濺,沾得四周各人滿身滿臉都是。
  濮陽維怒急之中,已使出那名震天下的「修羅九絕式」。
  劍光盤繞,如浩蕩江河,縱橫無際,又好似水銀瀉地,無處不入。
  眨眼之間,「黑砂島」島徒已倒下五人之多。
  「黑砂島」島主巴豪正與「七煞劍」吳南雲鬥得激烈,且已隱佔上風,忽覺眼前銀芒電閃之中自己島上弟子已有多人斃命。
  他回首探視之下,已然明白,對方必已施出那威力無儔的「修羅九絕式」。
  巴豪怒吼一聲,掌起起已將吳南雲逼退三步,身形一閃,已來至濮陽維身前。
  巴豪手中,此時已多出一對灰瑩瑩的巨大形兵器,這兵刃之沉長,較之「黑砂島」弟子所用,尚要大出兩倍有奇。
  巴豪一聲不響,出手便是他在「七海秘籍」中所修習的「陰陽十三」。
  兩道灰濛濛的光華,有若海中兩條巨大的怒鯊,翻騰戲浪,風狂勢疾,罡氣洶湧,令人口鼻皆窒。
  他這套法一出手,較之尋常那些「黑砂島」島徒使用出來,威力之大,直是不可同日而語。
  濮陽維右手持劍,左手握拐,往返衝殺,好似虎入羊群,所向披靡。
  巴豪身形才到,他已察覺,起手處便是一招修羅九絕式中的「長悵綿綿」。
  劍勢如流星劃空,搖曳之中,晶瑩奪目。
  「黑砂島」島主巴豪大喝一聲,雙急起,「噹」的一聲,竟然架了開去。
  濮陽維倏然長嘯,銀光突盛,劍氣帶起「絲絲」破空之聲,分成兩股交剪而至,來勢之快,的是罕見。
  這是修羅九絕式的第二招「上下幽明」。
  「黑砂島」島主巴豪面容沉凝,手中那副巨大的雙,疾然舞起一道灰濛濛的光牆,同時,身形急快的左右旋轉,「波」的一聲輕響,這第二招又被他避過。
  濮陽維心中,亦不由十分欽服對方身手之不凡。
  因為,自他下山以來,除了「七煞劍」吳南雲,昔日曾與其以「七煞劍」法印證,並連連擋過四招外,尚沒有第二人能逃過他那「修羅九絕式」的第一招之下。
  這時|「黑砂島」島主巴豪一聲斷喝,身形竟奇異的扭動起來,乍看之下好似一條巨大的海蟒,在水中怪異的滑動著。
  巴豪生像極為威猛,卻展出如此奇詭而幻化的身法,令人看來,覺得十分可笑。
  然而濮陽維卻絕不感到有什麼可笑之處,因為他知道這正是一種極其深奧難練的步法,隨著這怪異的滑動,必然跟著有極其厲害的殺著。
  果然濮陽維猜對了,這正是巴豪從「七海秘笈」中,習練而成的高深武學之一「海龍游遁潛身式」。
  隨著這扭動的身形,週遭的泥沙,已團團旋轉飛舞起來。
  濮陽維一言不發,身形搶先而動,寒光電掣中,又是一招「輪迴十殿」。
  十丈圈徑車輪的光環之中,劍尖急顫,隱隱挾著風雷之聲。
  「黑砂島」島主巴豪狂吼一聲,雙化成數十道灰虹,勁風呼嘯刺耳,急迎而上。
  這乃是他珍秘不露的「搏浪三?」的第一招。也是當年七海巨霸「搏浪客」的精萃絕學。
  兩團銀灰二色的光華,立即絞在一處,濮陽維人與劍合,已連連施出修羅九絕式中的第四招、第五招「左右難合」「碧血三濺」。
  劍光霍霍,以眩人心神的絕快速度,來回奔馳,毫光森森,煞氣畢露。
  週遭激鬥各人,早已紛紛停手,張口結舌的注視著這場中原頂尖高手,與海外第一魔頭的生死摶鬥。
  眾人屏息如寂,寂靜到可以聽見自己心跳的聲音。
  「黑砂島」島主巴豪知道眼前這一戰,不僅關係著自己日後在天下武林中的聲望,更關係著目前自己的生死存亡。
  他狂吼一聲,「搏浪三?」已循環施出,灰虹如閃電般急掠,進退之間,聲如奔雷海嘯,已與濮陽維纏鬥在一處。
  這時,「冷雲幫」各人,已自動的排成一線,嚴密戒備著「黑砂島」各人乘機蠢動。
  「七煞劍」吳南雲暗自環顧屬下,只見十二紅巾中,此刻只剩下五人。跟隨濮陽維出山的兩名香主,亦僅有「拐子腳」邱雄一人生存。
  「獨臂金輪」石魯全身浴血,雙目怒睜,炯然注視鬥場之中。「粉面羅剎」徐妍容亦是面色蒼白,神態困乏的將手中鐵琵琶支拄在地。
  「黑砂島」方面,更是傷亡纍纍,十七煞星,只剩下七人,五十名弟子,剩下的亦不足二十人。
  「魔爪」甘濱滿臉陰笑,雙目注視著埸中戰況。
  令「七煞劍」吳南雲奇異的是,那「黑砂島」僅存的三大衛宮之首--「凶魂」曹逸,竟已能挺身站起,由「北海毒鯊」胡波攙扶著他。
  雖然,曹逸站立的身體,尚然在微微搖晃。
  這時,寒夜寂翏,淒風襲人,看天色該是已交四更的時分了。
  濮陽維循環不絕的以修羅九絕式中的前五招對敵。
  「黑砂島」島主巴豪仍然奮力招架,乘隙還攻,眨眼間,二人交手已近兩百招。
  「黑砂島」眾人皆不由暗暗心中激奮。因為,自聞「玉面修羅」之名以來,武林中人,尚沒有能在他「修羅九絕式」下,連續對上五招而能保持不敗的。
  甚至於連五台派的第一高手,名蜚天下的「七煞劍」吳南雲,亦接不住修羅九絕式的第五招「碧血三濺」。
  二人身形晃閃如電,濮陽維身劍合一,已將全身真力,貫注於劍身之上,每次出招,皆如銀龍矯空,全身融於劍光之中。
  「黑砂島」島主巴豪也將「搏浪三?」使至極限。再合以那奇詭無倫的「海龍游遁潛身式」亦自威勢驚人,無可喻比。
  二人以快打快,狠攻猛刺,各展精絕奇招。有時,招出一半,立即變化別式,有時卻在極短的距離內,一連使出數種不同的身法招術。
  加上各人皆以真力貫注兵器之上,劍指處,無不勁風如削,觸肌似割。
  須臾之間,又已互攻了百多招。
  濮陽維手中那柄吹毛截鐵,鋒利異常的「修羅劍」雖曾數次砍實在巴豪手中那色灰體大的雙上,但卻絲毫未能將其損傷。
  原來巴豪手中的雙,乃是取自深海之心,一處沉入水底的火山口之旁,所流出的一種「水火巖」將其提煉後,采其精髓,再和以五百年以上老鰻的精血,千錘百煉而成,端的堅硬無比,碎石如粉。
  巴豪仗此兵器,不知打敗了多少四海稱雄的水上好漢,故而他將這雙巨取名為「長勝雙」。
  此時,濮陽維已感到非常焦慮,因為「黑砂島」島主巴豪的身形,雖然已不如開始那般快捷,然而,也不致在短時間內落敗。
  何況一旁還有虎視眈眈的「魔爪」甘濱等大敵正在伺機而動。
  他暗一橫心,劍光疾起,帶著一溜寒芒,刺向巴豪全身上下一十八處重穴。身形亦適時拔空,他從未施展過的「修羅九絕式」第六招「魂歸極樂」已猝然使出。
  巴豪驀覺眼前銀光暴閃,一縷尖銳勁氣,已透過自己重重影,疾然襲至。他大驚之下,全身如陀螺般旋至一旁,「長勝雙」急急縮成一片弧虹,暗保身前。
  濮陽維面罩寒霜,他知道勝負之分,已在眼前,一聲刺人心神的厲嘯驟起,手中「修羅劍」光幕如山,重重疊疊,如江河倒瀉,綿綿而至。
  浩蕩的劍影之中,泛出九股細如拇指,卻又銳利無匹的銀線,煞氣盈溢,令人毛骨悚然。
  這正是「修羅九絕式」的第七招:「九神拘命」。
  濮陽維週身劍氣盤繞生輝,冷電精芒四處迸射,威風凜凜,有若使劍之神重生。
  「黑砂島」島主巴豪但覺環身真氣激盪,若滾湯燒雪,自己護身之招剎時崩解無存。手中雙,亦吃一股綿綿潛力震開。
  他心中十分驚恐,面上急驟的抽搐著,正待湧身後撤,已覺雙手「太陽小腸經」的三根主脈之處,一陣澈骨鑽心的巨痛,全身一陣戰顫,人已軟軟的倒在地下。
  就在此時,四周嘩然驚呼中,響起了數聲暴喝,幾條人影,已電閃般掠至場中。
  濮陽維面容冷如寒冰,「修羅劍」已在這剎那之間,插回鞘內。
  掠身而來的是「北海毒鯊」胡波,及「黑砂島」十七煞星中的三人。
  胡波亦是大行家了,他一見之下,已知自己至友,已被對方挑斷「太陽小腸經」經脈,這一身武功,算是完全廢了。
  胡波顧不得再管其它,急急將倒在地下的巴豪扶起,滿面焦慮的道:「巴兄…巴兄,你沒有什麼吧?」
  「黑砂島」島主巴豪仰首狂笑,笑聲嘶啞淒涼,含著一股英雄落莫的淒愴。
  濮陽維表面毫無所動,其實,他心中亦頗為惋惜巴豪這一身卓越高強的武功。
  濮陽維本身功力之強,使他成為一個超人,所以他也能深深的瞭解,一個不凡的超人,一旦變成一個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俗人時,他心中所包含的難受與悲傷!那往日的聲名與榮譽,已不復存在,跟著而來的,將是多少悠長而淒涼的無聊歲月。
  濮陽維一言不發,冷寞的望著夜空,他同樣的明白,自己如此做法,並沒有錯,如果他不施展辣手傷敵,那麼,如今倒在地下的,必是自己!
  驀然,一股銳風,已毫無聲息的,襲至濮陽維背後。
  濮陽維頭也不回,依舊冷然望著前面。
  隨即又響起了一聲慘號,那暗襲之人,已被攔腰斬成兩截。
  原來暗襲濮陽維的,是「黑砂島」十七煞星中的老大。
  他眼見自己島主受傷,急憤之中,已不顧後果,猝然出手,就在他的「紫鯊斷腸」尚未觸及濮陽維背後時,「七煞劍」吳南雲即已驚覺「珠耀劍」倏然揮出,已將這黑砂兇徒,斃於劍下。
  「黑砂島」島主巴豪,驀然大喝一聲,道:「濮陽維,要殺要剮,盡可衝著本島主來,如此殘殺老夫門下,就不怕武林中人齒冷麼?」
  濮陽維冷冷一笑,揮手止住了吳南雲。
  這時,「黑砂島」眾人的目光,全然凝注在他身上。
  「黑砂島」島主巴豪滿目怨毒的瞪著「冷雲幫」各人。
  他那威猛的面容,變得無比的淒厲,臉部肌肉,扭由成條條極為憤激懼人的線條,髻發散亂,滿眼紅絲,看來獰猙可怖!
  濮陽維環目四顧——卻看見那「北海毒鯊」胡波,面上毫無表情,雙手攙扶著巴豪,但是,他髮際的那朵紅花,卻在輕微的顫抖,顯示出他內心正在激動的思忖著一件事。
  濮陽維目光轉處,心中一動,又發現遠遠孤立的「凶魂」曹逸,面上也是一片漠然,瞪視著這邊。
  濮陽維微微歎息了一聲,這聲輕微的歎息,低沉的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本來,一個名震天下,令人畏懼的武林邪道,在一夜之間,完全冰消瓦解,姑莫論別人是如何的雀躍興奮,但在他本身來說,總是悲哀的。
  其實,自古以來,又有幾個人能漠視既往的聲譽與地位呢?
  濮陽維緩緩開口道:「巴島主,今日之戰,確如尊駕所言,乃是解決你我雙方糾紛最有效的方法,本來世間的事,皆是如此,水火絕難兼容……」
  他略一沉思,又道:「貴島與本幫為仇,已非一朝一夕之事,按照本幫昔日作風,貴島諸人,便應個個誅絕……」
  「黑砂島」島主巴豪啞聲道:「濮陽維,這是老夫早已知道,俗語云『成者為王、敗者為寇。』今日老夫既敗在你手內,早已不做生還之想,只是……」
  巴豪凝目四顧,歎息一聲,又道:「老夫只請你將本島其餘諸人放回,老夫本人任殺任剮,絕無怨言。」
  這「黑砂島」島主巴豪,近年來稱雄七海,懾服群豪,何等的威風,但在這力敗身傷的情形下,又與那階下之囚,有何分別?
  難得的是,他在此情形之下,卻仍然顧著他的屬下。
  巴豪如此一說,語調之淒涼,直令週遭各人,俱生出一股愴然之感。
  此刻,餘下的「黑砂島」眾人一陣嘩嗓,齊聲狂吼道:「咱們誓與島主共生死!」語聲激憤異常。
  「冷雲幫」眾人颯然四散,兵器紛紛出鞘,空氣頓時又緊張起來。
  濮陽維微微一笑,又極溫文的道:「便憑各位這幾個人麼?」
  「黑砂島」島主巴豪怒道:「濮陽維,今天我「黑砂島」一脈,敗於你『冷雲幫』之手,只怪自己學藝不精,他說話如此諷刺,可莫怪老夫要罵人了!」
  濮陽維劍眉一軒,隨即笑道:「巴島主,閣下如此責備區區,怎的就不約束一下己方之人?」
  巴豪回頭一望手下各人,恰好與身後扶著他的「北海毒鯊」胡波,打了個照面。
  他甚為歉疚的望了胡波一眼,但見「北海毒鯊」胡波面無表情,然而雙目中卻隱隱透出一股怒毒的光芒。
  巴豪與胡波二人相交甚久,深知此人習性,陰狠詭毒,處事易走極端,他知道胡波內心不忿,還想再度引起戰端。
  其實他哪裡知道,胡波卻包藏了更大的禍心?
  這時濮陽維已冷然道:「武林規矩,有道是:士可殺而不可辱,在下等既已大獲全勝,亦不願多造殺孽!」
  他環目四掃,又道:「便請巴島主率眾返回貴島,『冷雲幫』之人絕不留難。」
  此言一出,雙方之人皆不由大出意外。「黑砂島」徒眾隨即個個圍攏屬主身旁,面帶喜色。
  濮陽維又冷然道:「但是,在下尚有一個條件。」
  各人實時鴉雀無聲,目光凝注在濮陽維的臉上。
  他續道:「這條件正如貴島盟友,『魔爪』甘濱適才所言,便是貴島今後不得踏入中土一步,遇我『冷雲幫』人,更須迴避退讓。」
  「黑砂島」島徒眾,頓時又鼓噪起來。
  巴豪舉起兩隻血淋淋的手掌,慨然說道:「也罷!老夫等既已認栽,便何妨栽到底?現下由老夫答允下來,今後,黑砂一脈必不踏入中土一步!」
  須知江湖之,無論正邪兩道,均是一言九鼎,尤其像「黑砂島」島主巴豪這種身份的人,更是不能說過不算。他一語甫畢,已另有兩名「黑砂島」弟子過來,將他扶起。
  巴豪雙手一揖,道:「濮陽幫主不殺之恩,老夫有生之年,必永矢圖報!」
  濮陽維微微一笑,抱拳道:「巴島主太客氣了。」
  「北海毒鯊」胡波已冷然道:「巴兄!你還多說麼?」
  他回頭向「冷雲幫」眾人狠狠一瞥,又向「黑砂島」眾叱道:「走啊!還站在這裡現什麼眼?」
  胡波一反適才的陰森,那跋扈之態,儼然他已取巴豪島主的地位而代之了。
  濮陽維看得心中一動,卻未說些什麼!
  冷冷的瞧著「黑砂島」諸人,踽踽向崖下行去,消失於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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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3 12:22:10 |只看該作者
第25章 群魔亂舞 草木皆兵

  「冷雲幫」各人,目送「黑砂島」的殘眾離去,相互一視,發自內心的狂笑起來。
  這笑聲,充滿了勝利的歡愉。
  「七煞劍」吳南雲四周環顧,倏然一驚,急急對濮陽維說道:「幫主,那『魔爪』甘濱自巴豪受傷以後,便一直未曾出現,這傢伙不要是有什麼陰謀?」
  濮陽維聞言之下,他已想起那身體孱弱,隱於石後休憩的白依萍來。
  他來不及說話,身形急掠,已撲到那巨石之前。
  但是,他卻不敢實時轉到巨石之後,因為,他又怕白依萍向雁兒一樣悄然飛去……人影一閃,「七煞劍」吳南雲已跟?而至。
  他適才雖與「黑砂島」島主巴豪激鬥,卻也隱約看到,濮陽維懷抱一位白衣少女。
  此時他一見幫主呆立石前,面上表情連連變化,已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了。
  他低聲道:「幫主,可要本座轉至石後一探?」
  濮陽維一橫心,點頭道:「南雲,咱們一起去看看!」
  兩人身形一閃,已來至巨岩之後,果然不出濮陽維所料,岩石之後寂無一人。
  濮陽維黯然無語,目光卻是凝視著晨曦微現的天邊。
  「七煞劍」吳南雲亦是過來人,他以前也曾聽濮陽維隱約說過,他與這白衣少女的情感。
  雖然,濮陽維僅簡略籠統的說了一些,足智多謀的吳南雲已可測知,那號稱「白雁」的少女,必與幫主有著極不尋常的關係。
  他輕輕向濮陽維說道:「幫主,請暫莫焦慮,適才那位姑娘,可就是幫主日常提到的那位?」
  濮陽維微微苦笑。
  吳南雲略一沉吟,又道:「幫主,現在焦慮也不是辦法,我們目前可以斷定,便是白姑娘的失?,定是『魔爪』甘濱這廝的手腳!」
  濮陽維默然頷首,他向吳南雲道:「此言甚是有理。不過……」說到這裡,稍稍的一頓。
  吳南雲望著他,想知道下文是什麼?
  濮陽維續道:「不過吳刑堂亦應多加保重,秦姑娘亦是……」
  「七煞劍」吳南雲,已逾不惑之年,卻只有「青蝶」秦柔柔這個紅粉知己,二人早已暗訂鴛盟,只待時機成熟,便要正式定親。
  他見濮陽維處在此時,尚有心思調笑於他,不由面上微紅,道:「本座亦不用相瞞,「笑面佛」與秦堂主等人失?之事,確令本座十分憂急……」
  濮陽維微微一笑,道:「咱們先出去,和石堂主、徐姑娘他們計議一番,看如何進行下一步驟。」
  二人緩緩行將出來,「獨臂金輪」石魯等人,已焦急的等候在外。
  濮陽維向此行隨自己出來僅餘的七人一看,不由感到一陣黯然。
  他回顧地下的幾具屍體,面上微微抽動……他緩聲道:「各位隨在下及刑堂吳堂主出山以來,大小激戰已有數次之多,跟隨在下的香主,已有九人戰死,吳堂主屬下十二紅巾,亦有七人……」
  言猶未已,十二紅巾餘下的五人,已虎目墜淚,相對唏噓不已。
  濮陽維知道,這十二紅巾,自當年追隨「雙連掌」浩飛以來,最為忠誠不過。
  十二人之間,更是親若兄弟,感情極為深厚,昔日,「九指魔」公孫無畏勾結江北綠林盟下的舵主,亦即是現在的「天雷叟」馬亮,聯手算計「雙連掌」浩飛,奪取浩飛盟主大位之時,十二紅巾曾拚死衛護,與「雙連掌」浩飛相偕隱去。
  十二紅巾自與浩飛投效「冷雲幫」以來,更是赴湯蹈火,忠心耿耿,如今,與「黑砂島」一戰,十二人中,竟已謝世七人,怎不令他們情同手足的兄弟們淒然淚下。
  有道是「英雄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
  濮陽維心中一酸,緩步向前,安慰了各人幾句。
  他又向「粉面羅剎」徐妍容道:「徐姑娘,今日本幫能護全勝,姑娘之功,不可磨滅,日後姑娘有用及我『冷雲幫』之處,但請一柬相招,不論刀山劍林『冷雲幫』自區區以下,定然全力相助。」
  徐妍容粉面微暈,微微襝衽道:「公子言重了,我……我覺得這是應該的……」
  一旁的「七煞劍」吳南雲,聞言不由一怔,暗忖道:「這『粉面羅剎』徐妍容與本幫素無交往,這次仗義插手,雖可說得過去,怎能說是應該的呢?」
  他微微一瞧濮陽維的面色,不由恍然大悟道:「哈!幫主真好艷福,敢情這冷面冰心的女煞星,也對幫主生有情愫……」
  一旁碩果僅存的化龍堂下香主,「拐子腳」邱雄道:「啟稟幫主,咱們目下是否還要搜尋秋月大師及秦堂主等人下落?」
  濮陽維頷首道:「這個自然,不過我等先行下山,尋一處農家,暫時休息一下,待大家養足精神後,再行搜尋不遲。」
  他目光向地下的幾具屍體一瞥,又道:「現在我們先將崖上這些屍體,掩埋停當……」
  各人應諾一聲,同時動手,不多時已分別挖出一大一小的兩個深坑。
  眾人將「黑砂島」人遺屍,送入大坑之中,將「冷雲幫」中戰死之人合葬入那較小的土坑之中。
  諸事已畢,各人默立哀悼一番,便由濮陽維領先,十餘條人影,已如脫弦之矢,掠向崖下而去。
  這時,天已大亮,旭陽初升,霞光萬道,好一個明朗氣爽的秋晨!
  眾人下得惡鷲崖後,奔行不及十里,已見到一座土丘之下,有著三間竹籬茅舍。
  這三間簡陋的茅舍之前,便是一窪窪的麥田,晨風吹拂,麥浪起伏,一派淳樸的農村景色。
  各人齊齊緩住身形,舉步向茅舍行去。
  十二紅巾中的二人,首先來到那茅舍門外,叩門呼道:「裡面有人麼?請出來一下,我們有事相求。」
  他一連叫喊了兩聲,屋內好似起了一陣輕微的騷動,過了半晌,始自裡面慢吞吞的走出一個龍鐘老人來。
  這老人手扶竹杖,滿頭銀髮,行動之間,顯得甚為呆滯遲緩。
  他抬頭向竹籬外的「冷雲幫」群豪,細細打量一番,微顯驚愕之色。
  老人輕咳一聲,啞著嗓子道:「門外是哪位客人,小老兒應門來遲,尚請恕罪則個……」
  這兩個十二紅巾,一名叫侯尉,另一人叫戴倫,二人聞言之下,不由相視一笑。
  暗想道:「這荒村野老,想不到卻恁的知禮。」
  侯尉雙手一抱拳,說道:「老丈請了,在下等因有急事,昨宵連夜趕路,至今粒米未進,我家居停命在下前來,向老丈商議,暫借貴宅休憩一時,行時必多奉銀兩相酬……」
  老人呵呵笑道:「原來如此,各位快快請進,出門人誰不能行個方便,只怕蝸居狹小,有屈令居停金玉之身!」
  他一言未已,濮陽維已緩步行至,長揖道:「老丈言重了,小可等但求略得憩息,便即上路,實不敢過擾老丈。」
  說著,一行十餘人已進入竹籬之內,老人忙著搬桌移凳,端水倒茶,招待得十分慇勤。
  濮陽維等人,已有一日一夜未曾稍事休息,眾人一入室內,身子一坐落下來,緊張的神經已漸鬆弛,疲累的感覺隨即襲來。
  但是各人礙於幫主及堂主在座,不敢放肆無狀,個個勉強打起精,硬撐著那重若萬鈞的眼簾,枯坐椅上。
  濮陽維微微一笑說道:「各位且請休息,此時不比尋常,勿拘於虛禮。」
  此言一出,「冷雲幫」眾人齊齊應諾一聲,齊隨身仰倒,閉目養神起來。
  「粉面羅剎」徐妍容功力甚高,內勁亦極為深厚,雖日夜奔勞,卻仍能支撐,況且,滿室皆是鬚眉大漢,她一個姑娘家,也實在不好意思躺下。
  濮陽維功力之深,浩若湖海,一日夜來的連續劇戰,他卻毫無倦容,雙目炯然環視著室中佈置。
  「七煞劍」吳南雲為人最是極警絕倫,無論行至何處,他都要堪察一番,始才放心。
  這時他正背負雙手,立於這茅舍窗前,遠眺著四外景物,其實,他正在默察週遭形勢。
  濮陽維端坐椅上,目注著老人忙進忙出,他不由問道:「老丈,這大清早,令郎等即已出去了麼?」
  老人端著一杯熱茶,顫巍巍的放在濮陽維身前。
  歎息道:「唉!小老兒十年前,老伴去世之後,便只有一個幼兒與老朽相依為命,靠那幾畝薄田,一座土山,尚可將就過活!」
  濮陽維歎息了一聲,舉起茶杯,低啜了一口,又道:「老丈且請自便,這端茶洗米之事,便由小可令人代勞。」
  老人笑道:「無妨!小老兒這幾根老骨頭倒還硬朗,犬子外出提水,想是即刻便可回來。」
  老人一笑之下,卻使濮陽維發現了一宗可疑之處。
  原來這老人雖是滿頭銀絲,嘴上鬚髯盈寸,然而他一笑之下,額頭眼角之間,卻絲毫沒有皺紋。
  濮陽維雙目一瞬,又已注意到老人雙手潔白細潤,哪像是個靠做重活為生的農人?
  他雖在心中犯疑,卻毫未顯露出來,緩緩起身,向廚房走去。
  老人搶先兩步,極自然的回手阻道:「公子,這廚房之內,灰土油垢甚多,公子千金之體,實不宜入這污穢之處。」
  濮陽維微微一笑,遂停步不再前行。
  他回首視察坐在椅上的各人,除了「獨臂金輪」石魯,尚在調息運氣外,其餘的各人,均已沉沉入睡,各人面前茶杯,已杯杯見底。
  濮陽維嘴角一哂,心中更加疑慮,他口中朗吟道:「荒嶺大澤有龍蛇,窮山惡水出洞天!」
  「七煞劍」吳南雲身軀未轉,已驚覺濮陽維言中示警之意。
  他微微一笑,漫聲道:「修羅神威誰敢犯?七煞劍下星月寒。」
  二人相視一笑,絕不在意。
  「粉面羅剎」徐妍容冰雪聰明,二人如此一對一答,她也警覺眼前有變。
  玉手伸處,已有意無意的,將身旁鐵琵琶拿起,錚錚的彈了起來。
  老人這時,自廚房出來,手中端著一鍋熱氣騰騰的稀粥。
  「粉面羅剎」徐妍容柳眉凝煞,雙目垂注著手中琵琶,忽而,她以一口清脆悅耳的京片子,說道:「老人家,您腳下那雙鞋兒,可真美著哪!」
  濮陽維隨聲望向老人腳下,只見在他一身布衫掩遮之下,隱隱露出一截金絲縷線的鞋面來。
  老人身體微微一震,隨即呵呵笑道:「這位姑娘好利的眼睛!其實啊!這雙鞋還是我那蠢兒在日前老朽賤辰之時,特地從城裡買來的。」
  一旁負手閒眺的「七煞劍」吳南雲,朗朗一笑,轉過身來,說道:「令郎確是一位孝子,想日常下田做活,都是令郎一人代勞!」
  老人放下手中的鍋稀飯,愕然道:「這位公子,此話怎講?」
  吳南雲微微一笑,道:「在下乃隨意問出。因為若非令郎一人去做那粗活,老丈的一雙手掌,怎的會如此細潤?」吳南雲話中,如含利錐,令那老人又是一震。
  他勉強笑道:「客人真會說笑,老夫這一雙手掌,生來便是一副富貴之像哩!」
  「粉面羅剎」徐妍容嬌軀自椅上站起,右手提著鐵琵琶,左手端起自己面前,那杯尚未飲過的清茶,裊裊行至老人面前。
  柔聲道:「老人家,咱們來了這麼多人,累得你忙了好一陣,這杯茶請您喝了,也好坐下歇歇……」
  銀髮老人雙目倏然一睜,隨即面容如常的道:「好,好,謝謝這位姑娘。只是目前老朽尚要料理一下瑣碎事物,稍停再來領情。」
  說罷,一陣沙啞的大笑,已快步向廚房走去。
  濮陽維一直沒有講話,雙目凝視老人。
  他已看出這銀髮老人,正以一陣沙啞的笑聲,來掩飾他面上所流露的不安。
  室中幾人早已聽出,這老人的笑聲是顯著如何的勉強,好像是被人硬逼著發出來似的。
  「粉面羅剎」徐妍容,見這老人不肯喝下自己手中的這杯茶,心中已然雪亮,俏然一笑,已晃身搶在老人面前。
  手中茶杯仍然端著未放,她格格笑道:「老人家,您就賞賞臉吧。喲!別這麼紅面孔呀!像個大娘子似的。」
  從這些地方,可以看出「粉面羅剎」日常的刁鑽與厲害來,她此時雖然仍是笑咪咪的請老人喝茶,但明眼人一看即知,其中實包含著極大的威脅成份。
  濮陽維這是第二次看見「粉面羅剎」如此刁鑽,而且又是語出如珠。
  其實,「粉面羅剎」徐妍容早已將一顆心交給了濮陽維,雖然她知道對方不見得肯予接受。
  在這種情形之下,她的心情,怎能夠開朗起來。
  所以,她在濮陽維面前,一直沉默寡言,自然有她的隱衷。
  這時,她又恢復了幾分往日的習性,一出口便將老人窘在當地。
  濮陽維微微一笑,冷然的瞧著這幕活劇。
  老人滿臉尷尬之色,這杯茶喝又不是,不喝又不是,一時竟怔在當地。
  他囁嚅的道:「姑娘,這是你的茶杯,小老兒如何使得了!」
  說話中,老人已悄然伸手入懷。
  立於他身後的「七煞劍」吳南雲,朗聲一笑,雙手食指疾然彈出,銳風突襲,五台派嫡傳的「雙陽指」已經使出。
  老人驀的大喝一聲,雙掌一前一後,分做兩個不同的方向擊出。
  前劈「粉面羅剎」的酥胸,後拒「雙陽指」勁風。
  出招應變之快,不啻為江湖上一流高手。
  濮陽維長笑一聲,身形如鬼魅般掠向前去,手臂伸縮間,已疾快的拍出九掌,掌掌指向老人全身三十六處大穴。
  銀髮老人大喝一聲,已被逼三步之多。
  「七煞劍」吳南雲冷哼一聲,單掌連揮,運足「金龍掌」勁力,猝然劈向老人背後。
  任是這老人的一身武功高強,在這斗室之中,亦無法同時應付兩位當世高手的夾擊。
  只聽他悶哼一聲,已被濮陽維點中了肘彎「曲池穴」翻身栽倒在地。
  濮陽維面色沉凝,回頭一瞧,「粉面羅剎」徐妍容正焦急的搖動著躺在椅中沉睡的人。
  濮陽維輕聲說道:「徐姑娘,不用多此一舉,這老兒早在茶水中,放了迷魂藥物……」
  「七煞劍」吳南雲突然掠身,進入那側室廚房之內。
  濮陽維急急上前,探視「獨臂金輪」石魯。
  只見他滿頭大汗,胸口正在急速的起伏。
  濮陽維一看他面前的茶杯,尚剩下有一多半,知他中毒尚不太深。
  他單掌抵住石魯背後「命門穴」上,運足一口真氣,助他行功驅毒。
  此時,隔室已傳出吳南雲聲音道:「幫主,廚房內有兩件紫衣衫,咱們快些準備,這老殺才是『紅魑會』的人。」
  此時,石魯已長長吁一口氣,雙目緩緩睜開。
  啞著聲音道:「好險!估不到這杯茶水之內,竟施有極為厲害的蒙汗藥。」
  濮陽維收掌起立,沉聲道:「堂主!你目下可感到礙事麼?」
  石魯搖頭道:「還好!幸而中毒不深!」
  「粉面羅剎」徐妍容已將老人提起,置於椅上。
  濮陽維緩步向前,冷然道:「光棍眼裡揉不進砂子,閣下以這下五門技倆,來迷惑區區等人,也未免太將我們看小了!」
  老人雙目怒睜,一言不發。
  濮陽維嘿嘿一笑,道:「好!在下就喜歡如閣下這等鐵錚錚的漢子!」
  他緩緩伸手入懷,取出一隻「赤龍梭」來,按在老人手臂陰脈之處,微一運勁,那枚精鋼煉就,成三角形的龍舌,已「喀嚓」一聲彈出,深深陷入老人肌膚之內。
  銀髮老人頓時覺全身一陣急顫,如掉落在極寒冷的冰窟裡一般,跟著而來的,便是那一波一波,巨大得使人不能忍受的刺骨痛苦。
  濮陽維手中那「赤龍梭」的龍口舌尖,除了純為精鋼煉製之外,更塗有一種極為霸道的「蝕血散」。
  龍舌一經扎入人體,這「蝕血散」的劇烈毒性,便迅速侵入。
  若不在一柱香的時間之內,將龍舌拔出,則毒性蔓延,侵入血管,不出三日,此人必然週身毛孔之內,滲出已經腐蝕的黑血,全身糜爛而死。
  便是實時抽出,也要休養三月以上,始能下地行走,端的狠毒無比。
  濮陽維恨極了這「紅魑會」之人,使用那下五門的迷藥,施以暗算,這才將這「赤龍梭」含毒龍舌,扎入老人體內。
  此時銀髮老人已忍受不住,大聲呻吟起來。
  他身體之內,除了這陣陣不可忍受,彷若利刀刮體般的巨痛外,手臂處之陰脈要逐漸麻癢無比,行血交互流竄,其痛苦直比歷盡十八層阿鼻地獄,還要來得難以忍受。
  濮陽維嘴角噙著一絲冷笑,毫無表情的道:「閣下適才尚在裝英雄,扮好漢,怎的連這點小小手法也忍受不住,這樣不覺太以丟你們『紅魑會』的人麼?」
  銀髮老人額際大汗如柱,他齜牙咧嘴的罵道:「媽巴子的,你……你用這種手……手段……太也……太也狠辣……」
  濮陽維仰首望著屋頂,不發一言。
  「粉面羅剎」徐妍容嬌聲笑道:「喲!老人家,聽說你們『紅魑會』有什麼『八馬分屍』『凌遲細剁』的酷刑厲法,那不是較這小小的手法更強過十倍麼?」
  銀髮老人此時已痛得縮做一團,他渾身抽,顫聲道:「濮……濮陽維,你要怎樣,便……便乾脆一點,如……如此折……折磨大爺,算……算不得英雄。」
  「粉面羅剎」徐妍容又是「格格」一陣吃笑,暱聲道:「咦!怎麼追麼稱呼也改了?你不是個老頭兒麼?」
  說著,她一伸手,又將面前這銀髮老人的滿頭銀絲,摘了下來。
  她又一拉這人的鬍鬚,不由嬌笑道:「喲!你的頭髮是假的,大鬍子可是真的呢!」
  面前那人,自滿頭假髮被拉下後,已顯出他本來面目,赫然竟是一個年約四旬的中年漢子。
  濮陽維冷然笑道:「閣下以為這戲唱得很好?其實,區區一進來,便已看出你馬腳來了!」
  他面色一沉,厲聲道:「解藥在那裡?又是誰主使你來暗算我們?」
  那中年漢子一陣抖索,咬牙道:「你……先將那東……東西拔出,我再告……告訴你。」
  濮陽維略一考慮,他知道再不將「赤龍梭」龍舌拔出,這人必定是沒有命了。
  想到此處,他低喝道:「也罷!你若不肯從實招來,區區這件小玩意,尚可隨時再進入閣下的臂膀內玩玩。」
  他隨手將「赤龍梭」拔出,那中年漢子面色頓時一鬆,粗聲的喘息著。
  濮陽維目光似冰,冷冷說道:「你不要妄想拖延時間……」
  那人面上突然現出一陣獰笑,大叫道:「『冷雲幫』的餘孽,你們已踏入死亡之谷,還想能活著出去麼?」
  濮陽維面罩寒霜,還未及說道,那中年漢子已「克察」一聲,自將舌根咬斷而死。
  濮陽維望著眼前這人,低垂胸膛的頭顱,不由一陣怒火上升,飛起一腳,將他連人帶椅,自窗口踢飛出去。
  正當此時,室中人影一晃,「七煞劍」吳南雲已來至二人身旁,他低聲道:「幫主,事情不太妙,這幢芧屋四周,已埋伏了不少武林高手,看樣子,都是『紅魑會』的人。」
  濮陽維面上神色不變,微微一笑道:「吳堂主,對方約有多少人?」
  吳南雲搖頭道:「本座適才出去察看,只見林內草叢,人影閃晃,隱約間,好似皆是身著紫色衣衫,咱們目前,必已在對方包圍監視之中。」
  濮陽維微一沉思,低聲道:「昨日才與『紅魑會』的人發生衝突,今天他們就大舉出動,而且在我等與「黑砂島」人大戰力疲之後。哼!他們消息卻也靈通。」
  這時,「獨臂金輪」石魯已自椅中立起,舉步向前道:「幫主,怎的邱香主等六個個人沉睡如死?難道說,他們都已將那迷藥喝了下去?」
  濮陽維點頭道:「本來我想逼這『紅魑會』黨徒,拿出解藥來,不想他卻嚼舌自盡。」
  「七煞劍」吳南雲正待答話,茅屋四周已傳出一片喝問之聲。
  聲息甫畢,等離前面現出一個身材高大魁梧,滿面青紫,卻又只剩下一條手臂的老者來。
  這老者身後,尚跟著八名面容冷酷猙獰的紫衣大漢。
  獨臂老人「」一陣怪笑,洪聲道:「『冷雲幫』的餘孽孤魂,莫以為本會包遊巡傷在你們手內,便不可一世,嘿嘿!老夫看你們尚能狂到幾時?」
  「七煞劍」吳南雲緩步行至窗前,冷嗤道:「斷臂老鬼,你這突如其來,若潑婦罵街般的風範,便是『紅魑會』對應好朋友的禮儀麼?」
  獨臂老人聞言,勃起暴怒,單掌疾揚,已將一大片竹籬震散。
  「嘩啦啦」的暴響中,只聽他大喝一聲道:「你這狗才枉活了半輩子,竟不識我『獨臂毒夫』薛天濤之名!」
  「七煞劍」吳南雲狂笑一陣!厲聲道:「薛天濤,你可也知道我五台山「七煞劍」吳南雲之名麼?」
  「獨臂毒夫」聞言一驚,仔細向吳南雲打量了一番。
  洪聲笑道:「哈哈!老夫素聞傳言,五台派第一高手吳大俠,已投身『冷雲幫』供效驅馳,老夫還當時謠傳失實,不予相信。嘿嘿!原來吳大俠果真如此!」
  原來獨臂獨夫薛天濤,昔為西北巨盜,壯年之時,曾在一次搶劫之中,妄殺無辜,而吃五台派當今掌門人赤眉大師路過撞見。
  赤眉大師雖是出家之人,任俠好義之心仍盛,眼見之下,不由勃然大怒,忿而出面干涉。
  「獨臂毒夫」自是不服,二人當場翻臉,交手之下,在第三百招上,「獨臂毒夫」薛天濤終因技差一著,挨了赤眉大師一記「金龍掌」負傷逃遁。
  事後,他痛定思痛苦煉絕技,技成之後,又加入「紅魑會」擔任副首領之職。
  是而,薛天濤雖對五台派切齒痛恨,卻又畏於五台武學深奧,門人眾多,不敢貿然造次。
  他對五台派之人,可謂又恨又畏,此時,他一見五台派鼎鼎大名的「七煞劍」吳南雲現身於此,不由心頭暗喜。
  因為,他知道此次己方人多勢眾,且又有不少出乎意料的幫手來到。
  他心中忖思,此次不但能將「冷雲幫」一舉殲滅,更可雪自己昔日一掌之仇。
  「七煞劍」吳南雲微微一笑,尚未答話,對方人影閃晃中,又有二人電奔而來。
  這二人來至「獨臂毒夫」薛天濤身前,先前一個身材修偉,面容猙獰的黑衣老者,首先抱拳一揖。
  聲量洪大的道:「老朽與二當家的多日不見,薛兄近來可好?」
  薛天濤大聲笑道:「馬老哥來得正是時候!咱們倒要看看,唯我獨尊的『冷雲幫』英雄們,到底有多高的道行?」
  他說到這裡,隨在黑衣老人身後,一個身材削瘦,面孔陰鷙的少年,已在薛天濤面前跪下。
  口中道:「弟子卞青元叩請師尊金安。」
  「獨臂毒夫」自鼻孔內哼了一聲。
  說道:「不爭氣的東西,還不給我站到一邊去!」
  卞青元面上毫無表情,默默站起,立於一旁。
  原來這面色陰沉之人,乃是「獨臂毒夫」薛天濤的唯一弟子,亦即是被江北綠林盟下恭請而去,執掌紅旗的「藍鷹」卞青元。
  這卞青元武功甚為不弱,但是,江北綠林道將其卑顏重禮請去,並非完全看上他的一身武功,主要的,是因為卞青元乃是「紅魑會」二當家,西宛山莊莊主薛天濤的唯一徒弟。卞青元一加入江北綠林盟下,不但可免去日後雙方可能發生衝突,若遇有強敵,則「紅魑會」更可引為臂助,「九指魔」公孫無畏此舉,可謂深謀遠慮了。
  「藍鷹」卞青元有了「紅魑會」做靠山,又掌著江北綠林道,專司刑責的紅旗之職,是而其囂張狂傲,不可一世。
  自後前些時,栽在濮陽維及浩飛手中後,他認為是畢生的奇恥大辱,乃回山歪曲事實,哭訴乃師。
  「獨臂毒夫」薛天濤為人最是護犢,聞言之下,不由氣沖牛斗,一面嚴令手下爪牙注意「冷雲幫」群行?,一面修書江北綠林盟主「九指魔」公孫無畏,意欲聯合一致,共同尋找「冷雲幫」的晦氣。
  江此綠林盟下,原本就與「冷雲幫」結有深仇,現在既有「紅魑會」出面頂大梁,他們又何不順水推舟?何況自己手下的紅旗壇主,又已吃癟受傷,便是想不出面,也是不行。
  「冷雲幫」眾人一進入沙河縣地面,便被「紅魑會」眼線盯上,急報負責此地會務的「冷面樵隱」蕭廣知曉。
  因此,便有荒山之中,血戰橫屍的一幕。
  蕭廣受傷後,被「銀鷹孤叟」武京救回萬花坪中,他因與武京昔日有過一段淵源,故而在濮陽維掌下受傷之時,武京出面相救。
  只是「銀鷹孤叟」武京,對於陰辣橫行的「紅魑會」亦是深乏好感,是以不肯答允蕭廣與「紅魑會」聯手合污。
  「冷面樵隱」受傷不重,當日即能起身。他匆匆別了「銀鷹孤叟」武京,以百里快騎傳信,向坐落雲霧山的「紅魑會」總壇報訊告急。
  就在傳訊快馬行至途中時,恰好遇到「紅魑會」正副首領,「烈火赤目」單獨行,「獨臂毒夫」薛天濤二人,下山巡視。
  單、薛二人聞言之下,不由大為震怒,雖知「冷雲幫」近日又重起江湖,極為難惹,但是為了自己在武林中的聲譽,亦只有調集會中全部高手,來至沙河縣地面彙集,以備與「冷雲幫」一拚。
  濮陽維等人,自惡鷲崖下來後,所投的那座茅屋,便是「紅魑會」的一個中途聯絡站。
  「冷雲幫」群豪竟鬼差神使的尋上門去。
  這時,「紅魑會」打前鋒的三個人,已到達這中途站內。
  他們一見「冷雲幫」眾人來到,乃急急自室後隱去,只留下那總遊巡「翻天掌」包大正一人於室內,欲以「紅魑會」中秘製的「迷魂蒙神散」將「冷雲幫」眾人迷昏,以便一網打盡。
  哪知天不從人願,「翻天掌」包大正,非但未建奇功,反將一條性命,送在濮陽維等人手中,但「冷雲幫」亦有六人被迷倒,時間拖延,「紅魑會」大援卻已源源開到。
  這時,「獨臂毒夫」薛天濤一見當今江北綠林盟下副瓢把子,已親自來到,料知江北綠林高手,亦必然隨後而至。他故意做出一股不在意的神情道:「馬兄!貴瓢把子想已來了吧?這些『冷雲幫』的孤魂餘孽,此番必不能放過一人。」
  「天雷叟」馬亮也不傻,他一聽薛天濤的語氣,便知道他乃是說,憑自己一人,尚不能擔當此次大任。他表面上卻笑呵呵的道:「薛兄,且莫過慮,敝瓢把子已經來到,正與貴會當家在計議,如何將這些殺胚一網成擒。」二人低聲談說,卻不時轉目注意茅屋內的動靜。
  這茅屋的四周,已佈滿了「紅魑會」的爪牙,尚有一些穿著黑色衣衫的彪形大漢,不時往來奔走。顯然,江北綠林道上的人物也到來不少。茅屋外的竹籬已被「獨臂毒夫」薛天濤震倒了一片,可自外面清晰的看到茅屋外間的窗口,但是,房屋裡面卻是一片寂靜,毫無聲息。茅屋中,濮陽維正在與「七煞劍」吳南雲,低聲商量應付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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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3 12:23:18 |只看該作者
  「獨臂金輪」石魯緊緊的倚在那側室廚房門後,監視著廚房後面唯一的窗口。
  「粉面羅剎」徐妍容手抱鐵琵琶,隱於內室,美目流轉,全神戒備。
  濮陽維悄然自窗口向外探視,哂然說道:「吳堂主,現下敵眾我寡,況且又在吾等久戰力疲之際!你瞧,本幫人手原已不足,卻又吃這些狗賊迷倒六人,待會一動上手,只怕有得好戲看了!」
  「七煞劍」吳南雲冷哼一聲,道:「樹梢及草叢中,時見人影閃縮,這些傢伙倒真會挑揀地方!」他正說到這裡,驀聞裡間一聲嬌叱,跟著又是一陣機簧響聲。
  濮陽維身形驟起,急急向內室掠去。
  只見「粉面羅剎」徐妍容玉面含霜,怒瞪著屋頂。
  濮陽維抬頭望去,原來那屋頂已被人掀去了青瓦數片,橫樑之上,尚插著一蓬銀光閃閃的寸許鋼針。
  濮陽維不用細問,已知必是「粉面羅剎」那鐵琵琶中射出之物。
  他微微一笑,說道:「徐姑娘,且請稍安勿燥,這瓦面雖被掀起,絕不會是有人潛登屋頂,可能是對方暗器所為。」
  他安慰了徐妍容幾句,負著手在室中輕輕踱了起來。
  目光流轉,向這間屋內四周查視著。
  忽而,濮陽維豎掌如刀,向一張白木桌砍下,輕響一起,一大塊桌角已被他似切豆腐般的劈了下來。
  濮陽維繼續揮掌如風,削向那方白木之上,不一刻,已被他削成一條條細長尖利的木箭,為數約有三五十隻之多。濮陽維並不說話,默默向室外走去。
  「七煞劍」吳南雲側身窗後,探視著室外敵人動靜。
  「獨臂毒夫」薛天濤師徒,「天雷叟」馬亮等人,此刻已退出五丈以外,分散肅立,好似有所期待。
  果然,就在濮陽維來至吳南雲身旁之時,四周樹林草叢中,已傳來數聲淒厲長嘯,七、八條紫色人影,如飛般撲向茅屋而來。
  就在那七、八條人影,在接近茅屋三丈之內時,窗口之中,突然射出白光數道,慘號之聲過處,立有五人當場屍橫地下。
  餘下三人尚未及回身,茅屋後面又起了幾聲暴叱,十餘條黑色人影,向屋後撲來。
  人人手中皆持有一隻烈焰熊熊的火把,身隔三丈,便運勁向茅屋拋出。
  只見呼呼風聲之中,條條火龍,如流星般射至茅屋四周,有些已拋在屋簷之上。
  此屋全為茅草及木材所造,質地粗劣易燃,加以秋高物燥,瞬息間,已有兩三處燃起了火苗。
  據守屋後的「獨臂金輪」石魯,雙目血紅,怒叱一聲,單手急揚,一大把鐵棋子已電射而出,他鬚髯顫動,激憤異常,若不是濮陽維早有明令,不得追出室外,他早已撲將出去了。
  「七煞劍」吳南雲大喝一聲,身形已自窗後穿出,翻手拔劍急揮,「珠耀劍」湧起一片寒光,一剎那間,已將兩處燃燒的火苗劈落。
  吳南雲身形不停,一個仰身,人已倒射入室。
  那十餘條人影,已吃石魯的鐵棋子,擊傷兩人,這時,在同伴的挾持之下,已呼嘯退去。
  濮陽維適才以手中自製的木箭,將「紅魑會」黨徒射死五人,餘眾早已駭然驚退。
  他仍然靠在窗角,面上一片肅然。
  守在屋後的「獨臂金輪」石魯,雙目怒視著屋後,時而隱現的人影,回頭低聲道:「幫主,咱們何不衝出去,殺個痛快。」
  濮陽維微微搖頭道:「暫且不能如此,若咱們衝出去,屋裡昏迷之人由誰來照顧?而且目前不知敵方實力如何?不過,他們既然敢找上門,便定有所恃。」
  濮陽維等四人,把守住這茅屋四周,不時暗器拳掌齊發,以拒敵著時而暴起暗襲的「紅魑會」及江北綠林道上的人物。
  但是「紅魑會」方面,只是派遣一些二三流的腳色,做擾亂性的襲擊,仍未發動全力攻勢,雙方都在十分緊張的僵持著……









第26章 白雁受持 城下之盟

  離著那三間不大的茅屋之前,有著一片枝葉青翠的竹林。
  千竿修篁,迎著蕭索的秋風,輕輕搖曳,發出陣陣「嘩啦!嘩啦!」的響聲。
  竹林之外,或明或暗的伏著數十名,身著紫色衣衫的彪形大漢,個個屏息如寂,十分緊張。竹林內,一片曠地上,這時正盤膝坐著四人。
  當中一個,身著一件嵌著血紅壽字圖,寶藍色長衫的老者。他這時正睜著一對赤紅似火的巨目,和他對面坐著的一個鷹目勾鼻,身材削瘦的老人在談著話。這削瘦老人之旁,坐著的人,赫然竟是那頭大身小,生像怪異的黑龍「魔爪」甘濱。雙目如火的老人,便是「紅魑會」的魁首,「烈火赤目」單獨行。
  那身材瘦削,面目陰鷙的老人,卻是江北綠林盟主,「九指魔」公孫無畏。
  這時,好似二人間發生了一點小小的爭執。
  「烈火赤目」單獨行,雙目圓睜,微有怒意的道:「公孫盟主,如你適才所說,那『冷雲幫』主濮陽維,咱們便都不是他的對手了?」「九指魔」公孫無畏,「嘿嘿」一聲乾笑道:「單當家的,請勿誤會兄弟言中之意,兄弟是說那『玉面修羅』傳聞功力異常高絕,不是兄弟誇大一句,便是本盟下副瓢把子『天雷叟』馬亮,亦在那廝手下,走不上五十招。嘿嘿!故而稍停咱們絕不能和他講武林規矩,還是一哄而上為妙。」
  「九指魔」公孫無畏在武林黑道中,名聲極為喧赫,他說出這以眾凌寡的方法,面上亦不由現出訕訕之色。
  忽然,「魔爪」甘濱在一旁哈哈大笑起來。他身側三人,皆不由愕然的瞧著他,不知他突然大笑含有何意?「魔爪」甘濱面色倏然一凜,沉聲說道:「單當家,適才公孫盟主所言,確實不虛!想在下自出山以來,雖未敢說打遍天下,也可謂之少遇敵手。」
  「烈火赤目」單獨行陰陰一笑,雙目紅光暴射。
  洪聲道:「黑龍『魔爪』甘兄大名,震懾江湖黑白兩道,甘兄此言確非誇大!」
  「魔爪」甘濱微微一笑,說道:「單大當家過譽了!不過在下雖有幾手莊家把式,卻也不敢托大……」
  他向而前三人一瞥,啞聲道:「『玉面修羅』功力之高,實非訛傳,在下與其兩度交手,皆落下風,第一次更險些送命在他『赤煞掌』之下。」
  甘濱雙目煞氣迸射,恨聲道:「在下亦不用顧及顏面,那次負傷後,若不是仗著在下身上,有著一件師門秘傳的護身至寶『千葉銀甲』擋住對方一半掌力,只怕今日早已變成地下遊魂了。」「烈火赤目」單獨行「九指魔」公孫無畏二人聞言之下,皆不由暗暗吃驚。
  黑龍山「魔爪」甘濱之名,早已蜚聲江湖,等閒武林高手,簡直不堪他一擊,甚至連點蒼派那麼多高手,也在一日夜之間,吃他打得落花流水。
  「烈火赤目」單獨行及「九指魔」公孫無畏二人肚裡雪亮,知道「魔爪」甘濱之能,絕不稍遜自己。一時之間,各人皆緊皺雙眉,陷入沉思,默默不出聲。
  這時坐在單獨行身旁,一個面色慘白,雙耳特大的六旬老者,冷冷開口道:「大當家,『玉面修羅』固然厲害,吾等以一對一或者不行,但他即是功力蓋世,也絕擋不住咱們聯手合擊。」「烈火赤目」單獨行,回眼睨了這面色慘白的老人一眼。
  沉聲道:「牟總監堂之意,也是贊成公孫盟主的意見了!」
  這面容慘白的老人,乃是「紅魑會」中,監察全會上下的首要人物,名叫牟忍德,江湖人號稱「瘟神君」武功之高,與「烈火赤目」單獨行相差無幾,絕不比「紅魑會」副首領「獨臂毒夫」薛天濤差。
  經「烈火赤目」單獨行一問,不由斷然道:「本堂之意,正是如此,想本會包遊巡何等功力,竟在瞬息之間,喪命對方手中,咱們便是較包遊巡高上一等,想亦不是對手。」
  他環目四顧,陰聲道:「欲滅『冷雲幫』大敵,只能用此下策,雖然此舉不太光明,但為達成目的,亦只有不擇手段。」
  「九指魔」公孫無畏合掌笑道:「牟兄所見甚是,若不乘此良機剷除此獠,只怕吾等日後必將遺患無窮了!」「烈火赤目」單獨行沉吟良久,一雙火目大放紅光。
  他沉聲說道:「也罷!吾等為了日後基業,也說不得要以此法,將他們坑在這裡了。」
  公孫無畏大笑道:「單兄當機立斷,兄弟佩服之至。嘿嘿!我就不信,憑『紅魑會』和江北綠林道全部高手,再加上單兄之助,尚有不將『冷雲幫』遺孽一網打盡之理?」
  「魔爪」甘濱在旁,陰陰一笑,說道:「在下與「黑砂島」之人聯手失敗,乃是他們實力過於分散之故,此次我等集中力量,合力齊心,『冷雲幫』眾人的末途,就在眼前了。」
  他隨即又傲然笑道:「而且,『玉面修羅』的命根子,尚握於在下手中!」
  眾人聞言之下,不由齊齊一驚,促聲急問道:「他的什麼命根子,握在甘兄手中?」
  「魔爪」甘濱「嘿嘿」陰笑道:「那丫頭乃是華山派的「白雁」白依萍,嘿嘿!各位大概也聽說過這妞兒的名兒罷?」
  「烈火赤目」單獨行等尚未及答話,「九指魔」公孫無畏已捋髯長笑道:「噢!原來是華山青蓮賊尼的弟子。唔!這女孩子確是美艷絕世,無可比擬。想不到,濮陽維這小子竟有如此艷福!」
  「魔爪」甘濱冷冷笑道:「公孫盟主更沒想到,這丫頭會落於在下手中吧!」
  「九指魔」公孫無畏嘿嘿兩聲乾笑,不及答話,「魔爪」甘濱已撮唇長嘯起來。
  嘯聲始住,竹林之後,已掠入一個身材高大,面目極為醜陋的中年婦人。
  別看這女子生得奇醜,一身功夫卻是不弱,只見她兩個躍縱,已來至四人身前。
  在這女子背後,掛著一個金絲軟兜,兜中有著一個身材異常窈窕的白衣少女。
  四個人的八道眼光,都注視在這白衣少女的面孔上。
  她那一頭烏亮柔密的青絲,長長的披拂在雙肩之上,面色蒼白,微翹的睫毛緊合著,側臉俯睡在這婦人的肩頭上。少女的面孔,宛如世上一座最美麗的塑雕,是如此純潔,如此美艷。純潔得好似一枝綠波中的白蓮,美艷得像是瓊樓玉宇裡的嫦娥。
  彷若世上一切的美好的形容,都不能描述這美麗的少女於萬一。
  四人中,除了「魔爪」甘濱外,其餘各人都看得呆了!內心裡不禁由衷的讚美著。
  他們對這眼前的白衣少女,隱隱產生了一種出奇的喜愛,這種喜悅,不包含一絲絲的情感,就好像愛他們的妹妹或女兒一樣。
  「九指魔」公孫無畏低聲讚道:「數年不見,這妮子長得愈發美了。唉!昔日她與她的師兄師姊,尋老夫架樑時,老夫便不忍傷她。」
  公孫無畏說到這裡,倏然暗自一驚,不由急急住口。
  他偷向眾人臉上一瞥,見各人正在癡癡的沉思著,他始舒了一口氣。
  心忖道:「自己怎的如此糊塗,這些事也說出口來,教別人聽去,會將自己編排成怎樣一個人!」
  時間幾乎是凝結了,空氣沉寂得沒有一絲聲息。驀然——竹林外颯聲風響,已掠入一個身著紫衣的精壯大漢。
  那漢子身形甫落,已向「烈火赤目」單獨行急急躬身道:「啟稟大當家,林外有一批「黑砂島」人,想與大當家晤面。」此言一出,驚得其餘各人一怔。
  「魔爪」甘濱心中嘀咕道:「『黑砂島』人已一敗塗地,連他們倚為柱石的『北海毒鯊』胡波,亦身受重傷,他們還不回去,又來此地,不知有著什麼企圖?」
  這時,「烈火赤目」單獨行火眼驟睜,滿面疑惑的道:「『黑砂島』一脈,與吾等素無牽連,來找我說話,不知安著什麼意思?」
  他身旁的「瘟神君」牟忍德,陰沉沉的道:「大當家,咱們且莫猜他來意如何?先問明了來由,再行定奪不遲。」
  「九指魔」公孫無畏亦頷首道:「牟監堂所見極是『黑砂島』自昨日冰消瓦解後,雖然『冷雲幫』眾人未趕盡殺絕,但這血海深仇,他們豈肯就此罷休?依老夫愚見,他們至此,要求與我們聯手的成份居多。」
  「烈火赤目」單獨行聞言無語,沉吟半晌,始對那名「紅魑會」弟子道:「也罷!你便請他們進來!」
  紫衣大漢應聲而退。不一刻,竹林外一陣沙沙腳步聲響,跟著那名大漢已進來兩人。
  前行者材癡肥矮胖,髮際插著一朵紅絨大花,正是那「北海毒鯊」胡波。
  跟著他身後的,是個瘦長陰沉,光頭赤足的中年漢子,赫然竟是「黑砂島」三大衛宮之首,「凶魂」曹逸。
  「北海毒鯊」一眼望見前面四人,急忙雙手抱拳道:「兄弟胡波,請問哪一位是『紅魑會』單老當家?」
  「烈火赤目」單獨行大步向前,洪聲道:「老夫便是,請問胡兄來此,不知有何賜教?」
  「北海毒鯊」胡波哈哈一笑道:「兄弟冒昧來訪,諸多唐突,尚望單老當家恕罪則個。」
  「烈火赤目」單獨行心中忖道:「素聞『黑砂島』之人,個個凶狠毒殘,猖狂無比,絲毫不將中原武林同道置於眼中,怎的這胡波卻恁的有禮?」
  想著,他亦長笑道:「胡兄且請將來意說明,但在老夫能力相及,老夫絕不推托。」
  「北海毒鯊」胡波雙目微睜,滿腮肥肉已堆集一處。
  他正待說話,卻看見「魔爪」甘濱立於三人身後。
  胡波哈哈笑道:「原來甘兄也在此處?咱們現下見面,真是有緣。」
  他絕口不提,昨日「魔爪」甘濱在「黑砂島」全軍覆沒時逸走之事。
  「北海毒鯊」胡波知道自己目前正需要對方援手,「魔爪」甘濱既然已與對方處在一起,必然與他們另有淵源,自己卻犯不著開罪於他。這「北海毒鯊」胡波,亦可謂老奸巨猾了。
  這時「魔爪」甘濱面上毫無所動,冷然道:「胡兄有事不妨言明。」
  他稍停又道:「曹衛宮的傷勢曾否好轉?」
  甘濱已注意到「凶魂」曹逸面色青白,身體極為孱弱的立於胡波身後,便料知曹逸所受的內傷必然不曾痊癒。
  胡波皮肉不動的一笑,道:「曹衛宮傷勢已好得多了,倒有勞甘兄擔心。」他又轉頭對「烈火赤目」單獨行道:「單老當家,想尊駕已得悉我黑砂一脈,栽於惡鷲崖之事?」
  單獨行默默頷首,等候胡波接續下文。
  「北海毒鯊」胡波臉皮一鬆,故作感歎道:「我那巴老哥亦傷在濮陽維那廝手中,以致功力盡失,唉!承巴老哥美意,堅持將『黑砂島』島主之位,傳於兄弟……」
  他雙目環視眾人反應,只見眼前各人,俱都默不出聲。
  他始又接道:「兄弟自知技弱才薄,不足以擔以大任,但巴老哥一再相勸,兄弟推辭不下,只得臨危受命。」
  「魔爪」甘濱為人城府最是深沉,足智多謀,他一見「北海毒鯊」胡波這番模樣,便知其中必有文章。他也不去拆穿,僅冷冷一笑,道:「恭喜胡兄了,胡兄能接『黑砂島』島主一職,可見巴島主對閣下信賴之重!」
  「烈火赤目」見胡波與「魔爪」甘濱竟是素識,心中不由想道:「『魔爪』甘濱這廝,毛遂自薦的尋上門來,聲言願與吾等合力抵制『冷雲幫』眼前看他又與這什麼胡波相識,這二人不要弄什麼玄虛才好?」
  「瘟神君」牟忍德哼了一聲,向「烈火赤目」打了個眼色。自己已陰聲道:「若胡島主有何指教,且請早予言明,我等也好斟酌一下,看看能否使得。」
  「九指魔」公孫無畏接口道:「對,而且現下時間亦剩下不多了。」
  「北海毒鯊」胡波,用手一扶髮際的紅花。
  面容肅然道:「兄弟便打開天窗說亮話,我黑砂一脈如今已傷亡慘重,但如此血海深仇,吾等豈能不報?兄弟聞知『紅魑會』已與江北綠林盟下好漢聯手,準備予『冷雲幫』群獠予以痛擊,兄弟自忖這是我黑砂一脈雪恥的良機,故率眾前來意欲與各位並肩一戰。」
  「烈火赤目」單獨行心中暗笑道:「我說『黑砂島』之人,怎的如此知書達禮起來,原來,他們自知一敗塗地,實力銳減,乃是有求而來!」
  單獨行微微沉吟,問道:「胡島主,首先老夫須明白,貴島目下可戰之人,尚有多少?」
  「北海毒鯊」胡波一見單獨行言中之意,已有答允聯手的希望。
  他急急說道:「除兄弟之外,尚有『黑砂島』二代弟子六人,三代弟子二十餘人。」
  「烈火赤目」單獨行斜眼一睨「凶魂」曹逸,道:「這位是誰?看他樣子好像受了頗重的內傷?」
  「北海毒鯊」胡波一笑道:「此乃本島三大衛宮之首,人稱『凶魂』曹逸的便是。」
  單獨行問道:「曹衛宮所受內傷頗重,看情形需要養息半年以上,功力才能略為恢復…」
  「北海毒鯊」說道:「他是與濮陽維那廝對掌受傷,唉!只怕曹衛宮以前的一身功夫」
  「凶魂」曹逸自知昨夜拚出全身功力,與濮陽維硬對一掌後,自己內臟已是受創甚劇,可能不會完全痊癒,只怕自己這身武功,也要打個折扣了。
  但他一見「北海毒鯊」胡波竟在外人面前吐露實情,不由面色一變。
  微怒道:「島主,曹逸受創不重,自忖還能應付個三招兩式。」
  「烈火赤目」單獨行獰笑一聲,道:「是麼?老夫倒要試試看?」
  身形疾進,雙掌已挾著雷霆萬鈞之勢,劈向曹逸胸前。
  「凶魂」曹逸估不到「烈火赤目」單獨行突然對自己動手,驚怒之下,急急向後閃退。
  但是他卻忘了,自己重傷之下,怎能躲過那功力高絕的單獨行全力一擊。
  就在曹逸身形才掠出的剎那,「烈火赤目」「哈哈」一聲狂笑,雙掌勁力已凝成一道無形鋼牆,兩腿連出七腳,「砰」然巨響聲中,已將「凶魂」曹逸踢得直飛出丈許之外,滿口噴血的跌在地上。曹逸身軀伏在地上,一陣痛苦的蠕動,已自寂然無聲。
  「北海毒鯊」胡波,嘴角之上,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得色。
  他故意裝做腦怒的喝道:「單老當家,兄弟屬下並未曾開罪於你,因何竟下此毒手?」
  「烈火赤目」單獨行雙手一攏,大笑道:「胡島主,老夫相信你也不願帶個累贅廢物吧!老夫為你除去,正好免得礙手礙腳。」
  「北海毒鯊」胡波尚未答話,「魔爪」甘濱已陰沉的一笑道:「而且胡兄也免了事機洩漏之慮,單兄代你滅口,這正是有利無害的事。」
  甘濱此語,就像一把尖刀般,扎入胡波心扉深處。
  原來他早已與「凶魂」曹逸勾結,在「黑砂島」島主巴豪受傷殘廢之後,暗中以內家重手點在巴豪「精促穴」之上。
  此穴為人身三十六處死穴之一,可憐巴豪縱橫一世,到頭來,卻死在自己一直認做心腹摯友的手中。
  「北海毒鯊」胡波陰謀成功後,假做哀痛了一番,又向「黑砂島」眾人宣佈,巴豪乃是受傷成殘後,自己悲忿急怒,自殺而亡。
  他更將「黑砂島」諸人的一股怨氣,完全推在濮陽維頭上。
  「凶魂」曹逸此時順水推舟,公然言明「黑砂島」不可一日無主,並推舉「北海毒鯊」胡波為繼任之人。「黑砂島」諸弟子,在十分無奈的情形之下,亦只有勉強應從。
  胡波想早立威信,心中更存了乘極殺死曹逸滅口之念,故而他便迎合「黑砂島」諸人忿恨「冷雲幫」的心理,要求與「紅魑會」及江北綠林盟下聯手,合力對付「冷雲幫」。
  現在事情既已被場中四人看破,他亦不加否認。只是醜惡的笑道:「甘兄尚請口下積德。你我都是武林中成名立萬的人物,又何苦對兄弟如此過不去呢?」
  「魔爪」甘濱陰惻惻的一笑,未再接答。
  此時,竹林之外突然響起一陣箭鈴叮噹之聲。
  「烈火赤目」單獨行面色一變急道:「告警信號已至,事不宜遲,我們快些前往接援!」
  說罷,他已搶先向林外躍去。
  頓時人影紛飛,竹林內外各人,已星飛電掣般,掠向那三間茅屋之外。
  這時,只見茅屋四周,或明或暗的立著無數紫衣與黑衫大漢。
  茅屋竹籬之間,已橫七豎八的躺滿了二十多具屍體。
  「烈火赤目」單獨行縱身掠到,洪聲喝道:「統統給我退後!」一言出口,四周之人已急速退出。「烈火赤目」單獨行火眼怒睜,紅光暴射中,嘿嘿一陣刺耳狂笑。
  他振吭高呼道:「『冷雲幫』餘孽聽著,如今爾等已成甕中之鱉,在我『紅魑會』江北綠林盟下,及『黑砂島』高手層層包圍之中,若是知機投降,我等便不予殺戳,否則,便要個個誅絕,那時休怪我等心狠手辣。」
  他一言甫畢,茅屋窗口中,已露出一個白衣書生的半身來。
  「烈火赤目」眼見之下,不由暗讚道:「好一表俊逸人才!」
  那白衣書生此刻微微一笑,輕聲道:「閣下想必是『紅魑會』單當家的了,尊駕適才所言,想是因為過於年老昏憒,否則,便是看見貴方人員傷亡慘重,一時情急而至胡說。」
  他聲音雖然很輕,卻是字字清晰的傳入每人耳內。
  這手內家極為深奧的「傳音入密」的功夫,不由驚得各人面面相覷。
  「烈火赤目」單獨行面上一紅,大喝道:「你便是『玉面修羅』濮陽維?嘿嘿!閣下還是少逞口舌之利,恐怕稍停閣下想要屈膝乞降,亦辦不到了。」
  他身旁的「瘟神君」牟忍德陰沉沉的揚聲道:「濮陽維,你縱然武功了得,但貴幫的六名屬下,卻要共同為你陪葬哩!」那白衣書生,果然就是濮陽維。
  他在適才一段時間內,已連續擊斃了數十名突襲的敵人。
  此刻,眼見對方首腦人物全到,所言更令人震驚。
  他劍眉微皺,低聲對隱於一旁的「七煞劍」吳南雲道:「吳堂主,原來除了『紅魑會』及江北綠林盟下外,那『黑砂島』眾人又已回頭向我們挑釁。」
  吳南雲恨聲道:「早知如此,昨夜裡一個也別放他活路。」
  驀的|竹林外響起一陣沙啞的口音,道:「姓濮陽的,咱們真是緣份不淺又見面了!」
  濮陽維目光凝注,已看出說話之人,正是那死對頭,「魔爪」甘濱。
  濮陽維冷冷笑道:「手下敗將,掌底遊魂,你還不趁時逃走,少時要逃,也來不及了。」
  站在五丈外的甘濱,豁然一陣狂笑道:「濮陽維,現下情勢你自己清楚,誰行誰不行,稍停自會分曉,甘某無暇與你嗑牙。」
  他言及此處,向後一招手,那中年醜婦已出現,快步行至甘濱身前。甘濱令那醜婦轉過身去,她背後的金絲軟兜之中,赫然已現出一個白衣少女的清麗側影來。
  濮陽維一見之下,腦中頓時轟然一震,如中雷擊。
  他鋼齒深陷唇內,雙掌擊握,星目煞氣倏升。
  「七煞劍」吳南雲急急過來,扶住濮陽維的身軀。
  低聲慰道:「幫主,白姑娘必不至有危險。幫主……」
  濮陽維面容漸轉沉靜,身體卻仍有些微輕顫抖。
  屋外的「魔爪」甘濱,又哈哈狂笑道:「濮陽維,甘某人不說廢話,還是那兩個條件,其一是當眾自承過失,日後散發武林帖,聲明凡是『紅魑會』江北綠林道,『黑砂島』等各位好漢所至之處,『冷雲幫』必須全然迴避;其二是你那本『雕龍寶菉』暫借甘某兩年,到其歸還。」
  濮陽維手足冰冷,雙目怒睜,已氣到極點。驀的——他厲聲笑道:「甘濱,你不用白日做夢,這些鬼話拿去騙別人吧。『冷雲幫』唯我獨尊,神威蓋世,爾等若是不服,便來試試。」此言一出,四周包圍之人,皆不由齊聲鼓噪起來。








第27章 風嘯日晦 龍騰虎躍

  一直站在旁邊,尚未開口的「九指魔」公孫無畏,忽而雙手高舉,止住了眾人的喧嘩。
  自己已大踏步的走向前去,說道:「濮陽維,人道閣下智勇絕倫,今日一見,卻也不過爾爾。」他陰陽怪氣的笑了一聲 ,又道:「眼前情勢,只怕閣下還沒有完全弄清楚吧!」
  他突然一拍雙手,草叢中已應聲出現了十二名黑衣大漢。
  十二人中,每三人一組,肩頭上,赫然扛著一桿烏黑的火銃。
  這火槍雖然異常笨重,但裡面卻塞滿了鐵砂及火藥,一經引發,便四處迸射,威力之大,極為驚人。

《 本帖最後由 陸戰男兒 於 2010-6-23 12:25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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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你武功再深,自也挨不住那有若烙鐵炙熱的強勁鐵砂一擊。
  「九指魔」公孫無畏滿面得色,續道:「閣下瞧見了吧!如閣下繼續負隅頑抗,不但你本人逃不出我方重重包圍之下,甚至於貴幫的屬下,亦將無一倖免。」
  他微微一頓,又道:「何況,還有閣下膩友白姑娘,受持於我方甘兄手中。」
  茅屋中的濮陽維面色蒼白,但是雙目卻神光炯炯,他表面上雖像是在傾聽著「九指魔」公孫無畏的談話,心中卻極快的思忖著,該如何的打開目前的僵局。
  「九指魔」公孫無畏話剛講完,濮陽維已狂聲笑道:「看你模樣,必就是江北綠林道的盟主,『九指魔』公孫無畏了!」他說至此面色倏然一寒,厲聲道:「你們以為倚仗人多勢眾,便可穩操勝券麼?這樣未免太也簡單了!」
  他傲笑一聲,又接道:「現在廢話少說,任你舌燦蓮花,亦休想佔到本幫一絲便宜,若是不信,便過來交手試試?」
  「九指魔」公孫無畏估不到對方如此倔強,不由得老臉一紅,惱羞成怒道:「好!好!濮陽維,這可是你自己說的,稍時玉石俱焚,你便知老夫所言不虛。」
  濮陽維嘿嘿一笑,不再接答。
  這時,「紅魑會」大當家,「烈火赤目」單獨行,已大步向前來,與「九指魔」公孫無畏,「魔爪」甘濱等人低低商談起來。只見三人正在不住點頭,好似在計議著如何向茅屋中,「冷雲幫」的群雄攻擊。
  濮陽維知道目前情勢十分危殆,對於己方已瀕於絕對不利之地步。他忖道:「目前我方雖然只剩下四人,但個個功力不弱,對方人數雖多,卻未見能佔便宜,只是室中昏迷的六人,要怎生設法將他們妥為安置才好,否則到時首尾不能兼顧,就會受到極大的損傷……」
  他仰首凝思,不言不動,像個木雕之人。
  「七煞劍」吳南雲面色沉凝,監視著屋外的一舉一動。
  這時,只見敵人已一批一批的分散開去,隱匿各處,竹籬外人影紛飛,來往奔跑不停,顯然對方已在積極備戰了。
  驀然,濮陽維大叫一聲:「有了!」
  吳南雲微微一怔,愕然不解地望著他。
  濮陽維急急附在他耳旁,輕語一聲。
  吳南雲那沉重堅毅的面孔,已逐漸露出一絲笑意,好似那雲翳之中透出一線陽光。
  只見他急急點頭,已極快的將昏迷在椅上的六人,逐次拖入內室。
  濮陽維才轉身過來,四周已響起了幾聲,驚天動地的轟然巨響。
  陣陣青煙冒處,一蓬炙熱通紅的鐵砂,已似漫天冰雹般,急驟射入。
  茅舍堂前,頓時被打塌了一大片。
  濮陽維身形如電,響聲入耳,他已飛身縱在屋簷。
  這時,四周「劈啪」之聲,恍如年節花爆般,密響不絕,震耳欲聾。
  呼嘯的鐵砂,自四周缺口射入,威力之大,直如山搖地動。茅屋中陣陣「嗶卜」暴響,除了家俱柱樑,被打得破裂不堪外,牆壁四周,更已「呼呼」的燃燒起來。
  濮陽維背脊緊貼屋簷,宛若一隻絕大的壁虎,他那雙精光四射的眼睛,卻敏銳的向四周打量著。忽然一陣青煙,由距屋左三丈處的一叢草堆中升起。跟著便是「轟」的一聲巨響,一片鐵砂已射將過來。
  濮陽維驟然發現了敵方這桿火槍位置,心中不由大喜。
  他略一估量距離,便知憑自己一身功力,定可將這桿隱於亂草中的火槍擊毀。
  濮陽維嘴角之上,掠過一絲殘酷的微笑,他急一揮手,一溜紅光已厲嘯著射向那左側草叢之中。去勢之快,恍若流星閃電。
  幾乎在同一時間,那叢草堆之內,已響起數聲淒厲慘號,紅光盤繞,劃成一道美麗的弧線,又颯然飛回。
  濮陽維將全身真力,巧妙而準確的貫注於「赤龍梭」之上,故而能在傷人之後,折回到濮陽維的手中。
  茅屋外,人影驟閃,已有人驚呼著向四處逃竄。
  濮陽維理也不理,雙眸又敏銳的向四周搜索。
  不一刻,已吃他在一株枝葉茂密的大樹之上,發現了另一桿火槍。
  那片濃密的枝葉之後,好似微有火光一閃,濮陽維已知對方必是將要燃著引線。
  他驀然想起一法,急急伸手一摸,已自身上拿出一粒鵝蛋般大小的鋼彈來。
  這時,一根烏黑的槍管,正自枝葉中緩緩伸出。
  濮陽維毫不遲疑,嘿然一聲,手中那枚鋼彈,已似脫弦流矢般飛去。
  銀光一閃,恰巧不過的適好嵌入那管伸出來的火槍槍口之中。
  只聞一聲震天價巨響,那桿隱藏在樹上的火槍,已自中間炸裂。
  碎鐵紛飛中,鐵砂四濺,三名黑衣大漢,慘嚎連聲,紛紛自樹幹上墜下,個個都是鮮血滿臉,哀號不已。
  原來,濮陽維見樹上枝葉之後,火光微閃,已知對方必然又想引發火槍。
  他拿捏準時間,在那隱於樹上的火槍槍口伸出之際,已運勁將一粒鋼彈,巧妙的射入槍口之中。這時,亦正是三名火槍手,將火藥引線燃著的剎那。
  火槍出口既被堵塞,鐵砂熱力噴射不出,即在槍管中自行炸開。
  濮陽維在瞬息之間,已連續的解決了敵人兩桿火槍。
  此時,「七煞劍」吳南雲已自內間閃出,一面急急將室內火焰撲滅,一邊含笑向濮陽維微微點頭。
  濮陽維知道事情已經辦妥,探首環目四顧,伏身側室的「獨臂金輪」石魯,正在怒目圓睜的瞪視著屋後,「粉面羅剎」徐妍容也緊緊倚在門側。
  他心中不由一寬,知道己方四人,皆未受到傷害。
  欣慰之下,他低聲說道:「吳堂主,天幸我方之人全未掛綵。現下時機急迫,後顧之憂既除,咱們便衝出室外,殺個痛快!」他語一聲停,人已似鷹隼般,「呼」聲向外掠去。
  「七煞劍」吳南雲大喝一聲,響如平地焦雷,身形晃處,亦隨後撲出。
  「獨臂金輪」石魯,「粉面羅剎」徐妍容二人,亦相繼殺出。
  這時,只見草地之上,一道精芒電閃,往來盤回,濛濛白光中,煞氣隱隱。
  濮陽維已旋展開,「修羅九絕式」如天兵突降,大展神威。
  「紅魑會」江北綠林道,「黑砂島」各方人馬,如秋風落葉般,紛紛倒地,血肉橫飛,人仰馬翻!悲號慘嗥中,未死之人,亦皆四竄逃亡……「七煞劍」吳南雲手中一把「珠耀劍」亦若橫空長虹,匹練般電掣翻刺,似江河決堤,綿綿不絕。
  驀然,兩聲厲嘯起處,「紅魑會」大當家「烈火赤目」單獨行,副首領「獨臂毒夫」薛天濤,已雙雙怒叱而至。
  單獨行手執一把巨形熟銅金瓜錘,薛天濤手中卻緊握著一柄精光閃耀的薄刃緬刀。
  二人暴怒中,一上手便已拚出全身功力,撲向濮陽維而來。
  濮陽維長笑一聲,劍光一閃,一招「長恨綿綿」起處,已捲向單、薛二人。
  正當此際,又是一聲冷笑,兩圈銀環,日光之下,瑩光奪目,狂風般劈向濮陽維身後。
  這暗襲者不是別人,正是黑龍山「魔爪」甘濱。
  濮陽維怒叱一聲,劍起如瑞雲繽紛,寒氣逼人,剎那間,已與這三位黑道中頂尖高手,斗在一處。
  「七煞劍」吳南雲的攻勢,亦遭到阻礙,他正被江北綠林盟主,「九指魔」公孫無畏,及「北海毒鯊」胡波二人夾擊,已展開一場驚天動地的激戰。
  「獨臂金輪」石魯與「粉面羅剎」徐妍容,正並肩站立,揮舞手中兵器,盡展平生所學,力拒「紅魑會」總監堂「瘟神君」牟忍德,江北綠林盟下副瓢把子,「天雷叟」馬亮,「黑砂島」十七煞星中僅餘的六名弟子等人聯手合擊。
  顯然,「冷雲幫」群豪,此刻已陷入極端不利的境地。
  此時,側旁戒備的「藍鷹」卞青元一聲呼嘯,已率著數十名「紅魑會」爪牙,急掠向茅屋之中。其意顯然是想擒住刻下在茅屋中,已被迷昏的六名「冷雲幫」屬下。
  濮陽維力敵三位黑道中,功力無匹的魔頭,亦自有些吃力。
  但是,他仍能分神注意四周戰況。
  這時,他看見「藍鷹」卞青元等人的行動,他嘴角微微一哂,暗笑道:「這一著,你們可是上足大當了。」
  他心念轉動間,已連連閃過「獨臂毒夫」薛天濤及「魔爪」甘濱的兩記奇招。
  他冷哼一聲,身形微晃,一招「碧血三濺」已電掣般使出。
  劍光幻成三道經天銀龍,將對方三人逼得狼狽躲閃。
  「紅魑會」首領「烈火赤目」單獨行,手中沉重的熟銅金瓜錘,舞起陣陣呼轟若狂濤般的勁風,猛攻而上,勁氣中,錘影如山,的是有開山裂石之威。
  濮陽維挺持「修羅劍」劍身勁氣,已凝成一道深厚晶瑩的光牆,瞬息間又將三人逼退數步。纏鬥間,不覺已有了百餘招之多。
  正當此時,驀然週遭奇亮,一道耀眼的豪光,閃耀生輝。
  那奇強的亮光,逼得場中諸人眼花撩亂。
  濮陽維暗自一凜,已知「七煞劍」吳南雲必已使出,他五台「七煞劍」法中,最凌厲的救命三絕式之一「七陽爭輝」。
  果然,幾乎就在同一時間,「北海毒鯊」胡波的慘叫之聲,已淒厲的傳入每一個人耳中。
  眾人驚懼回顧,只見「北海毒鯊」胡波緊捫胸口,正緩緩倒地,胸前熱血湧出,已將衣衫浸透。
  「七煞劍」吳南雲左臂之上,深插著一支黝黑而尾部分叉如燕尾的暗器。
  他髮髻散亂,面色蒼白,顯然亦是受傷不輕。
  一旁的「九指魔」公孫無畏,卻驚愕萬分的瞠目注視著吳南雲,他摸不透吳南雲利劍的劍身會突然發光,到底是怎麼回事?
  與濮陽維對手的單獨行,薛天濤、甘濱三人,卻絲毫未被眼前的變化所驚懼,依舊出招如常,奇快的動著手。
  但場中的一切,他們卻已看清楚,四人中各有各的心思。
  濮陽維極快的忖道:「目下『七煞劍』又已負傷,而且,瞧他手臂上所插的暗器,顯然乃是「北海毒鯊」胡波臨死的一擊,假如確是如此,這暗器便必是由胡波那『鑽心厥』上之小孔中射出,而且,恐怕還含蘊奇毒。」
  「烈火赤目」單獨行,心中卻得意非凡。
  因為「北海毒鯊」胡波的生死,與他根本就沒有關係。何況,「北海毒鯊」胡波在臨死之前,更代他擊傷了一個勁敵,說不定「魔爪」甘濱還是與胡波勾結的呢?
  「七煞劍」吳南雲適才在公孫無畏及胡波夾擊之下,已逐漸感到不敵。
  因為以吳南雲的一身卓絕武功,應對「北海毒鯊」胡波或「九指魔」公孫無畏其中的任何一人,都有穩操勝卷的把握。但是這二人若聯手齊上,吳南雲便感到力不從心了。
  故而,他在戰到第一百二十招上,便猝然施出五台派鎮山之技「七煞劍」法中救命三絕招之一「七陽爭輝」。
  但是就在「七煞劍」吳南雲的「珠耀劍」深深插入「北海毒鯊」胡波的胸口時,胡波手中「鑽心厥」的小孔內,所裝置含有奇毒的「燕波透心錐」亦電閃般連續射出只。
  胡波驟覺眼前奇亮,視線全失之際,便知事情不妙,故而他出手之下,亦是狠辣異常,竟施出他秘藏多年,不遇強敵絕不施用的「五錐奪命」手法來。
  「七煞劍」吳南雲雖然一劍刺中敵人,但他因欲適時避開「九指魔」公孫無畏的一招「雙鈸撞鐘」故而略為分神,透心錐襲至,情勢危殆之下,他傾全力避開了四枚,但仍被其中一枚釘入手臂。吳南雲驟覺臂膀中錐處,一陣奇麻,便知胡波暗器之上,必然含有奇毒。
  他當即運氣封閉穴道,以免毒氣攻心。
  「九指魔」公孫無畏卻看出便宜,狂笑一聲,又急攻而上。
  他此時出手,異常狠毒,猛攻硬劈,完全是一派置人於死地的進手招數。
  「七煞劍」吳南雲一聲不響,緊咬牙關,「珠耀劍」挽起朵朵劍花,已與公孫無畏戰在一處。
  但是出招換式之間,顯然已經遲滯不少!
  濮陽維心急如焚,情勢之危急,他焉有看不出來的道理?只是自己目下對手,個個都是功力卓絕,威震一方之人,一時半刻之間,卻決計無法分出勝負。
  「烈火赤目」單獨行力大錘沉,手中金瓜巨錘,聲起如雷,他震驚江湖的「霹靂錘」法,已使至極限。
  「獨臂毒夫」薛天濤,亦是連聲暴喝,吐氣開聲,右手緬刀湧起精光萬丈,揮霍如風,左掌間而尋隙出擊,聲勢極為驚人。
  一旁的「魔爪」甘濱,卻最是陰刁油滑,他絕不與濮陽維正面拚鬥,一味的閃掠遊走,「九宮索命圈」神鬼莫測的迭次突襲。
  口中還冷言冷語的譏諷道:「我說濮陽大幫主,如今你便是答應甘某的兩個條件,嘿!也來不及了!貴幫的吳南雲大劍客,已挨上了一隻『燕波透心錐』只怕午不過子,就得一命嗚呼,可惜呀!可惜……」
  濮陽維面色凝重,不理不睬,聚精會神的將一口真氣,貫注於手中「修羅劍」上。
  驀然──他劍身急快的一顫,點點星芒流瀉,「獨臂毒夫」薛天濤失神之下,肩頭已被劃破一道兩寸長的血槽。
  「烈火赤目」單獨行怒喝一聲,金瓜錘連連擊出五招,始將薛天濤的危機堪堪化解。
  「魔爪」甘濱尖叱一聲,「日月雙環」絕招倏然施出,兩團銀光翻湧,勁氣如虹,步步緊逼。
  濮陽維大演絕學,身形運轉如行雲流水,瀟灑中別有一股超凡氣度。
  這時,四人已拚鬥至五百招上。
  驀然,茅舍之中,已傳出卞青元的聲音叫道:「奇怪,那些昏迷之人,怎的不在室內?」
  接著,左側又是兩聲悶哼傳來,一旁激戰的「獨臂金輪」石魯,與「天雷叟」馬亮,各自退出三步。
  就在二人身形始退之際,「天雷叟」馬亮已是一聲暴喝,雙掌帶起條條巨形光幢,風聲如雷,泛出陣陣淡青色的霧氣。
  馬亮獨特的「青木十一式」已倏然施出,威力之大,無可比擬。
  濮陽維驟見之下,便知要糟,他悚然一凜,不由剛牙緊挫,目蘊煞氣。
  這時,「獨臂毒夫」薛天濤適好厲叱一聲,手中緬刀抖得筆直,一縷寒光已疾然劈向濮陽維身後。
  同時,「烈火赤目」單獨行的金瓜錘,及「魔爪」甘濱的「九宮索命圈」亦左右夾擊,分取濮陽維兩脅要害。情勢已極為危殆……濮陽維將心一橫,身形毫不閃躲,長吸一口真氣,一身白色長衫已倏然鼓起,好似裡面充滿了空氣似的。周圍亦同時泛出,一圈青紅兩色的濛濛勁氣。
  急怒中,他已運出舉世無匹的「六彌真氣」。
  但是濮陽維也不敢說有絕對把握,能抵得住這三個魔頭的合力一擊。
  他幾乎是同一動作,手中「修羅劍」已適時凝成一道銀色浩蕩長虹,銀虹之中,尚有九股大約拇指粗細的強光,劍氣呼嘯刺耳,勢如山崩海嘯,洶湧而至,令人招架無方。
  這是他第二次用出條羅九絕式的第七招「九神拘命」。
  但是,濮陽維目下使出此招時,卻全然不避適人攻勢,完全是兩敗俱傷的拚命招術。
  幾乎是快得不可言諭,雙方已倏然接觸。
  「魔爪」甘濱為人最是狡詐機警,他一見對方劍氣中煞氣隱泛,豪光萬丈,已識出這正是濮陽維昨日刺傷巴豪的那一式絕招!
  這時他心中已自膽寒,但卻來不及收招換式了!
  甘濱狂喝一聲,「九宮索命圈」傾足全身之力拋出,身形卻藉雙圈拋出反彈之力,拚命後躍。可是他仍然晚了一步,就在他才竄起的剎那,眼前已銀光暴閃!
  快得連劍式也未看清,鮮血怒射中,「魔爪」甘濱的一條左臂,已被齊肩斬斷。
  他一聲慘號尚未出口,另一聲悲叫已先他而起。
  原來「烈火赤目」單獨行猛力一擊之下,忽覺手中一震,敵方身前,彷彿有一道銅牆鐵璧似的無形潛力!他才暗叫一聲:「不妙!」一片寒光已到達眼前,速度之快,簡直不能似任何詞句來形容。
  「烈火赤目」單獨行任是橫行一世,心狠手辣,卻也在熱血迸濺中,被削去半個大好頭顱。
  濮陽維雖然一劍揮出,連臻奇功,但同時對方的三件兵器,已分別向自己背後,兩脅猛戳而至。
  須知濮陽維那一身舉世無匹的「六彌真氣」乃是靠著一口先天氣勁運出,威力雖強,卻是最為耗傷真元不過。
  這時,甘濱、單獨行、薛天濤三人均傾全力出手,三人皆為邪道中頂尖高手,這一聯手合擊,豈同小可。
  濮陽維驟覺身側所佈之真氣,起了一陣極大的震傷,心脈震動甚劇,喉頭一甜,一口鮮血已狂噴而出。
  他面色青白,身形一個翻轉,隨著一片精芒耀目的百丈寒光,已若天羅地網般,罩向那瞠目結舌的「獨臂毒夫」薛天濤。
  薛天濤已傾出全身之力,一刀砍下,非但未能傷著敵人,而自己那柄鋒利無匹的薄刃緬刀,卻好似砍在一塊極有彈性的皮革上一般,颯然反震而回。
  同時,慘□之聲起處,自己大當家,及功力高超的「魔爪」甘濱,已是一死一傷。
  他正愕然驚懾,心慌意亂之際,濮陽維已回劍罩下。
  出手之式,仍是那修羅九絕式的第七招「九神拘命」。
  「獨臂毒夫」薛天濤但見劍勢綿密,若山搖地動,好似自己身外,已全然凝成一片重重的劍山,根本就無法閃避。他面孔發紫,瞳孔大張,狂□一聲,發瘋似的將手中緬刀舞成團團光圈,意欲做困獸之鬥。
  但聞一聲哀呼,「獨臂毒夫」薛天濤龐大的身軀,已被那奇幻無倫的劍光,絞成碎片,血肉紛飛。
  血光之中,一截截亮閃的物體四射,一旁正在手足無措的「紅魑會」黨羽,頓時被這物體射中,已有五、六人翻滾在地。
  原來這被削成一截截的物體,正是「獨臂毒夫」薛天濤手中的軟兵刃緬刀,在與濮陽維「修羅劍」撞擊之下,亦遭到與他主人同一的命運!
  濮陽維此刻白色長衫之上,沾滿了斑斑血漬,雙目煞氣畢露,髮髻散亂,身軀也微見搖晃。
  四周的「紅魑會」江北綠林道,「黑砂島」等爪牙,目睹此淒厲景象,早已嚇得渾身顫抖,面青唇白。
  濮陽維俊目一閃,已驀然看到「天雷叟」馬亮,正雙掌帶起呼轟勁風,劈向那搖搖欲墜的「獨臂金輪」石魯。
  原來「獨臂金輪」石魯,因殘疾之故,一身功力雖然高強,卻不是已有四十餘年修為的「天雷叟」馬亮之敵。何況他在久戰力疲之下,適才與「天雷叟」硬對了幾掌以後,已自頭暈目眩,五腑六髒翻騰不已。
  濮陽維厲叱一聲,白光起處,已身劍合一,若流星劃空,急刺向「天雷叟」馬亮身後。
  但是,時間上仍然略晚了一步。
  正在此時,一聲嬌叱起處,「粉面羅剎」徐妍容已拚命擋開了「瘟神君」牟忍德的一掌,縱身躍上,擋在「獨臂金輪」石魯身前捨身硬搪了一掌。
  說時遲,那時快,「砰」然大響聲中,跟著起了一聲慘號。
  一切靜止之時……「天雷叟」馬亮,已被濮陽維一劍貫胸而過,魁梧的身軀,直被那強勁的劍氣,送出五步之外,始跌倒於地。
  「粉面羅剎」徐妍容嘴角也潺潺流血,花容慘白,軟軟倒地。
  濮陽維狂笑一聲,面孔扭曲,雙目已成血紅之色,渾身上下,全是血漬。
  他一伸手,將頭上濃密的黑髮披散,仰天一聲厲嘯,身軀已與那匹練似的劍光合在一處,如經天游龍般,在空中往返電掣。
  簡直已分不出那是一道劍光,抑或是一片明虹!
  場中慘呼悲號之聲不停,頭顱紛飛,鮮血迸濺,三方聯合的人馬,瞬息間已倒斃於地下一大片。
  「紅魑會」碩果僅存的「瘟神君」牟忍德眼見之下,不由魂飛魄散,心膽俱裂,他一聲不響的就待拔腿開溜。
  驀然,一聲嘶啞的冷笑,已起自他身後,牟忍德倉忙回顧,背後赫然是那已受內傷的「獨臂金輪」石魯。
  石魯眼見「粉面羅剎」徐妍容為自己拚受「天雷叟」馬亮一掌,看情形已是奄奄一息了,自己一個鬚眉男子,卻受一個婦女之恩,這又是多麼令人難受與悲慚的事。
  他正在自怨自艾,失神落魄之際,卻見「瘟神君」牟忍德欲待悄悄溜走。
  雖然,石魯自知功力不是對方之敵,但是他此刻悲憤填胸,早已將生死之事,置之度外,一股無比的精力支持著他,強撐著掠身阻止敵人。
  「瘟神君」牟忍德一見與自己聯手的六名「黑砂島」弟子,已大半喪命在濮陽維劍下,其餘各人,想亦多半不保,自己正可藉機逸去,可恨這石魯竟在重傷之後,仍敢強行攔阻自己去路。
  他不由陰惻惻的冷笑一聲,道:「你這是找死!」
  身形閃動間,雙掌已挾著山崩浪湧之勢,猛劈向石魯天靈。
  「獨臂金輪」石魯狂笑一聲,單掌迎上,兩腳亦同時飛起。
  一聲轟然巨響,「瘟神君」牟忍德踉蹌退出五步,「獨臂金輪」石魯已口噴鮮血被震飛丈許之外。
  牟忍德有心趕盡殺絕,又怕時間已不充裕,他喘息粗重的道:「今天便宜了你這匹夫…」
  驀然,他身後響起了冷削得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道:「哼!今日卻便宜不了你這老狗!」
  牟忍德霍然轉身,一個全身血跡,披頭散髮的白衣書生,正悄然立於身後,雙目炯炯的注視自己。這人,正是濮陽維。
  「瘟神君」牟忍德,被對方那雙目中深沉逼人的煞氣,迫後向後直退了三步。
  雙眸轉處,已瞧到己方之人,已屍橫通地,無一生存。
  他頓時覺得全身一冷,機伶伶的打了個寒噤,面色慘白得如同死人一般。
  濮陽維冷漠得不帶一絲情感的道:「眼前的景色很夠味罷!牟大總監,是你們贏呢?還是我『冷雲幫』勝了?」
  「瘟神君」牟忍德張口結舌,訥訥不知所云,他已自內心深處,泛起一股怯意。
  濮陽維冷然道:「幾次的經驗告訴我,為非做歹,殘毒陰狠的武林敗類,是絕對不能寬恕的,如今,你自己選擇一個死法。」
  他語氣陰沉冷酷,襯著滿身斑斑血漬,散亂的長髮,直似審判人類最後命運的修羅之神!
  牟忍德頭腦一陣昏眩,恍似命運已被波定,他微微用手撫額,嚅嚅的說道:「我……我方諸人……可是……全……全完了?」
  濮陽維冷然點頭道:「只逃走了一個「九指魔」公孫無畏!」
  牟忍德尚未及說話,他身後又響起了一個低沉的聲音道:「啟稟幫主,這姓牟的老狗,也該早日送他西歸。」
  「瘟神君」牟忍德已成俎上之肉,他聞言之下,驚懼的回頭一瞧,原來開口者正是「七煞劍」吳南雲。
  他左臂之上,仍然插著那只「燕波透心錐」一條手臂已變成青紫之色。
  但是,他仍然咬緊牙根,怒目瞪視著「瘟神君」牟忍德。
  牟忍德被吳南雲看得心中直寒,他自知僅憑武功,自己絕非眼前二人之敵,雖然,二人目前皆已受傷。
  濮陽維冷然說道:「牟忍德,你不要再拖延時間,這樣你是自討苦吃……」
  「瘟神君」牟忍德適才被濮陽維那神驚鬼泣之技震呆了,這時他的神智才逐漸恢復過來,那股先天的凶殘暴戾之氣,已逐漸上升。
  他驀然狂吼一聲,運足全身功力,急速的向濮陽維連劈三掌,足踵用力一蹬,身形已斜斜飛起。
  濮陽維冷冷一哼,「修羅劍」往地上一插,身形晃閃之間,已全然避開。
  他快得幾乎是與「瘟神君」牟忍德同時飛起。
  口中說道:「大監堂,你便先走一步吧!」
  說話中,雙掌已運足十成「赤煞掌」勁力,猛劈牟忍德。
  「瘟神君」牟忍德身形才起,已覺一股畢生未遇的狂厲勁風迎面而來,內中更含有一陣令人窒息的炙熱之氣。他倉促中,急急出手相對,甫一接觸,倏覺胸前如中鐵錘,雙手一陣奇痛,腕骨已然全折。
  牟忍德那枯瘦的身軀,更如斷線風箏一般,飛跌出兩丈之外,已然七竅流血而死。
  濮陽維輕輕落地,伸手將地下深沒及柄的「修羅劍」拔起,拭淨後插回鞘內,微微一哂,已急步向前。
  向吳南雲問道:「南雲……你臂傷如何?可曾閉住穴道?」
  「七煞劍」吳南雲微微苦笑道:「暫時尚可無妨。我好似與毒物結下不解之緣,兩次受傷,皆是中毒!」
  濮陽維忽然低咳兩聲,啞聲道:「你不要灰心,這什麼『透心錐』雖然厲害,也不至於嚴重到什麼地步。」
  吳南雲一見濮陽維面色蒼白,嘴角血漬宛然,不由驚道:「幫主!你……也受傷了?」
  濮陽維一笑道:「沒有什麼!只是心脈受震而已。養息兩日,自會痊癒的。」
  他漠不關心自己的傷勢,卻快步行向「獨臂金輪」石魯,與「粉面羅剎」徐妍容二人倒地之處。
  他俯身一察二人傷勢,不由劍眉緊皺,微微搖頭,面上一片淒然。
  吳南雲跚跚的向前行來,低聲道:「幫主,石堂主及徐姑娘是否尚有救?」
  濮陽維聲音嘶啞的道:「二人傷勢,俱皆十分嚴重,只怕……」
  「七煞劍」吳南雲急忙俯身細看,只見「獨臂金輪」石魯面如金紙,氣若游絲,直挺挺的躺在地上,若不是胸口之間,尚微有起伏,真像是一具屍體一般。
  「粉面羅剎」徐妍容雙腿微蜷,粉面慘白,毫無一絲血色,嘴角血絲隱隱,鼻息低微,若有似無。
  濮陽維索然呆立一旁,意態消沉,心中十分愧疚。
  因為,那「獨臂金輪」石魯,為「冷雲幫」外三堂之白虎堂堂主,如今雖然身受重傷,但因為他乃是「冷雲幫」之人,尚說得過去。
  但是「粉面羅剎」徐妍容卻與「冷雲幫」毫無淵源,嚴格說起來,還是濮陽維的對頭。
  可是他為什麼不顧性命協助「冷雲幫」?又為什麼為了「冷雲幫」捨生忘死,以身阻敵?說穿了,還不是因為這一向冷面冰心的女煞星,私心裡深戀著濮陽維,愛屋及烏,她自然亦同樣的袒護「冷雲幫」中任何一個人,因為,他們都是她心上人的生死袍襗。
  濮陽維一直摯愛白依萍,他那孤冷的心扉中,絕容不下第二個女性,那怕只是一個影子!
  他雖然對「粉面羅剎」徐妍容異常尊敬,但是「粉面羅剎」需要的,是濮陽維深情的呵護與愛心,並不是那近乎淡漠的矜持。
  濮陽維自嘲的抽搐了一下嘴角,微微回過頭來。
  吳南雲正滿懷關切的瞧著他,默默不發一言。
  有時候,沉默的一瞥,比說不盡的千言萬語,還來得更易令人感受。
  濮陽維苦笑一聲,緩緩說道:「南雲,咱們先將石堂主,徐姑娘二人抱入那茅屋之內,看看是否還有辦法,將他們救活……」
  他說罷,雙臂一伸,已將石魯及徐妍容挾在脅下,向前行去。
  忽然,他又停住了腳步。回頭向吳南雲說道:「南雲,你去看看『魔爪』甘濱那廝是否已經死去,要是他還活著,也將他一併帶進來。」
  「七煞劍」吳南雲答應一聲,逕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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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3 12:26:08 |只看該作者
第28章 癡情難寄 俠士肝膽

  濮陽維緩緩行近至那茅屋之前,見門旁僵臥著一具瘦長的屍體,他細看之下,瞧出此人正是這次事件的禍首──「藍鷹」卞青元。
  他頸項處血漬橫溢,有些還在潺潺的流出,一看即知為刀劍一類兵器所傷。
  濮陽維微微一笑,已知這必是「七煞劍」吳南雲的傑作。
  他進入茅屋之中,先尋了四張長椅,拼搭起來,將石魯、徐妍容二人分別放置其上,又匆匆進入內室之中。
  這裡面一間,佈置得異常簡單,僅有兩張大木床,一口木製衣櫃,以外便一無所有,顯得十分空曠。
  濮陽維行至那巨大的衣櫃之前,卻並不打開,默然出掌,將衣櫃震成粉碎。
  衣櫃下,是一片極為鬆軟的沙土,沙土浮塵之上,可以看見有六根空心蘆草,正伸在上面,約有寸許之高。
  濮陽維微微一笑,急急伸手將浮面上的沙土掃除。
  他輕輕的層層拂去,約在半寸的沙土下,已現出一個方圓五尺的土坑。
  這土坑不深,剛好容一人平臥的高度,這時,下面正蒙著一層床單。
  濮陽維伸手掀去,床單下赫然躺著六條大漢。
  六人緊緊擠在一起,鼻孔皆已被棉紙堵塞,嘴裡卻含著一根空心蘆管,自床單挖開的小洞中伸出沙土之外。
  原來濮陽維在「紅魑會」江北綠林道,「黑砂島」眾人大舉圍攻,心頭懸念的,便是自己屬下昏迷的六人,該如何安置,他苦思之下,想出此法,令吳南雲等依照辦理。
  難怪「藍鷹」卞青元等人,幾乎已將這房屋倒轉,亦找不出這六名「冷雲幫」之人影跡。
  濮陽維見屬下六人安然無恙,不由長長吁出一口氣,又行向室外面去。
  這時「七煞劍」吳南雲已將「魔爪」甘濱挾了進來,甘濱斷臂處,已由吳南雲為他敷上傷藥,包紮停當。
  只是甘濱受傷過重,一時尚未醒轉。
  甘濱因為在手臂斷落之時,正值他運出一口真力,躍身閃躲之際,手臂被斬斷後,真氣隨之而洩,故而他除了肢體傷殘外,尚有真元損耗之傷。
  濮陽維先不管地下的「魔爪」甘濱,他大步向前,盤膝坐於「獨臂金輪」石魯之旁,微微把住石魯腕部脈門,傾神凝注。
  須知大凡是習武之人,多少都知曉些許醫治內外創傷之法,尤其像濮陽維此等蓋世高手,便是未曾專門學習醫術一道,亦必觸類旁通。
  一門高深的武學,往往是與醫術多少有些關聯。
  何況,當年的「毒手魔君」更自他那老友再世華佗田真那裡(事見本書第一集中所述及的八旬銀髯老人)學到不少醫術中的竅訣。
  故而濮陽維對醫術一門,雖然不若他武功之精,但也足以抵得上一個當代名醫。
  稍停,他已長吸一口真氣,凝神沉氣,滿面肅然之色。
  「七煞劍」吳南雲急急上前道:「幫主,你可是要以本身一口真氣,行通石堂主七經八脈?」
  濮陽維微微頷首,「七煞劍」吳南雲滿臉焦慮的道:「幫主,你莫忘了,自己也有傷在身……還是讓本座代勞吧……」
  濮陽維搖頭道:「你怎能使得?你的傷勢較我更重,快坐下歇歇,這點小傷我還挺得住。」
  濮陽維與「七煞劍」吳南雲情同手足,相交莫逆,在眾人之前,為了禮數使然,皆以「冷雲幫」中輩份相稱,但私下裡二人卻甚為親暱,有時甚至直呼對方姓名。
  吳南雲拗不過濮陽維,只得默默坐下,運功調息。
  濮陽維運足一口真氣,雙掌揮舞如風,眨眼間已拍遍石魯全身三百六十處穴道。
  他突然全身密響,已運掌抵住石魯背心,將一股至精至純的深厚真氣,綿綿送入石魯體內。
  約有兩盞茶時分,「獨臂金輪」石魯已長吁一聲,呼吸逐漸平和,面色亦轉為紅潤。
  濮陽維卻額際汗流如注,臉色越見蒼白。
  其實「七煞劍」吳南雲哪有心思閉目調息,他一直自半閉的眼簾中,注意著濮陽維的行動。
  此時一見自己生死摯友如此模樣,早已心似油煎,張口欲呼。
  濮陽維亦已驚覺,他微一擺手,已移身至「粉面羅剎」徐妍容身旁。
  但是濮陽維手掌剛伸至徐妍容身前,便好似遭到一層無形阻礙似的,僵在那裡。
  吳南雲忍不住開口道:「幫主!有什麼不對嗎?」
  濮陽維蒼白憔悴的面容上,起了一絲紅暈,他尷尬的瞧著吳南雲。
  口中訥訥的說道:「南雲,徐……徐姑娘……徐姑娘……」
  徐姑娘怎的?他卻再也說不出來。
  吳南雲急道:「怎麼?徐姑娘已無法可救了?」
  濮陽維輕輕搖頭道:「眼前我再以一口真氣,助她散去胸前淤血,並保住她心頭一點真氣,暫時尚可無礙,只是……只是……」
  一向瀟灑豪逸的「玉面修羅」此刻竟然張口結舌,訥訥不知所云起來。
  吳南雲何等聰明,他一聽之下,不由恍然大悟,遂正巴向濮陽維道:「幫主,不是南雲多嘴,雖道是男女授受不親,但嫂溺何妨援之以手,何況徐姑娘更對幫主一片癡心,就是她知道了,也不會責怪幫主的,目下不比尋常,也顧不得那些虛偽禮數了。」
  濮陽維略一猶豫,將心一橫,已將「粉面羅剎」徐妍容抱於懷中,進入內室。
  他將徐妍容,輕輕放置床上,又伸手至「粉面羅剎」胸前。
  但是他那一雙晶瑩如玉,令天下武林人物膽寒的手掌,此刻卻抖索不停。濮陽維靜坐一旁,微微調息了一陣,心情才略見平復,他才又伸手至徐妍容胸前……這時,「粉面羅剎」徐妍容側臥床沿,他的衣衫襟口,卻在右胸上端。
  濮陽維只得將她翻轉過來,無意中,雙手觸著「粉面羅剎」徐妍容胸前那隆起之處。
  他不禁又是一震,呼吸已微微急促起來。
  濮陽維雖然功力絕世,名聲震盪江湖,但至今卻仍是童男之身。
  他可說從來沒有接觸過女性的胴體,雖然,美艷絕倫的白依萍與他曾有肌膚之親,但那也是發乎情,止乎禮,絕無軌外行為。
  在濮陽維的感觸中,白依萍便如一株空谷的幽蘭,純潔孤單,清麗絕俗。
  「粉面羅剎」徐妍容卻似一朵有刺的玫瑰,鮮艷奪目,惑神迷人……這時,他強定心神,已將徐妍容衣衫的鈕扣解開,露出一件粉紅色的胸衣來。
  濮陽維雙手又逐漸顫抖,髮際鼻窪,微微滲汗。
  他一咬牙,又將那件粉紅色的胸衣褪下,裡面已現出一片薄如蟬羽似的褻衣來。
  柔若凝脂般的肌膚上,隱隱現出一對堅挺的雙峰,散發著一股特有的處女芬芳,似蘭似麝,令人遐思頓起。
  濮陽維目光微斂,卻已看見「粉面羅剎」徐妍容右臂之上,赫然有一朱紅的守宮砂。
  他心裡不由肅然升起一股敬意,忖道:「『粉面羅剎』自幼混跡江湖,名聲雖大,卻不甚正派,看她年紀,已有二十四、五,在那複雜的江湖中,卻竟能守身如玉,的是件十分難得之事。」
  濮陽維此時已顧不得什麼男女之分,輕輕一掀,已將「粉面羅剎」徐妍容的褻衣拉起。
  雪白的肌膚上,頓時露出兩個高聳的乳峰來。
  雙峰之間,那道深深的乳溝下,卻赫然有著一個深青色的掌印。
  濮陽維不禁微微搖頭,他沉神凝氣,將一口真氣,聚集掌心,輕輕按在那青色掌印之上。
  剎那間,一股騰騰白氣,已自他掌緣周圍升起。
  濮陽維雙目緊合,全心全意的為徐妍容驅毒療傷。
  約有頓飯時光,濮陽維手心熱氣,已愈來愈濃。
  「粉面羅剎」徐妍容胸前的青色掌印,顏色已逐漸淡薄,絲絲青氣,已自她肌膚毛孔中,滲出消失……濮陽維為了慰藉「粉面羅剎」徐妍容那一番幽怨癡情,已用了另一種方法來報答她,他已用一口內家高手最要緊要的先天之氣,為徐妍容貫通全身經脈,凝氣活血。
  不一刻,「粉面羅剎」徐妍容已悠悠醒轉。
  她美目微睜,不由悚然一驚,因為,她已感到上衣盡被褪下,胸前更有一隻手掌在微微抖動。
  頓時,她羞怒交集,全身本能的一掙。
  但那只按在胸前的手掌,卻如柱石般,絲毫未動。
  她滿兩嫣紅,急急抬眼望去,在她面前的,赫然是一個美得驚人的白衣書生。
  只見他俊目微閉,頭髮披散,那張弧形堅毅的嘴唇,正微微開合,露出一口潔白閃亮的牙齒。
  徐妍容心頭「怦怦」急跳,有如小鹿亂撞。她已看清楚前的白衣書生,正是自己朝思暮想,魂牽夢繫的濮陽維!。
  他按在自己胸前的手掌,時而透出一股股的熱氣,胸口的疼痛鬱悶,已減輕大半,四肢百骸,更是舒暢已極,飄飄欲起。
  徐妍容體會出,心上人兒正在以本身一口性命交關的先天真氣,在助自己治療掌傷。
  她欣慰極了,那雙美麗如波的大眼睛,已泛出兩滴晶瑩的淚珠。
  她此刻絲毫不感到羞憤與懊惱,因為在她心靈深處,早已將自己純潔的身心,暗暗獻給一個人,便是那人不願接受,她也永遠不會給予世上的任何別人。
  這正是心靈上的一安慰,但何嘗又不是一種極為刻骨銘心的痛苦呢!
  她暗暗傾心的這個人,就是「玉面修羅」濮陽維。
  這時濮陽維已長長吁出一口氣,手掌一收,默然閉目調息起來。
  徐妍容仔細的凝視著自己心目中的神,這是她第一次如此毫不保留的注視。
  她覺得心上人兒沒有一處不美,沒有一點不使女人迷惑,在她那處子芳心中,已將濮陽維認作天下第一個完美無缺的男子。
  忽而,她驚懼了,因為濮陽維那蒼白憔悴的面容,已告訴了她,心上人也負有極為不輕的內傷。
  這時,濮陽維忽自懷中摸出一條雪白的絲巾,輕輕印在自己唇上。
  他雖然不願驚動「粉面羅剎」徐妍容,但是徐妍容已看見那雪白的絲巾上,剎那間已浸透出殷紅的鮮血。
  她悲呼一聲,激動的撲向濮陽維,緊緊抱著他,再也忍不住的抽泣起來。
  她知道濮陽維在負有內傷之下,尚強運真氣為自己療傷!
  徐妍容感動極了,她已泣不成聲。
  房門外,人影一閃,「七煞劍」吳南雲探頭進來,他聽到「粉面羅剎」的呼叫,還以為發生了什麼意外呢?
  他身形一閃探首一望之下,又隱身回去,因為吳南雲已看到徐妍容緊緊的摟抱著濮陽維。
  他是過來之人,豈肯於此時做「夾心蘿蔔乾」。
  何況,吳南雲心中,更對「粉面羅剎」有著極大的好感呢。
  他雖然不能說有心促成倆人的愛意,但也絕不願妨礙倆人之間的情感的發展。
  「粉面羅剎」淚眼迷濛中,亦已看見吳南雲進而復出。
  但她知道,自己這輩子,除了濮陽維外,她是永遠不會再愛第二個人了。
  這不僅是只有濮陽維看過她處女最隱秘的地方,更重要的,是濮陽維永遠佔著她的心。
  多日來的情感壓制,都如山洪般暴發了。
  她盡情的哭著,她毫不畏怯的吻著濮陽維臉上的每一處……紅唇輕張,丁香微吐,已將濮陽維唇際的血漬,吮吸殆盡。
  濮陽維雖然在閉目調息,但「粉面羅剎」的一舉一動,他豈有不知之理?
  但是一來是在行功緊要關頭,不容分心,再則,他對徐妍容的癡情,亦深覺十分感激,是而他故做不知,一任這癡心的女郎,淋漓盡致的發洩這多日來,她強壓制的情愫。
  良久之後,濮陽維蒼白的面容,始略見好轉。他輕輕的將身體移動了一下,但是,「粉面羅剎」徐妍容仍然緊緊抱著他,俏臉兒深埋在濮陽維的懷中。
  濮陽維星目微睜,輕輕的歎息了一聲。他柔和的道:「徐姑娘……你可好些了?」
  他不知應該怎麼說才好,只有毫無意識的問出這句根本無庸多問的話來。
  「粉面羅剎」嚶聲答應,聲音是如此羞澀,這不似自一個久闖江湖,歷經風浪的女煞星口中發出,而似是一個年方及笄的少女軟語呢喃……「粉面羅剎」人雖孤傲,但是,她內心深處是寂寞的,她雖然是個名蜚江湖的女傑,但是在「情」之一面,天下的女子卻盡皆相同。沒有能跳得出這縷縷柔絲的纏縛……濮陽維憐惜的撫摸著,徐妍容那一頭如波浪般微滑而柔細的青絲。
  低聲道:「徐姑娘?在下因心懸姑娘傷勢,故而未顧禮數,擅自唐突為姑娘療傷……」
  「粉面羅剎」徐妍容輕輕仰起那滿是淚痕的俏臉,抽泣著道:「公子,你不要這樣說,公子對妾身大恩,天長地久,日月可鑒此心……」
  濮陽維默默搖頭,凝視著懷中玉人那緞帶般滑膩的頸項,眼中一片迷濛,他已墜入一個極為困惑的境界中了。
  徐妍容緩緩鬆開雙手,淒楚的道:「公子!你不要為剛才那些事情煩心,我……我早已將身心交給公子了!我自知污泥沾染,名聲狼籍,不配與公子締……但是請公子相信,我這個身子,還是純潔的。」
  濮陽維不由悚然一震,他低聲道:「徐姑娘,快不要這樣說……你對我的心意,我早已知道,但是……唉!」他長歎一聲,不再說下去。
  徐妍容心中正焦急的等待著心上人說出下文,她緊張的全身微顫,她已想到,只要濮陽維接納她的感棈,即怕要她屈居妾侍,她也願意。
  濮陽維心中十分矛盾,錯綜複雜的情感,已將他擾得心煩意亂。
  「粉面羅剎」對他的情愫,他早已瞭然,只是嬌柔多情的白依萍,早已與他山盟海誓,指心為證,他能做負心人麼?而且,更有那在淮陽山,黯然而去,至今音訊全無的「綠娘子」方婉。自古至今,無論任何豪傑逸士,皆是情關難破,這「情」之一字,最是斷人肝腸。二人沉默了很久,屋外的陽光,已斜斜映至室內。
  濮陽維悚然一驚,輕輕在「粉面羅剎」耳旁低語道:「徐姑娘,以後時日尚多,咱們的事……唉!待我想想……」
  「粉面羅剎」正是滿腹悲苦,一聽濮陽維如此一說,不由又泛起了一絲希望。
  她含羞的自濮陽維懷中坐起,這才發覺,自己仍是酥胸半掩,雙峰隱現。
  她「啊」了一聲,頓時滿面紅霞,急忙用手將前襟拉上。
  濮陽維身形一閃,已立於床下,他微微一笑道:「姑娘,且請稍歇一刻,如今你的傷勢尚未痊癒,只怕尚得休養三月以上,才能恢復。」
  他略為一頓,又道:「在下至室外去看看吳堂主,恐怕吾等稍停即將啟程。」
  他說罷,已緩步行向室外。
  這時,斷臂負傷的「魔爪」甘濱,已然甦醒,正坐於地上盤膝調息,神色之間,顯得十分萎靡。
  「七煞劍」吳南雲,左臂仍然粗腫青紫如故,但他早已仗著一口精湛的真氣,封閉穴道,是故在短時間內,尚無大礙。
  濮陽維此刻面容之上,已恢復了往日的冷峻。他驀然瞥視甘濱一眼,已關切的向吳南雲道:「吳堂主,你臂傷如何?讓我為你診視一番。」
  「七煞劍」吳南雲向濮陽維會心的一笑,答非所問的道:「幫主,徐姑娘已醒轉了?石堂主業已安睡,傷勢好像痊癒不少。」濮陽維微現尷尬的一笑,已自懷內取出一隻羊脂玉瓶來。他從瓶內傾出兩粒雪白清香的藥丸於掌中,說道:「南雲,你先坐下,待我給你診治,時間過久了,也不太好。」
  吳南雲返身坐下,卻努嘴向「魔爪」甘濱那邊。
  濮陽維微微一笑,頭也不回,左掌反空彈出,五縷尖銳勁風疾湧,已巧妙至極的分成幾個方向,隔空點上甘濱三處軟麻穴。
  吳南雲哈哈大笑,朗聲道:「幫主,適才本座已出外尋得「北海毒鯊」胡波屍體,從他身上搜出兩瓶藥物,只是不知是否為治療本座臂傷的解藥。」說著,已自懷中拏出一青一紫,質地異常細緻的兩隻瓷瓶來。那青色瓷瓶之上,縷著一條巨嘴怒張的黑色鯊魚。紫色的瓷瓶之上,卻精工繪有一條金鯉。
  濮陽維接過之後,置於鼻端,一一細嗅,只覺兩瓶藥物,皆有一股辛辣的氣味,一時之間,他也分不出,哪瓶才是醫治臂傷的解藥。
  他目光一瞬,已瞧見在倚牆而坐,業已被點上軟麻穴的甘濱。
  他不由微微向前行了兩步,洒然大笑道:「甘兄,適才吾等尚在拚死力鬥,如今卻又已安坐此處,閒話家常,這正如甘兄所說,咱們緣份的是不淺。」
  甘濱自醒以後,便覺全身經脈,酸痛無比,骨環麻木,手臂殘斷之處,更是痛如針扎。
  他自半睜著眼縫中,已看到吳南雲立於身前,面現冷嘲的監視看自己。
  那時,他渾身乏力,根本就無法掙扎移動,更莫說逃走了!
  甘濱一氣之下,也不說話,已自閉目調息起來。
  這時,他又被濮陽維點中多處軟麻穴,全身雖然不能做絲毫動彈,但耳目卻仍然無妨。
  他雙目怒張,聲音嘶啞的叫道:「濮陽維,今天算我甘某人栽了!甘某習藝不精,敗於你手中,意欲何為?悉聽尊便,姓甘的皺皺眉頭,便算不得江湖上一號人物!」
  濮陽維一伸大拇指,道:「甘兄確是頂天立地,錚然有聲的一條鐵漢……」
  他極為溫文的一笑,又道:「只是,此時還不是甘兄歸位之時,只弟尚有幾件事情請甘兄賜於協助。」
  「魔爪」甘濱心機險詐,他適才大呼小叫,不過是裝模做樣而已,其實天下之人,任你是如何的超然傑出,又哪一個是悍不畏死的呢?
  甘濱早就知道,濮陽維一時半刻之間,必不會置自己於死地。
  因為從他為自己裡傷敷藥的行動看來,對方必定尚有需要自己解決的困惑。而自己正可借此要脅,做為生命的交換條件。
  甘濱聞言,雙目一閉,故意做出一副凜然不可侵犯之色。
  濮陽維劍眉一軒,隨即微微笑道:「甘兄,兄弟也不多廢話,本幫刑堂吳堂主所受的毒傷,未知甘兄是否知道這青、紫二色的兩個瓷瓶中,哪一瓶才是醫治這毒傷所須的解藥?」
  「魔爪」甘濱咯咯怪笑,大聲道:「濮陽維,咱們話得言明,甘某若明告於你,你是否便放甘某走路?」
  濮陽維早已料到甘濱有此一著,他面色倏然一寒,冷冷道:「甘濱,你未免想得太美了點,閣下三番四次與我『冷雲幫』做對,若如此輕易饒你一命,非但江湖之中,日後會指責我『冷雲幫』縱敵為患,太也好欺,而且本幫戰死九泉之下的各人,亦必不能瞑目!」
  「魔爪」甘濱正待說話。
  濮陽維已冷笑一聲,又道:「再說,為了這件小事,便換回閣下一條性命,閣下這條命,也未免太賤了些罷?」
  「魔爪」甘濱氣得怒哼了一聲,索性以退為進,閉上雙目,不再說話,想以此要脅濮陽維允諾所求。其實甘濱肚中有數,除了他知道濮陽維極為愛護屬下弟兄的個性外,更有那白依萍尚在他掌握之中。
  濮陽維見甘濱如此,亦不再多說,回身拿起那兩個瓷瓶,行至甘濱身前。
  他又對吳南雲道:「吳堂主,煩你自己下手,先將臂上毒錐拔出……」
  吳南雲聞言之下,長笑一聲,受傷的左臂一彈一抖,已將那枚「燕波透心錐」逼出肌膚之外。虛空伸手一抓,那彈出來的毒錐,已「呼」的一聲飛向他手中。
  「魔爪」甘濱雙目暴盯如鈴,惑然不解的瞪視著濮陽維,不知他葫蘆於賣的什麼藥。
  濮陽維冷冷一笑,雙手分持毒錐與藥瓶。
  向甘濱道:「甘兄,你既不肯一開金口,在下只有得罪了……」
  說著,你已俯下身來,將手中那枚烏黑泛紫,前端鋒利的毒錐,做勢刺向甘濱那只僅剩的手臂。「魔爪」甘濱此時苦於不能動彈,他雙目急得似欲噴出火來。
  怒叫道:「濮陽維,你待怎的?」
  濮陽維故做驚愕問道:「閣下此言,所指何意?」
  甘濱將心一橫,破口罵道:「姓濮陽的,你要麼就給甘某一個痛快,如此折磨甘某,須知算不得是什麼英雄好漢?」
  他心知那「燕波透心錐」毒性利害,刺入體內,如能運氣閉穴,尚能在一日一夜之間,阻止毒性蔓延,但自己目前週身乏力,運氣閉穴,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甘濱恨得咬牙切齒,他知道濮陽維將那毒錐刺到自己身上,主要是為了要試驗那兩個瓷瓶中,那一瓶是毒錐的解藥。
  濮陽維原意確是如此,他亦瞧出甘濱此時已是色厲內荏,此舉之意,只是意圖恐嚇而已。他見甘濱如此大呼小叫,便知甘濱心中已存怯意。
  他微微一笑道:「甘兄為江湖上有名的硬漢,料這小小毒錐,甘兄必不放在眼中!」
  他嘴角一哂,又道:「同時,也可試試,甘兄膽識,是否確如江湖所傳。」
  「魔爪」甘濱氣得渾身顫抖,雙目亂翻,他喘息半響,抬嘶聲叫道:「今日我才知道,你濮陽維竟乘人之危的小人……」
  濮陽維淡然一笑,說道:「不敢,這皆是甘兄拋磚引玉,在下才起而倣傚。」
  「魔爪」甘濱心知濮陽維言中之意,是指自己率眾暗襲「冷雲幫」及挾持白依萍威脅濮陽維之事。他暗哼一聲,閉嘴無言。
  濮陽維冷冷一笑,手中毒錐,已緩緩向甘濱獨臂紮下。
  他口中卻道:「甘兄,這毒錐刺進你手臂中間的這段時間,便是你答覆在下問題的唯一時機,須知在下卻無法救助於你。」
  說話中,「透心錐」已徐徐挺進至甘濱手臂不足三寸之處。
  甘濱暗忖道:「瞧對方如此模樣,此言絕非恫嚇自己,而且,他如將自己身體做為試驗,將兩瓶藥物逐一塗試,那時,不但對方既會知曉解藥何屬,自己必定還要受一些無謂的痛苦。」
  他到這裡,驀然大叫道:「好!好!甘某認栽,我說與你知便了!」
  濮陽維嘲弄的一笑,將毒錐收起道:「甘兄果然是識時務,否則也算不上俊傑了!」
  「魔爪」甘濱氣得滿面紫紅,恨聲道:「那青色瓷瓶之內,便是毒錐解藥……」
  濮陽維心知甘濱不會誑言,他立起身來,又問道:「如何用法?」
  甘濱與「黑砂島」人相處之時,已聞得「北海毒鯊」胡波言及他獨門鑽心錐中,這「燕波透心錐」的解毒之法。此時,他已受制於人,,卻不容他不回答。
  甘濱沒好氣的道:「將這青色瓷瓶內所盛之黑色藥末,取一錢內服,三錢敷於傷口。」
  言及此,他已閉嘴不再多說。
  濮陽維亦不多問,返身行至「七煞劍」吳南雲身旁,先將兩粒「玉璞丸」交其服下,同時,伸手將吳南雲左臂衣袖撕落。
  這時吳南雲的一條左臂,又粗腫得比平時大上一倍有餘,黑紫烏亮,瞧來極為驚人。
  濮陽維又自懷中取出一把小小玉刀,輕輕在吳南雲手臂上一劃,一股紫黑色污血,頓時已潺潺流出。
  吳南雲面含微笑,凝視著濮陽維為自己割肌療毒,毫未顯出一絲痛苦難耐之色。
  濮陽維徐徐運掌在吳南雲手臂四周按擠,他已注意到吳南雲那安然之態。
  其實,濮陽維自知,吳南雲外表上雖然若無其事,但他必定是在強忍痛苦,自他身體微微顫抖即可看出!只是他未顯露於面部而已。不一刻,吳南雲創口之中,污血散盡,已流出嫣紅的鮮血,手臂四周的肌肉,亦逐漸轉為紅潤之色。
  濮陽維將手中青色瓷瓶,傾出一撮藥未,塗在吳南雲創口之上,又將其包紮停當,另盛一杓清水,由吳南雲合藥服下。
  一切就妥,屋外已是夕陽西斜了。秋風蕭煞,空氣中微帶著絲絲寒意。
  濮陽維乘吳南雲運功調息之際,又往內室一探「粉面羅剎」只見她身體斜倚在床角,已疲極入睡。
  室中沉寂無聲,只有濮陽維與「魔爪」甘濱二人,正在各自沉思著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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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3 12:26:56 |只看該作者
第29章 孤雁還巢 恩怨兩消

  濮陽維在室中往來蹀踱著。
  忽而,他回首向閉目沉思的「魔爪」甘濱道:「甘兄,在下尚有二事,希望甘兄一併相助…!」
  甘濱陰陰一笑,說道:「大幫主有何垂示,但請說出,甘某人敢不遵從。」
  濮陽維知他怨恨未消,亦不計較,笑道:「在下幫中受那迷藥迷昏之人,有何法可將他們救醒?」
  甘濱眼一翻,撇嘴道:「這個麼……便不是甘某所知了。」
  濮陽維劍眉一挑,雙眸精光暴射,微怒道:「甘濱,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在下也不是慈悲之人,諒來你心中有數?」
  甘濱心中,早已自有計較,他聞言一笑,陰怪氣的道:「姓濮陽的,甘某今日已成階下之囚,生死大權,全然操於閣下之手,但是……」
  他獰笑一聲,住口不語。
  濮陽維略一沉吟,已想出他言中之意。
  不由冷冷的笑道:「在下猜測,尊駕言中所指,好似有交換條件?」
  甘濱狂笑道:「正是。天下雖大,卻沒有只盡義務,不享權利之事。」
  濮陽維冷然道:「甘濱,你莫忘了,現在不是在你黑龍山,而是受持於在下。」
  「魔爪」甘濱「哼」了一聲,道:「不錯,但是咱們不妨直言,若你不放甘某一條生路,則不但貴幫昏迷之人,將有性命之慮,便是……」
  濮陽維星目煞氣頓現,怒道:「便是如何?」
  甘濱陰沉笑道:「便是白依萍那妮子,亦要跟隨在下,同赴黃泉。」
  濮陽維心中凜然一震,雙眉緊皺,在一旁深深的思忖起來。
  「魔爪」甘濱乘機誘道:「濮陽維,你只須抬一次手,咱們今後便河井不犯,甘某這斷臂之仇,亦一筆勾消,而且,更將你那心上人兒釋回。否則,甘某一命亦不足惜,卻也樂得有一個天仙似的美人兒陪同上路……」
  濮陽維眼中煞氣頓射,他厲喝一聲,截斷了甘濱的說話。
  怒道:「甘濱,你莫錯估了本幫主,須知你數次與本幫做對,更勾結海外黑砂兇徒,將我『冷雲幫』屬下殺死五人,這一筆血仇,若不將你剜心祭靈,實不能消我全幫之恨。」
  「魔爪」甘濱眼見濮陽維雙目煞氣畢露,說話斬釘截鐵,不由驟覺一股寒氣,自背脊泛起,全身機伶伶的一戰,好似一柄鋒利的匕首,已逼至自胸前一般。
  他長吸入一口氣,平復自己翻湧恐怖的情緒。
  啞聲說道:「濮陽維,你便不顧那白依萍了麼?須知,她現尚在甘某手中……」
  濮陽維面孔抽搐,全身輕顫,但卻咬牙強忍住,這對他魂牽夢繫,極具誘惑的名字的威脅。
  他幽幽的道:「甘濱,你不用多說,任你舌燦蓮花,在下亦絕不能饒你一命。」
  語聲雖低,卻含有無比的堅決,但是濮陽維的心中,卻如刀絞一般。
  他知道甘濱心狠手辣,若他自己一命不能保全,則他適才所言,要使白依萍香消玉殞的話,亦不會僅僅是意圖恐嚇。
  換言之,濮陽維要堅決殺死「魔爪」甘濱,亦不啻宣告了白依萍的命運。
  此刻,他已痛苦至極,他知道自己正在絞殺那未來美麗的遠景……「魔爪」甘濱聽到濮陽維如此一說,不禁全身抖索,他已可自對方堅決的神態中,清楚的瞭然,濮陽維必定不會放過自己。
  數十年來,從未恐懼過的「魔爪」甘濱,這時卻深深的畏懼起來。他已恍若看到那死亡的陰影,正逐漸的向他逼近。甘濱長歎一聲,雙目迷惑而朦朦的凝視著屋頂,半生以來,一幕幕的往事,善善惡惡,像走馬燈般,在他心頭幻閃。
  他忽然有著一般奇的感觸,他第一次覺得自己曾經沾染了不少的血腥罪惡,第一次感覺到自己愧對了人生一世。他彷若在受著最後的番判──不能做任何僥倖逃避的良心責難。
  他嘴唇喃喃,不自覺的,盡情懺悔著自己往昔的過失。他恍然明白,無論人世之間,是如何的不公平,但是,死亡卻對每個人都是一樣平等的,它早晚必會向你招手,不管你在人群之中,是如何的超然與傑出。而在面臨永久安息之前,不會有什麼讓你選擇,它像是千篇一律的,冷酷與安靜。這就是人生的終點,生命最後的幻滅。
  濮陽維這時,已盤膝坐在地上,他驚異的凝視著「魔爪」甘濱那迷茫的面孔。
  他也首次察覺,甘濱那張醜陋的面容,竟散發著一層湛然烈烈的光輝。
  濮陽維全身一震,他一時想不出是什麼事情,使這武林中有名的魔星,能如此的悟及懺悔……忽而,「魔爪」甘濱撮唇長嘯起來,嘯聲尖銳悠遠,三長一短。
  須臾之間遙遠的山丘之後,亦傳出同樣的嘯聲。
  不多時,一個身材高大魁梧的中年醜婦,已出現在茅舍之前的曠地上。
  「七煞劍」吳南雲早已聞聲立起,雙目炯然注視室外。
  這時,他見有人到來,單掌微提,就待掠身撲出。
  濮陽維輕輕搖頭阻止,沉默的瞧著一切。
  「魔爪」甘濱雙目微啟,嘶聲道:「多娜,將白姑娘背進屋來!」
  立於室外的高大婦人答應一聲,身形微掠,已進入室內。
  這婦人一見甘濱眼前慘狀,不由驚得尖叫一聲,急急攔身甘濱之前,右手「霍」的一聲,拔出一柄精瑩奪目的匕首,逼於背後軟兜之外。
  這醜婦操著一口生硬的國語,說道:「你們若要傷害我家主人,我便將這背後的女人殺死…。」
  濮陽維、吳南雲二人,在這高大醜婦轉身之際,已然瞧見她背後軟兜之中,所背著白依萍。其實,二人隨便哪一個出手,皆能在瞬息之間,將這婦人制住,只是,二人都為「魔爪」甘濱這奇異的舉動所驚異,一時不願貿然動手。
  濮陽維此刻俊目上望,眼中一片茫然之色。
  他正在苦苦思忖,「魔爪」甘濱為何會突然如此,將自己的最大的獵物,毫無條件的獻出。
  他想道:「難道『魔爪』甘濱竟絲毫不顧自己生命?他原可以做為自己生命的交換條件,這是什麼因素使然呢?莫非人人心靈深處,確實有著一絲善良的天性麼?」
  忽而,「魔爪」甘濱已低聲說道:「多娜!你讓開,先將白姑娘交還給他們,再聽我說話……」
  言語之中,竟會蘊著無比的誠摯與坦然。
  那不似中原人物的魁梧女子聞言之下,不由疑竇不解的瞧著他那受傷的主人,半晌,始十分勉強的,將身上金絲軟兜解下,抱著白依萍安置在椅上。
  「魔爪」甘濱啞聲一笑,說道:「濮陽維,如今甘某已將白依萍毫無損傷的奉回,請你相信甘某人格,在此以前,甘某絕未動他一指。」濮陽維微微頷首,表示絕對相信甘濱所言。
  「魔爪」甘濱微喟道:「甘某如今身殘受擄,老實說,凡是人,沒有不惜生命的,但甘某在苦思之下,已澈然大悟,生死之事,原為世間人人所不能免,病苦而亡,與死於仇家之手,其結果毫無差異。甘某既曾殺死『冷雲幫』諸人於前,如今復喪命於『冷雲幫』之手,可謂天理昭彰,無分厚薄……」他微一頓,目視各人,又道:「甘某縱橫江湖半生,無論武功機智,自問少遇敵手,雙手所沾血腥,自信不在尊駕之下,昔日我殺『冷雲幫』之人,乃為報復甘某於『紅楓山莊』一掌之仇,今日閣下等殺我,亦為了貴幫弟兄之仇恨,如此兩相抵消,互不相欠……」
  甘濱言及此處,聲音已逐漸黯啞,但他面上,卻光輝湛然。又轉頭對那中年醜婦道:「多娜!你可於此間事了之後,逕攜我的屍骨,回轉黑龍山,並傳告山中各人,不得為我復仇,他們武功尚差,你再傳諭,自今以後,除非有事,不得擅出黑龍山四周百里之外。」
  甘濱說罷,不理那名叫多娜的醜婦抽泣垂淚。
  回頭再向濮陽維道:「甘某相信二位,當不至為難甘某手下之人罷?」
  濮陽維默然不做答。他正在靜靜的仰首沉思,好似在忖慮著一件極為重大的事情。
  「七煞劍」吳南雲微微一笑道:「甘兄放心,此事無庸置疑……」
  「魔爪」甘濱又沉吟半晌,道:「貴幫被『紅魑會』迷倒之人,乃是誤飲茶中所置的『迷魂蒙神散』之故,此藥,藥性甚是劇烈,麻醉力極強,但是尚無毒性,不用救治,再候三個時辰,他們便會自行醒轉。」
  「七煞劍」吳南雲面現感激之色道:「想不到甘兄,意然能在此時此刻憬然醒悟,能與本幫捐棄前嫌,過去倒是兄弟錯怪甘兄了……」
  他微微一頓,又道:「兄弟本人,極願與甘兄重新訂交,奈何甘兄前此所為,與本幫結怨甚深,幫規所在,兄弟亦徒自束手。但願來生尚能有幸結交如甘兄此等血性豪爽之士……」
  「魔爪」甘濱嘶聲大笑道:「吳兄之言,實令甘某感激莫名,盛情甘某心領,如果真有來生,亦願你我二人結為生死摯友,不再為敵……」
  真個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鳥之將死,其鳴也哀,甘濱言詞之間,雖然豪邁,但誰也可以聽出,其中卻含有無限淒涼傷感。
  吳南雲幾次張口,卻又默默無語,神情之中,十分憾然,恍似若有所失……「魔爪」甘濱大聲道:「濮陽維,甘某如今身無點力,尚請閣下給予甘某一個痛快。」
  這時那醜婦多娜,已痛哭失聲的跪倒在甘濱身前。她心中十分明白,自己主人功力蓋世,如今尚且身殘遭擒,則對方之人,必然身手卓絕,自己主人既無法制勝,必已生望全絕。
  「七煞劍」吳南雲低歎一聲,轉身行出,他亦不忍見這臨死之前,悔悟前非的敵人,橫死劍下的慘狀。
  此時,茅屋中一片寂靜,靜得可以聽出各人彼此間心跳的聲音,但是,在這沉悶的空氣中,卻包含了多少淒苦與黯淡。
  濮陽維雙目冷如寒冰,面上毫無一絲表情,他緩緩移步,向「魔爪」甘濱身前行來。
  驀然,那中年醜婦悲呼一聲,緊握手中匕首,向自己咽喉急插而下。
  「魔爪」甘濱見狀大驚,一聲驚喝尚未及口,但見白影一閃,錚然聲響中,醜婦多娜手中的匕首,已吃人硬生生的劈手奪下。
  這人不是別個,正是那心如鐵石,孤傲不群的濮陽維。
  醜婦多娜因自己服侍多年的主人,竟在敵人手中遭擒,更已到了命在旦夕的危境,她心痛主命運之慘,又恨自己有心無力,悲憤之下,已見濮陽維緩緩行來。她不忍見到昔日叱吒風雲的主人,那血濺屍橫的慘狀,一時憤怨交加,已舉起手中匕首,意圖自盡。
  這時,她手中短劍已被對方奪下,心中一陣悲慟,竟坐在地上,失聲痛哭……「魔爪」甘濱向濮陽維頷首道:「多謝閣下施救甘某傭僕一命,甘某今生不能報答,來世必當結草啣環。」
  濮陽維一語不發,雙掌倏然拍出。
  甘濱微微一笑,閉上雙目,心中竟出奇的平靜……一陣狂厲勁風,剎時已拂在「魔爪」甘濱的身上,可是,他不但絲毫未覺痛楚,身上原來受制的三處軟麻穴,竟同時霍然一輕,已被這陣掌風解開。甘濱不由大奇,他睜開雙眼,驚異萬分的看著濮陽維。
  濮陽維那俊秀無比的面孔上,這時,正流露出一股超然的光輝。
  他極其平淡的對「魔爪」甘濱說道:「甘濱!閣下與我『冷雲幫』之仇恨,自此一筆勾消,今後,是友是敵,尚在閣下一念。」
  「魔爪」甘濱見濮陽維的舉動,再聽他說出這幾句,雖然平淡,但卻含蘊著無限誠摯與寬恕,一陣他今生從未有過的激動,已湧至心頭。
  他面部肌肉抽搐,渾身輕顫,嘴唇抖索著,喃喃的說不出一句話來,那怕是最簡單的幾個字。
  「七煞劍」吳南雲掠身到濮陽維身旁,緊緊的握著他的手掌。
  感動的說道:「幫主,你是我今生所見到最奇異的人,也是我最欽佩的人。你不但在表面上領導著『冷雲幫』你更能領導我們的內心……」
  濮陽維聞言,哂然一笑。
  他低聲對「七煞劍」吳南雲說道:「南雲,你別把我捧得太高了!適才我幾經思忖之下,已經得到結論,甘濱雖曾殺死我幫之人,但他已用一條手臂抵償,而且他更毫無條件的協助你我,醫治好本幫受傷各人,這些事情,自可與前怨相抵……」
  「七煞劍」吳南雲知道濮陽維言中之意,乃是在為甘濱開脫之詞。
  因為,若論「冷雲幫」自始所傳的幫規,是絕不能容許任何一個,曾經殘害本幫的敵人做如此倖免。
  濮陽維言中之意,乃是故意說出,以證明他釋放「魔爪」甘濱,是因為甘濱曾有幫助於「冷雲幫」之舉,並未曾與「冷雲幫」幫規相牴觸。
  「魔爪」甘濱此刻已恢復平靜,他原本機智絕倫,濮陽維執意開脫,他豈有不知之理?
  甘濱眼眶之中,熱淚盈溢,聲音嘶啞的道:「濮陽兄,今後甘某之命,皆系閣下所賜,大恩之下,不敢言謝,如今甘某大膽一言,凡黑龍山自甘某以下,今後絕不侵犯貴幫一草一木。」他說到這裡,稍稍一歇,又道:「閣下日後若有任何差遣,只須寸柬相召,甘某赴湯蹈火,亦必在所不辭。」
  這時,醜婦多娜亦跪在地下,向濮陽維連連叩地,口中說道:「小女子,深感濮陽幫主如此的寬宏大量,使我主人保全一命,黑龍山一脈不至冰消瓦解。」
  濮陽維極為感動的一笑,伸手將俯身在地的醜婦多娜扶起。
  含笑對甘濱說道:「甘兄切莫如此客套!這全是甘兄曾有助於本幫之處,在下僅是略為闡揚本幫幫規之意而已!豈能受此大禮?」
  「七煞劍」吳南雲適時上前,說道:「如今彼此宿怨冰釋,亦不用再客套了,說實在的,兄弟倒真仰慕甘兄能有這麼一個忠僕呢!」
  室中各人,輕聲笑語,適才的一片敵視仇意,淒風慘霧,頓時已化為烏有,代之而起的,卻是滿室的融洽與祥和。
  這時,「魔爪」甘濱早已令醜婦多娜,將仍在昏迷的白依萍救醒。
  「白雁」白依萍悠悠醒轉,她緩慢的張開那雙水汪汪的剪水雙瞳。
  朦朧中,一張清秀俏俊的面孔,已逐漸清晰的呈現在她眼前。
  她用力眨了眨眼睛,已然看清,立於他面前的,正是自己千山萬水,歷盡艱苦所尋找的維哥哥,自己刻骨銘心的影子啊!她歡呼一聲,兩條滑膩白嫩的手臂,已緊緊的將眼前人兒抱個正著。同時,滿眶熱淚,有如珍珠一般,簌簌順腮而下。
  但是,這卻是喜極而泣的淚水啊!
  濮陽維亦真情激動,雙手用力的摟著心上人,這時,他內心之中,更更是深深的感激著「魔爪」甘濱。
  忽而,他惕然一驚,突然想到,室內尚有「七煞劍」吳南雲等人。
  他急急回顧,卻見四周已寂無一人。
  原來,就在白依萍忘情的抱住濮陽維之時,「七煞劍」吳南雲、「魔爪」甘濱及多娜等三人,已自悄悄的溜出室外。
  嬌柔的「白雁」緊緊倚在心上人的懷中,她嘴唇嗡合,淋漓盡致的吐露著一些,連她自己也不清楚的心曲……濮陽維將白依萍輕輕抱起,悄然置於椅上,激動的吻著她的面頰、鼻尖、櫻唇……他深埋在內心多日的情感,亦在這片刻之間,傾洩而出。
  白依萍低聽的嗯唔著……半晌,二人的情緒才逐漸平靜。
  濮陽維又想起,內室之中,尚有六名屬下,及……「粉面羅剎」徐妍容。
  他暗中面孔一紅匆匆凝神傾聽,已知室內的「粉面羅剎」徐妍容等人,仍然因傷後疲睏,沉睡未醒。
  白依萍的纖手,輕撫著濮陽維略顯清瘦的面頰,柔聲的道:「維哥,這幾日來,可苦了你!」濮陽維輕輕一笑。
  說道:「萍!那天在惡鷲崖上,你是否又被甘濱所擄?」
  白依萍微微點頭道:「是的!他在你正與『黑砂島』島主巴豪激鬥之時,便掠身過來,這甘濱確是厲害,我……我竟擋不住他三招……」
  濮陽維憐惜的吻著白依萍的玉手。
  她又接著道:「但是我一點也不怕,我知道他不敢動我。我的維哥哥一定會救我出去!」
  白依萍,言語之中,充滿了對心上人的信任,就像似一個幼兒,絕對信任母親的呵護一般。
  她臉上流露出一股純潔的光輝,使得濮陽維愈看愈愛,不由自主的俯下身去吻她。
  白依萍美目微閉,將櫻唇迎了上來……一刻後,濮陽維問道:「萍!你怎麼未按時到淮陽山來找我?」
  白依萍道:「怎的沒有!可是,我因為師姐染恙,所以晚了半月,人家快急死了,你……還不相信?」
  濮陽維笑道:「快說罷!我怎能不信呢?」
  白依萍嬌羞的凝視著心上的人兒。
  說道:「我到達淮陽山落月峰時,便被人截下,後來我說明找你,他們才答應讓我上山。」
  白依萍說到這裡,兩隻纖纖玉手,緊握著濮陽維。
  續道:「你們『冷雲幫』好大的氣魄喲!我進入回雁山莊後,便由一位七旬老人接待,他叫什麼……「黑水一絕」孫寒……」
  濮陽維接口道:「是的,那是本幫元老之一,現任禮堂堂主。」
  白依萍點頭道:「可是,卻告訴我一個失望的消息。他說,你已率領屬下,遠赴山西石磴山,為關老前輩報仇去了,孫堂主待我真好,尤其是那兩位護法,他們都整正天的陪著我四處遊覽。但是,我的一顆心,卻早已飛到你的身旁……」
  她說到此處,羞怯的回眸一笑。
  又道:「我簡直連一天也等不及了。但是,他們又不肯讓我獨自下山,說是怕我遇到凶險,你回去時,他們無法交代。」
  濮陽維又問道:「後來呢?你怎麼又會落入『魔爪』甘濱之手?」
  白依萍幽幽的道:「孫堂主他們不讓我下山,我……只好偷偷的溜走。前些日才到達沙河縣前的一個小鎮甸……。」
  濮陽維微微頷首,示意她再說下去。
  白依萍道:「那天,已經是黃昏時分了……我正著急晚上還沒有歇宿之處,忽然一陣蹄音揚起,四匹駿馬已從我身旁掠過……」
  濮陽維凝視著楚楚憐人的白依萍,輕聲道:「這四騎之中,想也有『魔爪』甘濱在內了?」
  白依萍道:「是的,我當時正在想,是什麼人如此心急,這麼晚了尚如此急趕,這時,他們卻突然停止前行,圈馬至我身前……」
  「我正感到驚疑,當中一個身材瘦小,頭顱特大的人已開口說話,他問我到何處去,有什麼事情,後來又問我的姓名!」
  濮陽維洒然一笑道:「你都告訴他們了?」
  他心中卻忖道:「自己心上之人雖然美艷無雙,但卻是純潔天真,毫無江湖閱歷,看情形,她必然洩露了行藏?」
  果然,白依萍怯生生的道:「他們個個面露笑容,好似都很和善,我心想維哥哥威名甚大,他們或許知道。說不定這四人都是『冷雲幫』幫友。我當時毫不考慮,完全告訴了他們,四人聞得我如此一說,卻是面色全變,我正感到愕然不解,那頭顱特大的人已在狂聲獰笑起來,還說什麼『冷雲幫』遺孽百密一疏,天滅其魄。」
  濮陽維看到白依萍面孔上,那驚悸的神情,便知道她當時定是被嚇得不輕,因為,她到底還是個純真未泯的女孩子。
  白依萍將臉兒貼在濮陽維胸前,低聲道:「哥!你不會怪我為你惹了太多煩惱吧?我知道我錯了,害得你為了我受到這麼多磨難!哥!我……我……」。
  濮陽維輕輕拍著白依萍肩頭,柔聲道:「事情已經過了,你不用再提了,為了你,那怕較這更難上十倍的困苦,我也甘心忍受……」。
  白依萍感動的仰起臉來,兩顆晶瑩的淚珠,已在她眼眶中轉動。
  濮陽維瞧著心上人那淒然欲泣之狀,不由憐愛極了,悄聲在她耳旁道:「萍!別難過,我還等著你的下文哩……」
  白依萍破涕一笑,側身倒在濮陽維懷內,續道:「我正覺驚疑的瞪視著他們,那頭顱特大的瘦小之人,已突然動手向我抓來,我驚恐之下,竟不及閃過,被他一把扣住脈門,那人出手太快了,我以前從來沒有遇見過,功力如此高深的人!」
  白依萍說到這裡,又急忙改口道:「當然!除了維哥哥以外。」
  濮陽維淡淡一笑道:「因此,你就被他挾持著,一直到惡鷲崖上才和我見面?」
  白依萍點頭道:「後來,我才知道,那人竟就是素負盛名的『魔爪』甘濱!」
  濮陽維又問道:「你被他挾持之時,可曾受過欺凌麼?」
  白依萍搖頭道:「沒有,我平日飲食,都是由一個……一個名叫多娜的婦人料理,那『魔爪』甘濱很少見面,他只是勸我,叫我誘你答應他所提的條件……哼!我才不聽他的哩!」
  她說到這裡,忽然驚問道:「哥,我怎麼會到這裡的?那『魔爪』甘濱被你打跑了?」
  濮陽維微微一笑,遂將自己與「紅魑會」「黑砂島」江北綠林道等人的血戰經過,簡潔扼要的告訴了白依萍。
  白依萍正聽得心驚膽戰,濮陽維已轉頭展聲道:「吳堂主,請你們都進來。」
  隨聲響起一陣豪邁大笑,步履響處,吳南雲等三人已魚貫而入。
  白依萍正奇怪的向三人一望,不由驚呼道:「啊!怎麼他也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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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3 12:28:13 |只看該作者
第30章 彩鳳求凰 孤嶺鷹旋

  白依萍這突然一聲驚呼,不由使隨在「七煞劍」吳南雲身後的「魔爪」甘濱,感到尷尬異常。
  他滿面苦笑的對著白依萍,形色十分窘迫。
  濮陽維急急走上前來,附在白依萍的耳邊,低聲的說了幾句話,白依萍那驚疑的面色,始逐漸的平復下來。
  濮陽維接著道:「如今,甘兄與吾等已前嫌盡棄,萍妹之事,亦無庸掛念於懷。」
  白依萍溫順的點了點頭,又轉向甘濱微微的頷首為禮。
  「魔爪」甘濱欠身還禮道:「甘某日前之舉乃逼不得已,始出此下策,尚請白姑娘原宥。」
  白依萍亦柔聲答道:「甘大俠既已與維哥哥重修舊好,這點小事,也算不得什麼。倒是甘大俠要原諒我在日前的無禮才是。」
  「魔爪」甘濱急道:「白姑娘言重了!甘某實不敢當!」
  「七煞劍」吳南雲大步向前,向白依萍抱拳道:「在下吳南雲,今日得與姑娘相見,甚覺榮幸!」
  白依萍聞言,粉面飛霞,紅得那麼美艷動人。
  她羞怯的說道:「吳大俠威名遠播,武林中誰人不知,如此的抬舉我,實在是承當不起!」
  要知華山一派,雖則武學深奧,名聲極隆,但卻已逐漸沒落,目前,已無法與日正當中的五台派一較長短了。
  白依萍為華山高人青蓮師太門下,她自然知道五台派聲威赫赫,又何況眼前這人,更是身份極尊的五台派第一高手。
  吳南雲豪邁的笑道:「白姑娘太過於謬獎在下了,其實,本幫幫主威名,更較在下超越何止百倍,在下螢未之光,何足道哉!」
  濮陽維在一旁笑道:「夠了!夠了!南雲,當著這麼多人面前,如此為我吹噓,你不覺害羞,我倒覺得臉紅呢!」
  一言出口,室中五人,俱都大笑起來。
  「魔爪」甘濱忽然向濮陽維道:「濮陽兄,甘某幾乎忘了將一件大事告訴你!」
  濮陽維詫然道:「未知甘兄所言何事?」
  甘濱道:「適才於室外時,吳兄已詢及甘某,貴幫秋月大師及秦堂主等人失蹤之事。」
  濮陽維急道:「不錯,此事甚令在下等懸念於懷,只是,日前在下於惡鷲崖時,『黑砂島』島主巴豪已說過,絕未將他們擄去!因此,在下思忖,甘兄於是日之後,想亦不知他們蹤跡。」
  「魔爪」甘濱面孔一熱,微喟道:「說來慚愧,那天於古廟之前,甘某率眾乘隙突襲貴幫之人,激戰之下,雙方皆傷亡甚眾,唯獨秋月大師及秦姑娘等人殺出重圍逸去,甘某雖曾率眾搜尋,然而,仍未尋及一人。」
  「七煞劍」吳南雲強顏笑道:「那時甘兄並未與本幫修好,自古道:『當場不讓』、彼此既處於對立、當然也怪不得甘兄。」
  濮陽維知道「七煞劍」吳南雲心懸「青蝶」秦柔柔的安危,心中必然十分苦惱。
  這時,他微微一笑,說道:「吾等目前切莫焦慮,秋月大師武功高強,秦堂主機智絕倫,便是遇有凶危、也必能化險為夷。」
  濮陽維表面上,雖然說得輕鬆,其實,他內心卻極為沉重。
  他不但要顧慮到「青蝶」秦柔柔的安危;秋月和尚等三人的危難,他亦同樣的懸念,因為,他們都是自己共生死的弟兄啊!
  他默默想道:「目下『紅魑會』『黑砂島』江北綠林道等各方敵人,可以說皆已一舉擊破,在眼前還會有什麼仇家暗算他們呢?」
  他正在沉思之際,「魔爪」甘濱已大步向前道:「濮陽兄,此事主因由甘某而起,無論各位為甘某如何開脫、甘某亦不能推辭其咎!」
  他稍一頓雙目放光,洪聲道:「甘某將於此時,即刻上路,以十日期限、搜索貴幫失?諸人……」
  甘濱說到這裡,微一沉吟又道:「若十日之內,不能尋到貴幫各人,甘某亦無顏見各位。」
  濮陽維朗聲笑道:「甘兄何苦如此嚴責於己,若十日之內,甘兄未尋及本幫失蹤諸人亦不須過於歉疚,甘兄到時若有事待辦,便請自便,否則,請移駕至沙河縣城內,與在下等人一晤。」
  甘濱略一考慮,說道:「若事不成功,甘某便實時回轉黑龍山,甘某實已無顏再見各位。」
  「七煞劍」吳南雲忽然大笑道:「咱們何苦在這些小事上爭執呢?甘兄亦勿須如此,甘兄如有事,十日後只管自便,他日兄弟等說不定尚要至黑龍山叨擾哩!」
  甘濱亦笑道:「如此甚好,事不宜遲,甘某就此別過,山高水長,容圖後會。」
  他說到這裡,向室中各人一欠身,身形晃掠中已與那醜婦多娜,消失於重重暮靄之中。
  濮陽維望著室外深幽的暮色,面容極為肅穆。
  他雙眸半閉,已進入沉思之中。
  吳南雲知他正在思慮幫中失蹤各人之事,亦未敢驚擾,獨自一人在房中蹀踱。
  自然,他心情亦是十分沉重……白依萍那雙美目,轉呀轉的,坐在椅上直發怔,那嬌憨的模樣兒,令人憐愛已極。
  不久,忽然內室起了一陣輕響。
  雖然,這響聲是如此的低微,但仍被三人驚覺,各自回首向後望去。
  門內,已裊娜的走出一位紫衫女郎來。
  這少女不是「粉面羅剎」徐妍容是誰?
  只見她面色仍然十分蒼白,鬢髮微亂,顯得十分柔弱。
  濮陽維已緩步向前,道:「徐姑娘,怎麼不多休息一會?夜涼如水,注意不要受了風寒。」
  「粉面羅剎」徐妍容是才醒轉過來,見室中寂無一人,她十分恚念心上人兒,便強撐著下床,行來外室。
  此刻,她一聽濮陽維如此柔和的關切自己,不由得心頭甜絲絲的。
  她展顏一笑,正待說話,卻已見室中尚坐著一位美艷絕倫,儀態萬千的白衣少女。
  徐妍容不由微微一怔,到了口邊的話,又縮了回去。
  同時,她心中已升起了一股極為錯雜的感覺,這種感覺,是自卑、妒嫉與驚異的揉合。
  她說不出為什麼自第一眼中,便已看出這白衣少女會和心上人有情,她直覺到,只有眼前的白衣少女,與心上人才是天造地設的金玉良緣。
  雖然,在她心扉深處,極為艱巨的否認著這種想法。
  白依萍亦凝視著眼前這位形容憔悴,然而卻極為秀麗的女郎。
  她卻奇異的對她起了一絲同情,這沒有什麼理由,她那純潔的心靈,絲毫未想到別的事物,雖然,濮陽維適才對徐妍容講的話,似乎略微親切了一點。
  濮陽維何等機伶,他一見徐妍容那甜蜜的笑意,在一見到白依萍後,便如冰雪般的剎時凝結,面孔隱隱升起一股失望的陰影。他心中便已瞭然。
  他微微搖頭一歎,輕聲道:「徐姑娘,你與……萍妹尚不相識吧?來,來,來,容我為二位引見引見。
  白依萍聞言之下,已自椅上躍下,滿面含笑的走了過來。
  那笑容多美喲!
  就好似那春天初綻的百合,是那麼純真,那麼動人,室中不調合的氣氛,頓時被這微笑沖淡了不少。
  白依萍這時輕輕的倚在濮陽維身旁。
  濮陽維已經開始給她們引見。
  白依萍先柔聲的說道:「徐姐姐……你允許我喚你姐姐嗎?我自小便是孤獨的一個人,沒有姐弟!不知你是否喜歡我這個妹妹?」說著,白依萍兩隻纖纖玉手,已緊緊握住徐妍容。
  徐妍容一肚子的委曲與妒意,竟被她這幾句話說得煙消雲散,再也沒有一絲意氣存在了!她一把將白依萍摟在懷中,低聲道:「妹妹,我真恨為什麼不早些遇見你。只怕我這副醜樣子,不配做你姐姐呢!」
  但她心中卻歎了口氣,忖道:「這妮子如此美艷溫柔,善體人意,莫說是個男子,便是我們女人家見了,只怕也捨不得她哩!」
  濮陽維見二人見面之下,竟未發生些微的不愉快,他不由心中一寬,面上也露出一絲笑容來。
  「七煞劍」吳南雲知道自己幫主甚深,濮陽維與白依萍,徐妍容彼此間的感情發展,亦十分瞭然。他這時,悄悄抹去手中冷汗,忖道:「幸虧這兩位姑娘未曾展開一場冷戰,否則,這個場面,可不好應付哩!」因為,這到底不是能以武功解決的事啊!
  這時,白依萍之扶著傷後極為孱弱的「粉面羅剎」徐妍容,移坐椅上,二人已喋喋不休的談了起來。模樣兒好不親熱,直似多年未遇的親姐妹一般。
  吳南雲暗暗搖頭道:「唉!天下最奇怪的動物,莫過於女人了!」
  濮陽維緩步過來,向吳南雲微微苦笑,輕聲道:「宇宙混沌兮!何生陰陽?」
  吳南雲哈哈笑道:「雨露分沾兮,皆大歡喜。」
  濮陽維聽他如此笑謔,不由哭笑不得。
  正在這時,內室又是一陣聲響,接著起了幾聲翻身響動及驚噫的聲音,跟著內室走出了六條大漢。
  原來,這正是十二紅巾中餘下的五人,與此次下山僅存的一位香主,「拐子腳」邱雄。
  他們誤飲的「迷魂蒙神散」毒性已然消失,此刻已各自醒來。
  六人一到外室,便已在暮色朦朧中,看見濮陽維與吳南雲二人。
  六人不由齊齊一怔,目光閃處,已赫然發現室外草地上,那些橫七豎八,死狀至慘的屍體。
  「拐子腳」邱雄亦是老江湖了,他一見之下,心中便已明瞭三分。
  不由大步向前,惶恐的道:「啟稟……稟幫主,邱雄無能,誤飲迷藥,至未能為幫中效力,真是罪該萬死。」
  其餘五人,亦驚得急急躬身肅立,不敢出聲。
  濮陽維溫和的一笑,說道:「你們毋庸如此,須知天下之事,總有百密一疏的時候,這也不能責怪你們。」
  六人聞言之下,暗暗吁了口氣,始敢立起身來,恭立一旁。
  濮陽維簡略的,將六人迷昏之後,所發生的事,敘述了一遍。
  又道:「目前諸事完備,只有幫中失蹤之人,未曾尋獲,自明日起,吾等即將展開搜尋。」
  他微微一頓,又道:「現在,你們可在外室休息,內室讓給二位姑娘。」
  六人聞言,齊齊轉頭望去,這才發覺室中的白依萍。
  他們倏覺眼前一亮,不由暗暗讚道:「好個絕色美人!」
  吳南雲此刻也洪聲道:「二位姑娘,請暫至內室一歇,明日恐怕要辛苦一番了。」
  白依萍輕輕一笑,已扶著「粉面羅剎」徐妍容,徐徐向內室行去。
  到了門口,她轉過頭來,向濮陽維道:「維哥哥,你也早些休息啊!」
  濮陽維含笑點頭,注視著二人進入內室。
  吳南雲這時,已親自上前,將室內的坐椅並搭好,請濮陽維休息。
  「拐子腳」邱雄等六人,亦各自坐在地上,默默運功調息起來。
  門外的秋風,刮得更響,室內的夜色,亦愈來愈濃。這又是一個淒涼的而肅殺的秋夜。
  翌日──一條蜿蜒而不十分闊寬的黃土道上,已現出濮陽維等一行十騎來。
  他們自清晨啟程後,已行至距沙河縣城不及五里的郊外了。
  這裡,也是一片荒涼,路旁林木蕭蕭,遠山,仍是一片灰暗迷濛。
  濮陽維這時勒住馬轡,回頭向吳南雲道:「吳堂主,咱們這幾匹坐騎,雖然任置於荒剎之外,但是仍然未曾失散,這倒幫了咱們一個大忙。」
  吳南雲頷首道:「正是,否則石堂主與徐姑娘二人有傷在身,可要大費周章了。」
  濮陽維微微一笑道:「現在,我們依照昨夜的決定,由邱香主及十二紅巾中的二人,護送傷者先行入城養息,吾等分頭尋找失?各人。」
  吳南雲答應一聲,略事吩咐了邱雄一番。
  「拐子腳」邱雄等三人,已護送著傷勢仍未痊癒的「獨臂金輪」石魯,及「粉面羅剎」徐妍容二人,一行五騎,緩緩向沙河縣城行去。
  濮陽維又將目下眾人分為兩撥。
  他自己與「白雁」白依萍一組。
  「七煞劍」吳南雲與十二紅巾中的三人為一組。兩組分頭進行尋找失蹤之人。
  這本是昨日夜間便已計劃決定的事。吳南雲心知幫主有許多話欲與心上人傾訴,是以故意造成機會,使濮陽維與白依萍為一組。
  目前,吳南雲連他自己也搞不清楚,到底應幫助徐妍容,抑或應幫助白依萍。
  因為這兩個女孩子,一個高潔如綠波中的白蓮,一個柔艷如百花中的玫瑰,這都使吳南雲深具好感。
  當下,雙方約定了會合的時間與暗號後,招呼一聲,已分向路旁馳去。
  濮陽維與白依萍二人,策馬疾馳了一陣,已來到一片稀疏的樹林之前,林後便是一座十分險峻的孤嶺。
  白依萍經過這一陣急馳,那姣好如百花初綻的臉上,已浮上一層醉人的嫣紅之色。
  她微微的嬌喘道:「維哥哥,你等我一下嘛!」
  濮陽維聞言止馬,回首笑道:「就是這麼一點路,看你已累成這個樣子,早知道倒不如讓你跟邱香主他們進城……」
  白依萍美眸微轉,佯嗔道:「人家怎樣能比得上你,你再說我可要哭了。」
  濮陽維朗聲一笑,已將坐騎靠了過去,伸手一摟白依萍香肩,急忙賠著不是。
  白依萍柔媚的倚在濮陽維的臂上,輕道:「維哥,我和你鬧著玩的,我怎敢真的生你的氣?」
  濮陽維嘴角一抿,低聲道:「好妹妹,別這樣說,這世界上,只有你才能使我快樂,當然,我更不忍令你傷心。」
  白依萍甜蜜的閉著眼睛,喃喃的說道:「維哥,有一件事情,我還未謝謝你呢!」
  濮陽維驚異的問道:「什麼事情?」
  白依萍立身坐好,用手理了理鬢邊被風吹散的髮絲。
  說道:「那『天雷叟』馬亮,是我師門大仇之一,維哥哥,你幫我殺了他,我難道不該謝你嗎?」
  濮陽維才恍然憶起,昔日白依萍之師青蓮師太,便曾傷在「九指魔」公孫無畏,及「天雷叟」馬亮的手上。
  他深情的一笑,道:「萍,這也算不了什麼!這馬亮同樣的也是本幫之敵。」
  白依萍像是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她問濮陽維道:「維哥,那徐姑娘是不是你以前提過,在『吊死崖』下,向你示警的那人?」
  濮陽維估不到她突然會問到這上面去,只得微微點頭。
  但他心中卻忖道:「唉!但願這筆孽債,千萬不要影響到我與萍妹的感情才好。」
  白依萍見濮陽維的面上,流露出一股尷尬的神色,她默然凝視了一刻,緩緩將目光移向遠際的天邊。
  半晌,她又開口問道:「維哥,徐姑娘她是否很喜歡你?」
  濮陽維被他這一問,不由張口結舌,一時竟答不出話來。
  他勉強定住心神,說道:「萍妹,你何必追問這些事情,我這一輩子,只愛你一個人。」
  白依萍深深的瞥視了心上人一眼,幽幽的道:「我知道。我這一生,心中也永遠不會有第二個人了。」她將坐騎與濮陽維靠得更近,一個纖弱的嬌軀,已倒入濮陽維懷中。
  她秀目半合,嬌柔的道:「哥,你尚未告訴我,那徐姑娘……」
  濮陽維實不願瞞著懷中的心上人兒,他輕撫著白依萍的秀髮,深沉的道:「萍,你的猜想是對的!唉!徐姑娘也實在太癡了……」
  白依萍緩緩睜開眼睛,那對深邃如海似的美目中,透露出一股說不出的神色來。
  是怨?是恨?抑是淡淡的憂傷!
  濮陽維低沉的道:「萍,我的心意,適才已全告訴你了,我對徐姑娘,只有兄妹般的尊敬,毫無兒女間的情愫。我所愛的,只有你一個人。」
  白依萍輕輕的道:「哥,我相信你!我永遠都相信你的話。」
  濮陽維所擔心的,便是怕白依萍誤解自己與徐妍容之間的事。
  他知道女孩子的心眼,原是狹窄的,尤其是在「情」的這一方面。
  如今心上人竟如此信任自己,他心中不禁一寬,低頭凝視著白依萍那秀麗絕倫的面龐。
  白依萍不由被他看得十分羞澀,怯怯的道:「哥,以後你天天看的,儘是我這張面孔,日子久了,你可會厭惡麼?」
  濮陽維搖搖頭道:「哪怕你是變得無比的醜陋,我也永遠不會嫌你的。」
  他的聲音雖然是如此平靜,但是,其中卻含蘊著一股誠摯堅定的力量。
  白依萍笑了,滿足的笑了,那笑容如在晨露下綻開的百合,是那麼純真,那麼美麗,尚含有粒粒如鑽石般的清輝。
  二人緊緊的偎在一起,默默不做一聲。
  氣氛是如此的柔和安謚,誰也不願開口打破這甜蜜而溫馨的一刻。
  真是此時無聲勝有聲!
  佛云:「不可說,不可說!」
  忽而,半空中響起了一聲尖厲的鷹啾,那聲音竟是如此凶獰。
  濮陽維霍然仰首上望,只見在林後的那座孤嶺下,繞空盤旋著一隻其大比的銀色巨鷹。
  濮陽維心中一震,忖道:「奇怪!這不是那「銀鷹孤叟」的銀鷹麼?怎麼會到這裡來?」
  白依萍亦驚異的望著那只巨禽,失聲道:「維哥哥,這隻銀鷹好大啊!」
  濮陽維微微一笑,雙目注視著那銀色巨鷹毫不稍瞬。
  這隻銀鷹十分怪異,既不如日前那樣振翼撲下,亦不飛開,僅是不停的,在二十丈以上的高空盤旋飛翔,好似有著監視的意味。
  濮陽維毫不在意,嘴角微微一哂,低聲道:「萍,咱們要注意了,只怕「銀鷹孤叟」武京即刻就要到來!」
  白依萍一聽「銀鷹孤叟」武京這幾個字,不由全身一震。
  說道:「哥,你說的可是數十年前,與清海怪傑『赤面鐵膽』斯段峰齊名的那位「銀鷹孤叟」武京?」
  濮陽維正在點頭,目光轉處,卻已看見左面極遠之處,有一小點黑影,正以疾若奔馬般的快速,向自己停身之處馳來。
  那黑點影愈來愈大。
  濮陽維目光銳利,不用細看,便已看出正是那盛名赫赫的「銀鷹孤叟」武京。
  眨眼間,武京已躍至濮陽維二人身前不及五丈之處。
  他身形甫停,濮陽維已長笑道:「武老前輩,近日無恙乎?想不到咱們又在此地相見!」
  「銀鷹孤叟」武京面色冷如寒霜,冷削的說道:「濮陽維真人面前不說假話,老夫知道你武功蓋世,智勇絕倫,連『紅魑會』『黑砂島』江北綠林道的各方人馬,亦不堪閣下一擊。」
  濮陽維聞言之下,面色倏然一寒,亦冷然道:「老前輩莫非是想給他們找場?若果真如此,我濮陽維也不是怕事之人!」
  「銀鷹孤叟」武京,驀然仰首一聲狂笑,大聲道:「濮陽維,你不要裝聾作啞,這樣正好,老夫要與你將日前私闖萬花坪禁地,與這次縱唆屬下擾亂老夫清修的事,一併結算。」
  濮陽維聞言,不由一怔,他詫然道:「且慢!老前輩須講清楚,前輩是為了『紅魑會』等人來找場呢?抑是別有所圖?」
  「銀鷹孤叟」武京聞言,怒聲道:「『紅魑會』等人與老夫毫無淵源,我管他做什麼?」
  他雙目暴睜,大聲道:「濮陽維,你是真的不知,抑是故意調侃老夫?」
  武京也是經過大風大浪的武林高人,江湖經驗自是老到已極。他一見濮陽維聽自己說話之後,滿面迷惑惘然之色,亦不覺事有蹊蹺,是故又問了一句。
  濮陽維亦微怒道:「武老前輩,你雖已歸隱,卻也該知道我『玉面修羅』自來言行如一。」
  其實,他心中亦暗自嘀咕,不知「銀鷹孤叟」武京那句「唆使屬下擾亂他清修」之言,所指何為?
  「銀鷹孤叟」武京略一定神,將心中怒氣勉強壓抑。但仍然氣呼呼的道:「濮陽維,日前老夫於你掌下救去『冷面樵隱』蕭廣,承閣下看得起,當時還未與老夫翻臉動手……」
  濮陽維冷冷一哼,目光卻柔和的向一旁白依萍看去。
  「銀鷹孤叟」武京續道:「老夫將蕭廣掌傷調治後,他當日即已匆匆下山,老夫亦因另有要事,出去……」
  濮陽維想道:「那時恐怕正是自己全幫與『紅魑會』等人拚死決戰的時候。」
  這時,武京鬚眉顫動,面色鐵青的道:「哪知老夫回山以後,卻見老夫隱居之處花木折倒,零亂不堪,守門靈禽,也有一隻被人打傷……」
  濮陽維仍舊神色不變,傾聽著武京講話。他心中卻在揣測,這到底是那一方武林人物,如此大膽,竟敢在「銀鷹孤叟」武京虎嘴之上捋鬚。
  這時,「銀鷹孤叟」武京已狂怒的說道:「老夫急急入內一看,原來擅闖禁地之人竟是一個和尚,一個女人,以及兩名中年大漢,嘿嘿!那四人雖曾將老夫居處之花木靈禽損傷,但卻吃老夫栽植於室外,采自蠻荒的『擒人籐』所制,全部遭困……」
  濮陽維面色倏變,心中怦怦直跳,他大聲道:「老前輩,這四人可是日前本幫失蹤的秋月大師及秦堂主等人?」
  「銀鷹孤叟」武京臉色越發難看。
  他嘿嘿的冷笑道:「濮陽幫主都說對了,正是一個不差。」
  原來,日前濮陽維與石魯等,前往追搜敵蹤之際,歇於古廟之前的秋月大師,「青蝶」秦柔柔,及手下的七名香主,在驟然間,已遭到「魔爪」甘濱,及「黑砂島」眾人的大舉突襲。
  秋月大師等人,在事起傖促之下,匆匆迎戰。奈何一來眾寡懸殊,二來秋月大師等人中,倒有一半曾經受傷。一場激戰之下,「冷雲幫」已倒地五人。
  秋月大師眼見不妙,一聲暗號,眾人便突圍而走。
  秋月大師與秦柔柔等一行四人,在山嶺之中,隱匿了一日,至晚間始行出來,尋找濮陽維等人下落。那知竟遍尋不獲。
  第二日,他們一行四人卻神差鬼使的,找上萬花坪來。
  此時,恰好萬花坪主人「銀鷹孤叟」武京因事匆匆下山而去。
  那兩隻把守門戶的巨大銀鷹,一見有人前來,怒啾聲中,已不分皂白的,飛撲攫上。
  秋月大師等人驟遭襲擊,倉促應戰,剎時與這兩隻巨鷹展開激鬥。
  這兩隻巨大銀鷹,雖然年久通靈,卻也抵不過「冷雲幫」這四名高手的圍攻,不到多久,已是一傷一逃。
  秋月大師雖是出家之人,但卻是火爆栗子的脾氣,他眼見一場人鳥搏鬥下來,自己手下香主又有一名受傷,大怒之下,舉起他手中那柄,重逾八十餘斤的方便鏟,將那萬花坪的美麗花木,掃得七零八落。
  秋月大師以為銀色巨鷹如此凶狠,定是暗中有人操縱。
  憤怒之下,他一提方便鏟,便率著秦柔柔等諸人,衝入萬花坪之內。
  這萬花坪的花草樹木,貿然看來,似是平淡無奇,也沒蘊含什麼奇門八卦在。
  但是,「銀鷹孤叟」武京,乃江湖上一代怪傑,他隱居之所,豈是如此輕易便任人來去自如?
  原來,這茂密的花草樹木,外面並無異處,武京卻在內層,靠近他居住的地方,栽植了一些荒蠻深山所產,極為怪異的「擒人籐」。
  此籐粗約兒臂,色做淡綠,盤生於樹幹之上,和草叢之中,不易為人發覺。
  此異種植物,甚為奇特,只要有任何人畜,靠近五尺之內,因氣機相引,這「擒人籐」便似活蛇一般,以極快的速度捲襲而來。
  因為它質地柔韌逾恆,加以捲繞人畜時,又是層層密密,有若蟒蛇纏身,任你武功高強,也不易掙脫。
  但是,這「擒人籐」卻有一宗好處,便是它並不傷人,僅將獵物捕獲後,緊緊纏繞,使他失去活動的能力而已。
  「銀鷹孤叟」武京,當年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自蠻荒大澤之中,採集得這「擒人籐」根苗,回來種植於住宅四周。
  所以,若不熟知這萬花坪的行走路徑,和有武京所特為製煉,專門克制「擒人籐」的一種「九天香」藥丸,可說實難進入那萬花坪中心之地。
  秋月大師一行四人,自衝入萬花坪後,便在毫無預防的情形之下,吃四周所植的「擒人籐」所制,動彈不得。
  恰好「銀鷹孤叟」武京適於此時返山,見狀之下,不由憤急交加,怒髮衝冠。
  他既心痛自己飼養多年的靈禽受傷,又切齒痛恨秋月大師等人故意侵犯。
  心火上升之餘,便未將「冷雲幫」諸人釋下,直接放出另一隻銀鷹搜索「冷雲幫」幫主濮陽維等人的下落。
  因為,武京認定了是濮陽維恨他出手解救「冷面樵隱」蕭廣,而故意唆使屬下,到來擾亂。
  他雖知濮陽維極為難惹,但在氣頭上,已毫不考慮到後果。
  眼前,他雖然已尋著濮陽維,但是,對方神色之間,又好似對此事毫無所知。
  「銀鷹孤叟」武京,可說自出道以來,便未曾遭到過如此的難堪。他雖然見過濮陽維言語之間,異常誠摯,但是,這一口鳥氣,實在忍他不下。
  這時,他又見濮陽維說出侵犯自己居處的四人姓名,更是面色鐵青,雙目怒張。
  濮陽維略一沉吟,開口道:「老前輩,此事想乃誤會所致,前輩德高望重,必不至為這些許小事,而大動干戈吧!」
  「銀鷹孤叟」武京怒聲道:「濮陽幫主,你也未免說得太輕鬆了,老夫的靈禽受傷,花木遭損之事不說,如老夫就在你三言兩語之下罷手,那老夫的萬花坪,也根本不算是什麼禁地了,不如乾脆大開山門,今後任人來去……」
  濮陽維雙目漸漸閉上,柔聲說道:「那麼,老前輩之意,想要如何呢?」
  武京大聲道:「老夫之意,亦簡單之至。」
  他一望濮陽維那雙似怒非怒的俊眼。又道:「便是要擅進我萬花坪的人,自斷一隻小指,並且,保證以後,永不踏入老夫的隱修之地半步。」
  濮陽維微微一笑,但這笑意,卻是異常的幽深與奇特。
  他冷冷的說道:「武京,你可知道,目前你是在跟誰講話麼?」
  「銀鷹孤叟」縱橫江湖垂五十年,豈是省油的燈。他聞言之下,不由仰首狂笑,大聲道:「濮陽維,你狂傲什麼?須知別人雖然懼怕於你,但老夫卻未見得將你看成個人物!」
  濮陽維依舊面含微笑,說道:「武京,看樣子咱們定要在手下見一次真章了?」
  「銀鷹孤叟」厲聲道:「老夫正是此意,你莫忘了,咱們還有前約未踐。」
  濮陽維冷漠已極的一笑,回頭對白依萍道:「萍妹,你今日真有眼福,可以看到當年,威震江湖的武老前輩一顯絕學。」
  武京倏然大喝道:「濮陽維,你少逞口舌之利!」
  濮陽維冷冷一笑,說道:「武京,咱們不妨先說清楚,若是稍停在下失手落敗,不但完成答應你適才所提的條件,便是在下亦自行斷去小指……」
  濮陽維才說道這裡,一旁的白依萍已淒楚的叫道:「哥……你……你……」
  白依萍早昔便已聽到師門提及,「銀鷹孤叟」武京昔日叱吒江湖的盛事與威名。
  故而,她雖知自己心上人功力蓋世無匹,但仍然情不自禁的為他擔憂。
  因為,對方乃是自來少逢敵手的「銀鷹孤叟」武京啊!
  濮陽維對白依萍微微一笑,眼神中,含著無比的深情與自信。
  白依萍只覺得心上人望著自己的目光,好似有著一股絕大的沉凝之氣,令人一見之下,頓起一種信賴與安全的感覺。她撫媚的眨了眨眼睛,徐徐的退至一隅。
  「銀鷹孤叟」武京,冷哼了一聲,道:「濮陽維,你聽著,老夫絕不佔你便宜……」
  他俯首沉思了一刻,斷然道:「若老夫失手落敗,不但前事舊怨一筆勾消,便是日後遇見『冷雲幫』之人,亦必永不與其為難!」
  須知江湖之上應諾賭鬥,俱皆十分嚴重,因為,賭鬥的結束,往往關係著一位武林高手的終生命運,甚至於無數人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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