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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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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未黑就讓茶院提早打烊的步千歲,拖著沉重又蹣跚的步伐,一臉疲憊地踱進扶蘇的房裡,習慣性地坐至她的身旁,沒精神地幫她整理著還沒做完的帳冊。
扶蘇擱下手中的筆,「你小弟醒了?」不知道暈倒的步少堤,他後腦勺的腫包消了沒?
步千歲倦累地抓著發,「醒了,也把他打發走了。」
把步少堤弄醒後,為了哄那個遭受過大刺激的小弟,他放下了手邊所有的工作,推走了所有上門的客人,將他們兩人關在天字一號房裡關了一整個下午,好不容易才擺平了莫名其妙找到他的小弟。
「他會不會向你大哥告密?」在被步少堤識破他的身份後,扶蘇很怕他沒採取什麼措施就這樣讓步少堤回去。
「諒他也沒那個膽子。」他眼中閃過一絲陰沉的眸光,「被我揍過一頓後,我相信他的嘴巴會給我閉得牢牢的。」要是敢去通風報信,他就在被大哥拖回去毒打過後,再去毒打小弟一頓。
扶蘇莞爾地搖搖首,「你們步家的人還真是友愛兄弟。」
步千歲沒去在意她的嘲諷,帳冊沒翻了幾頁,便整個人累趴在桌面上。
一雙溫暖的小手,隨即落在他僵硬的頸肩四處,柔柔地為他按摩起他緊繃了一日的肌肉。
他微側著臉,靜看著她那雙知情善意的杏眸。
「你的樣子好像很累。」扶蘇輕聲的解釋,將素白的纖指伸進他的發裡撫按著他的頭皮,讓常常頭痛的他緩緩地舒展眉心。
「我一直在想,我小弟會出現在這裡絕不會是巧合。」他享受地閉上眼,為今日的怪現象做了個分析,「照理說,他應當在府裡忙得無暇分身才是,而他會出現在這喝茶,一定有特別的原因。」
「什麼原因?」她的小手悄悄探進他的衣領內,熟練地找到他老是會酸澀的頸背地帶。
他舒服得連聲音都變得有些懶散,「不知道,他怎麼也不肯透露口風。」
她節奏有律地在他背後捏捶著,「別想那麼多了,說不定他只是湊巧路過而已。」
「是啊,湊巧。」天底下哪有那麼多湊巧?有鬼才是真的,他得額外提高警戒,並偷個空來仔細查一查這件事。
「該你了。」幫他放鬆完肌肉後,馬上就換也是累壤的扶蘇趴在桌面上,要他也得禮尚往來一下。
已經對幫對方按摩這種事習慣成自然的步千歲,動作老練地挽起兩袖,並將她烏黑又濃密的長髮撥到她的胸前去。
他愉快地揚起兩眉,「哪酸?」他是很樂意為美人服務的。
「你看得到的地方都很疲。」扶蘇埋在桌面哀哀低哼,「尤其是我這雙手,我老覺得它們像是快斷了。」嗚,好痛苦喔,她不只覺得光有一顆腦袋不夠用,她還覺得她必須有八隻手才能應付那些工作。
「我該請個大夫來為我們看看的。」唉,他們都是龐大工作量下的嚴重病號。
「不用了。你的手這麼巧,只要有你在,我很快就可以治好酸痛。」扶蘇在他那雙力道剛好,又按摩得恰到好處的雙掌下,不禁合斂著眼眉,露出滿足的微笑,「嗯,你真是職業級的。」
不要對他這麼不設防,她又忘了他是個男人了嗎?
步千歲在她發出淺淺細細,撩人心弦,有如天籟般的低吟聲時,努力地控制著他的雙手,不要抗拒不了誘惑,而失控地溜到不該按的地方去,只是她那被他揭開衣領一隅而露出的絲般肌膚,就近在他的眼前,在燭火下呈現出晶瑩剔透的柔美光澤,彷彿在對他招著手,催眠著他前去一親芳澤。
累積已久的渴望,在他空曠的腦海裡迴盪著這個問號。
放縱自己一下吧?何需這般苦苦壓抑,而放過這個偷香的大好良機?你不是本來就沒人格也沒良心嗎?別管什麼理性了,就照著最基本的渴望去行動吧。
而下一刻,他的理智又這麼問著自己。
放縱自己?你瘋了嗎?好不容易才能和她這麼處得來,難道你不怕她會翻臉又變成個刺蝟般的小女人?小不忍則亂大謀,你到底還要不要她幫你搶你家的生意?你想不想把她拐到手?
「千歲,你的手不動了。」察覺他兩手停頓在她的身上,遲遲毫無動作的扶蘇,睡意濃重地提醒他。
「喔。」步千歲甩甩頭,趕緊動起他那已不太聽指揮的十指。
他真的是男人嗎?
趴在桌上的扶蘇,閉著眼又再度地懷疑起這個擱在她心中已久的問題。
是正常男人的,在面對一個女人朝他露出大半的裸背,並全心全意的相信他,任他的雙手在她身上遊走時,總該會有些不尋常的舉動吧?可是為什麼這個從來就不是什麼君子,天生就是小人胚的男人,為她按摩了那麼多次,卻從沒有出現過一個不軌的舉動?
是她太沒魅力了嗎?還是他的內心與外在不符,原本就是個正人君子?或者,他根本就不把她當成個女人?不知道,男人這種生物實在太過難以理解。
甜美得惑人的睡意,徐徐催化了扶蘇的知覺,令她不再去深思步千歲究竟是對她作何感想,只想就這麼在他的掌心下舒適地睡去。
忍耐到額上滲出汗珠的步千歲,在發現她的首已經不知不覺地歪向一邊時,才知道這個折磨他的女人,又一如往常的想扔下他一人獨自去夢周公。
「你又想睡覺了?」他歎了口氣,將睡姿不良的她攬進懷裡。
扶蘇揉著眼在他的胸前抱怨,嬌柔的模樣甚是勾引人,「托你的福,你都把工作堆來我這裡,我睡得比以前還要少。」
「公平點好嗎?」他忍不住拍拍她的小臉,阻止她繼續擺出這種誘人的睡臉,「我已經很努力為你分擔大半的工作了,我也沒睡多少。」
被他吵得而不得安眠的扶蘇,沒好氣地掀開眼皮,在他的懷裡坐正,與他眼眉齊對。
「千歲。」決定了,她要脫離苦海。
「怎了?」望著她近在咫尺的面容,步千歲喉際乾燥得有如野火燎原。
她慎重地向他宣佈,「我不要繼續這樣忙下去。」
「那有什麼辦法,我們又不能去找人來幫我們做。」這種事是她說不要就能不要的嗎?他自己也很不想要啊,可是為了那美麗的遠景,他還是得咬著牙撐過來。
「你來幫我做。」扶蘇朝他輕呵著氣,帶著惑人的笑意捧著他的臉龐,「身為男人,就要有護花惜花的精神。」他是男人,他要多讓她一些。
按捺不住的心火,無聲的在他的胸腔裡燃燒了起來,很快地,漫天而濃密的火勢,蒙蔽了他所有的知覺,血液汨汨流動的聲音,竄過他的耳際,他聽來,有些模糊、有些焦躁,但也像夜裡時而夢見的好夢,既折騰,但又令人甘心沉醉。
身心都很受影響的步千歲,黝黑的眸子立刻被她的給捕獲,幾乎就要在她深深凝睞著他的眼眸下衝動的答應她,但他還是強撐著差點崩解的理智。
他壓抑著渾身蠢蠢欲動的躁動感,「我幫你做你的那一份,那誰要來幫我做?」
「由你自己兩肩挑。」她一雙柔滑白細的小手隨即滑攀至他的肩頭,並任重而道遠地拍拍它們。
令他悸動的思潮來得快去得也快,馬上就在她的話中硬生生地熄滅,雖然明知她這麼做很缺德,可是,眼前的她,還是很誘人。
他咬牙迸出,「自私自利的女人。」
「對啊,我是女人,所以你會寬大的包容我小小的自私自利。」她又笑意淺淺的趴在他的胸口,仰起潔白的頸項,以令人酥軟的語調和眼神瞅著他問:「對不對?」
「對。」步千歲完全不知自己應了些什麼,兩眼直徘徊在她嬌美的面容上。
紅融融的燭火在扶蘇的小臉上耀動著,睡意來襲,她合起閃亮的雙眸,姿態自然地偎進他的胸前打起小盹,溫暖纖弱的身軀靠入他的懷中時,令他的胸口有點熱,有些不可思議的灼燙。
「別又睡在我身上,你會養成壤習慣。」他忍不住想抗拒,但又忍不下她的軟玉溫香,和那股想將她緊摟住的衝動。
「天冷嘛,借我取暖一下。」她微翹著曲線美麗的唇角,睡意朦朧地安詳閉著眼,聲音愈來愈小,「等我睡著、睡深了,你再把我放回床上。」
他深深吸進寒夜裡大量冷冽清涼的空氣,想藉著它來平熄胸臆間的騷動,但扶蘇身上芳甜微溫的氣息,卻比冷空氣更鑽入肺腑,更深深潛進他的心坎裡,促他憶起在忙碌的工作外,在偷得空間或是空閒下來的時光,那些他時而憶起,時而遺忘的情緒。
房裡很靜,只聽得見扶蘇悠悠的氣息,和他極力穩住的心跳,他不經意的一瞥,覺得投映在她面容上的燭火燃燒得愈來愈燦紅,像是要將他看不清的一切照得更加明亮,更加無所遁形,紛紛挑起他的記憶,那他常在午夜夢迴時,飄掠過他眼前的記憶。
不知從何時起,他就連作夢,夢裡,都有著扶蘇的痕跡,她的倩影。
他記不太清他是何時如此和她親近,又是從何時起學會了退讓一步,容忍她的任性來換得她的一笑,那些太過遙遠和模糊的,他記不起、理不清,但近在眼前的,他卻再明白不過。
此刻,她是燈火下的悸動,書冊間的智者,溫室裡的花兒,他懷中的小女人,誘他的魔。
她是他從來沒想過的一切,而他,沒有預料,也沒有經過他自己的同意,就將她收容至他的懷裡來,沒來由的在將她擁緊之後,就忘了該怎麼放手,反而還想將她緊握。
放手,需要智能嗎?不,這與智能無關,而且,他也不怎麼想放開,他需要的,只是力氣,一股將她強留下來困住她的力氣。他不禁要想起她寫的那個橫批——「欲走還留」,而後發覺,他真是個欲走還留的人,因為,他還沒困住她,反而他卻已被她給困住了。
步千歲將下巴擱在她的頭頂上,兩眼望著窗外靜靜落下的細雪,以幾不可聞的音量悄悄對自己低喃。
「在第一次見到我時,你就該帶著我到紫冠府領賞的,捉我的人若是你的話,我會很樂意被你捉回紫冠府的。」
倚在他胸前裝睡的扶蘇,並沒有漏聽他的這句話,在她紅艷的唇畔,偷偷揚起了一抹細緻的微笑,而他,並沒有看見。
接近年尾,屋外的冬雪落得更多,如堆積心事般地,層層密密地累積在每條大街小巷裡、每個人的心版上。
不受霜雪天候影響的曉霜齋,愈是靠近年關,生意就愈好,而且好得讓某兩個人,一個沒空去探究自己的心情,一個沒時間在臉上擠出笑意,終日都埋首於快將他們給淹沒的公事和帳冊裡。
夏威姨憂心忡忡地看著這間茶院的兩位龍頭,大清早就動作一致地趴在帳台邊,在即將開店營業的時分,累得連喊聲開店的力氣都沒有,也沒有勇氣來面對又一天可怕的忙碌。
「老闆。」
「嗯?」扶蘇的聲音微弱得像是要陣亡了。
「掌櫃的。」
「啊?」步千歲已經累得神智有點茫然不清。
夏威姨歎了口氣,「你們兩個的臉色都很糟。」這度可怕又恐怖的臉,青青白白的,就算是七爺八爺見著了他們,也都要躲到一旁讓賢。
「我快累死了。」趴在桌上的兩人,異口同聲地發出一致的悲鳴。
「既然你們這麼累的話。」秋海糖心疼萬分地向他們建議,「那不如今天咱們公休不開店好嗎?」他們再這樣沒日沒夜的忙下去,而都挪不出一點時間來休息,就怕他們的身體會負荷不了。
馬上有兩隻手,不約而同地自桌上舉起。
「贊成。」他們兩個比誰都還想放大假。
「這陣子你們都窩在帳房裡,會不會是累壞了?」春聯為他們各斟上提神的香茗,也是很擔心他們的身體狀況。
步千歲無力的拄著額,「完全正確。」還不是他隔壁這個不人道的女人害的?把三分之二的工作都推來給他,害他比在紫冠府時還做得死去活來。
「你們就出去透透氣吧,生意雖然要做,但也要適時的放鬆一下。」春聯積極地鼓吹著他們,「這樣吧,你們就一塊出門去散個步。」
「不行。」扶蘇很堅決的反對,「他不能出門。」要是給這個讓整座金陵從不曾如此高度警戒的男人出門去,只怕金陵城又要掀起另一波追逐步千歲的熱潮。
「為什麼?」站在他們面前的眾人,皆擰著眉心問。
步千歲的眼珠子不自在地頻轉著,「因為。」
「因為他怕冷。」為免他的身份曝光,扶蘇飛快地為他找了個借口。
「怕冷多穿點不就行了?」武八郎馬上也加入鼓吹陣營,為步千歲拿來了件大氅,「來,披上。」
「好了,現在你們就出去散散步,我們會好好看家的。」夏威姨在幫扶蘇也多加了件御寒的外衫後,便熱情地將他們拉離桌面直推至大門口。
步千歲萬分不贊成這個餿主意,「慢著。」叫他離開這個溫暖又安全的避難所?
他們是想讓他出去跑給人追嗎?
扶蘇也有千百個不同意,「等一下。」萬一這麼一出去,步千歲就回不來了怎麼辦?那些工作要由誰來做完?
「玩得開心點,不必太早回來!」大門在屋內集體恭送他們的聲音裡迅速合上,快得讓他們兩個都來不及抗議。
兩個被關在門外站在雪裡的人,愣愣地看著那扇緊閉的門扉。
步千歲轉過眼冷冷地睨著她,「大雪天的,出門散步?還不必太早回來?」
「不要瞪我,也不要把火氣兜到我這來。」扶蘇邊拉上外衫的帽子遮雪,邊對那個心情不好的男人警告。
「我怕冷?」他心情惡劣地直接跟她槓上,「你就不能掰個比較好的借口嗎?好不容易能休息一天,多虧你,這下我們又沒有時間睡覺了。」她平常不是很會說謊嗎?幹嘛要說那種還是會被人踢出來的爛借口?
又冷又想睡,此刻扶蘇的脾氣也沒比他的好多少。
「不然你要我怎麼說?老實的說你怕被人追嗎?」只有他一個人被踢出來嗎?她比他更想念那每天都來不及睡暖就又要離開的被窩。
「現在怎麼辦?被凍死在這裡嗎?」步千歲兩手插著腰,把怒氣全都推到她的身上。
她伸手推推他,「本姑娘今天沒力氣跟你吵,走啦,照他們說的散步去。」睡眠不足不跟他計較,等她睡飽了後再來凶回他。
他還是很猶豫,「這麼冒險的出門,妥當嗎?」有過以前被追得那麼慘痛的教訓後,要他再度踏上大街,這真的是一大夢魘。
「除了你小弟外,這麼久都沒人認出你來過,應該不會有事的。」扶蘇幫他貼好偽裝用的鬍子,而後呵欠連天地掩著小嘴,腳步甚是不穩地在積雪裡走著。
「走好。」看她走路的姿勢頗為危險,步千歲忙把她摟至身邊,一手扶著她的纖腰。
扶蘇乾脆半靠在他的身上,「我要是邊走邊睡的話,不要叫醒我;如果我是睡倒在路邊,麻煩你記得要把我抬回家。」要是讓她停下腳步來的話,她發誓,她一定會睡倒在雪堆裡,然後凍死。
他不同意的把又開始打瞌睡的她搖醒,「別睡了,你成天都只坐在案桌前,從沒好好動過你的那雙腳,難得可以出來,要把握機會補足你的運動量。」
「不要吵,我。」扶蘇不滿地睜開雙眼,才想叫他別在她耳邊念時,截然不同的街景,馬上讓她的睡意全消,停止挪動腳步。
步千歲莫名其妙地跟著她停下來,看她緊蹙著黛眉,怔怔地看著前方。
「奇怪。」好半天,一直不說話的扶蘇終於開了口。
步千歲搓著自己的手臂取暖,「怎麼了?」
她愈看愈是疑惑,「我記得今天並沒有市集啊,怎麼這種天氣裡,街上的人會這麼多?」大雪天的,出來散步的人不只他們兩個?
「人多?」熟悉的警報馬上在他的心中拉起,「你確定?」不好,這是個壤徵兆。
「嗯。」她望著人來人往的大街,對街上那些走路都東張西望,像是在找人似的路人們,更加肯定心中的懷疑。
當機立斷的步千歲,馬上拉著她的手,「走快一點。」
「千歲。」她卻扯住他,伸出手指向人群中一群顯眼的隊伍,「你看那些人的衣服。」
怎麼會有人出來逛街時,都穿同樣的制服?
他順著她所指的方向看去,而後大驚失色地拉她躲在一間民家的矮牆邊。
「他們是誰?」照他這動作來判斷,他一定是認識那些人。
「東郡王和南郡王的手下。」步千歲火大地向她解釋,並再指向人群中某兩個衣著華麗的人,「喏,那些人的主子在那裡。」
「東郡王和南郡王?」扶蘇怎麼也想不通,「這裡是城北,怎麼他們會跑到這來?」
這兩位郡王都有在惡劣的天氣下,大老遠的跑來這逛大街的興趣嗎?
他沒好氣地翻翻白眼,「他們來這還能為了什麼?他們是率大隊人馬來捉我的。」
「走為上策。」扶蘇聽了臉色急急一變,比他更著急的要拉他趕快避掉那些人。
在他們轉身跨出腳步時,一面等在他們後頭的人牆,讓他們倆不得不同時停下步伐,張眼齊瞪著眼前這票已神不知鬼不覺地將他們包圍的郡王人馬。
沉默像根細弦,在兩隊人馬對峙緊繃了許久後,忽地自空氣中斷裂。
「千萬別讓他跑了!」守株待兔的人們,齊聲發出一致的高喊。
步千歲邊跑邊氣炸地跟她開火,「你還說沒人會認出我來?」他就知道跟她出來絕對沒好事!
扶蘇也用力的嚷回去,「我哪知道你的這張臉那麼好認?」這要怪他自己以前太愛出門招搖,所以才會有這麼多人認得他!
他們兩人一跑,立刻吸引住大街上所有人的目光和腳步,所有下雪天沒事做而想賺賺懸賞外快的人,皆有志一同地把圍堵目標緊緊鎖住,並且一改憂閒散步的動作,飛快地朝他們這邊奔來。
拉著扶蘇在雪地裡快步奔跑的步千歲,在發現前無去路後有追兵,而左右更有大批疾速朝他們前進的不明人士時,忽地腳跟一轉,拉著扶蘇奔往一家擠滿了避雪人潮的客棧,想藉由躲在人群裡而不被那些追趕的人我到。
只是,當他們兩人腳方踏進大廳裡時,嘈雜的客棧霎時安靜了下來,無論男女老少,所有人都目光炯炯地盯著他。
「步——千——歲!」消息來源果然沒錯,百萬兩賞金自動上門了!
扶蘇愈聽愈害怕,「怎麼每個人都認得你?」這未免也太可怕了,居然人人都想捉他!
「別管這個了,快上樓。」步千歲拉著有些被嚇著的她,在人們朝他們一擁而上將他們淹沒之前匆匆跑上樓。
「現在呢?」扶蘇在被他拉進樓上的某間客房後,靠在窗邊氣喘吁吁的問。
步千歲關緊房門後,轉身指著她身後,「攀窗跳出去。」
「不行、不行,窗外是個水塘,跳下去的話我們都會凍死的。」她回頭看了外頭一眼,急忙的向他搖頭否決此地的唯一生路。
司空烈的吼聲突地自樓下傳來,「千歲!」
他刷白了臉色,「那兩個傢伙帶人上來了。」要命,這間客房就窗子這麼一個出口,而外頭的走廊上已是人聲雜杳讓他無法出去,再不快點找個地方躲,他會被人逮個正著。
「那。那。」扶蘇也手足無措地看著四周。
步千歲定眼四處看了一會,兩眼停頓在房裡唯一的床榻上,在一手掀起榻邊的曳地布幔,發現裡頭有著藏身的空間後,自己便先閃身滾進榻下,再朝她勾著手。
「進來。」雖然地點很不好,但情況緊急,她也得將就一下。
慌亂的扶蘇已顧不得是要躲哪裡了,她神色緊張地回應他的呼喚,小手一碰進他的掌心裡,就被他使勁地拉進裡頭。
床榻邊的布幔方放下,房門迅即被人踹開,令躲在床底下的兩個人,來不及調整好他們的姿勢,就被迫停止所有的動作以防被人發現行蹤。
扶蘇整個人趴在步千歲的身上與他四目交視,她伸出柔手掩著他的唇不讓他出聲,而躺在她身下的他,也以大掌摀住她的小嘴,不讓她過於急促的喘息聲逸出去。
「人呢?」來勢洶洶的司空烈,不解的望著空無一人的客房。
「不見了?」跟他一道的司徒震也在納悶著。
他搖著頭,「不可能,我是親眼見他們上來的。」
「立刻去搜!」司徒震揚手一揮,隨即叫等在門廊上的手下出動,「不許放過客棧的任何一個角落,翻也要把他們翻出來!」
「是!」
聆聽著逐漸遠去的腳步聲,扶蘇挪開步千歲覆在她唇上的大掌,趴在他胸前想深深地喘口大氣時,冷不防地,在他們上方的床榻上卻傳來一陣木頭遭擠壓的悶重聲響,害她頓時又緊攀著步千歲大氣也不敢喘一下。
坐在床榻正上方的司空烈,氣餒地重重拍打著床面。
「明明就看到那小子帶個女人跑進來,怎麼又會讓他給插了翅飛走?」可惡,跑那麼快做什麼?改天他要叫步熙然為他們打造一副綁腳的金腳鏈讓他們不能再跑。
不。不要拍了。
步千歲嚥了嚥口水,兩眼緊盯著上方紛紛掉下來的木屑,很怕這張看起來不怎麼牢固的床,會在司空烈的暴行下解體。
「我就不信我永遠也逮不到他!」追不到人,也是滿肚子火氣的司徒震,抬起腳用力的踹著床腳。
不。不要踹了。
扶蘇趴在步千歲的胸口上看著那根脆弱的床腳,被司徒震一腳又一腳地踹下許多小木塊,恐慌地想著那根用來支撐的床腳,會不會再多踹幾下後就應聲而斷。
不死心的司空烈與司徒震,在你一句我一句地抱怨和發洩過後,不但不離開房裡,反而還一塊坐在床上,認真地討論起他們接下來應該採取什麼手法,才好不再讓步千歲脫逃。
完蛋,不走?
步千歲瞪著上方那深深下沉的床面,那兩個該死的郡王,什麼地方不好坐,偏偏就要坐這,什麼時候不好聊天,卻要挑在這個節骨眼上一句句的說得沒完沒了,他們是想悶死床底下的兩個人嗎?
「接下來我們要怎麼辦?」扶蘇將唇緊靠在他的耳畔,以極細微的音量與他咬耳朵交換意見。
他將唇附在她的貝耳上,「只有等他們走了。」
「我不舒服。」她忍不住想挪動受困的四肢,在這通風不良的小空間裡,空氣又悶又難受,令她不適的覺得有點頭昏目眩。
「別動。」他以修長的兩腳止住她的躁動,同時也收緊了雙臂,不讓想溜出去的她亂動。
被他困囿著而動彈不得的扶蘇,在他暖融融的體溫包圍下,疲憊過後的瞌睡蟲,又一如往常地被他喚醒,紛紛都冒了出來。
「不要在這時候又睡在我身上。」步千歲在她悶聲不響地睡在他身上不動時,忍不住動手搖著她要她保持清醒。
她委屈地摟著他的頸項,「我真的不行了嘛。」誰跟他一樣常常這樣跑?她這個長年足不出戶的人,四肢一點也不發達。
他扶正她垂下的蟯首想讓她改個睡姿,誰曉得一轉過頭,雙唇便準確無誤地正中她的紅唇,與她四唇緊密相貼。
真的,這純粹是。意外,因為這裡實在是太擠了點,不過這個意外,好像來得剛剛好,好得讓他一償宿願。
怔忡得忘了眨眼的扶蘇,透過絲絲穿過布幔的光線,在極近的距離下,張眼直望進步千歲的眼底深處,而步千歲則是一瞬也不瞬地望著不曾出現在他面前過的瑰艷紅暈,悄悄地在扶蘇嬌俏的臉蛋上泛起,那酌紅誘人的色澤,比他看過的任何一種色彩都還炫目,更令他心動。
臉紅?她會臉紅?他是不是看錯了?
不,他沒看錯,或許是因為扶蘇的皮膚過於白皙的緣故,所以她一旦臉紅,也就更看得出來,只是他沒想到,她這個性子與他一樣的女人,居然會因他而出現這種難得一見的臉色。
一直緊閉著呼吸的扶蘇,在胸腔悶鬱得快要爆炸時,微偏過芳頰好分開他們的唇瓣,趕緊呼吸她所需要的空氣。
在她軟嫩的唇瓣挪開後,沒把握機會嘗到任何滋味的步千歲,若有所失地盯著她臉部弧度優美的線條,目光無法自那張芳唇上離開,在心頭輾轉回想著那想望已久的感覺。
那顆一直被他遺棄在胸膛裡的心,忽地急跳了起來,令他找不到出路,也再無覓處。
誰說做人是需要理智的?就是因為他太過在意,所以他才會總是克制著自己,但他,卻也綁住了自己,忘了給他的心一次機會,這次,他不能再請求理智。
當他的掌心貼上她的面頰,將她的臉蛋轉回他的面前時,扶蘇不解地張大一雙水盈的眼眸,看著他拉近彼此愈來愈近的距離,急切地掩上她的唇,吞沒她所有的錯愕和訝異,放縱地品嚐起質地宛如蜜桃的唇瓣,吸納她唇間所有的香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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