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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又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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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 綠痕 ]【情定金陵之四 迷藏姻緣】[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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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4 22:17:45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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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未黑就讓茶院提早打烊的步千歲,拖著沉重又蹣跚的步伐,一臉疲憊地踱進扶蘇的房裡,習慣性地坐至她的身旁,沒精神地幫她整理著還沒做完的帳冊。

  扶蘇擱下手中的筆,「你小弟醒了?」不知道暈倒的步少堤,他後腦勺的腫包消了沒?

  步千歲倦累地抓著發,「醒了,也把他打發走了。」

  把步少堤弄醒後,為了哄那個遭受過大刺激的小弟,他放下了手邊所有的工作,推走了所有上門的客人,將他們兩人關在天字一號房裡關了一整個下午,好不容易才擺平了莫名其妙找到他的小弟。

  「他會不會向你大哥告密?」在被步少堤識破他的身份後,扶蘇很怕他沒採取什麼措施就這樣讓步少堤回去。

  「諒他也沒那個膽子。」他眼中閃過一絲陰沉的眸光,「被我揍過一頓後,我相信他的嘴巴會給我閉得牢牢的。」要是敢去通風報信,他就在被大哥拖回去毒打過後,再去毒打小弟一頓。

  扶蘇莞爾地搖搖首,「你們步家的人還真是友愛兄弟。」

  步千歲沒去在意她的嘲諷,帳冊沒翻了幾頁,便整個人累趴在桌面上。

  一雙溫暖的小手,隨即落在他僵硬的頸肩四處,柔柔地為他按摩起他緊繃了一日的肌肉。

  他微側著臉,靜看著她那雙知情善意的杏眸。

  「你的樣子好像很累。」扶蘇輕聲的解釋,將素白的纖指伸進他的發裡撫按著他的頭皮,讓常常頭痛的他緩緩地舒展眉心。

  「我一直在想,我小弟會出現在這裡絕不會是巧合。」他享受地閉上眼,為今日的怪現象做了個分析,「照理說,他應當在府裡忙得無暇分身才是,而他會出現在這喝茶,一定有特別的原因。」

  「什麼原因?」她的小手悄悄探進他的衣領內,熟練地找到他老是會酸澀的頸背地帶。

  他舒服得連聲音都變得有些懶散,「不知道,他怎麼也不肯透露口風。」

  她節奏有律地在他背後捏捶著,「別想那麼多了,說不定他只是湊巧路過而已。」

  「是啊,湊巧。」天底下哪有那麼多湊巧?有鬼才是真的,他得額外提高警戒,並偷個空來仔細查一查這件事。

  「該你了。」幫他放鬆完肌肉後,馬上就換也是累壤的扶蘇趴在桌面上,要他也得禮尚往來一下。

  已經對幫對方按摩這種事習慣成自然的步千歲,動作老練地挽起兩袖,並將她烏黑又濃密的長髮撥到她的胸前去。

  他愉快地揚起兩眉,「哪酸?」他是很樂意為美人服務的。

  「你看得到的地方都很疲。」扶蘇埋在桌面哀哀低哼,「尤其是我這雙手,我老覺得它們像是快斷了。」嗚,好痛苦喔,她不只覺得光有一顆腦袋不夠用,她還覺得她必須有八隻手才能應付那些工作。

  「我該請個大夫來為我們看看的。」唉,他們都是龐大工作量下的嚴重病號。

  「不用了。你的手這麼巧,只要有你在,我很快就可以治好酸痛。」扶蘇在他那雙力道剛好,又按摩得恰到好處的雙掌下,不禁合斂著眼眉,露出滿足的微笑,「嗯,你真是職業級的。」

  不要對他這麼不設防,她又忘了他是個男人了嗎?

  步千歲在她發出淺淺細細,撩人心弦,有如天籟般的低吟聲時,努力地控制著他的雙手,不要抗拒不了誘惑,而失控地溜到不該按的地方去,只是她那被他揭開衣領一隅而露出的絲般肌膚,就近在他的眼前,在燭火下呈現出晶瑩剔透的柔美光澤,彷彿在對他招著手,催眠著他前去一親芳澤。

  累積已久的渴望,在他空曠的腦海裡迴盪著這個問號。

  放縱自己一下吧?何需這般苦苦壓抑,而放過這個偷香的大好良機?你不是本來就沒人格也沒良心嗎?別管什麼理性了,就照著最基本的渴望去行動吧。

  而下一刻,他的理智又這麼問著自己。

  放縱自己?你瘋了嗎?好不容易才能和她這麼處得來,難道你不怕她會翻臉又變成個刺蝟般的小女人?小不忍則亂大謀,你到底還要不要她幫你搶你家的生意?你想不想把她拐到手?

  「千歲,你的手不動了。」察覺他兩手停頓在她的身上,遲遲毫無動作的扶蘇,睡意濃重地提醒他。

  「喔。」步千歲甩甩頭,趕緊動起他那已不太聽指揮的十指。

  他真的是男人嗎?

  趴在桌上的扶蘇,閉著眼又再度地懷疑起這個擱在她心中已久的問題。

  是正常男人的,在面對一個女人朝他露出大半的裸背,並全心全意的相信他,任他的雙手在她身上遊走時,總該會有些不尋常的舉動吧?可是為什麼這個從來就不是什麼君子,天生就是小人胚的男人,為她按摩了那麼多次,卻從沒有出現過一個不軌的舉動?

  是她太沒魅力了嗎?還是他的內心與外在不符,原本就是個正人君子?或者,他根本就不把她當成個女人?不知道,男人這種生物實在太過難以理解。

  甜美得惑人的睡意,徐徐催化了扶蘇的知覺,令她不再去深思步千歲究竟是對她作何感想,只想就這麼在他的掌心下舒適地睡去。

  忍耐到額上滲出汗珠的步千歲,在發現她的首已經不知不覺地歪向一邊時,才知道這個折磨他的女人,又一如往常的想扔下他一人獨自去夢周公。

  「你又想睡覺了?」他歎了口氣,將睡姿不良的她攬進懷裡。

  扶蘇揉著眼在他的胸前抱怨,嬌柔的模樣甚是勾引人,「托你的福,你都把工作堆來我這裡,我睡得比以前還要少。」

  「公平點好嗎?」他忍不住拍拍她的小臉,阻止她繼續擺出這種誘人的睡臉,「我已經很努力為你分擔大半的工作了,我也沒睡多少。」

  被他吵得而不得安眠的扶蘇,沒好氣地掀開眼皮,在他的懷裡坐正,與他眼眉齊對。

  「千歲。」決定了,她要脫離苦海。

  「怎了?」望著她近在咫尺的面容,步千歲喉際乾燥得有如野火燎原。

  她慎重地向他宣佈,「我不要繼續這樣忙下去。」

  「那有什麼辦法,我們又不能去找人來幫我們做。」這種事是她說不要就能不要的嗎?他自己也很不想要啊,可是為了那美麗的遠景,他還是得咬著牙撐過來。

  「你來幫我做。」扶蘇朝他輕呵著氣,帶著惑人的笑意捧著他的臉龐,「身為男人,就要有護花惜花的精神。」他是男人,他要多讓她一些。

  按捺不住的心火,無聲的在他的胸腔裡燃燒了起來,很快地,漫天而濃密的火勢,蒙蔽了他所有的知覺,血液汨汨流動的聲音,竄過他的耳際,他聽來,有些模糊、有些焦躁,但也像夜裡時而夢見的好夢,既折騰,但又令人甘心沉醉。

  身心都很受影響的步千歲,黝黑的眸子立刻被她的給捕獲,幾乎就要在她深深凝睞著他的眼眸下衝動的答應她,但他還是強撐著差點崩解的理智。

  他壓抑著渾身蠢蠢欲動的躁動感,「我幫你做你的那一份,那誰要來幫我做?」

  「由你自己兩肩挑。」她一雙柔滑白細的小手隨即滑攀至他的肩頭,並任重而道遠地拍拍它們。

  令他悸動的思潮來得快去得也快,馬上就在她的話中硬生生地熄滅,雖然明知她這麼做很缺德,可是,眼前的她,還是很誘人。

  他咬牙迸出,「自私自利的女人。」

  「對啊,我是女人,所以你會寬大的包容我小小的自私自利。」她又笑意淺淺的趴在他的胸口,仰起潔白的頸項,以令人酥軟的語調和眼神瞅著他問:「對不對?」

  「對。」步千歲完全不知自己應了些什麼,兩眼直徘徊在她嬌美的面容上。

  紅融融的燭火在扶蘇的小臉上耀動著,睡意來襲,她合起閃亮的雙眸,姿態自然地偎進他的胸前打起小盹,溫暖纖弱的身軀靠入他的懷中時,令他的胸口有點熱,有些不可思議的灼燙。

  「別又睡在我身上,你會養成壤習慣。」他忍不住想抗拒,但又忍不下她的軟玉溫香,和那股想將她緊摟住的衝動。

  「天冷嘛,借我取暖一下。」她微翹著曲線美麗的唇角,睡意朦朧地安詳閉著眼,聲音愈來愈小,「等我睡著、睡深了,你再把我放回床上。」

  他深深吸進寒夜裡大量冷冽清涼的空氣,想藉著它來平熄胸臆間的騷動,但扶蘇身上芳甜微溫的氣息,卻比冷空氣更鑽入肺腑,更深深潛進他的心坎裡,促他憶起在忙碌的工作外,在偷得空間或是空閒下來的時光,那些他時而憶起,時而遺忘的情緒。

  房裡很靜,只聽得見扶蘇悠悠的氣息,和他極力穩住的心跳,他不經意的一瞥,覺得投映在她面容上的燭火燃燒得愈來愈燦紅,像是要將他看不清的一切照得更加明亮,更加無所遁形,紛紛挑起他的記憶,那他常在午夜夢迴時,飄掠過他眼前的記憶。

  不知從何時起,他就連作夢,夢裡,都有著扶蘇的痕跡,她的倩影。

  他記不太清他是何時如此和她親近,又是從何時起學會了退讓一步,容忍她的任性來換得她的一笑,那些太過遙遠和模糊的,他記不起、理不清,但近在眼前的,他卻再明白不過。

  此刻,她是燈火下的悸動,書冊間的智者,溫室裡的花兒,他懷中的小女人,誘他的魔。

  她是他從來沒想過的一切,而他,沒有預料,也沒有經過他自己的同意,就將她收容至他的懷裡來,沒來由的在將她擁緊之後,就忘了該怎麼放手,反而還想將她緊握。

  放手,需要智能嗎?不,這與智能無關,而且,他也不怎麼想放開,他需要的,只是力氣,一股將她強留下來困住她的力氣。他不禁要想起她寫的那個橫批——「欲走還留」,而後發覺,他真是個欲走還留的人,因為,他還沒困住她,反而他卻已被她給困住了。

  步千歲將下巴擱在她的頭頂上,兩眼望著窗外靜靜落下的細雪,以幾不可聞的音量悄悄對自己低喃。

  「在第一次見到我時,你就該帶著我到紫冠府領賞的,捉我的人若是你的話,我會很樂意被你捉回紫冠府的。」

  倚在他胸前裝睡的扶蘇,並沒有漏聽他的這句話,在她紅艷的唇畔,偷偷揚起了一抹細緻的微笑,而他,並沒有看見。

  接近年尾,屋外的冬雪落得更多,如堆積心事般地,層層密密地累積在每條大街小巷裡、每個人的心版上。

  不受霜雪天候影響的曉霜齋,愈是靠近年關,生意就愈好,而且好得讓某兩個人,一個沒空去探究自己的心情,一個沒時間在臉上擠出笑意,終日都埋首於快將他們給淹沒的公事和帳冊裡。

  夏威姨憂心忡忡地看著這間茶院的兩位龍頭,大清早就動作一致地趴在帳台邊,在即將開店營業的時分,累得連喊聲開店的力氣都沒有,也沒有勇氣來面對又一天可怕的忙碌。

  「老闆。」

  「嗯?」扶蘇的聲音微弱得像是要陣亡了。

  「掌櫃的。」

  「啊?」步千歲已經累得神智有點茫然不清。

  夏威姨歎了口氣,「你們兩個的臉色都很糟。」這度可怕又恐怖的臉,青青白白的,就算是七爺八爺見著了他們,也都要躲到一旁讓賢。

  「我快累死了。」趴在桌上的兩人,異口同聲地發出一致的悲鳴。

  「既然你們這麼累的話。」秋海糖心疼萬分地向他們建議,「那不如今天咱們公休不開店好嗎?」他們再這樣沒日沒夜的忙下去,而都挪不出一點時間來休息,就怕他們的身體會負荷不了。

  馬上有兩隻手,不約而同地自桌上舉起。

  「贊成。」他們兩個比誰都還想放大假。

  「這陣子你們都窩在帳房裡,會不會是累壞了?」春聯為他們各斟上提神的香茗,也是很擔心他們的身體狀況。

  步千歲無力的拄著額,「完全正確。」還不是他隔壁這個不人道的女人害的?把三分之二的工作都推來給他,害他比在紫冠府時還做得死去活來。

  「你們就出去透透氣吧,生意雖然要做,但也要適時的放鬆一下。」春聯積極地鼓吹著他們,「這樣吧,你們就一塊出門去散個步。」

  「不行。」扶蘇很堅決的反對,「他不能出門。」要是給這個讓整座金陵從不曾如此高度警戒的男人出門去,只怕金陵城又要掀起另一波追逐步千歲的熱潮。

  「為什麼?」站在他們面前的眾人,皆擰著眉心問。

  步千歲的眼珠子不自在地頻轉著,「因為。」

  「因為他怕冷。」為免他的身份曝光,扶蘇飛快地為他找了個借口。

  「怕冷多穿點不就行了?」武八郎馬上也加入鼓吹陣營,為步千歲拿來了件大氅,「來,披上。」

  「好了,現在你們就出去散散步,我們會好好看家的。」夏威姨在幫扶蘇也多加了件御寒的外衫後,便熱情地將他們拉離桌面直推至大門口。

  步千歲萬分不贊成這個餿主意,「慢著。」叫他離開這個溫暖又安全的避難所?

  他們是想讓他出去跑給人追嗎?

  扶蘇也有千百個不同意,「等一下。」萬一這麼一出去,步千歲就回不來了怎麼辦?那些工作要由誰來做完?

  「玩得開心點,不必太早回來!」大門在屋內集體恭送他們的聲音裡迅速合上,快得讓他們兩個都來不及抗議。

  兩個被關在門外站在雪裡的人,愣愣地看著那扇緊閉的門扉。

  步千歲轉過眼冷冷地睨著她,「大雪天的,出門散步?還不必太早回來?」

  「不要瞪我,也不要把火氣兜到我這來。」扶蘇邊拉上外衫的帽子遮雪,邊對那個心情不好的男人警告。

  「我怕冷?」他心情惡劣地直接跟她槓上,「你就不能掰個比較好的借口嗎?好不容易能休息一天,多虧你,這下我們又沒有時間睡覺了。」她平常不是很會說謊嗎?幹嘛要說那種還是會被人踢出來的爛借口?

  又冷又想睡,此刻扶蘇的脾氣也沒比他的好多少。

  「不然你要我怎麼說?老實的說你怕被人追嗎?」只有他一個人被踢出來嗎?她比他更想念那每天都來不及睡暖就又要離開的被窩。

  「現在怎麼辦?被凍死在這裡嗎?」步千歲兩手插著腰,把怒氣全都推到她的身上。

  她伸手推推他,「本姑娘今天沒力氣跟你吵,走啦,照他們說的散步去。」睡眠不足不跟他計較,等她睡飽了後再來凶回他。

  他還是很猶豫,「這麼冒險的出門,妥當嗎?」有過以前被追得那麼慘痛的教訓後,要他再度踏上大街,這真的是一大夢魘。

  「除了你小弟外,這麼久都沒人認出你來過,應該不會有事的。」扶蘇幫他貼好偽裝用的鬍子,而後呵欠連天地掩著小嘴,腳步甚是不穩地在積雪裡走著。

  「走好。」看她走路的姿勢頗為危險,步千歲忙把她摟至身邊,一手扶著她的纖腰。

  扶蘇乾脆半靠在他的身上,「我要是邊走邊睡的話,不要叫醒我;如果我是睡倒在路邊,麻煩你記得要把我抬回家。」要是讓她停下腳步來的話,她發誓,她一定會睡倒在雪堆裡,然後凍死。

  他不同意的把又開始打瞌睡的她搖醒,「別睡了,你成天都只坐在案桌前,從沒好好動過你的那雙腳,難得可以出來,要把握機會補足你的運動量。」

  「不要吵,我。」扶蘇不滿地睜開雙眼,才想叫他別在她耳邊念時,截然不同的街景,馬上讓她的睡意全消,停止挪動腳步。

  步千歲莫名其妙地跟著她停下來,看她緊蹙著黛眉,怔怔地看著前方。

  「奇怪。」好半天,一直不說話的扶蘇終於開了口。

  步千歲搓著自己的手臂取暖,「怎麼了?」

  她愈看愈是疑惑,「我記得今天並沒有市集啊,怎麼這種天氣裡,街上的人會這麼多?」大雪天的,出來散步的人不只他們兩個?

  「人多?」熟悉的警報馬上在他的心中拉起,「你確定?」不好,這是個壤徵兆。

  「嗯。」她望著人來人往的大街,對街上那些走路都東張西望,像是在找人似的路人們,更加肯定心中的懷疑。

  當機立斷的步千歲,馬上拉著她的手,「走快一點。」

  「千歲。」她卻扯住他,伸出手指向人群中一群顯眼的隊伍,「你看那些人的衣服。」

  怎麼會有人出來逛街時,都穿同樣的制服?

  他順著她所指的方向看去,而後大驚失色地拉她躲在一間民家的矮牆邊。

  「他們是誰?」照他這動作來判斷,他一定是認識那些人。

  「東郡王和南郡王的手下。」步千歲火大地向她解釋,並再指向人群中某兩個衣著華麗的人,「喏,那些人的主子在那裡。」

  「東郡王和南郡王?」扶蘇怎麼也想不通,「這裡是城北,怎麼他們會跑到這來?」

  這兩位郡王都有在惡劣的天氣下,大老遠的跑來這逛大街的興趣嗎?

  他沒好氣地翻翻白眼,「他們來這還能為了什麼?他們是率大隊人馬來捉我的。」

  「走為上策。」扶蘇聽了臉色急急一變,比他更著急的要拉他趕快避掉那些人。

  在他們轉身跨出腳步時,一面等在他們後頭的人牆,讓他們倆不得不同時停下步伐,張眼齊瞪著眼前這票已神不知鬼不覺地將他們包圍的郡王人馬。

  沉默像根細弦,在兩隊人馬對峙緊繃了許久後,忽地自空氣中斷裂。

  「千萬別讓他跑了!」守株待兔的人們,齊聲發出一致的高喊。

  步千歲邊跑邊氣炸地跟她開火,「你還說沒人會認出我來?」他就知道跟她出來絕對沒好事!

  扶蘇也用力的嚷回去,「我哪知道你的這張臉那麼好認?」這要怪他自己以前太愛出門招搖,所以才會有這麼多人認得他!

  他們兩人一跑,立刻吸引住大街上所有人的目光和腳步,所有下雪天沒事做而想賺賺懸賞外快的人,皆有志一同地把圍堵目標緊緊鎖住,並且一改憂閒散步的動作,飛快地朝他們這邊奔來。

  拉著扶蘇在雪地裡快步奔跑的步千歲,在發現前無去路後有追兵,而左右更有大批疾速朝他們前進的不明人士時,忽地腳跟一轉,拉著扶蘇奔往一家擠滿了避雪人潮的客棧,想藉由躲在人群裡而不被那些追趕的人我到。

  只是,當他們兩人腳方踏進大廳裡時,嘈雜的客棧霎時安靜了下來,無論男女老少,所有人都目光炯炯地盯著他。

  「步——千——歲!」消息來源果然沒錯,百萬兩賞金自動上門了!

  扶蘇愈聽愈害怕,「怎麼每個人都認得你?」這未免也太可怕了,居然人人都想捉他!

  「別管這個了,快上樓。」步千歲拉著有些被嚇著的她,在人們朝他們一擁而上將他們淹沒之前匆匆跑上樓。

  「現在呢?」扶蘇在被他拉進樓上的某間客房後,靠在窗邊氣喘吁吁的問。

  步千歲關緊房門後,轉身指著她身後,「攀窗跳出去。」

  「不行、不行,窗外是個水塘,跳下去的話我們都會凍死的。」她回頭看了外頭一眼,急忙的向他搖頭否決此地的唯一生路。

  司空烈的吼聲突地自樓下傳來,「千歲!」

  他刷白了臉色,「那兩個傢伙帶人上來了。」要命,這間客房就窗子這麼一個出口,而外頭的走廊上已是人聲雜杳讓他無法出去,再不快點找個地方躲,他會被人逮個正著。

  「那。那。」扶蘇也手足無措地看著四周。

  步千歲定眼四處看了一會,兩眼停頓在房裡唯一的床榻上,在一手掀起榻邊的曳地布幔,發現裡頭有著藏身的空間後,自己便先閃身滾進榻下,再朝她勾著手。

  「進來。」雖然地點很不好,但情況緊急,她也得將就一下。

  慌亂的扶蘇已顧不得是要躲哪裡了,她神色緊張地回應他的呼喚,小手一碰進他的掌心裡,就被他使勁地拉進裡頭。

  床榻邊的布幔方放下,房門迅即被人踹開,令躲在床底下的兩個人,來不及調整好他們的姿勢,就被迫停止所有的動作以防被人發現行蹤。

  扶蘇整個人趴在步千歲的身上與他四目交視,她伸出柔手掩著他的唇不讓他出聲,而躺在她身下的他,也以大掌摀住她的小嘴,不讓她過於急促的喘息聲逸出去。

  「人呢?」來勢洶洶的司空烈,不解的望著空無一人的客房。

  「不見了?」跟他一道的司徒震也在納悶著。

  他搖著頭,「不可能,我是親眼見他們上來的。」

  「立刻去搜!」司徒震揚手一揮,隨即叫等在門廊上的手下出動,「不許放過客棧的任何一個角落,翻也要把他們翻出來!」

  「是!」

  聆聽著逐漸遠去的腳步聲,扶蘇挪開步千歲覆在她唇上的大掌,趴在他胸前想深深地喘口大氣時,冷不防地,在他們上方的床榻上卻傳來一陣木頭遭擠壓的悶重聲響,害她頓時又緊攀著步千歲大氣也不敢喘一下。

  坐在床榻正上方的司空烈,氣餒地重重拍打著床面。

  「明明就看到那小子帶個女人跑進來,怎麼又會讓他給插了翅飛走?」可惡,跑那麼快做什麼?改天他要叫步熙然為他們打造一副綁腳的金腳鏈讓他們不能再跑。

  不。不要拍了。

  步千歲嚥了嚥口水,兩眼緊盯著上方紛紛掉下來的木屑,很怕這張看起來不怎麼牢固的床,會在司空烈的暴行下解體。

  「我就不信我永遠也逮不到他!」追不到人,也是滿肚子火氣的司徒震,抬起腳用力的踹著床腳。

  不。不要踹了。

  扶蘇趴在步千歲的胸口上看著那根脆弱的床腳,被司徒震一腳又一腳地踹下許多小木塊,恐慌地想著那根用來支撐的床腳,會不會再多踹幾下後就應聲而斷。

  不死心的司空烈與司徒震,在你一句我一句地抱怨和發洩過後,不但不離開房裡,反而還一塊坐在床上,認真地討論起他們接下來應該採取什麼手法,才好不再讓步千歲脫逃。

  完蛋,不走?

  步千歲瞪著上方那深深下沉的床面,那兩個該死的郡王,什麼地方不好坐,偏偏就要坐這,什麼時候不好聊天,卻要挑在這個節骨眼上一句句的說得沒完沒了,他們是想悶死床底下的兩個人嗎?

  「接下來我們要怎麼辦?」扶蘇將唇緊靠在他的耳畔,以極細微的音量與他咬耳朵交換意見。

  他將唇附在她的貝耳上,「只有等他們走了。」

  「我不舒服。」她忍不住想挪動受困的四肢,在這通風不良的小空間裡,空氣又悶又難受,令她不適的覺得有點頭昏目眩。

  「別動。」他以修長的兩腳止住她的躁動,同時也收緊了雙臂,不讓想溜出去的她亂動。

  被他困囿著而動彈不得的扶蘇,在他暖融融的體溫包圍下,疲憊過後的瞌睡蟲,又一如往常地被他喚醒,紛紛都冒了出來。

  「不要在這時候又睡在我身上。」步千歲在她悶聲不響地睡在他身上不動時,忍不住動手搖著她要她保持清醒。

  她委屈地摟著他的頸項,「我真的不行了嘛。」誰跟他一樣常常這樣跑?她這個長年足不出戶的人,四肢一點也不發達。

  他扶正她垂下的蟯首想讓她改個睡姿,誰曉得一轉過頭,雙唇便準確無誤地正中她的紅唇,與她四唇緊密相貼。

  真的,這純粹是。意外,因為這裡實在是太擠了點,不過這個意外,好像來得剛剛好,好得讓他一償宿願。

  怔忡得忘了眨眼的扶蘇,透過絲絲穿過布幔的光線,在極近的距離下,張眼直望進步千歲的眼底深處,而步千歲則是一瞬也不瞬地望著不曾出現在他面前過的瑰艷紅暈,悄悄地在扶蘇嬌俏的臉蛋上泛起,那酌紅誘人的色澤,比他看過的任何一種色彩都還炫目,更令他心動。

  臉紅?她會臉紅?他是不是看錯了?

  不,他沒看錯,或許是因為扶蘇的皮膚過於白皙的緣故,所以她一旦臉紅,也就更看得出來,只是他沒想到,她這個性子與他一樣的女人,居然會因他而出現這種難得一見的臉色。

  一直緊閉著呼吸的扶蘇,在胸腔悶鬱得快要爆炸時,微偏過芳頰好分開他們的唇瓣,趕緊呼吸她所需要的空氣。

  在她軟嫩的唇瓣挪開後,沒把握機會嘗到任何滋味的步千歲,若有所失地盯著她臉部弧度優美的線條,目光無法自那張芳唇上離開,在心頭輾轉回想著那想望已久的感覺。

  那顆一直被他遺棄在胸膛裡的心,忽地急跳了起來,令他找不到出路,也再無覓處。

  誰說做人是需要理智的?就是因為他太過在意,所以他才會總是克制著自己,但他,卻也綁住了自己,忘了給他的心一次機會,這次,他不能再請求理智。

  當他的掌心貼上她的面頰,將她的臉蛋轉回他的面前時,扶蘇不解地張大一雙水盈的眼眸,看著他拉近彼此愈來愈近的距離,急切地掩上她的唇,吞沒她所有的錯愕和訝異,放縱地品嚐起質地宛如蜜桃的唇瓣,吸納她唇間所有的香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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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4 22:18:01 |只看該作者
 
  在感覺不到她的半點反應後,步千歲睜開眼,發現她還是張著美眸,愣然地看著他。

  「閉上眼。」她懂不懂什麼叫情調?

  但扶蘇仍舊是盯審著他的眼瞳,她的雙眼,彷彿在問他,為什麼?

  「因為,我想。」他直接為問不出口的她提供答案。

  這回,扶蘇就閉上了眼睫,感覺他厚實的掌心貼在她的頸後,緩緩地朝她施壓,逼她傾向他,為他開放芳唇。血液像是燒開了的水,在她的體內四竄著,轟隆隆的心跳聲,宛若在她的耳畔擊鼓,一下,又一下,一次,又一次地將她推入那藏築在她心頭已久的深淵。

  那個。司空烈與司徒震,還在嗎?

  在,還在。

  只是,在這片刻,沒人再去理會在彼此熾熱氣息以外的溫度。

  如果只是一個吻就讓扶蘇覺得熱血沸騰,那麼接下來所發生的事,就更能讓她的熱血沸騰至頂點,並且覺得她一生從沒跑得那麼快,也從沒如此劇烈運動過。

  在司空烈與司徒震遍尋不著他們,而放棄了客棧再度到外頭搜尋他們後,步千歲終於有機會和扶蘇一塊從床底下爬出來喘口氣,接著他們便蹲低了身子,行跡鬼祟地趁客棧還亂烘烘鬧成一團時,偷偷溜出這個害他們發生意外狀況的客棧。

  再度踏上街道上的厚雪時,扶蘇拍拍猶帶紅霞的小臉,一手扯過步千歲的衣領,很認真的告訴這個害她這輩子頭一回躲到床底下去的男人。

  「回家,我要回家。」她不要再繼續留在這危險的街道上,也不要被人追得到處跑,更不要像見不得人的偷兒般四處躲人。

  步千歲拉下她逞兇的小手,「相信我,如果回得去的話,我比你還想回去。」她又不是逃難的正主兒,哪能明白他此刻極度想要窩迴避風港的心情?她只是附帶被追著跑的人而已。

  絲絲冷汁滑下她的額際,「我們回不去嗎?」如果回得去?為什麼他要用這種聽來就覺得可怕的說法?

  「你有沒有發現街上的每個人眼神都很奇怪?」步千歲經驗老到地指著街上雖然已變得零星稀落的人群,絲毫不敢對此情況而放心鬆懈下來。

  「會嗎?」不過是有幾個好奇的路人在瞄著他們而已,他會不會是太多心了?

  深深相信這是暴風雨前的一貫前兆的步千歲,轉著靈動的眼眸分析完街上的情勢後,便二話不說地蹲下身子來將腳上的鞋繩綁緊,也順便幫扶蘇那太長而不利逃跑的裙擺給撕下一小截。

  她不明所以地看著他的舉動,「你在做什麼?」

  「大軍就要壓境了,先做點準備動作。」站起身的步千歲,又邊說邊把他們兩人笨重的大衣脫下,而後扔在路旁用積雪掩蓋。

  「準備動作?」她兩手上上下下撫著自己發抖的身子。

  步千歲含笑地拍拍她的肩頭,「放心,很快你就不會冷了。」

  數團積掛在屋簷上方的雪塊,忽地紛紛落下,扶蘇懷疑地抬起首,看著那似乎正隱隱顫動著的屋簷,一陣陣如水波般的震動,波波如潮地自地面傳抵她的腳跟,伴隨而來的某種轟然的聲響,正疾速地向他們靠近中。

  「那是。」她有些害怕地拉著他的衣袖,「什麼聲音?」地鳴聲?還是腳步聲?

  「來了。」已經觀察好逃跑路徑的步千歲,算準了時間回頭問她,「你熱身好了嗎?」

  「啊?」

  「快跑!」他微微一笑,緊握住她的小手後,便開始拔足狂奔。

  「為什麼又要跑?」因快速奔跑而有點頭昏腦脹的扶蘇,還搞不太清楚狀況。

  很忙碌的步千歲一手指著後頭,「你自己不會看看後面?」

  她回過頭去,瞠目結舌地看著後方萬頭鑽動的景象,擠滿街道上所有縫隙的追逐人馬,宛如黑壓壓的黑雲,正以雷霆萬鈞的氣勢朝他們兇猛而來。

  夢魘!

  「他們是誰?」原本愛跑不跑的扶蘇,在看完了後頭誇張的陣仗之後,腳步立即有如神助。

  「要捉我去換賞金的人。」步千歲邊跑邊解釋,還不忘向她催促,「喂,你的腳步得再快一點。」照她這種跑法,就算她有八隻腳都不夠快。

  「我們不是甩掉東南郡王的人了嗎?」怎麼來了一群又一群?到底還有哪些人懸賞要捉他的?

  他隨手扯下路旁一張最新的懸賞單拿給她看,「我們是甩掉了他們,但我們還沒甩掉被步熙然新增的賞金金額,所號召而來的大批百姓。」這次步熙然又把金額往上拉高了,可說是砸下私房老本的派人來追他。

  「慢著!」看著懸賞單的扶蘇,忽地指著他的鼻尖大叫,「他們追的人是你,我為什麼要跟著你跑?」她又沒被人懸賞,她窮跑個什麼勁呀?

  他緊捉著她的小手,「你是我的合作夥伴,就算我要死也要拉著你一塊作伴!」開什麼玩笑,要是運氣不好的被個老阿婆逮到,那他要怎麼辦?他當然得先拉個看中的預備新娘跟他一塊被追著跑。

  「我要和你拆伙!」扶蘇馬上停下腳步,用力想甩開他的手,當場要和這個災難來源分道揚鑣。

  「你不講道義!」步千歲氣急敗壞地拖著她的纖腰,使勁地將鬧內訌的盟友拖著繼續跑。

  她嚷得比他還大聲,「我是本來就沒人格!」在這種逃難的節骨眼上頭,是呆子的人才會跟他講什麼道義!

  「暫時休兵,等一下我再找你算帳。」被她一耽擱後,後頭的人馬已經追上來了,跑得已經很盲目的步千歲,只好拖著她先閃進一間民宅裡以甩掉追兵。

  扶蘇上氣不接下氣的靠在大門上問:「躲這裡。真的好嗎?」

  步千歲揮去滿頭的大汗,「你不是教過我死地亦是生地?絕不會有人相信我們敢跑進別人的宅子裡躲。」反正能躲過一時是一時,真不能躲的話,到時再想辦法。

  數道黑影,整齊地遮去了他們前方的光線,覺得不對勁的步千歲,方抬起頭來,就發現白己居然跑到賊窩裡了。

  「青。青翼?」這又不是他家,他怎麼會在這裡?

  「又是你的朋友?」扶蘇蒼白著小臉,有種大難臨頭的噩夢感。

  大雪天出門訪友泡茶的聶青翼,沒想到自己居然會運氣好得和這個亡命金陵城的老友在這撞上,這實在是個意想不到的大收穫。

  聶青翼臉上露出絲絲陰險的笑意,並將兩掌按得咯咯作響,「好極了,天堂有路你不走。」

  「他再也不是我的朋友了!」步千歲連話都不聽完,便急急忙忙地拉著臉色泛白的扶蘇再次衝到外頭。

  「那個人,不就是步三少嗎?」屋子的主人挨在聶青翼的身旁,淡淡地看著在外頭衝鋒陷陣的步千歲,他那一雙腳,快得簡直像是裝上了哪吒的風火輪似的。

  「就是他。」聶青翼只是愉快地泛著笑,並慢條斯理地朝身後的家僕拍拍兩掌,「給我追。」

  又重新被數不盡的人們狂追的步千歲,在努力跑路之時,還有空閒及體力來找扶蘇吵架。

  「都是你!還說什麼死地亦是生地?」這女人是瘟疫呀?他上回也沒被人追得這麼慘烈過。

  「是你自己太惹人厭的好不好?」那個缺德朋友聶青翼又不是她交的!

  他又在她的耳邊吼,「你們女人就是帶禍才會叫禍水!」再這樣下去,他的這兩條腿不被她害得跑斷才怪!

  「臭男人,逃家的人到底是你還是我?」他有沒有搞錯?是誰害她這個無辜老百姓被追得那麼痛快的?

  說時遲那時快,兩個忙著吵架而沒看清路況的男女,皆在同一時間撞上一片冰冷的牆面,而後兩人都痛彎了腰,一起抱頭懺悔他們不該在這麼忙碌的時刻分心。

  「嗚。好痛。」扶蘇緊捂著撞疼的額際,痛得眼淚都快掉下來。

  「糟了,死巷。」也是痛得齜牙咧嘴的步千歲,則是因為自己跑錯路害慘了他們而很想哭泣。

  「他們在那裡!」幾個追得特別勤快的男子,已經在巷口振臂大聲高喊。

  急中生智的步千歲望著上方,「走,上房頂。」

  站在原地不動的扶蘇,隱忍著全身的火氣,出聲輕喚那個吸氣一提,便縱身躍上去而棄她不顧的男人。

  「百萬賞金分子、步家三少、步三爺、步千歲。」

  「你怎麼沒上來?」站在上頭才發現少了一個人的步千歲,趕緊回過頭朝下問她為何忤著不動。

  她氣惱地瞪著他,「我又沒學過功夫!」

  「嘖,你還真不是個落跑的料。」步千歲抱怨地跳下來,伸手環緊她的腰肢帶著她往上避難。

  「你踩人家的屋頂!」掛在他手臂上的扶蘇,張大了一雙美眸,難以置信地看著他就這麼帶著她踩過一家又一家的屋頂。

  他沒空跟她囉唆,「這種緊急時刻有誰會去管我踩的是什麼?」

  她直搖著首,「不可以,踩人家屋頂會有報應的!」

  「我都踩過幾百次了,哪有過什麼報。」步千歲正要反駁她時,腳下便傳來屋瓦清脆的破裂聲,「咦?」

  扶蘇兩手緊緊掩著臉龐,「報應來了。」

  「哇啊!」轟天巨響中,前一刻還踩在屋頂上的兩個人,下一刻已直墜而下掉入民宅裡。

  「你是災星轉世啊?」步千歲躺在碎瓦殘磚中不支地呻吟。

  趴在他身上被他保護得安然無恙的扶蘇,自他的胸口上坐起,一動也不動地看著在她眼前的那一對男女。

  「起來。」呼吸不太順暢的步千歲推開她,皺著眉看她那副深受刺激的模樣,「扶蘇?」

  望著不遠處床榻上,身子有一半赤裸在被褥外的男女,扶蘇美麗的小臉,瞬間火辣辣地燒紅,直接回想起在不久之前,她和步千歲曾經在床榻底下的那幾個纏綿熱吻。

  天哪,怎度會這糗?他們竟然掉進閨房裡來打斷人家的好事?

  步千歲翻著白眼,「大白天就在做。」要做那檔事也要看時間嘛,在這種時候做,當然會有人來打擾。

  覺得無地自容的扶蘇,慌忙離開步千歲的身上,低垂著嫣紅的小臉,沒有勇氣抬頭去看床上那對表情比她更震驚的男女。

  「別光是忤在這臉紅了。」重振精神的步千歲拉起她,在往外走時邊頷首向屋子的主人致意,「抱歉,我們只是路過的。」

  「喔。」床上的男主人愣愣地點著頭,「請過。」

  外頭撲面的雪花,順著風勢,拍打在扶蘇的面頰上,讓她的精神振了振,可是面容上的紅潮卻遲遲不肯褪去。

  「你。」步千歲玩味地盯著她的芳容,挨在她的耳邊性感的低喃,「沒見識過那種讓人血脈憤張的畫面?」

  她忙又掩著熱度上升的小臉,「別說了。」

  他笑咪咪地將她攬至懷裡,勾起她的下頜直望著她飄移不定的眼眸。

  「做什麼?」在他的眼神下,她侷促不安杏眸更是頻轉,不知該往哪個方向看才好。

  「俗話說,患難見真情。」步千歲曖昧地在她唇上說著,「也許讓你跟著我多跑幾回,說不定你就會因此而愛上我了。」他從來沒想過,出來跑一跑,就能讓他的收穫這麼大。

  她柳眉一揚,芳容上寫滿了不滿,「患難見真情?你知不知道我現在很想掐死你這個禍害?」

  「看樣子,咱們似乎還不夠患難,所以你對我的真情才會不足。」雖然佳人的火氣不在他的預估範圍內,怛步千歲仍不受挫,「不如咱們就乾脆藉這個機會,好好培養一下對彼此的感情如何?」也許繼續多跑個幾圈,她就會改變心意了。

  扶蘇緊掐著他的頸項,「誰要和你在這種情況下培養感情?我要快點回家!」

  他忽地瞅著她問:「那換種情況就可以了嗎?」好,回家就對她下手。

  「呃。」她頓時像被貓咬掉了舌頭,頂著燒紅的臉蛋不知該怎麼回答。

  「回家後咱們再來討論這件事,現在快點動動你的兩腳。」耳聽八方的步千歲,在聽見腳步聲又靠近時,拉著她的小手叮嚀。

  「又來?」她簡直欲哭無淚,「我不要再跑了。」天哪,她全身的骨頭都快散了。

  步千歲在兩位郡王的人馬趕至之前,拉著她躲至一個無人的小攤後蹲下,一手掩著她的嘴,一手伸向攤上擺滿了的年節應景橘子。

  「你要做什麼?」扶蘇愣看著他手拿著兩顆橘子朝人群中瞄準的動作。

  「報仇一下。」他壤壤地咧著笑,使出全力的將手中的橘子扔向人群中追捕他的兩位郡王,心情愉快地看著他們捧著正中的頭部痛得蹲下。

  「他在那裡!」受襲的司空烈怒氣騰騰地指著橘子飛來的方向,「追!」

  「他們追得更凶了!」又被拉著跑的扶蘇,氣炸地以粉拳一拳一拳朝步千歲開揍。

  步千歲不負責任地聳聳肩,「那你就跑快點。」

  她用力拉著他的衣袖,「不能這樣一直跑下去,你快想想辦法!」

  他馬上拉著她跑進一家販賣文房四寶的鋪子裡,不經同意地拿走人家一枝蘸滿墨汁的筆後,又勤快地拉她跑至外頭,在一面貼滿懸賞單的牆面前停下腳步。

  「你又想做什麼?」扶蘇害怕地不時回頭看著遠處的人們,一邊催促不知在做什麼的他動作快點。

  「照你說的,想辦法埃」正寫得很過癮的步千歲,騰出一手,朝她勾勾手指要她也來看一看他的傑作。

  扶蘇輕撫著小巧的下領,「嗯,這倒是個好方法。」在步熙然所設的懸賞單上,把他的名字畫掉,然後全都改上兩位郡王的名字?

  「走,躲起來。」大功告成後,他便興匆匆地拉著她躲到暗處去看戲。

  率領眾人和百姓追逐,而在後頭憂閒慢慢走的兩位郡王,對所有人一經過步千歲他們曾停留的地方後,便全員停下腳步的情況,忽然發現好像有點不對勁。

  「司。司徒。」司空烈怕怕地推著他的肩頭。

  司徒震揉著雙眼,「那是怎麼回事?」

  「不知道。」司空烈一見苗頭不對便十萬火急地撂下話,「兩個字,快跑!」

  「哇。」被整群集體掉頭往回跑的人們追著,司徒震使出吃奶的力氣拚命往前跑。

  在追逐人馬全都轉移目標另追那兩位郡王后,躲在暗處裡的步千歲痛快地拍著手,「收工。」

  全身疲軟無力的扶蘇,在經過一連串密集的劇烈運動過後,此刻已坐在雪地上累得無法挪動自己分毫。

  步千歲涼涼地蹲在她的面前問:「你現在還要聽春聯的話,繼續散步放鬆一下嗎?」

  他是無所謂啦,反正他已經漸漸對這種事駕輕就熟了。

  「散步?」她乏力的抬起眼睫,「這叫逃難好不好?」

  「這下你能體會我先前被你威脅時的痛苦了吧?」看她以後還敢不敢動不動就說要把他踢出去。

  扶蘇掩著臉微弱地呻吟,「不玩了,我連站都站不起來了。」

  「學到教訓就好。」步千歲滿意地點點頭,將累壤的她拉至身後背起,「走吧,回家。」

  她毫無異議靜趴在他寬大的背上,享受他身上傳來的誘人體溫,閉眼聆聽他那能穩定人心的心跳聲,感覺自己,好像可以就這麼一直睡在他的身上不必醒來,如果可以的話,她很希望,回家的路再遠一點,好讓她能多再感覺他一點。

  「有空。」踏上歸途的步千歲,很回味地問著她,「再一塊出來患難見真情好不好?多跑一點,你就會很愛我了。」

  趴在他背上累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的扶蘇,直接以一拳敲掉他的提議。

  「好痛。」在偌大的雪勢中,步千歲背著她的身影愈走愈遠,愈走愈小,最後消失在白茫晶燦的雪地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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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4 22:19:31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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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歷劫歸來的步千歲和扶蘇,此刻,皆癱坐在椅上供一群甚是好奇和疑惑的人們圍著,並吱吱喳喳地討論著他們不過是出趟門而已,為何會回來後就變成這樣?

  「老闆。掌櫃的。」春聯百思不解地盯著他們遠比出門前更加疲憊的表情。

  步千歲捶打著酸疼的兩腳,邊臉色難看地對他們警告,「下次不管我的臉色再怎麼難看,也不許再叫我出門。」

  「我再也、再也不要踏出大門一步,你們聽見了沒有?」餘悸猶存的扶蘇,則是緊按著現在都還會腿軟發抖的兩腳,很認真地向這些太過關懷她,而害她出門逃難的人說明。

  「你們。」夏威姨的眉心緊緊打結,「是去做了什麼事?」難得他們的火氣都這麼大,外頭的世界有這麼可怕嗎?

  他們倆炮口一致地吼向她,「散步!」

  到外頭和隔壁鄰居聞聊的武八郎,在一回來見到他們後,便興奮地趕快跑來扶蘇的面前向她報告。

  「老闆,外頭有好多人在追步千歲,聽說步千歲到這附近來了。」他們的左鄰右舍統統暫時關門不做生意了,都要去找那身價極高的紫冠府通緝犯。

  扶蘇聳聳香肩,「我知道。」

  「我還特地也去拿了張繪像懸賞單,說不定我的運氣好可以逮到那個步千歲,為咱們賺進一筆意外之財。」也計畫好要去賺賞金來補貼家計的武八郎,不慌不忙地自袖中拿出一張懸賞單向他們展示。

  一見到那張害他們兩人快跑斷四條腿的懸賞單,扶蘇和步千歲便不約而同地聯手出拳,閃電般地一起掄拳揍向他的臉。

  「你們。」武八郎兩手捂著臉,眼中含淚地問:「為什麼要打我?」

  步千歲甩甩拳頭,「抱歉,一時情難自禁。」意外之財?好,等一下他死定了。

  扶蘇威脅地撂下話,「再讓我聽到懸賞這兩個宇,我會再揍你一拳。」還想懸賞?她今天是跑假的嗎?

  「埃」撿起懸賞單的秋海糖,訝異地掩著嘴看著上頭的繪像,「這個人。」

  其它人紛紛湊近她的身邊,一起看著懸賞單,不多久,在他們再度抬起頭時,存疑的目光皆一致地掃向那個大剌剌坐在椅上的步千歲。

  「步千歲。」春聯先是念出懸賞單上的通緝犯大名,再狐疑地念著那個坐得四平八穩的掌櫃大名,「步萬歲?」好巧喔。

  「只差一個字。」夏威姨的兩眼,已經綻出閃亮亮的金光。

  「可是圖上畫的卻一筆也不差。」冬眠拿著畫像比對箸圖裡圖外的兩個人,發現坐在他們面前的男人,跟畫裡頭的人簡直就像得如出一轍。

  轉瞬間,眾人擺著同樣肯定的眼神,將他們從沒仔仔細細看過的步千歲從頭打量了一番,而後再回過頭來,無聲地以眼神互相討論著。

  步千歲不安地看著他們愈來愈明亮的眼眸,緩緩自椅上溜了下來,下意識地想避開他們這種見獵心喜的眼神。

  「把他拿去換賞金!」在步千歲尚未走出一步時,他們便動作整齊地伸手指向他。

  他氣結地上前撕碎那張懸賞單,並把這群認錢不認人的叛徒,各都加賞一記拳頭。

  「你們這群叛徒!」一群沒良心的傢伙,為了區區幾兩銀子,居然都不惦念在往日的情分上就這樣想出賣他。

  「老闆!」夏威姨捂著被揍的頭,快樂的向扶蘇請示捉人,「紫冠府的賞金就在我們這裡!」

  「誰敢把他捉去挨賞金,或是透露一絲絲口風,我立刻就開革那個人。」扶蘇交握著纖纖十指,冷意十足地開口,「你們若是想保住飯碗,那就都不許說出他是步千歲這件事。」

  夏威姨不肯放棄,「為什麼你要包庇他?」她沒有說錯吧?這男人的身價那麼高,只要把他逮至紫冠府,那他們一輩子就都不愁吃喝了。

  「誰教我是她的財神爺兼夥伴?」把扶蘇當成救命浮木的步千歲,忙跑回她的身邊,親暱地挽著她的手臂,「對不對?」

  「對。」扶蘇帶著微笑接下他的話來。

  武八郎馬上有替代的方案,「我們不能捉他的話,可以把他踢出去讓別人追,這樣還是可以賺一筆通風報信的賞金。」

  出拳甚快的步千歲,馬上又在他的頭上落下一記響拳,讓他的身高因此又往下矮了一截。

  武八郎可憐兮兮地向扶蘇位訴,「嗚,他又打我。」

  「是我的話,我也會打。」扶蘇完全同意步千歲的惡行,「你要是曾被追得那麼刻骨銘心,你就知道他為什麼要打你。」

  「但是。」要他把到手的機會就這麼放過,實在是令他很遺憾心痛。

  「你們摸著良心告訴我。」扶蘇忽然一改臉色,臉上寫滿了悲傷,試著對他動之以情,「這些年來,收留又照顧你們衣食無缺,也不必再流落街頭的人是誰?」

  「你。」所有人都垂下頭來。

  她又是一副甚是傷心的模樣,「我說的話,你們不願聽嗎?」

  「聽。」雖然放過那筆龐大的賞金很難過,可是讓老闆傷心的事,他們是絕不會做的。

  她又柔柔的請求著他們,「那就答應我,不要讓任何人把千歲捉走好嗎?」

  「好。」所有人轉眼間就敗在她的柔情攻勢下。

  臉上瞬間恢復笑意的扶蘇,得意地瞥了步千歲一眼。

  「他們會答應你的。」步千歲看懂了她的眼色,馬上接手上場,「你累壤了,叫春聯扶你上去休息一下吧,由我來和他們談談。」

  「嗯。」全身酸痛的扶蘇無法拒絕此刻這個誘人的提議。

  就在春聯扶著她上樓,而樓上的門房一關後,步千歲立刻變了一張臉,帶著陰森又邪惡的笑,準備朝他們這群想出賣他的叛徒們算帳。

  「萬。萬歲?」眾人害怕地看著他那張像會吃人的笑臉。

  「哼哼。」步千歲扳著兩掌,眼神在他們的身上轉來轉去,「剛才是哪個人說要把我踢出去換賞金的呀?」

  「他!」再一次背叛朋友的眾人,紛把指頭指向首當其衝的武八郎。

  知道步千歲一定會找他們算帳的扶蘇,此時整個人趴倒在床榻上,無心也無力去解救他們,總覺得這一日下來,好像已耗盡了她身體裡所有的力氣。

  「老闆,他真的是步千歲?」春聯體貼地為她梳著發,對於樓下那男人的身份,還是很懷疑。

  「對。」扶蘇將臉埋在柔軟的被窩裡悶悶的應著。

  春聯霎時停止了手邊的動作。

  在扶蘇她的家家道尚未中落,而扶蘇也仍是個雙親疼寵的掌上明珠時,春聯就已在她身邊服侍扶蘇了,也因此,她比樓下任何一個人都還瞭解這個身為她的小姐和老闆的扶蘇,對於扶蘇不會在人前啟口的心事,多多少少也有些瞭解。

  「我記得你曾對我說過,你暗戀某個人很久了。」春聯深吸了口氣,正經八百地問著她,「那個人,不就是他嗎?」

  「是埃」扶蘇回答她的聲音裡,夾雜了些許煩惱。

  「那你。」

  「不要問我這類的問題,因為我全都不知該怎麼回答。」她翻過身來,無奈地睜開水盈的眸子。

  「你要把他留在這裡多久?」春聯執起她一絡柔軟的發,慢條斯理地梳著,「他是紫冠府的人,不可能永遠都留在這裡的,總有一天,他還是會回去。」

  扶蘇的水眸裡,滑過一絲心驚。

  要把他留在這裡多久?這句話,她也在心中問過自己不下百次。

  看著空氣裡被雪光映照得發亮的塵埃,悠悠的思緒,就像那些飄浮不知去處的塵埃那麼不確定;想知道與不想知道的心情,似窗外紛紛落下,累積迭綿的飛雪,重重地壓在她的心頭。

  霜雪留不注歲月留不住,那麼人,是不是也留不住?

  扶蘇反覆不斷地回想著這個問題,想著,在這個冬季裡,因為一個懸賞事件,讓一個原本遠不可能接近她的人來到了她的身邊,但任何冰霜厚雪也總有融化的一日,或許在明天,又或許在後天,那個此刻離她這麼近的人,一旦在達成了他的目的,得到了他所想要的後,他終將離開這暫且在冬日裡躲藏的地方,回到他該去之處。

  任何人,任何事,總都會有到此為止的一天,不是嗎?

  但在那天來臨之前,她不去想,不去預測到時她將有什麼心情,因為在她堅強的靈魂背面,是那麼的膽怯。

  「那就等時候到了再說。」她翻過身,將小臉藏在軟被裡,彷彿這樣就可以翻過一切,都可以不必面對。

  「你可以帶著他上紫冠府埃」春聯不知她內心的翻騰,仍興高采烈的向她提議,「懸賞單上也寫了,只要能捉到他帶回紫冠府的人,就可以和他成親。」如此一來,她的暗戀就會開花結果了。

  「我不要那種強迫式的婚姻,我也不想用這方式來綁住一個人。」她悠悠輕歎,歎息地掩著小臉,「我若真的要,我要的是他的心,不是名、不是利,也不是那種婚姻,不要把我看成其它人一樣。」

  「老闆。」再這樣躲躲藏藏下去,最終她能得到個什麼呢?

  扶蘇自床榻上坐起,深吐出口氣,轉眼朝她正色的叮嚀。

  「口風緊一點,這事別讓他知道。」難得她已經這久沒再想起這回事了,而這事,只有她們倆知道就好,她可不想把自己的心事攤露出來給第三者知情。

  春聯覺得很可惜,「為什麼?」如果是她的話,她早就跑去告訴步千歲了。

  「我和他還要合做生意,我不希望因我的私事,而讓我們往後連相處都會變得困難。」公與私之間,她分得很清楚,而她也不願模糊了他們之間目前所處的地位,而讓一切失序。

  「好。吧。」

  打發完樓下的人後,就一直靠站在門外偷聽的步千歲,在房裡對談的聲音沉寂下來後,他的嘴角,緩緩逸出一抹微笑。

  「這樣啊。」他終於知道,她會對他臉紅的原因了。

  「他睡了?」

  望著隔鄰帳房掩熄的燈火,仍坐在帳桌前奮鬥的扶蘇,很意外地發現向來睡得比她遲的步千歲,在經過一日劇烈的追逐戰後,破天荒的扔下工作,在這夜早早就寢安眠。

  揉揉還是很酸的兩腿,感覺瞌睡蟲也要冒出來的扶蘇,在自己可能又會在桌前打起盹來時,趕緊來到妝台的水盆前掬水洗臉,讓冷意上心頭的清水驅逐掉體內一再泛起的睡蟲,因為,她若是又在帳桌上睡著的話,這回可不會有人體貼的把她帶回床上去睡。

  甩去一臉的冷意,扶蘇取來綾巾拭淨臉上的水珠,她的指尖,無意識地停留在那張今日曾與步千歲接觸過的芳唇上。

  望著銅鏡裡自己嫣紅如雲的臉龐,她忙捂著雙耳對自己催眠。

  「不要想起來、不要想起來。」為什麼她整個白日裡都沒想起那個吻,偏偏在這個時候它又要冒出來?

  帶著微微的熱,略有甜意且讓她全身血液快速流竄的吻,不受控制地在她的腦海裡回想泛起,今早步千歲停留在她臉上的氣息,此刻彷彿還停留在她的臉上般。

  她對著銅鏡低叫,「那只是個意外!」

  真的只是意外嗎?鏡裡的她,好似在問著鏡外有點沾沾自喜,心房籠罩了散不去歡欣的她。

  第一次或許可說是意外,但接下來的呢?他的那句「我想」呢?那也是意外?

  「不是意外。」她撫著發燙的臉坐下,將額垂靠在妝台的桌面上,老實的對自己承認。

  不可否認的,在暗戀多年後,能夠自他的口中聽見那句話,她的心底,其實是很雀躍、很快樂。

  但,她怎麼會暗戀一個男人?

  說來或許可笑,但,那種曖昧不明、只能獨自快樂在心底的感情,是已經存在她心底很多年了。

  有時,她會認為,她瘋了。

  就只是因為緣見一面,只因為步千歲多年前與她曾在街頭錯身而過,他那不經意的回首一笑,她就記得那抹笑意至今,像是在心頭上烙上了個印子般,怎也抹不去,於是,某種不請自來的情愫,便在她的心坎上漸漸堆積,直到她回過神來時,她才發現那份本是微小的情感,已經累積壯大到了她無法忽視的地步。

  那種情感,叫暗戀。

  初時,當她處在這種措手不及的情感下時,她曾做過許多瘋狂且匪夷所思的舉動。

  即使只要步千歲出門洽商,她能躲在遠處偷偷的看他一眼,她的心情便能好上一整天,並持續到下回再見到他的那一刻;即使只能與他同坐在一個茶摟裡,坐在遠處觀察他的一舉一動,看他在開懷時的揚眉而笑,沉思時的輕擰眉心,或是瀟灑道別後的背影,她便能在心底暗自複習上千百遍;哪怕是只能與他曾握過的一隻杯子短暫輕觸,或是曾與他呼吸過同一處的空氣,對她而言,那都是種收穫,是種會讓她唇角微翹的小小幸福。

  那種幸福,是可以一直收藏在心底久久不散的,雖然,它只是一條單行的道路,只要她不出聲、只要她沒有勇氣打破一切,這條道路,永遠也不會通抵他的身邊,它只存在她的心底,在午夜夢迴的時分,或是在她不會輕易洩漏出來的眼神裡。

  這樣不明不白的走上的暗戀路,若說出去的話,怕誰也不會信,或是當個笑話聽聽便算了,可是因為步千歲那抹讓他們有過交集的微笑,讓她注意到他,讓她在家道中落無所依恃不知所措之時,有了一線光明。

  一直以來,步千歲這三個字,在她的心中是個很遙遠而不可能相連的心情,但同時也是支持著她走下去的一個方向。

  若不是他,她不會在失去一切後,將自己關鎖在帳房裡向府裡未走的帳師請教,開始接觸他所曾接觸過的一切,學習如何展開另一個新的生活,走出千金小姐的過往,重新從一個學習和模仿者的角度出發,並在帳師離開後,自己主動接觸商事,一步一步的,走出她以前的世界,找到了她從前不曾開發過的經商天分,緩緩靠近他那個還像是在雲端的商業天際的頂端。

  透過管道,經過眾人口中的轉述,在不知不覺中,她愈來愈像他,愈是向他學習,她便發覺她已開始在模仿他。她會模仿他握筆的姿勢,他談生意的技巧,他在商事上的應對心態,他那不怎麼好的人格,他在人前暴露出來為人所知的一切。可是她唯一模仿不來的,就是他的那顆心。

  她試過努力揣摩步千歲的心思,但她不但沒成功,反而只會讓自己更迷惘。

  愈是瞭解他,她就愈不像她自己,或許,該說是她是一塊未經塑造的泥,正等待一個模型來讓她安定,而步千歲就如同一個模子般,朝她罩了下來,讓她有了個安定的出路,可是她仍舊只是一個空殼而已,少了一顆心,什麼都是空的。

  暗戀所帶來的寂寞,是很透明的,透明得宛如脆弱的泡沫般,隨時都有破滅的危險,只消輕輕的風雨吹來,它就散了、破了,而後宣告結束,必須告訴自己得死心。

  這些年來,步千歲是否有婚配,是否有心儀的對象,都是讓她提心吊膽、心情風濤迭起的原因,沉陷泥淖的她,是那樣迷惑和害怕,很怕她的愛情泡泡,會在轉眼間就消逝,會來不及讓他知曉。

  曾經,因為他,她無依的生命裡點燃了一盞照亮人生之路的燈火,讓她整個人生都明亮了起來,但她的燈火很微弱、很遙遠,遠得他看不到也察覺不到她的存在,若是他沒有淪落至此,恐怕他永遠也不會知道,在這世上,有個將自己複製成另一個他,可是卻找不到她自己該有的那顆心的女人。

  「停。」扶蘇緊掩著臉龐,試圖叫停滿腦子的思緒,「停停停。」

  不能再想了,往事歸往事,現今歸現今,現在的她,不是多年前那個追逐步千歲腳步的人,除了在心境之外,現在她的地位是和他一樣的,他和她都是個唯利是圖的商人,都是個在工作裡打滾的夥伴,她得收拾好心情過日子,再不把它壓回心底而繼續想下去,她還要不要和他同處一個屋簷下?

  不要想他的過去,也不要想他在未來將會何時離開,不要讓她不習慣分散的心思更紊亂,因為他好不容易才能來到她的生命裡,她若是不好好把握與他相處的點點滴滴時光,在她往後的回憶裡,又要只剩下寂寞和孤單,趁他還沒離開前,能夠填滿她那顆空的心多少,就填滿多少,明日是若有愁,就留待明日去憂。

  扶蘇側轉過臉龐,落寞地看著案桌上紅融溫暖的燭火,憂喜夾雜地閉上眼眸。

  靜夜裡,鄰房的燭光穿透暗牆的畫,白皙的畫捲上光影跳動,模糊地左右搖擺不定,遠看,猶如焚星灼灼,平板單調畫軸上,因為光芒,而有了生命、有了舞動跳躍的光彩。

  「還不睡?」隔著暗門,步千歲坐在床上看著隔鄰的燈光訥悶著。

  經過一天的運動,扶蘇那個弱不禁風的姑娘家,應當是累得睡著了才是,怎麼他等了那麼久,就是不見她的燭火熄滅?

  該不會。她又在桌上打盹了吧?

  步千歲跳下床榻,躡手躡腳地走至暗門邊揭開畫軸一隅,在她滿室的燭火下,發現他的猜測果然沒錯。

  他無聲地走至已在案桌上熟睡的扶蘇身邊,拉了張椅子靠在她身邊坐下,就著扶疏的燈影,細看著她那張他不知看過幾回,常令他心笙動搖的面容。

  在他待在幽暗中等待她入睡的時間裡,他都一直試著想瞭解暗戀的心理,和暗戀一個人的感受。

  暗戀的心理他無從得知,而暗戀一個人的感受,他則大略可以明白,但自春聯的口中聽見這回事時,他有種受寵若驚的驚訝和滿足感,某種像是被解放般的朦朧快樂,不必再只有他單方面的煎熬而已。

  若不是偷聽到她們兩個的對談,或許他永遠也不會發覺,也無法讓扶蘇親自把這件事告訴他。

  是她掩藏得太好了嗎?那麼愛看她笑顏的他,怎麼就從來沒發現過,在她許許多多不同的笑意裡,還有種藏有情意的笑?是他太過遲鈍了嗎?所以才會如此後知後覺?

  不,他是根本就知道,而卻沒有去證實。

  早在扶蘇第一次開口分析他這個人,說出她對他的瞭解有多深時,他就在猜,她是不是在暗戀他,他該早點來證實心底的假設的,而不是得等到偷聽了她們的話,才恍然大悟得那麼遲。

  在今日扶蘇臉上出現那個紅暈之前,在她第一次主動帶著笑意偎進他懷裡打盹時,他就該明白,那就是她所露出來的破綻,那就是這個偽裝得極好的女人,最真實的模樣。

  可是她這般壓抑,努力不露痕跡,會不會很累?她的心把理智和戀慕區隔得很明白,所以她才能那麼從容的面對他,不露心跡、維持表面,與他和睦相處,甚至攜手共事,讓他完完全全不曉得,在暗地裡,正有著一椿情事在發生中。

  暗戀這種那麼艱辛而又不能啟口的事,她做得到,但若是立場互換了,他卻做不到,他從不是個能夠掩藏自己那麼久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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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4 22:19:44 |只看該作者
 
  他伸指輕輕描繪著她的唇形,想起了今早吻她時她的不拒絕,想起了她無聲閉上眼的同意,不知道她是不是在等待著他來靠近她?是不是在等著他來揭開她說不出口的秘密?

  步千歲的指尖滑下她的面容,將已然睡熟的扶蘇習慣性地攬進懷裡,把臉頰偎靠在她的髮梢上,愉快地在唇邊露出一抹掩不住的笑意。

  「愛面子的女人,你早該告訴我的,居然連這種事也騙著我?」他半抱怨地吻著她的眉心,而後將她擁得更緊,「這輩子,就你騙我騙得最多。」

  一切,都變得異樣。

  從那日以後,扶蘇總覺得她和步千歲之間的氣氛變了,尤其是他看著她的眼神,更是格外令她猜不透。

  重拾回工作軌道上後,在一如往昔的挑燈夜戰時分,扶蘇手裡拿著好不容易才整理出來的卷宗,對趴在她面前的步千歲報告。

  「紫冠府已有六成的生意全都在我們的手上。」辛苦了這麼久,總算是看到成績了。

  「嗯。」步千歲一手撐著臉頰,偏首凝望著她。

  「只要在年關之前再加把勁,我想應該可以達到八成這個目標。」她自桌上拿來另一迭卷宗,把裡頭的計畫攤在他面前給他看。

  「嗯。」他的兩眼沒有移動分亳,依舊是停佇在她柔美的臉龐上。

  「你心不在焉是不是?」扶蘇完全不必抬起頭來,光是聽他這單調的應和聲,她就知道這個最近常不知在想什麼的盟友,又不知神遊到哪裡去了。

  他還是淡淡輕哼,「嗯。」

  「千歲,你有把我剛才說的話聽進去嗎?」她無奈地伸手拍拍他的面頰,要他這個木頭人快點醒過來。

  「嗯。」他一個宇也沒聽進去。

  「算了,你繼續嗯下去好了,不打擾你。」她沒好氣地睨他一眼,收拾起桌上所有的卷宗,打算不理會他的怪樣,獨自去把這些未完成的工作完成。

  步千歲伸出一掌,以掌心壓下她想抱走的卷宗,當她疑惑地抬首迎向他的眼眸時,他便將她摟來膝上坐著,還幫她按摩起她疲澀的頸項。

  他用一種飽含磁性的語調在她耳畔低語,「累了就別做了,去睡吧。」

  扶蘇懷疑地在他懷裡坐正,回首盯著他此刻看來溫柔款款的眼眸。

  他的聲音變了、雙眼變了,他連看她的模樣,碰觸她的方式也都變了,他變成了一個她不熱識的人,而那眼神,令她心慌。

  「我還沒做完。」她猶豫地按著他的胸膛,稍稍拉開與他的距離。

  「反正我閒著也是閒著,我幫你做完。」步千歲在她想試著不著痕跡離開他時,一手勾回她的腰肢,氣定神閒地朝她咧笑著。

  她訝然地揚高黛眉,「你要幫我?」

  步千歲流利地編著謊言,「多幫你搶一點,那我回去時正好可以少做一點,何樂而不為?」

  「之前你不是還在跟我抱怨我把工作都推給你,害你累得忙不過來?」這實在是太可疑了,一個總是在她耳邊抱怨工作量太多的人,怎能突然之間轉變這度大?

  他又露出一抹理不清的微笑,「我現在累得很心甘情願。」

  「千歲,」扶蘇的眼眸頓時盛滿憂慮,小手輕撫上他的額際,「你病了嗎?」

  「是病了。」他拉下她的小手,將她的掌心拉至唇邊印下一吻。

  扶蘇飛快地抽回手,兩眼不確定地看著他,一種警鐘似的音律,飛快地在她的腦海裡緩緩響起。

  他,知道了嗎?還是他看出了什麼嗎?

  她按著開始疾跳的心房,默默在心底說服自己,她一向都掩飾得很好,他不可能看出什麼來的,他更無從得知她的心事的,因為向來都只有她瞭解他,而他卻不懂她的,他不會去在意,她的心裡在想些什麼。

  但,他若是在意呢?若他這個精明狡猾如狐狸的男人,有那份心思去瞭解她呢?在工作上,那麼會剖析一切洞悉所有的他,如果真要定下心來想看穿她,在他那總能把事情弄得清楚明白、水落石出的雙眼下,她真能藏得住什麼嗎?

  「我去找大夫。」她深吸口氣,決定先逃避,免得會在他的雙眼下洩漏出半點心事。

  「不用了。」步千歲在她轉身欲走時,自她的身後圈住她的腰肢,緩慢地將她拉回懷裡來。

  她低首看著他緊握不放的雙手問:「你在做什麼?」

  他將下頜擱在她的香肩上,閉上眼輕嗅著她一身淡雅的香氣,在感覺到她像是想要掙扎的動作時,又刻意收緊了雙手。

  「我一直在想一件事。」他漫不經心地靠在她耳邊說著,並微側著臉,睨看著她表情的變化。

  「什麼事?」扶蘇盡力維持住正常的語調,知道他在觀察著她,於是她的杏眸便故意直看著前方,而不回首面對。

  「這件事。」他的手伸至她的面前,準確地撫上她的唇,提醒她那日的吻。

  她忍不住顫縮了一下,感覺那份她極力不在他面前回想起,而使她不敢正對他的回憶,又不由自主地躍進她的腦海裡,令她的雙頰微微地泛紅。

  「那是。意外。」苦苦思索了許久,她終於找到了個不會被他推翻掉的借口。

  「那是因為我想。」但早有準備的步千歲,立刻回絕掉她的這個藉口,「我曾跟你說得很清楚,記得嗎?」

  「不記得。」她飛快地否認,並動手試著扳開他箝制不放的大掌。

  老實說,他很討厭她仍繼續這麼騙著他,想裝作不知一切地粉飾太平,雖然說女孩家總是比較愛顧忌顏面,不愛讓人拆穿她們的心事,可是她已經欺瞞夠久了,她騙的不只是他,她還要騙她自己,何苦呢?

  步千歲無奈地輕歎,「你的性格很彆扭,你知道嗎?」

  「有嗎?」離不開他的雙掌,她只好站在原地繼續否認,「我怎都不覺得?」

  「說話總是這麼不老實,難怪你會永遠都跨不出第一步。」就連對他也不說實話,難怪她會處於暗戀而走不出來,她真想再這樣一路暗下去嗎?他可一點也不想當她的地下戀情。

  聆聽著他虛虛實實的話,扶蘇有點明白他似有若無的話意,但也有點不懂他真正在指的是什麼。

  「跨出什麼第一步?」她沉斂著氣息,強迫自己別那麼急著想躲,先把他已探知多少的部分弄清楚。

  「別裝了,還是你要繼續瞞我?」步千歲將她轉過身來,低下頭,深深看進她游移不定的眼瞳裡。

  她的氣息有些緊縮,「你到底在暗示些什麼?」

  「這樣吧。」他馬上改另一個方式,「那就不暗示,我給你一個明示。」好,彎彎曲曲的方法她不理,那就只好採取直接手段了。

  「明示?」這次不是她裝不懂,她是真的聽不懂。

  「下次你想和春聯說悄悄話時,最好要記祝」他將她拉進懷裡,轉過她的芳容,與她一齊看著那片容易偷聽的牆,「這裡的牆壁是很薄的。」

  牆壁很薄?

  遲愣了片刻的扶蘇,在領悟了他的話意後,美麗的小臉霎時變得更加酌紅似酒,終於明白了這陣子來,他為何總對她露出那種特異且會讓她心悸的笑容。

  他根本早就知道了。

  「暗戀我?」步千歲愛憐地撫著她的面頰,緩緩印上她的唇瓣輕聲低吟,「嗯?」

  在他的唇方沾上她的唇瓣,下一刻,扶蘇便使出全力地推開他,他怔了怔,而她也不解地看著自己的雙手,連她自己也不明白她在做些什麼,只是那股被看透的心虛,和赤裸裸無法藏秘的感覺,讓她手足無措,不知該如何是好。

  半晌過後,不假思索的,她選擇了逃跑,逃避他再明白不過的眼眸。

  「扶蘇!」他站在原地,沒來得及拉住她。

  跑了?她居然。跑了?

  步千歲佇立在房裡,定看她小小的身影,消失在門外黑暗的樓欄邊,她那淺細急促的腳步聲,在迴廊上清脆地迴響著,而後愈行愈遠,幾乎就快聽不見。

  「膽小鬼。」他沒好氣的低喃,不久,也拔足追出去。

  深夜裡的曉霜齋,分外幽冷黑暗,追至樓下的步千歲,在黑暗的大廳裡見不著一絲人影,他大步大步地,一一打開主院大宅的每道房門,一一點亮大宅裡的每盞燈火,但仍是沒她的芳蹤。

  愈是要逃,便愈要追,在這夜,他明白了那些追索他的人們的心情,因為,此刻的他,也是個追逐者,深深地體會到了那份求之不得的感覺,那份非要手到擒來的渴望。

  他搜索的範圍移至外頭院落,也不管是否會吵醒眾人,逐院逐戶的拍啟房門,驚起好夢正甜的許多人。

  「萬歲?」

  被聲響吵醒,拿著燭台走出房外的春聯,不解地看著他的舉動,但他卻沒理會她,也沒理會其它也走出來探看的人,一心只想找到那個生平第一個跑給他追的女人,那個他非要追到手的女人。

  踩著地上濕冷的細雪,扶蘇飛快地奔跑著,心跳聲轟隆隆地在她的耳際迴響著,逼她把自己投入黑暗裡,好能藏住那些本來就是在暗地裡的東西。

  她不要在步千歲的面前揭下面具,她不要她的自尊千瘡百孔,那些私藏在她心底的問號,她還沒準備好來面對它們,就算那份不願啟口的感情將會在歲月中寂寂度過,或是永遠也不會得到個令她雀躍或是心碎的答案,但那也都是她自己選的呀,是她自己情願如此的,她甘心這樣。

  不要揭開來,不要把她所掩飾的一切掀起來,這樣,她就是只仍有個保護殼的蝸牛,永遠都會有一個雖然脆弱,可是可以避風雨的避難所。

  猛然地,一雙大掌無聲無息地攀上她的腰肢,強行的將她自寒冷的戶外拖抱至別院一間沒掌燈的房裡,可一到房裡,在他關門之際,像條魚兒般滑溜的扶蘇,又溜出他的掌心,躲到房裡的暗處。

  「你這彆扭的女人。」步千歲氣結地掌燈讓室內大放光明,「承認就承認,有什麼好躲的?」

  在瑩瑩明亮的燈火下,無處可躲的扶蘇,將身子緊抵著窗,眼看著唯一的出口大門被他抵在身後,才轉身打開窗想攀窗時,他卻動作飛快地來到她的身後,一把將窗扇合上。

  「還跑?」他將面孔逼至她的眼前,急促雜亂的氣息紛紛吹拂在她的臉龐上。

  扶蘇紅著臉撇過首,「這是我的私事,我愛躲就躲,想逃就逃,你管不著。」

  「你暗戀的對象是我,那也是我的私事。」他將她的下額勾回來,徐徐說明這可不是她可以一人獨攬的一件事。

  「我。」

  她張開嘴,還未將話說出口,他卻已急切地覆蓋她的唇,像接續一個美夢似的,讓那多日以來一直纏繞在他心頭的那個吻,變得真實,變得溫暖如初,讓他盼念已久的渴望全都再次重現。

  仗著身材的優勢,他逐漸將身子壓向她,逼得扶蘇不得不雙手攀上他的頸背以求平衡,但在同時,他也漸吻漸深,不顧是否會嚇著了她,直向她索求泛滿香氣卻又生澀的吻,迷誘著她的反應,催促著她的加入。

  他以額頂著她的額際,低啞的啟口,「別躲了,該是面對的時候了。」

  「一定要嗎?」她靠在他的胸前邊換氣邊問。

  「要的。」他固執地捧起她的臉龐,「告訴我,為什麼不讓我知道?」

  扶蘇緊閉著小嘴,不置一詞。

  他挑挑眉,「不能講?」

  「不講。」這種事,有哪個人會對被暗戀的人說出口的?萬一被他說是她不要臉的自己主動貼上他怎麼辦?

  步千歲以指輕點著她的唇瓣警告,「再不說的話,我會用我的方式把答案逼出來,你最好是老實點。」

  她猶豫了一會,畏畏縮縮地吐出一丁點實話。

  「我不想讓你太有優越感。」知道她私底下和表面上不是那麼一回事,他一定是在心底暗樂得很。

  「好吧,我盡量不要把我的偷笑露出來。」其實本來就暗暗歡心雀躍很久的步千歲,馬上識相的繃緊臉上的肌肉,免得會傷害到她敏感的自尊心。

  見他那麼合作,知道自己橫豎躲不掉他的扶蘇,立刻加上一條規定給他。「不可以問我暗戀你的理由。」這件事的原因,她要永遠自己保留,就算他再怎問,她也不說。

  他又再配合,「好,不問。」

  「也不可以把這件事說給別人知道。」萬一別人知道她暗戀一個男人要怎辦?好糗,她不要日後有人拿這件事來取笑她。

  「好,不說。」看著她扭扭捏捏,又臉紅害羞的模樣,很想笑的步千歲,已經漸漸忍不住臉上僵硬的肌肉。

  想愛不敢愛,想說又不敢說,這就是暗戀的滋味?

  看著她的步千歲,現在知道暗戀的心態了,也明白了為了顧全顏面和自尊的她會跑的原因,而他也明白了他會追著她跑的理由,一時之間,泛滿心頭的百感和千情,將他胸臆佔得滿滿的,讓他覺得他的心房如此充實過。

  「還有。」怎辦,她突然發現她有好多條規定要他記著,一時數也數不清。

  「你的話太多了。」他含笑地抬高她的下頜,將她的話都收納至他的唇裡,改用他不用說出口的語言取代。

  在房內失去音息的時候,躲在門外窺看已久的眾人,臉上皆紛紛露出一模一樣樂見其成的笑意。

  「那個。」看得目不轉睛的武八郎,咧大了笑容問:「誰有空拿串鞭炮到外頭去放一下?」

  春聯卻將他們都拉離門邊,並把房門關緊,「別看了,我們都一塊去放鞭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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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4 22:20:11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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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子不能再過得若無其事了。

  那些被揭開來的,也不能再藏回去了,至少,在步千歲心底的某處,有些情緒已經改變,也沒辦法再放任它繼續被忽略不被正視,因為在奔跑追逐過後,他捉住了一個躲躲藏藏的女人,並且捉住一個他從沒機會去好好認識的自己另一面。

  那夜之後,他告訴自己,身為男人和被挑起的那一面,是該變了,是該也像扶蘇一樣去承認它的存在。

  而他的改變。很明顯,或者該是說,太明顯了。

  「掌櫃的,」秋海糖將一本厚重的帳冊搬來他的面前,細聲細氣地開口,「我把舊的這本帳冊整理好了。」

  放著正事不幹,生意也沒去理的步千歲,正一手撐著下頜,目不轉睛地看著某個方向,唇邊帶著微微的笑意,徹底的忽略眼前人的存在。

  「萬歲?」秋海糖好奇的在他面前揮揮手,發現他沒反應後,回頭看著那些因為步千歲的停工,而茶院生意嚴重受到影響,導致沒事做而都紛紛跑上來看情況的眾人。

  「步千歲?」冬眠小小聲的在他耳邊叫著他最為敏感的名字。

  夏威姨粗魯的推他一把,見他仍是動也不動的看著遠方,也不禁憂心了起來。

  「他怎麼了?」平常她要是敢這樣做的話,她早被步千歲拖去扁一頓了,可他現在居然沒發火也沒動靜?

  「看人。」春聯兩手環著胸,說出她的觀察心得,「他一整晚就只是坐在這裡看人。」

  隔著那道被打開的暗門,步千歲的兩眼停佇在扶蘇的身上流連忘返,看她雪白的小臉在燭火下顯得紅融艷麗,看她在和商人們交談時芳唇所綻出的甜笑,看著看著,他不禁深感滿足地吁口氣,低低在嘴邊輕吟。

  「蛾兒、雪柳、黃金縷,笑語盈盈暗香去。眾裡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就是她了,他終於找到他想要的人了。

  察覺他總算開口的眾人,皆忙不迭地湊近他的面前,努力聆聽自他口中吐露出來的訊息,半晌過後,他們又一起皺著不解的眉心。

  夏威姨用力的思索,「他在說什麼?是不是新的生財大計?」嗯,聽來好像很深奧,說不定他又是想到了什麼做生意的法子。

  「不。」識得字的秋海糖卻搖著頭,「他好像是在吟詩。」

  武八郎抓著發,「對誰吟詩?」掌櫃的居然變了?不是滿口生意經反而說起詩詞?

  春聯順著步千歲的目光,一手指向鄰房的扶蘇,為大家提供正確的解答。

  「喔。」眾人響起瞭然的應和聲,然後都摸摸鼻子識趣地往外走,「走走走,工作去。」

  不過多時,送走客人也吩咐樓下打烊休息的扶蘇,一臉疲憊地穿過暗門,將一日來的辛苦成果放在步千歲的身邊,而後坐下準備和他討論該怎麼處理,但就在她看向步千歲的臉龐時,她又後悔地趕快把椅子拉遠一點,免得被他那種像要吃人的眼神給吃了。

  但,灼熱燙人的視線依舊存在,扶蘇悄悄別過首偷看他一眼,便馬上被他給看得正著,令被他看得渾身不對勁的扶蘇,趕快回過頭,在被他看得又臉紅之前清了清嗓子。

  「這樣盯著我,我怎麼工作?」他是在發春嗎?連連給他盯了好幾晚,他要到何時才能夠別像個呆子一樣,什麼事都不做,就只會看著她?

  「當作我沒盯著你呀。」步千歲笑意滿面地坐至她的身邊,無視於她刻意隔開的距離,伸出胳臂將她半納入懷裡。

  她的臉頰開始泛紅,「這樣貼著我,我怎麼工作?」他以前不是說這樣會養成壤習慣嗎?怎麼現在卻換成他有黏著她的壤習慣?

  「就當你只是靠在一個舒服的墊子上。」他邊說邊將不規矩的大掌,緩緩滑移至她的身上,隔著衣料,徘徊在她的香肩和美臂上徐徐撫摸。

  她渾身泛過一陣抖顫,「這樣對我動手動腳,我又該怎麼工作?」愈來愈放肆了,動不動就湊過來對她毛手毛腳。

  「那就別工作了。」他不再玩花樣,直接將她往懷裡一帶。

  「你。」扶蘇在他把唇貼上來之前趕緊掩住它,「你到底還想不想整垮你家?」

  一天到晚都在她身上下功夫,他是吃錯藥了嗎?

  步千歲舔著她白嫩的掌心,「再說。」

  她飛快地把小手收回來,並且在他又湊上來之前以兩掌抵住他的胸膛,以公事公辦的眼神看著他。

  「什麼再說?說清楚。」他已經怠工很久了,現在還跟她說這句話?難道是他改變心意想放棄整倒紫冠府了?

  「我想回家。」他懶懶挑眉而笑,「我想直接帶你回家,不想再做任何工作。」

  扶蘇沉默了一會,而後拍拍他的肩頭,「步家三少。」

  「嗯?」

  「你敢回家?」她笑咪咪地偏首問著他,「你有沒有想過你家堆了多少公事等著你回去處理?」他是活得不耐煩了嗎?

  他的濃眉開始往眉心靠攏,「想過。」

  「你記不記得你大哥的拳頭長的是什麼樣?」她又好心的提醒他似乎已經忘記的一件事。

  他的眉心愈靠愈緊,「記得。」打起人來,很快,也很痛。

  「那你想你回去後,這輩子有可能再踏出紫冠府一步嗎?」她同情萬分地再讓他回想起在他逃了這麼久後,一回去,他將要面臨的下常他的眉心緊連成一直線,「不可能。」在他回去後,大哥很可能會打造一條手鏈和一條腳鏈把他鏈起來。

  「現在知道你不能回去的原因了吧?」想回家?他這個出門會被人追得到處跑,而不得不躲來這裡的人,還敢說他想回家?

  「但我若不回去的話,我就少了個可以幫我分擔工作的老婆。」步千歲伸手用力揉開眉心,開開心心地瞅著她瞧。

  雖然她說的後果都是真的,也都很可怕,但只要能把扶蘇帶回家,這陣子他所受的苦難,一切就都值得了。

  一想到他若把扶蘇帶回紫冠府,他就不必再過著這種懸賞的日子,回到府裡重新過著不必擔心一上街就會被人追著跑,或是餓死在街頭的優渥生活,而且他還可以拿她當擋箭牌,去幫他擋大哥那一頓已經等很久的脾氣,還能叫她幫忙做完那些永遠都如山堆積做也做不完的工作,他怎麼想就覺得怎麼划算。

  再說,她又完全具備他理想老婆的必備條件,放走了她,他不就虧大了?他上哪去找個性情跟他這麼相似,人格又跟他一樣不好的女人?普天之下,有誰還能比她更能忍受他的這種惡劣人格?即使嫁給他為妻,將可能會在紫冠府度過被工作壓死的悲慘一生,但,她不入地獄,誰入地獄?逃難時他都拉著她一塊逃了,成親這種夢魘,他當然拉也要拉著她一塊去。

  扶蘇疑惑地看著四周,「你的老婆在哪裡?」

  「這裡。」他的手指正正地指著她的鼻尖。

  「誰是你老婆?」酡紅如霞的顏色在她的臉上炸開,令她忙不迭地想推開他。

  「你不是暗戀我?」得了便宜還賣乖且不放過她的步千歲,刻意將她拉回懷裡挨在她的耳邊曖昧地問。

  她兩手掩著燙熱的臉,「這跟暗戀你有關嗎?」也不過就是暗戀他而已,她可從沒想過嫁他那回事,誰說暗戀他就要嫁他的?

  「有。」他正經八百地向她頷首,「因為我突然很想被個暗戀我的女人捉回家,而捉我回家的女人,就可以馬上當我的老婆,所以,有關。」他不要再過著心驚膽跳的日子了,他要回家。

  她笑吟吟地拒絕,「外面還有很多暗戀你的女人,你去找她們。」不要開玩笑了,嫁給他有多慘啊?看看他,都逃家逃到這裡來了,嫁給了他,不就要換她逃家嗎?

  「但我只肯被你暗戀。」步千歲不講道理將她的腰肢環緊,還得意的朝她咧出一口白牙,「倘若我一定會被拖回紫冠府跟某個女人成親的話,告訴你,我絕對會拉著你一塊去,我還會在我大哥面前告訴他就是你捉到我的,到時讓你不嫁也不行。」

  扶蘇氣憤地拍打著他的胸膛,「哪有人這樣的?」他是想害她累死嗎?

  「有埃」步千歲不痛不癢地咧嘴而笑,「你正巧遇上了個走投無路的土匪。」

  「不嫁。」她抬高了柔美的下頜,「你大哥總不能強迫我嫁你吧?」步關之又不是皇帝老子,他總不能強嫁民女吧?

  他卻徐徐向她搖首,「他可以的。」她可能不知道,他大哥的那些朋友全是些皇親貴族,只要動動手腳,她就插翅也難飛了。

  「可以?」看他的表情不像是在開玩笑,扶蘇忽然覺得背後涼颼颼的。

  「呵呵。」他愈想愈快樂。

  她害怕地搓著兩臂,「你不要笑得那麼可怕!」糟糕,萬一他說的是真的怎麼辦?

  他笑拍著她的臉頰,用她說過的話反過來告訴她,「下次在你開窗子之前,你最好是先弄清楚你收留的是個什麼樣的男人,不然,你都不知道你為何會被嫁得莫名其妙。」

  「我不要。」扶蘇慌慌張張的跳離他的懷抱,但卻被樂開懷的步千歲給用力壓進胸懷裡。

  「有件事,我一定得告訴你。」他忽地收緊了雙臂,在她的髮際輕聲低喃,「我不喜歡暗戀,我喜歡明戀。」讓她一直把話兜在心裡太沒意思了,不讓她開口說說,她八成會把他給埋在心裡一輩子而不說出來。

  「明戀?」她怔了怔,在他的懷裡安靜了下來。

  「別再像做生意一般的躲在地下,你的戀情,不該和生意一般也是地下化的。」他的雙手留戀地在她的小臉上遊走,停留在她的唇瓣上,「正正當當的讓它冒出頭來,和我一較高下吧,老實的把它搬到檯面上有什麼不好?」

  唇間的熱意,緩緩傳抵她的心梢,令她的一顆心急急鼓動,那心跳的聲音,有些害怕,有些膽小,和更多的不確定。

  落花有意,若是流水無情那怎麼辦?眼睜睜的看著她的愛情泡泡消逝嗎?不,她情願就這樣一直躲在背後,不去看他的心,也不要知道他對她有何感覺,只要她不對他說出口,她就不必害怕他會有拒絕她的一天。

  「我不喜歡輸。」她偏過芳頰,「暗戀的最大好處就是,它永遠也不會輸。」本來,她就是不打算讓他知道的,若不是他戳破,她可以永遠都不提起。

  他反挑著眉,「但明戀的好處是,可能有人會告訴你,你嬴了。」

  「我若將暗戀透明化。」她凝睞著他,帶著絲絲期望,「你也會告訴我這個答案嗎?」

  步千歲兩手捧著她的面頰,細看著她猶豫的眼眸。

  「你對自己這麼沒信心?」她也太小看她自己了吧?老是睡在他懷裡,又不時對他綻出那種價比千金的笑顏,讓他心動得牙癢癢的,害他得不時克制他的衝動,他哪可能不心動?

  她沒把握地垂下眼睫,「因為你不是制式化的東西,因為你會走、會動、會思考,你的心要怎麼動、怎麼改變都不會有人知道,那是一種無法預料的感覺,對於無法預料的東西,我從不有預設的信心。」

  「對我做了那麼多的功課,對我如此瞭解後,這麼瞭解我的你,是該事先預測一下我的答案的。」怎麼她會認為他的心無法預料?是因為他從來都沒有積極的向她示意過嗎?他還以為,這麼聰慧的她,一定早就明白了。

  「你的答案會是什麼?」她深吸了口氣,不自覺地脫口而出,但在話一說出口後,她又後悔得想把它收回來。

  步千歲朝她眨眨眼,「你不猜猜我的心?」

  「不猜,這不是談公事,這是牽繫我多年的心事。」她什麼都可以陪他玩,但唯獨這樣,她玩不起,也輸不起。

  「我的答案是。」他笑意盎然地朝她敞開雙臂,「請你趕快化暗戀為行動快點來追我吧,我等很久了。」

  扶蘇怔怔地看著他,沒想到他的答案會是這樣。

  長期壓迫在她胸臆閒的那份怯弱感,措手不及地忽遭到解放,來得太快太急,讓她一時之間無法反應過來,純粹的喜悅感湧上她的心頭,但它太過龐大,讓從沒準備聽到這個答案的她反倒是一時無法處理。

  「很意外?」步千歲玩味地盯著她怔然的芳容。

  「很意外。」她按著胸口,覺得頭暈腦脹和飄飄然的,非常需要坐下來鎮定一下。

  他將她摟至懷裡,緩緩地拍撫她的背脊,「不把你拐過來,我怎麼回報你對我做過的一切?我還要連本帶利的向你討回來呢。」早在和她攜手合作的那一天起,他就決定要把她給坑過來了。

  「我對你做過什麼?」扶蘇神智不太清楚的靠在他胸前問。

  他扳著手指開始一條一條的跟她算,「從一見面就先坑我七百兩,再拿著懸賞單強迫我留下來訓練一票天兵,當我全心全力投入後,卻又發現被你擺了一道,火大得想離開時,你又在我後頭拚命威脅我留下,還把你自己該做的工作推來我這邊讓我來幫你做。」

  她兩手環著胸,「你算得很清楚嘛。」愛計較的男人。

  「我是商人,要討回來的東西,當然要算得清楚。」步千歲理所當然點著頭,兩眼頻頻在她身上打轉著,「況且只要能從你身上坑得一樣東西,我所做的一切犧牲就都值得了。」

  扶蘇蹙著細細的柳眉,「你想向我坑什麼?」

  「你已經暗戀我很久的那顆心。」他指著她的胸口,很有禮貌地問:「可以讓我坑你一下嗎?」

  「被你坑,我有什麼好處?」她用力壓下心中的那份喜悅感,強迫自己對他擺出個嚴肅的臉色,與他眼眉齊對正色地問。

  「我會把我的心拿出來,也讓你坑一坑。」步千歲乾脆和她做起生意來了,「怎麼樣?

  成不成交?」兩個人都賠上老本,這個買賣算是很合算的了。

  扶蘇爽快地拍著他的胸口,「成交。」

  「記得要五五分帳喔。」但步千歲的話卻還沒說完。

  「五五分帳?」他真的在做生意嗎?這種事還能平分的?

  「無論你坑了我多少,別忘了,也要讓我坑回你多少。」他將額靠在她的額際上,低低的在她唇邊說著,「過去暗戀的部分,咱們不能一樣多,可是明戀的部分,我得和你算得清清楚楚的,雖然過去的我不能給你,但未來的,我得給得和你的一樣多,你不可以再偷跑了。」在任何方面,她都做得比他快,在生意上是如此,連在感情上也比他早出發了那麼多年,這一次,他可不能再輸給她。

  扶蘇笑意甜甜地吻著他的唇問:「什麼時候,我們會解除這種合作和互坑彼此的關係?」

  「永遠也不可能解除了。」他緩緩收緊雙臂,靠在她的唇邊低笑,「誰教你要暗戀一個非常喜歡被人家暗戀的人?那個被你暗戀的人,最愛成全你的心願了。」

  武八郎一掌拍開帳房房門,打斷裡頭安靜得只有算盤撥動聲的寧靜氣息,讓兩個埋首於帳冊的人,不約而同地抬起頭來。

  「發生什麼事了?」扶蘇擱下筆,不解地看著他喘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模樣。

  「快快快,把他藏起來!」順過氣的武八郎,慌忙地跑至步千歲的身旁。

  「藏我?」步千歲拎著算盤摸不清頭緒地問。

  武八郎緊張地推著他移動腳步,「北郡王司馬聖歎的人找上門來了,說是要逮藏在這裡的步千歲!」

  他不禁滿心懷疑,「聖歎怎會知道我在這?」難道是有人洩漏了他的行蹤?

  「別管他是怎知道的,你先找個地方躲起來,冬眠和秋海糖在樓下纏著他們,你得把握這個機會快躲。」百萬兩的賞金就要被人捉走了,不行,為了老闆,他們一定要保住他。

  「動作快一點,他們已經在樓下了。」扶蘇探首看向窗外,轉首向武八郎交代,「你先下去,能拖一時是一時。」

  「好。」

  步千歲在武八郎走後,立即轉身走至一具體積龐大的帳櫃前,七手八腳的將裡頭的東西全都清出來堆到角落藏放,並將櫃裡用來置放帳冊的木板全都擊碎,清出一個寬闊可以躲藏的空間。

  「你要躲這?」扶蘇在他一腳跨進帳櫃前,伸手拉住他。

  「不能下樓去,當然也只有躲這了。」既然後無去路,那也只能就地掩蔽了,若是他們上樓來搜,他們也絕不會想到在這裡這多的帳櫃裡,會有一具裡頭躲著人。

  她想想覺得也對,「好,你乖乖待著,千萬別出聲,我去打發他們。」

  「老闆!」方為他關好櫃門的扶蘇,還沒來得及離開,另一個臉色蒼白的人又在轉眼間衝上樓來。

  「怎麼每個人都慌慌張張的?」她不解地看著氣喘如牛的冬眠。

  「有人要找你!」冬眠心慌意亂地直轉著手指頭。

  「誰?」

  「官府的人。」他趕緊把門口那些人的口訊轉述給她聽,「聽說是步關之請他們來調查是誰在暗地裡搶他們的生意,因為步關之說有你偷他們紫冠府生意往來上名冊的證據。」

  躲在帳櫃中閉目養神等待風波過去的步千歲,在一陣刺眼的光線照進來時,忍不住睜開了眼,納悶地看著撩著裙擺似乎也要躲進來的扶蘇。

  「你也要躲?」他伸手扶住她的纖腰,讓她在狹窄的櫃內站穩。

  她沒好氣地瞥他一眼,「誰教你大哥要捉我?」她做生意的手段都不是很正當的,若是被官府捉去了,可要吃不完兜著走了。

  「一個人躲是太無聊了,你來陪陪我也好。」撫著她不盈一握的纖腰,他眉飛色舞地咧出一抹曖昧的笑。

  「陪你?」伸手關上櫃門的扶蘇,感覺他的一雙大掌在她的身後緩緩游移,將她緊攪至他的胸懷裡。

  「這樣陪。」他一手托起她的下頜,在黑暗中不疾不徐地覆上她的唇。

  扶蘇在他的舌探進來後怔愣了一會,但他輕輕撫著她的背脊讓她安定下來,憂閒地品嚐著她的滋味,讓總是慢半拍的扶蘇的氣息逐漸變得急促起來,伸手環住他的頸項,放縱的享受他不多見的柔情款款,在這幽閉的空間裡,更能感覺到彼此之間燥熱的氣息和紛湧的情意。

  冷不防的,櫃門被外力拉開,將裡頭照映得一覽無遣的陽光,讓他們的動作頓時僵住不動。

  「讓我躲一下!」十萬火急的夏威姨,沒空理會她是否壞了他們的好事,深吸了口氣,努力的想將胖壯的身軀也擠進裡頭。

  步千歲非常不樂意見到這一號程咬金,「你又為什麼進來?」

  「我站在門口拉皮條,有人報了官說要捉我。」夏威姨拚命想在裡頭卡個位置,「老闆,請你進去一點好嗎?」

  他氣結的揚拳開揍,「我不是叫你別再拉客了嗎?你怎麼還是改不掉你的壤習慣?」

  「別急著跟我算帳,先讓我躲一下啦!」夏威姨用力往裡頭擠人,並試著關上有點合不太起來的櫃門。

  「千歲,裡頭很擠。」被夏威姨過於胖壯的身子一擠,扶蘇難受地向他求援。

  步千歲忙和她互換了一個位置,好讓她躲在最裡頭,並用他的身體保護著,免得她會被粗手粗腳的夏威姨壓著了,但他才安頓好扶蘇沒多久,還沒被關緊的櫃門又被另一人急忙拉開。

  「你呢?」步千歲翻著白眼問站在外頭的春聯,「你又為什麼要躲?」今天是什麼日子?怎麼大家都要玩躲迷藏,還都躲在同一個地點?

  「我嚇暈了兩個客人,他們的家人要找我算帳。」捅了樓子的春聯,說著說著一腳跨進已經容納不下人的櫃內。

  「別再進來。」步千歲忍不住要抗議,「裡頭都快湊成一桌麻將了!」

  「好擠。」身子緊緊卡在裡頭難以喘氣的夏威姨,邊調整位置邊抱怨。

  「我又沒請你們都進來!」都是她們,他本來能夠好好在裡頭和扶蘇廝磨一番的。

  十分不適的扶蘇歎了口氣,「我們要何時才能出去?」

  「我叫秋海糖等人走了再喊我們一聲,好讓我們能夠出去。」最後一個進來的春聯邀功的向她報告。

  「叫她喊?」步千歲和扶蘇兩人氣急敗壞地同聲訝問。

  「有什麼不對嗎?」

  扶蘇絕望地掩著小臉,「我這輩子是出不去了。」什麼人不叫,偏偏叫秋海糖?

  步千歲直接吼向她,「那女人的吼聲比貓叫還小,就算她喊破了喉嚨我們也聽不到!」

  「噓。」躲在櫃裡的眾女,動作一致地掩住他的大嘴,免得外頭的人會聽到。

  隨著時間的流逝,沉默逐漸蔓延在空氣中。

  在黑暗又悶不通風的帳櫃等待了許久後,他們預期中的搜索腳步聲遲遲沒上樓來,反倒是樓下卻傳來熱鬧無比的暢談聲,並且好像是有長坐不離開的趨勢。

  「你想做什麼?」扶蘇在步千歲氣息吹拂在她的臉上時,以蚊蟻般的音量小聲地問著。

  「也不知他們何時會走,打發一下時間。」受不了軟玉溫香在懷的步千歲,伸手拉開她的衣領一隅,不客氣地啖吻起她的香肩。

  「別鬧了。」扶蘇紅著臉閃躲他在頸間徘徊不去的熱吻。

  不耐煩於她的躲躲閃閃,步千歲索性以身體將她壓進角落,抱緊了她的身子後在她唇上重重落下一吻,開始慢條斯理的以舌輕舔起她的唇瓣來。

  「你瘋了?」她忙掩住他的唇,「這裡有別人在。」他看看地點好嗎?躲在裡頭的可不只有他們兩人而已。

  「識相的就把頭都轉過去。」他隨即轉過頭對那兩個第三、第四者警告。

  春聯馬上拉著夏威姨一塊轉首,「沒看到、沒看到,這裡太暗了,我們什磨都沒看到!」

  「不。不行。」扶蘇在他的唇掩上來時,不同意的掙扎著,「我會悶死的!」空氣都已經不夠了,再做那種耗費氣息的事,她會不光彩的死在這裡頭。

  步千歲扶正她偏閃的臉龐,「在你悶死之前,我會救活你。」

  「唔。」她的抗議聲消失在他的唇邊。

  夏威姨無奈地歎息,「好熱喔。」真是的,刺激她們這些孤家寡人嘛。

  在二樓帳房對面的一戶民家的屋頂上,此時,正趴了兩個從頭到尾都一直在偷窺那房內一切動靜的人。

  「熱鬧吧?」步熙然趴在屋頂上,懶洋洋地搓著下巴。

  「嗯。」看得很過癮的司馬聖歎,對他的手段實在是由衷的佩服,「你大哥的人真有要來查帳嗎?」難得能看到千歲的這種糗樣,也不枉他砸下那麼多銀子來整他了。

  「不,那是我掰的。」步熙然好詐地搖著頭,「我只是叫那些人到樓下坐坐喝杯時間很長的茶而已。」他事先給了那些人一人一張百兩銀票,還叫他們得把銀票花完才能走出茶院。

  「他們要喝多久?」司馬聖歎不禁有些同情那些擠在櫃子裡的人。

  步熙然撫著臉頰淡笑,「大概天黑吧。」說不定步千歲可能還得在櫃子裡過夜。

  「一男三女,我看千歲的日子過得不錯嘛。」連躲個人都能拉著美女進去一塊躲,還有兩個做陪襯的,艷福真是不淺。

  「他的好日子沒幾天了。」步熙然搓著下巴,對那對小兩口的進展很滿意,「都已經讓他拐了個大美女,該是讓他回家挨挨大哥的拳頭了。」

  「喂,我們還要在這裡趴多久?」現在司馬聖歎最關心的並不是步千歲何時要回家,而是躲在裡頭的那些人什麼時候才能出來透透氣。

  步熙然壞心眼地挑挑眉,「想不想看他們悶死在裡頭的奇景?」他是很想看他家弟弟和那三個女人何時才會忍不住的衝出來啦。

  司馬聖歎有默契地點頭同意,「我叫下頭找碴的人晚點再走。」

  「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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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4 22:20:38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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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什麼工作愈做愈多?

  步千歲歎為觀止地望著迭在他案桌上的折子和帳本,對這些不斷增加的工作由來,怎麼想也想不通。

  幾日前在司馬聖歎和步關之的人來鬧過一回後,這幾天來,不但沒有人再找上門來,外頭懸賞他的風聲似乎也平靜了許多,唯一變多的,就是他的工作量,令他百思不解的是,為了適應龐大的工作量,他已經把茶院的生意收一半起來,也嚴格地限制著出入茶院的人數,不再接過多的生意,可是怎麼工作量非但沒減少,反而還暴增了好幾倍?

  扶蘇的纖指悄悄撫上他的眼眉,緩緩地推揉著他糾結的眉心。

  「做完了嗎?」雖然說工作是她推給他的,但連連看他幾日幾夜沒睡,她也滿心疼的。

  「這名單上的客源你是哪找來的?」步千歲將她拉來前面讓她坐在他的腿上,指著手裡的顧客名單問。

  「那個。」她看了一眼,有意分散他注意力的伸手環住他的頸項,「以前我的老客戶。」

  步千歲懷疑地繞起兩眉,「你有這多老客戶?」他不信,就算她再怎麼長袖善舞好了,她也不可能厲害到能接生意接得和紫冠府一樣多。

  「是埃」扶蘇在他唇邊含糊不清地說著,有意以吻把他的問號都堵起來。

  怪了,怎麼她今天這麼主動?

  邊享受美人恩的步千歲,愈吻愈覺得不對勁,平常他若是想偷個小吻,她都會扭扭捏捏地推拒上大半天,而他今天是走了什麼運,才會讓她自動來投懷送抱?

  不對,不是他走了什麼運,是他問對了某些問題,所以她才會有這種心虛的舉動。

  「那你又是怎麼跟這些我們紫冠府的老客戶搭上的?」步千歲輕輕拉開她,笑意淺淺地盯著她的臉龐,「這些人我熟得很,我知道他們是絕不會跟紫冠府之外的人交易。」

  「只能說我的交際手腕靈活羅。」她靠在他的胸前把玩著纖纖素手。

  步千歲緊咬著問題不放,「請你告訴我,你這個待在房裡足不出戶的人,又是怎麼能夠和這些遠在外頭的人交易?」果然有問題,每次她要說謊的時候,就會開始出現一些小動作。

  她笑意瀲灩地睨他一眼,「你在懷疑我什麼?」

  「我在懷疑你的這些工作來源。」會笑得這度甜,也是說謊的徵兆之一。

  「你不相信我?」扶蘇散去了臉上的笑意,以一雙無辜的杏眸瞅著他。

  步千歲含笑地搖首,「在這方面,不信。」被她騙過太多次了,他再沒有一點心得就被她白騙了。

  「何必管我的工作來源是什麼呢?我不是已經幫你把你家的生意搶過來了嗎?」真討厭,愈來愈不好騙了,為什麼他要有追根究柢的精神呢?

  「搶過來是一回事,但你是怎麼搶的,又是一門很深的學問了。」他一手輕勾住她的下頜,兩眼專注地盯著她的雙眸,「老實說,你是不是瞞了我什麼?」

  「沒有埃」她心虛得不敢直視他此刻看來很嚴厲的雙眼。

  「下次說謊的時候眼珠子不要一直轉。」才一陣子不防著她而已,沒想到她又在他的背後動手腳。

  她趕忙不再亂看,兩眼靜靜盯著他不動。

  步千歲又指著她的臉龐,「也別臉紅。」

  她又飛快地以手掩著酡紅的臉頰。

  「更不要我說一樣你就做一樣。」慘了,她真的又騙了他,他怎麼都沒有發覺?

  「好累喔,我想睡覺了。」扶蘇揉著雙眼,一骨碌地溜下他的雙腿想開溜。

  他一把將她給摟回原位,「回來。」最近她都睡晚上,大白天的就累?騙誰啊?

  「不要這樣嘛。」她委屈地眨著眼,怕怕地看著他那看起來似乎很生氣的臉龐。

  「說,這些客源是誰提供給你的?」步千歲將名單拎至她的面前,非要她先交代清楚這個疑問。

  她偏過芳頰不理他,「不說。」凶她就有用嗎?她才不吃這套。

  步千歲陰險地挑挑眉,忽地扔掉手中的名單,伸長了一手將案桌上的帳冊和折子都掃到桌下,在她還來不及反對之前將她擱放至桌上,俯身將她壓在桌面上讓她動彈不得。

  「說不說?」他慢條斯理地啄吻著她怕癢的玉頸,故意在上頭輕呵著氣。

  「別這樣。」燒紅了一張小臉的扶蘇,還是遲遲不肯吐出實話來。

  他邊拉開她的衣領,邊將吻勢從頸部往下挪移,漫不經心的下最後通牒,「再不說會被我剝光喔。」

  「我不能說的。」在他的吻回到她的唇上時,她一反前態地主動將軟嫩的唇瓣湊上來,如魅如惑的啃吻著他,「先別問好不好?」

  他心甘情願上當,「那就等會再說好了。」和眼前的美人相比,那個問號他可以再等一等。

  「老闆!」不識趣的拍門聲在門外響起。

  扶蘇試著想去應門,「有人在敲門。」

  「別理他。」步千歲拉回她,以吻細細勾畫著她美麗的眼眉,再無法饜足地回到被他吻得艷紅的唇瓣上。

  「可是。」聽著門外一聲比一聲急的拍門聲,她不禁感到猶豫。

  步千歲誘惑地咬著她小巧的耳垂,「我重要還是外面的人重要?」

  「老闆!」武八郎在門外扯開了嗓子大喊,「步熙然率大批人馬來逮步千歲了!」

  桌上的兩人,動作雙雙停頓了下來,皆不可思議地張大了雙眼。

  「怎麼辦?」扶蘇一手指著不遠處的房門,「現在步熙然好像比你還重要。」

  「借個地方讓我躲一躲!」

  前一刻還被拒絕在門外無法入內的步熙然,此刻臉上帶著愜意的笑容,在扶蘇來應門後,大大方方的在偌大的帳房裡走著,並且準確無誤地走到步千歲用來躲人的帳櫃之前。

  「叩、叩、叩。」

  躲在帳櫃裡,以為是扶蘇來敲門的步千歲,在豎起雙耳聆聽了外頭的動靜許久,覺得外頭風平浪靜的,應該是扶蘇已經照他的話趕走了步熙然後,便深深吐出一口大氣,放心地打開櫃門,但一映入他眼簾的人不是扶蘇,卻是對他笑得不懷好意的步熙然。

  「好久不見,想我嗎?」步熙然關愛地朝他眨眨眼。

  步千歲頓愣了一會後,立刻當著他的面把櫃門關上。

  「千歲,打開。」還躲?大軍都已經兵臨城下了,躲在一個帳櫃裡有什麼用?

  「你別想!」步千歲火大的吼聲自帳櫃裡傳來。

  「回家了啦。」他又再次敲著櫃門,並且附上警告,「不要掙扎、不要抵抗,我已經派人包圍這裡而且大哥隨後就到,你若是不想被揍的話,就快點出來主動去向大哥自首。」

  「你是怎麼找到這裡的?」步千歲使出全身的力氣,緊拉著櫃門不讓他打開。

  「我本來就知道你在這裡。」步熙然也挽起衣袖,用力的拉著櫃門與他拔河。

  「本來?」難道打從一開始步熙然就知道他躲在這裡?

  「別躲了。」拉門拉得又累又喘的步熙然,不耐地重重拍著櫃門,「反正你橫豎都逃不掉得回家的,認命一點啦!」

  「男子漢大丈夫,說不開就不開!」出去的話還得了?他會被大哥活活剝下一層皮來。

  扶蘇也在外頭柔柔地勸著他,「千歲,打開吧,我想結束我的工作了。」

  「你的工作?」他才納悶地稍微一鬆手,馬上就被逮著機會的步熙然給一把拖出去。

  扶蘇沒回答他,反而轉身向步熙然報告,「之前的那些工作他都已經做完了,新增的那些恐怕要帶回去才能做得完。」

  步熙然十分滿意地點著頭,「很好。」辦事效率真是良好,他果然沒有看錯人。

  「你。」步千歲不敢置信地拖長了音調,「認識他?」從他們兩人之間的對答聽來,他們似乎不像是第一次見面。

  扶蘇笑顏如花地朝他頷首,「認識埃」

  「你和他是什麼關係?」看他們站得那麼近,酸溜溜的步千歲邊問她邊把她拖離步熙然遠一點。

  「主雇關係。」他們兩個齊聲回答他。

  步千歲不敢置信地瞪著他們,「什麼?」

  「扶蘇是我聘來逮你回府的高手,也是我安排在你身邊的奸細。」步熙然得意洋洋地聳著肩向他解說,「藉由她,在你遇上她之後的一舉一動,都在我的掌握內。」有了扶蘇這一名奸細多好啊,他完全用不著上街去追,也不需要到處打聽消息,就有人會把千歲的消息報來給他聽。

  步千歲冷眼直直掃向她,「你。」搞了半天,原來她也是一個要逮他的人。

  「我能說什麼?」她無奈地攤攤兩手,「我是被他聘來的。」誰教她收了步熙然的天價銀票?拿人錢財為人消災嘛。

  「從一開始你就和他串通好了?」步千歲乾脆撇下步熙然,全心全意地找扶蘇算帳。

  她搖著食指向他更正,「是從你的懸賞單貼出來的那一天,我就已經開始和他合作了,而我的任務是幫他找到你,並且想辦法將你留在我身邊。」

  「怪不得你會收留我還不讓我走。」這下他終於明白她當初不拿他去換賞金,還有每次他不顧她的威脅要離開時,她為何會千方百計求他留下來的原因了。

  「其實本來我也沒有把握能夠留住你,不過多虧他在外頭製造草木皆兵的緊張情勢,讓你不敢踏出大門一步,我才有辦法把你困到今天。」光憑她一人哪能留住他呀,步熙然若不是三不五時的就讓城民在外頭為了他到處跑,也許他早就溜了。

  深受打擊的步千歲,急急喘著氣,有點後悔自己為何不早點發覺這一切的來龍去脈,扶蘇收留他的經過和與他相處的過程,是騙他騙得那麼自然,讓他無從懷疑起,讓他唯一懷疑正確且成功的,就只有工作方面上的事情而已。慢著,工作方面上的事情?

  「千歲?」扶蘇擔心的望著他看似嚇人的臉龐。

  「等。等等。」他一手忤著額,「照你這麼說,你說要幫我整倒紫冠府的事也是假的?」

  「當然是假的。」扶蘇莞爾地挑高柳眉,「我沒事去放倒一座商府做什麼?我又不缺錢。」平常她做生意都忙得沒空暇了,要不是步熙然說這份工作非常具有挑戰性,她才不會下水摻一腳。

  「那我幫你做的工作是哪來的?」他就知道工作來源有問題。

  她一手指向旁邊的步熙然,「他給的羅。」那些工作是步熙然推給她,然後教她利用步千歲來做的。

  步千歲忽然很想吐血,「他?」

  「你幫她做的那些工作,根本就不是她私下接的生意,而本來就是我們紫冠府的。」

  步熙然感慨地一手搭上他的肩,為他天生的勞碌命滿同情的,「所以,即使你逃得再遠,你還是得幫家裡工作。」

  怪不得他的工作會那麼多!

  步千歲總算瞭解了為什麼他會在這裡做得半死的原因,即使他已經逃離了紫冠府,可是追著他跑的不只是那些想逮他回去的人,還有他家那堆沒人要做的工作,他根本就不是為了他美好的遠景在勞累,他只是換了個地方辦公而已!

  「你到底還有哪些事是騙我的?」步千歲將步熙然推得老遠,面色陰寒地走至扶蘇面前問。

  扶蘇怕怕地咽嚥口水,「沒。沒。有了。」

  「春夏秋冬和這間妓院呢?」該不會這裡所有的人和這個地方,也都是步熙然找來聯合騙他的吧?

  「都是真的。」她趕忙澄清,「不過步熙然已經安排好了他們的後路,在你走後,就由他們繼續幫你們紫冠府經營茶院,正式納為紫冠府的旗下。」這也是她和步熙然商量好的條件,以期能夠保障那些人往後的日子。

  步千歲彎下身子,將臉逼近她,「暗戀我的事呢?」不要告訴他連這種事都是假的。

  扶蘇紅著臉,「我沒騙你,那是真的。」

  「看,我對你有多好?」步熙然伸出一手圈住他的頸項,遨功地朝他咧嘴而笑,「特地找個暗戀你的人到你的身邊,讓你被她騙得心甘情願的,有沒有很感激我?」

  「你好狠。」步千歲一拳揍上他的臉頰,然後馬上被有所準備的步熙然給差點勒死。

  「比起你給我的那條走到哪就不方便到哪的金鎖鏈,我的心腸算是挺不錯的了。」比狠?上次那麼狠的讓他被人四處懸賞還到處尋寶的人是誰?

  步千歲用力掙開他,「我不回去,我說什麼都不回去!」

  「再說一次。」步關之夾雜了十足火氣的低低咆吼聲,自他的身後傳來。

  他流著冷汗回過頭,「大。大哥?」完蛋,忙著吵架和算帳,卻忘了在大哥趕過來之前落跑。

  「不回去?」步關之一手拎起他,殘酷地握緊了等了很久的拳頭。

  「我回去,我馬上回去!」他馬上舉起雙手改口告饒,就怕真的會被打成豆沙包。

  「想回去你就自己先挑一挑。」步關之朗眉一挑,馬上把他拎至一群等著他的女人們的面前。

  他一頭霧水地看著那些女人,「挑什麼?」好可怕,怎麼那麼像是打鴨子上架的相親大會?

  「你的媳婦人眩」這可是步關之在金陵城為他精心找來的大家閨秀,任何一個的身家和背景,都足以配得上他。

  「大哥,我。」

  步千歲才想開口回拒,就看到躲在一邊的扶蘇想要乘機溜走,令他氣急敗壞地快步追上那個出爾反爾的女人。

  他兩手緊緊環住她的腰肢,「你別想跑!」把他害成這樣,她就想一走了之?門都沒有!

  扶蘇忙不迭地掙扎著,「我已經跟你說過了,我不想嫁到紫冠府嘛!」

  「大哥,就是她!」一不做二不休的步千歲,索性豁了出去,並指著懷裡的扶蘇把她也一塊拖下水來,「我未來的妻子就是她!」

  步關之有些訝異,「你已經事先挑好了?」這小子不是打死都不成親的嗎?

  「對。」與其要他去娶個別的女人,他還不如就直接把他相中的女人拐回家。

  「我不。」扶蘇還沒來得及開口,意志甚堅的步千歲就先一步的把她的小嘴給捂上。

  步關之兩手一拍,「那好,兩個都綁起來!」這樣更好,省事。

  步千歲不平地大嚷:「我把家裡的工作都做完了,也挑了個妻子要回家了,為什麼還要綁我?」步熙然不是說自首無罪的嗎?怎麼先承認了還是要綁?

  「熙然,」步關之不理會他的抗議,直接向負責辦事的步熙然交代,「把他們綁好後就先押著他們去拜堂,拜完堂後再把千歲拎過來讓我揍一頓。」選日不如撞日,就先讓他們拜堂再說,正好可以一勞永逸的解決步千歲的成親大事。

  「非常樂意。」早就摩拳擦掌的步熙然愉快地咧大笑容,揚手叫身後的家僕們動手。

  「步熙然!」步千歲在被人五花大綁時,氣岔地吼向他,不信他居然真的這麼做。

  步熙然微笑地拍拍他的臉頰,「別瞪我,我只是奉命照辦。」

  「也別瞪我。」扶蘇在他火氣甚大的雙眼瞪過來時,也很不甘願地瞪回去,「我也被綁了不是嗎?」

  「等回去後,你會後悔你曾騙過我。」幫著外人來騙他?以後她就知道什麼叫做後悔。

  她不以為意地聳聳肩,「哼,我又不會被人揍。」不過就是和他成親而已嘛,這有什麼好後悔的?

  步千歲徐徐對她露出一抹冷笑,「你是不會被人揍,但你會被困在帳房裡一輩子。」

  他們家的工作可多了,而且也很缺人手的。

  「那。」回想起那些把她害慘了的工作後,扶蘇這才有了點危機意識。

  「咱們事前已經先說好了,五五分帳。」他湊在她耳邊把工作關係撇得清清楚楚,「哪,到時你的那份別想再叫我來幫你做。」敢騙他?以後不管她再怎麼撒嬌和騙他,他都不會再插手幫忙。

  扶蘇後悔萬分地朝他大叫,「步關之,我不要嫁他!」

  步千歲也不落人後,「大哥,押著她嫁!」

  「統統帶走!」步關之相當一視同仁,全都把他們的話當成噪音。

  在家僕們合力將他們架到外頭等候的馬車上時,步熙然拍拍兩掌,對那些還留在原地沒走的人們開口。

  「走吧,回家過年了。」該是團圓的時候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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