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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陸戰男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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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柳殘陽] [龍頭老大][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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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6 11:34:28 |只看該作者
十、財源至 一舉兩便
    祁老六的目光中閃泛著振奮的芒彩,他放低嗓門道:
    「大哥,在半個時辰之前,我接獲我們派駐『汪家口』的弟兄傳報,說是有一大票
買賣上門了!」
    果然不出所料,紫千豪道:
    「什麼性質?」
    祁老六低沉的道:
    「從『汪家口』往來者,有一條『月後河』,大哥知道?」
    仰頭想了一會,紫千豪道:
    「那條河似乎朝川境流,不太寬,水勢也相當平緩,可以行船撐牆,很多商眾也利
用這條河運貨教物,是麼?」
    點點頭,祁老六道:
    「大哥好記性,是這樣!」
    抿抿嘴唇,他又道:
    「大哥,『平堯府』的知府大人侯龍寶,你聽過此人不曾?」
    吃吃笑了,紫千豪道:
    「你是說那渾號『侯不吐骨』的俟龍寶,我當然曉得他,老小子是出了名的貪官污
吏,豺狼心腸,他為官多年,素來審案全將『錢』字放在第一,曲直道理後論,壓搾起
百姓來可說輜珠並取,涓滴不留,黑心黑到了底,所以他府轄的老百姓都在背後寫他
『候不吐骨』,意思是吃起人來連骨頭也不留之謂,怎麼著?他有什麼消息麼?」
    祁老六大笑道:
    「正是,大哥,這老老刮皮的官運業已盡了,他因惡事做得太多,叫地力士紳聯名
告上去,朝庭派遣兩員前來查訪,這一查訪,可叫罪證確鑿,狡賴不脫了,但這老小子
卻是神通廣大,善於鑽營,他與朝中一些有勢力的重臣頗有交往——當然,他娘是個什
麼樣性質的交往不說也知道,因此他在事敗之後即便盡力活動奔走,結果官是免了,卻
未入罪,朝廷准他辭職還鄉。」
    淡淡一笑,紫千豪道:
    「而這侯龍寶一旦罷官還鄉,就和我們有了連帶關係啦……」
    扶了扶眼罩,祁老大道:
    「這老昏官多年來搜刮的民脂民膏也夠肥了,他這一脫職離任,哈哈,我們似乎就
應該向他身上剮回一筆來才對!」
    熊無極在傍笑道:
    「正如紫幫主所說,將那些劫掠自何處的東西再收回來散之於何處,呵呵,只是中
間抽取幾成酬勞費用而且!」
    紫千豪安詳的道:
    「此便謂盜之道了!」
    有些疑惑的,苟圖昌道:
    「老六,作方才提的是『汪家口』,以及繞經『汪家口』的那條『月後河』,而那
貪官卻是『平堯府』的知府,這其中有什麼牽連?」
    祁老六忙道:
    「當然有牽連!」
    湊近了一點,他道:
    「『平堯府』隔著『汪家口』只有二是裡不到,在『汪家口』,侯龍足這老刮皮還
有一個窯子出身的五姨太在那裡另築了香巢,這三姨太生得妖媚,又懂得風騷,因而侯
龍寶在幾妻妾之間最最寵愛的便是這個五姨太,為了不使他這個妻妾爭風吃酸,侯龍寶
便將她們全分開了住,但卻全在『平堯府』裡面,只有這最喜愛的五姨太是單獨住在
『汪家口』,聽說也數這五姨太的金屋最是富麗堂皇,豪華奢侈,侯龍寶每個月倒有二
十天輕車簡從的溜到『汪家口』去與她那五姨太唱鴛鴦戲,他多年搜刮得來的不義之財
也大多藏在他的五姨太那裡……」
    苟圖昌恍然道:
    「那麼,姓侯的不是順著『平堯府』的大道回老家.而是要從『汪家口』順著『月
後河』坐船走了?」
    一拍手,祁老六喝彩道:
    「行!不愧是我們的二大爺.你是一猜就著,侯龍寶這老殺才就是這個意思!」
    頓了頓,他又道:
    「姓候的貪官那些民脂民膏大多擺在『汪家口』他那五姨太家裡,他本身又因為出
事而罷了官,當然他不會糊塗得將他五姨太的金銀財寶由『汪家口』往『平堯府』城裡
運送,這就太也扎人眼了,你想,一個因為壓搾百姓而摘了紗帽的貪官,他如何還敢堂
而皇之的將大籠排起車來展示在那些恨他入骨的百姓面前?所以,他便不能從『平堯府』
的大道啟行,為了將就他的財寶,這老小子就只好由『汪家口』的水路走了!」
    喝了口茶,祁老六接著續道;
    「除了上面所說的原因之外,侯龍寶跑『汪家口』走還有另一層道理,就是『汪家
口』當地有一個最具勢力的土豪與他相交頗善。這個土豪順路也托他帶了一批極為貴重
的貨物到川境去!」
    苟圖昌問道:
    「什麼貴重貨物?」
    陰滑的一笑,祁老六道:
    「十箱『白犀角』加上十箱有五百年歲月的『須參』!」
    一側,熊無極咋舌道:
    「乖乖,全是些比金子還要值錢的玩意!」
    略略一算,苟圖昌道:
    「只不知那些箱子有多大,不過,照如今的行情來說,一隻白犀角值黃金百兩,一
條五百年須參更在黃金二百五十兩以上,便算一個箱子只裝一件吧,算起來也值得幾千
兩金子。」
    他自言自語的又道:
    「卻是值得一幹……」
    這時——
    紫千豪輕輕的插上一句:
    「為什麼那個土豪要托侯龍寶幫他帶這些貴重之物呢?」
    祁老六笑道:
    「很簡單,侯龍寶僱請了不少武林能手替他沿途護送。」
    熊無極瞇起眼來道:
    「這老小子倒精明得很,如此一來,反省下不少護鏢費用了,否則,只怕他還得耗
上一大筆銀子呢。」
    祁老六搖頭道:
    「我看也不盡然,他委託侯龍寶帶這批紅貨亦不會毫無代價,同樣的,侯龍寶算盤
比誰都敲得精,更不會憑白無故替他出力擔風險,其中姓侯的包管撈上一票啦!」
    苟圖昌笑道:
    「這是一定的,那老昏官自己的家財也要人護送,又何妨再加上點份量?反正可以
順便讓那土豪分擔些護鏢費用!」
    紫千豪皺皺眉,道:
    「老六,可知道侯龍寶是清了些什麼武林人物替他沿途保駕麼?」
    祁老六道:
    「這一點卻刺探不明,姓侯的老小子連對他的五姨太也不曾提過!」
    忽然笑了,熊無極調侃道:
    「祁老弟,你這些消息有八成是從『汪家口』那侯龍寶的五姨太家裡探悉的?」
    老老實實的點頭,祁老六道:
    「不錯,我們在『汪家口』開有一家油坊,油坊的上下全是本幫弟兄,而那家油坊
恰好便開在侯龍寶五姨太宅居的對面,油坊裡有一個弟兄便和那五姨太貼身婢子混熟了
——或者說有了交情適當,所以侯龍寶與他五姨太的事情便大多由那丫環嘴裡傳了過來,
自然,那丫環做夢也不會想到與她相好的漢子竟會是本幫的弟兄!」
    笑得一雙招風耳全在動了,熊無極道:
    「如那妮子曉得了,只怕就連尿也驚出來……」
    紫千豪也不覺莞爾,他道:「老六,什麼時倏那侯龍寶上道?」
    祁老六道:
    「七天之後的清晨。」
    沉吟片刻,紫千豪又道:
    「所有的消息都不會錯麼?」
    祁老六肯定的道:
    「不會有問題!」
    瞅著紫千豪的神色,苟圖昌道:
    「幹麼?大哥。」
    紫千豪穩重的道:
    「若照目前的情勢上看來,我幫連經爭戰,元氣未復,而逼在眉睫的還有黑流隊,
莫玉,青城派,單光等強仇,可以說危難重重,大敵環伺,在此正須全心全力應付外侮
的緊要關頭,實不宜再行分兵多事。」
    祁老六忙道:
    「但大哥,這是生意呀!」
    他望了苟圖昌一眼,又急巴巴的道:
    「況且,這筆生意的利潤優厚,更取之無憾,大哥,除了我們可以增加進賬之外,
還等於替民除害,為那些受過壓搾的百姓出一口怨氣!」
    苟圖昌連忙為祁老六更正:
    「老大,你忘了本幫規律了十劫財不傷人,傷人不動財?」
    祁老六趕忙道:
    「我知道,我知道,搶回那貪官所到的不義之財,不也是一樣替良民出了口氣,我
並不一定非要那貪官狗命不可,光奪了他的民脂民膏,已和剝了他的皮無異啦!」
    於是,苟圖昌謹慎的道:
    「老大,我們與青城派之約尚有半月期限,這票買賣卻在七天之後,時間上並不沖
突,我們可以有充裕的空暇做完生意,然後,順道至『斷魂嶺』!」
    紫千豪思慮了一會,道:
    「你贊成幹麼?圖昌。」
    微微頷首,苟圖昌道:
    「人、時、地俱佳,我贊成干!」
    笑了笑,紫千豪道:
    「好,那麼我們就這樣決定了!」
    高興的拍起手來,祁老六笑道:
    「這是明智之舉,大哥,機會難得啊,我們若不教訓教訓那貪官土豪,未免就太便
宜了他們了。」
    苟圖昌問道:
    「人選呢?老大!」
    紫千豪平靜的道:
    「除了仇三絕、罕明之外,所有的大頭額包括你全部隨我出動!」
    苟圖昌雙目中光芒閃耀,他興奮的道:
    「好極了,大哥,我還擔心你這次又把我留下呢!」
    深沉的,紫千豪道:
    「怎會,你別忘了此事之後期舉直赴『斷魂嶺』與『青城派』一清舊賬了,圖昌,
我並非是個徒逞匹夫之勇的人,什麼事我該一個人去,什麼事須要大夥一趕去,這些我
會分得明白!」
    現在,熊無極又興沖沖的道:
    「紫幫主,我也要跟著去開開眼界,一則去向『青城派』的牛鼻子們領教,再則,
呵呵。我還要看看那姓候的貪官在遇上你們之後的那付臉色!」













十一、月後河 截貪官船
    凝注著熊無極豪氣飛揚的神色,紫千豪低沉的道:
    「我十分期盼熊兄能伴隨我等同去,也好相助一臂之力,但唯一令我心中猶豫者,
便是擔憂如然稍失閃,則難以安枕了!」
    爽脆的大獎,熊無極道:
    「我還是那句老話,紫幫主,士為知己者死,至於失閃不失閃,那根本就不在考慮
之列,而一個個闖江湖如我等的角色,也早就將生死置於度外,命大,說不定能活到八
十歲,命該絕了,這遭碰不上下一次也穩砸,如若成天淨是擔憂這些驢事,呵呵,這江
潮也就早該不混了!」
    微微一笑,紫千豪道:
    「那麼,我就再說一次,多感了,熊兄!」
    熊無極豪邁的道:
    「對,這才利落,紫幫主,我之所以崇仰你,尊敬你,你這毫不拖泥帶水的乾脆作
風也佔了一樁!」
    拱拱手,紫千豪笑道:
    「多承誇獎,愧不敢當……」
    祁老六在旁邊咧著嘴道;
    「喝!大哥和熊老兄倒還變客氣呢……」
    大家全都笑了,笑聲中,苟圖昌深思熟慮的道:
    「老大,我在想,只留下仇三絕和罕膘子兩人守山,力量夠麼?假如有別的對頭趁
我好手俱離,大家盡可找此空間前來襲擊,不知道仇三絕與罕膘子兩個應不應付的了?」
    紫千豪平靜的道:
    「關於這一層,我業已顧慮到了,此次我們下山的主要目的,便是與我們已知的最
強大敵人『青城派』做一徹底了結,其次,才是侯龍寶的那檔子事,而我們主力盡出,
黑流隊與莫玉等人不會傻到上來攻一座空山,這對他們並無益處,此外,單光一心一意
要對付的是我,若是他能探悉我們的行動,他也必會尾隨著我們跟來,不可能跑到山上
撒野,況且,憑他一己之力,亦無法奪取或侵佔本山……」
    頓了頓,紫千豪又道:
    「再說,三絕與罕明一為堂主,一乃大頭領,本身功夫經驗亦非泛泛,便是有個什
麼枝節意外,憑他們二人合力加上留在山上的一干弟兄,也應該可以處置得了,再說,
房鐵孤房掌門仍在山上,他雖是腿傷未癒,亦仍可發揮潛力,有他在旁協助,就更不會
出什麼差錯了!」
    苟圖昌頷首道:
    「老大說得是,那麼,山上留下多少弟兄,我們又率領多少弟兄下山呢?」
    紫千豪道:
    「如今我們的人馬總數還有多少?」

《 本帖最後由 陸戰男兒 於 2010-6-26 11:36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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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6 11:35:53 |只看該作者
胸有成竹,絲毫不紊的,苟圖昌道;
    「本來,我幫除了大頭領等級的兄弟之外,其他一般頭領及所屬人馬,留駐本山的
總共有二千三百人之眾,但是,連番拼戰多次以來,傷亡情形十分慘重,站死的弟兄得
七百餘人。受重傷失去戰力或成殘的也有兩百人上下,其他,約有近四百人掛了彩,有
的業已痊癒,有的尚在逐步康復中……」
    歎了口氣,紫千豪道:
    「如此說來,這些日子的搏殺,我們傷亡人馬在一千三百人之譜了?」
    苟圖昌低沉的道:
    「不錯,就是這個數目!」
    感慨的,熊無權道:
    「可真驚人啊……」
    紫千豪沉默了一會,又道;
    「照這樣看,眼前我們可戰之兵只得千人左右了!」
    苟圖昌忙補充道:
    「大約有一千四百來人,大哥,那幾百名掛了彩的弟兄有的已經養好傷了,可以派
上用場便是未曾完全痊癒的亦能勉強上陣!」
    搖搖頭,紫千豪道:
    「不必,那四百餘名曾經掛過彩的兒郎,不論現下傷勢康復了沒有,全叫他們留在
山上繼續休養,而除了在緊急情形之下,盡量減少他們的服勤工作。山上的防務與跟隨
我們出幫的人馬,盡量在另外那千人中派遣!」
    猶豫著,苟圖昌道:
    「大哥,夠分配麼?」
    紫千豪道:
    「夠了!」
    頓了頓,他接著道:
    「一千名兒郎裡,五百留在山上負責護衛之責,由仇三絕調遣統制,另五百人隨同
我們出幫!」
    這時,祁老六忽道:
    「大哥,我們的所屬人馬損失不輕,而又一直沒有設法再行招兵邀伙,如此下去,
只怕人數會越來除少,影響到我們的根本力量,我的意思是,可不可以縮減我們派譴在
外地各處的弟兄,召一部份人回來充實人力?
    紫千豪笑了笑道:
    「老六,你也太迷糊了,你曉得我們派在外地駐紮的弟兄有多少?」
    祁老六睜大一支獨眼道:
    「有五百人哪!」
    抿抿唇,紫千豪道:
    「是的,五百人,說起來似是很多,但這五百名弟兄分佈於西陲的整個廣大地面上,
各各分屬在二十二個地點,大小一百一十六家買賣行號中。這樣一算,老六,你看看每
處地方,每個據點上尚能分配到多少人?而他們的責任重大,肩負沉重,他們不獨要承
擔本幫大部份的財源進帳,更要隨時以靈活而迅捷的傳信方法向本山稟報整個西陲地區
的明暗消息,兩道動態。加上一般足資本幫行動的目標建議,他們的工作夠得上勞累的
了,對幫裡的貢獻極大,我們不加派人手協助已是不該,又何能反過去抽調他們的人?」
    苟圖昌亦笑道:
    「派遣分佈於外地的弟兄等於是本幫的耳目、觸角,若是冒然抽調,他們的人力一
個不夠分配而導至運轉不靈,這不就使我們全變成及聾又瞎了?再說,老六你主管的生
意目標又往那裡探尋選澤去?」
    祁老六尷尬的笑著道;
    「我沒想到這麼多,我只是考慮到本幫人力損傷太巨,急須補充了……」
    往傳背上一靠,苟圖昌接道:
    「相信這個危機可以渡過,如今就憑手裡的人馬也足夠應付一些鬼頭蛤蟆臉的敵人
了,老實說,關於這個問題,我曾經籌思過,是否須要再在江湖上招邀人手,但我忖度
再三,卻暫時將它擱置下來,其中的原因有二:其一,現下的一干弟兄,中心骨幹全是
昔日宣老大的老班底,又是紫大哥一手帶過多年的人,個個赤膽忠心,貞誠不二,就是
以後在紫大哥掌幫時陸續入伙的人,也俱受紫大哥隱威感召,備經練訓琢磨,也都成了
我們的死黨,這批老人,實不宜叫他們貿然和新邀入幫的新人混雜,新人一時半時不會
習慣我幫的規律、傳統與特性,而且,也怕他們的言行舉止影響了老弟兄,這還不說,
光是夾磨這些新人,就得要一段很長的時間,要使他們經驗足了,信心夠了,才能派上
用場,目前在本幫的情勢來說,要這樣做是很困難的;其二,邀約入伙的對象不易,若
是招呼江湖道人,則三教九流,良莠不齊,其中難免有些不成氣候的下三濫或是成心前
來臥底行好的歹徒,一個弄不巧,我們引狼入室,非但無補於戰力之充實,更間接渙散
了軍心,若是把過一些普通漢子吧,他們又毫無根底,更到見時才能將這些人教訓出來?
有上面的兩個原因,所以這招兵買馬的一事,我也就暫予延緩了!」
    紫千豪和煦的道:
    「你顧慮得都很對,圖昌,照我看來,就憑我們目前的人馬業已足夠,用不著再增
添了,便是須要擴充,也得等到一切安定下來之後才可行,如今並不急迫!」
    一咧嘴,祁老六笑道:
    「大哥,我這他奶奶的閉上了嘴好一歇,其實,若是要擴充人馬呢,就算不用從派
在外頭的弟兄伙裡抽調,也同樣有別的法子,我們二爺顧慮得對,可是他忽略了另外一
條巧徑了!」
    紫千豪笑道:
    「那一條巧徑?」
    摸摸光頭,祁老六得意洋洋的道:
    「先請問老大一句,隨同我祁老六投效本幫的我那三百多名舊屬,老大你認為如
何?」
    由衷的紫千豪讚道:
    「都很行,忠心耿耿,驍勇善戰,聽命令,受調遣,不出歪點子,不發怨言牢騷,
全是些血性漢子!」
    又是高興,又是榮幸,祁老六笑吃吃的道:
    「過獎了,老大過獎了,我呢,是卻之不恭,受之有愧,哈哈哈,事實上麼,也差
不了多少,當然啦,他們毛病亦稍稍有一點,好賭啦,愛嫖啦等等,不過,正如老大所
說,這些小子們全是血性漢子!」
    苟圖昌笑罵道:
    「你有什麼屁就快放,不要在這裡自誇自賣,自鳴得意了!」
    抹抹嘴,祁老六正色道:
    「假如本幫以後要再行擴充人馬,老大,只須我姓祁的回到黃河兩岸號召一聲,嘿
嘿,多了不敢說,千兒八百人是馬上就有,而且,個個俱如大哥方纔所言,包管全是有
膽有識,忠心不二的血性漢子!」
    一捻顎下的虯髯,苟圖昌笑道:
    「當然全是,只不過他們也會有點小毛病.譬如說,好賭啦,愛嫖啦等等……」
    祁老六啼笑皆非的告饒道:
    「我的好二爺,乖二爺,二老子,你就口不積德,成麼,我祁老六天不怕,地不怕,
就是見了你打心底含糊!」
    豁然大笑,苟圖昌道:
    「好小子,你也會有含糊之處?」
    祁老六忙道:
    「有,有,你就活龍活現的活擺在這裡了!」
    其他三個人聞言之下全忍不住哄笑出聲,笑聲蕩漾在這間小廳裡,也充斥在和照的
空氣中,融合於窗外深秋斜陽的淒嫣夕照內,如今又已是黃昏了,而黃昏是永恆的,雖
然它的徵候短促,但它的意義卻長遠而深刻,那是美好的一剎,縱然美得有如曇花一現,
卻也表露了每天的結束前那最令人留念忘懷的一幕了……」
    秋風吹括著白頭的蘆葦,而蘆葦輕咽聲,一片一片的,一波一波的不規則擺斜著頭,
使出守籟籟的聲音,天氣很冷,冷得有些凜冽,那打著呼嘯的寒風就宛如一把一把的冰
渣子,在旋轉中拋落,在掠掃中拋落,於是,蘆葦蕩前面的那條河水也被風吹皺了波面,
條條圖紋不住的往灘岸上湧排,而河面上泛著森森涼氣,不消試,光看上一眼也知道那
河水該有多冷了……
    從這裡,可以隱隱約約的望見河水上游處的「汪家口」。但是,「汪家口」的屋宇
碼頭,卻俱然籠罩在一層淡渺渺的煙霧中了,那邊高著這邊,嗯,大概有著七八里的水
路。
    隔著河邊不遠,有一片疏落的林子,從外面看,任誰也瞧不出裡頭業已隱伏著四百
名左右的人馬,而在近河的葦花蕩裡,卻另有百餘名穿著黑色油布水靠的彪形漢子靜靜
藏在其中。他們全是那麼沉默,那麼鎮定,人人俱緊閉著嘴巴,一張張飽經風霜的粗獷
面容上沒有一絲表情,他們的身上,則備配有一把分水刺、一把手斧、兩柄匕首,另加
一條「翻山斤」!
    現在,天色剛剛破曉不久。
    站在岸邊的一叢枯萎雜樹之後,紫千豪正默默凝視著上遊方向的河面,他這裡隔著
那片埋伏著人的蘆花落約有七、八步左右,寒風吹來,拂得他的豹皮頭巾獵獵作響,頭
面所繫的紫紅色「搏命巾」也微微掀動著,每在他的青色長衫披風捲揚的一剎,可以清
楚看到他腰際所配的皮鞘,以及,皮鞘環扣中並排插著的四十把牛角柄青刃短刀!
    銀光閃泛的「四眩劍」拿在紫千豪手中,現在,他用滑涼的銀質劍柄輕輕摩挲著下
顎,默默的似在沉思著什麼……
    紫千豪身後,「毒鯊」祁老六盤膝坐著,閉目養神,四名同樣穿著油布水靠的大漢
也坐在他的身側,這四名大漢面前,則擺著兩捆兒臂般粗細的鋼索,這兩捆鋼索的頂端,
尚各自嵌有一枚斗大的,尖銳的五瓜鐵鉤!
    「青疤毒推」苟圖昌和「金手煞」熊無極兩人面對面站在那裡低聲談論著什麼,他
們旁邊,「玉郎狐心」貝羽和「二頭陀」藍揚善則伏在軟沙地上蜷曲著身體睡起「回籠
覺」來了……
    半晌。
    「金手煞」熊無極朝前靠近了點,道:
    「紫幫主,有影子了麼?」
    搖搖頭,紫千豪道:
    「沒有!」
    仰首看看天色,熊無極道:
    「天已亮了哪,怎的還不見來?莫不成半途出了岔了?」
    紫千豪笑了笑,道:
    「不會的,一個時辰之前『汪家口』我們的眼線還來通報過,說他們已經在搬貨裝
船了,大概用不了多久即將放掉下游……假如臨時有什麼變卦,『汪家口』那邊我們的
人也會立即趕來相告的……」
    拍了拍熊無極肩膀,苟圖昌笑道;
    「熊老兄,雖說你是武林中赫赫有名的大人物,但算起來你還終究是白道中人,這
無本經營的生意可能你尚沒有親身嘗試過;這玩意的要決無他,一是能忍,二是要狠,
一忍一狠才能成事,要發財麼,使得有點耐心,不要急,我們漫漫的等,遲早他們也會
來的……」
    熊無極老臉一熱,道:
    「我他娘是有些不耐煩了……呵呵,真是活到老,學到老啊……」
    驀地睜開那只獨眼,祁老六怪笑道:
    「娘的,苟二爺又在賣弄他的俸老二才學了,我說二爺,你可知道做無本生意也有
個分別法?」
    征了怔,苟圖昌呵出一口熱氣,道:
    「什麼分別?」
    祁老六得意洋洋的道:
    「乃分水陸兩種,而水上的買賣和陸上的買賣又自不同,嘿嘿。你二爺不錯是陸上
買賣的行家,但我呢?水上買賣卻更屬本行,這麼一比較,你二爺可就又差一頭啦……」
    苟圖昌笑道:
    「也不見得……」
    獨眼一瞪,祁老六道:
    「你別不服輸,二爺,想當年,我祁老六在黃河稱霸,要他娘浪裡白條的時候,只
怕你連澡還不敢洗呢,二爺,你不信,咱們不妨比一比,我可以潛入水下大半個時辰不
露頭,你行麼?我能浮游水裡四天四夜不上岸,你行麼?我在水中能生擒魚鱉蝦蟹,剝
肉即吃,你行麼?此外,我一個猛子可以在水底標射出一里之遠,其他什麼水中視物,
借水換氣,水底脫鎖等等的小把戲就更不用說了,我玩起來全像吃大白菜……」
    一捻黑髯,苟圖昌笑罵道:
    「好,好,你祁老六就算是東海龍王的兒子,黃河河君的女婿,可以踏水如行路,
浮水如魚游,行了吧?」
    搔搔光頭,祁老六笑道:
    「這個麼,卻也不是吹的,便不算東海龍王的兒子、黃河河君的女婿、亦差不遠矣,
我這水中的本事,嘿嘿,非我誇口,天下之大,怕也少有人能爭長短,至於在水裡奪人
家的財,取人家的命,就更說不上一回事了!」
    在沙地上睡「回籠覺」的貝羽被吵醒了,他皺著眉道:
    「你呀,老六,除了聽你誇口你的水裡功夫之外,便是吹牛吹你能在女人身上騎多
久,老是這兩套,聽得人都膩味了……」
    臉孔一紅,祁老六慌忙「噓」了一聲,急道:
    「你他娘少放屁不行哪?大哥在前面,怎他奶奶說起話來也不琢磨琢磨?亂講一
通……」
    貝羽笑道:
    「誰叫你又在吹大氣?」
    狠狠瞪了貝羽一眼,祁老六道:
    「娘的,我怎麼叫吹大氣?莫不成還假得了?」
    露齒一笑,貝羽道:
    「嗯,他的水上功夫麼,卻是不假,大夥兒全看見過了,至於你那套床上功夫,倒
還未曾拜識過,怎麼著?為了證實一下,回去以後是否可以和你的『春君』妹妹表演一
番給我們開開眼界?」
    「呸」了一聲,祁老六慘叫道:
    「貝羽,嗯,貝羽,你他娘簡直造反了,尋開心尋到哥哥我頭上來啦,得,得,得,
本來我那『春君』的妹子還打算引介給你,如今去球,我他娘的卵蛋也不叫你碰一下
了!」
    哈哈笑了,苟圖昌道:
    「老六,你這就叫『惱羞成怒』!」
    獨眼連翻,祁老六哇哇叫道:
    「什麼『惱羞成怒』?貝羽這小白臉以為仗著他略有幾分姿色,就可以他娘的狂蜂
戲花蕊了?做夢哪,還得我這准姐夫替他拉拉皮條才行,想不到這小子吃裡扒外,胳膊
彎子往外拗,幫著你來坑我了好,他幫著你,二爺,就叫你替他拉這皮條吧,我祁老六
縮手了,不但不幫忙尚要棒打野鴛鴦,娘的,我看他能不能靠他那張臉蛋兒逗開我那小
姨子的芳心!」
    貝羽失笑道:
    「老六,你好狠唷!」
    嘿嘿一笑,祁老六道:
    「我叫你吃裡扒外,這即是報應了……」
    這時,另一個大夢周公的「二頭陀」藍揚善亦已醒轉多時,他先呵了口氣,懶洋洋
的嘀咕道:
    「吵,鬧.叫,一天到晚淨聽見你們胡鬧個沒完!你們也不覺得累?不覺得乏?他
奶奶好好一場『回籠覺』全叫你們給吵醒了……」
    輕輕的,貝羽拍拍藍揚善的屁股,道:
    「天亮了,肥哥。」
    打了個哈欠,藍揚善含混的道:
    「還沒來?」
    祁老六賊嘻嘻的道:
    「誰?你那渾家麼?」
    一骨碌坐了起來,藍揚善揉揉眼,道:
    「來了麼?咱那渾家『春君』妹妹……」
    眾人隨即低聲哄笑起來,祁老六臉上又是一熱。他氣咻咻的道;
    「好胖哥,看你肥頭大耳貌似忠厚,不料卻是這等尖酸刻薄,你瞧著,下次我包管
要抖漏你一道……」
    故意裝成一付驚惶之狀,藍揚善道:
    「咱的皇天,你可嚇煞咱了……」
    『二頭陀』這等模樣,又不禁將大家引得笑彎了腰,就在一片笑聲中,紫千豪已回
過頭來,皺著眉道:
    「你們怎麼這樣高興?全返老還童了?」
    於是,大夥兒連忙抑止了笑聲,盡量將臉色扮得莊重了些,紫千豪搖搖頭,淡淡的
道:
    「來了,候龍寶的船!」
    「什麼?來了?」五個人—聲驚呼,急忙湧上前來眺望,可不是,「月後河」飄渺
的水波上游,兩艘龐大的雙桅大帆船不正緩緩朝這裡駛了過來了兩艘船的吃水線更且深
深的浸入水中好多……
    低沉的,苟圖昌道:
    「果然不錯,是兩艘船!」
    眨眨獨眼,祁老六躍躍欲試的道:
    「看那兩條船的水線,埋進水裡好深,哼哼,姓候的還真裝上了不少家當呢……」
    雙目凝視著那邊,苟圖昌道:
    「又不知他們請了些什麼樣的角色來護航?希望不要使我們多費周章才好!」
    祁老六狠毒的道:
    「管他娘的是些什麼人來保鏢,我們擇定的肥養幾時還會逃出手去過?二爺,你放
心了!」
    苟圖昌平靜的一笑道:
    「還是謹慎點好。」
    伸手摘了一片枯葉捏碎,紫千豪望著自指隙中流落的葉屑,徐緩的道:
    「我們一切按照計劃進行,該怎麼做,我想你們全知道了。」
    苟圖昌聞言之下,立即揮手發令,祁老六面色一整,躬身退下,他後面那抬著兩盤
鋼索的四名大漢也快步跟去,貝羽則自身後的包囊內取出一付長有三尺,寬約一尺,作
梭槳形的黑色輕薄木片縛套在腳踩上,倒抓著他的兵器——大馬刀與短柄點鋼槍,步履
蹣跚,有如踩著兩隻小船艇自行走到十多丈之外的一叢枯草後面伏下。
    扛著金鋼杖,藍揚善忖度了一下眼前的地形,奔到三十步左右的距離站住,回頭朝
流林子的方向揮了揮手。於是,可以看見林邊有幢幢人影閃幌,極快的,那些閃幌著的
人影亦已全部隱趴在林前的草叢雜樹底下,這時,藍揚善才滿意的吁了口氣,移動著他
那龐大的軀體往裡橫去,蹲在一片密密的蘆葦裡頭。
    左右直視了一遍,苟圖昌啟口道:
    「老大,全妥了!」
    紫千豪估量著寬有三十餘丈的河面,低聲道:
    「圖昌,假如船在河心,不能及時拖近岸邊,你有把握從這裡不須『浮腳木』便往
來撲掠麼?」
    苟圖昌從雜樹叢裡拿出來一捆早已備妥了的東西,這捆東西十分尋常,是四、五把
摘去了頭頂白色蘆花穗的乾葦桿子,拿在手中。苟囹昌道:
    「有了這玩意墊腳,老大,就不成問題了!」
    點點頭,紫千豪笑道;
    「很好,其實你須要往來河面及岸上調度指揮,尚得參與攻戰,腳上如若套上了那
『浮腳木』,也的確相當不便……」
    忽然——
    十多丈外的貝羽操起半個身子來朝這邊遙遙揮手,幾次之後,他又立即伏了下去,
紫千豪目注逐漸來近的兩艘雙桅大船,頷首道:
    「是順風,這兩條船行得好快!」
    苟圖昌低沉的道:
    「老大,貝羽已發出信號了!」
    紫千豪微笑道:
    「我已看見,圖昌,依計而行吧!」
    於是——
    苟圖昌用力擊掌三次,當那三聲擊掌的脆響甫始在晨間清冷的空氣中傳揚,隱在河
邊葦花蕩中的百餘名穿著油布水靠的大漢已有一半人像五十條黑魚一樣滑進了冰冽的河
水中。
    同時,另外五十多人也分成兩撥,踩著水浮到岸邊,他們全將身體仰斜埋入深青色
的河水中,只已出面孔來呼吸空氣,因此,他們便成了這麼一個形態,頭頸枕在沙岸邊
淹了耳根的泥水裡,身體則全然浸於水中了,著上去,顯得極其怪異而可笑。
    一反手,苟圖昌已將他自己的傢伙——一柄淬過劇毒的,泛閃著藍汪汪寒光的銳重
「牛角錐」拔了出來,突出的錐稜全也鋒利得有如刀刃,把柄處的護手成牛角形朝兩邊
彎翹,又尖又利,這件兵刃的形狀好不嚇人!
    紫千豪沒有出聲,雙目依舊凝注著上游處疾若奔馬般往這邊駛近的兩條大船,那兩
條船的雙桅風帆全吃足了風,兜滿了力,船首切劃著水面,水花翻湧滾蕩,又捲起波波
的浪紋朝船的兩弦散去,而深青色的河水。也就吐著不盡的白色碎花了……
    他們等待著,虎視眈眈的等待著……
    終於,兩艘船全駛近了,近了,近得業已隔著孤竹幫的伏兵之處只有二十多丈遠近
的距離了……
    紫千豪冷靜的一笑,道:
    「第二步!」
    苟圖昌猛一下子將手上兵刃插入沙地中,雙手迅速互擊六下,於是,早已等得不耐
煩了的祁老六已率著他那四名精壯手下由蘆花蕩邊「颯」的滑入水中,五個人入水之時,
連浪花全不帶一點,只見五條水波微薄,五個人已有如五條大魚也似,又快又急的竄潛
出十多丈外!
    沉眼了很久的熊無極不禁脫口讚道:
    「好水性!」
    紫千豪笑了笑,稍待片新。等到那兩條船隻行近了四三丈,始鎮定逾恆的道:
    「第三步!」
    這一次,苟圖昌僅是簡單明瞭的擊掌兩下,那在蘆花蕩外載浮載沉了很久的五十餘
名大漢,全己頭下腳上,各自一個猛子潛進水底,由隱隱波動的水痕看來,他們已是連
成一道橫線,迎阻止了那兩條大船!
    迅速將「金犀皮」的手套戴桑,熊無極低笑道:
    「熱鬧了,就要熱鬧了……」
    紫千豪將「四眩劍」斜倚肩上,沉穩的道:
    「圖昌,你準備!」
    苟圖昌拔起了播在沙地中的「牛角錐」,躬身道:
    「老大,現身麼?」
    一言不發,紫千豪走出了掩蔽的枯樹叢外,他與苟圖昌、熊無極三人,並肩走到一
處比較高亢的地勢上停住,在這裡,不僅可以把河面一覽無遺,就是四周的孤竹幫伏兵,
亦同樣可以清楚的看見他們的動作。
    河面上正在乘風破浪,奔馬般急駛而來的兩艘大船,此刻正與紫千豪等人站立的這
處沙岸成了平行,而就在這時,變化卻突然發生了!
    兩艘大船的船頭之前,約摸離著三五丈遠的河心裡,驀地響起一片「嘩啦」水波翻
動聲,就在水波翻動聲響起的一剎,五十多名穿著黑色油布水靠的大漢已紛紛冒出了水
面,站在兩條船的船首及兩弦的一些船漢子與護衛者猝不及防之下,正在驚異的失聲喊
叫,頓時只見銀光飛閃,寒芒如電,在一件尖銳的破空嘯聲裡,無數柄短斧、匕首,已
如暴雨也似擲投到了船上!
    這些短斧與匕首的投射功夫簡直老練極了,他們並不傷人,僅是又準又狠的瞄著桅
桿上下的帆繩招呼,於是,在銀芒閃射中,連串的「奪」、「奪」之聲倏起。拉扯風帆
的繩索條條蹦卷,根根切斷,木屑紛飛,間而夾雜著匕首斧刃劃破了帆布的刺耳裂帛聲,
船上的人們尚來不及有任何防護動作,在幾聲震天價響的「嘩隆隆」巨響裡,兩條船的
四面巨帆業已由桅桿上自行卷落!
    風帆驟落,船速立緩,就在河面上突然打了橫,現在,可以看見部上人影來往奔走,
一片倉促驚惶之色,而尖喝厲吆之聲加雜著顫驚的婦人哭嚷,兩條船上的情勢業已陷入
謊亂失措之中了!
    嗯,在這時,高翹的船尾上幾個舵手卻正在拚命的把著舵,但顯然那船舵已經失靈
了,任他們如何擺弄撐扶,也絲毫不能控制船身的方向,兩條落了帆的龐大船體,便在
河面中開始起伏飄蕩……
    這一切,當然全盡人紫千豪等人眼底,現在,紫千豪用「四弦劍」淡淡如河中一指,
道:
    「圖昌,怎麼老六他們還不把鋼索送上來?」
    苟圖昌雙目凝視水中,忽道:
    「來了!」
    果然,只見河水中浪花波湧,瞬息間,那方才跟隨祁老六首先下水的四名孤分壯士
已經游到岸邊,四個人分成兩起,每兩人會拖著一條鋼索,他們像四條大魚一樣靈活快
捷的撥水來近,又同時大吼一聲,八隻手臂猛拋急擲,於是,那兩條鋼索已「呼啦啦」
脫水飛起,有如兩金長蛇一般被擲了過來!
    早就仰躺在岸邊的五十份名大漢行動如電,配合密切,當他們那四個夥伴撥水游近
時,他們已經準備著了,那兩條鋼索甫始飛落,方才擊得水花四濺,先前業已分配兩邊
的五十來人便立即撲抓,二十多人合執一條鋼索,一個猛勁衝向岸上,齊齊奮力朝裡拖
拉!
    兩條鋼索的頂端鐵爪,早由祁老六領看他那四名水性最佳的手下暗裡緊緊嵌入船體。
岸上這五十餘條彪形大漢各拖著兩條鋼索傾力朝陸地上拉,現在,河心中打橫的兩條大
船便忽然一傾,緩緩朝岸邊靠近!
    兩條船的重量是十分驚人的,尤其船江水中加上滿載,就更為沉重了,但這個問題,
老於此道的孤竹群豪們亦已顧慮到,當那五十餘名穿著油布水靠的大漢奮力同心往岸上
扯行了六七丈左右的距離時,流林中,一聲吶喊,兩百名青色勁裝的孤竹兒郎等已雁翅
般快步奔出,由「毛和尚」公孫壽率領著,立即便自那五十個同伴手中將鋼索接下,繼
續了將河上船拖向岸邊的動作!
    同時,那交待過任務的五十餘名孤竹弟兄毫不遲疑,方將鋼索移到來接夥伴的手上,
五十人已齊齊回身,全部重行滑入水裡,五十條水箭一樣破浪沖向那兩條船的左近!
    看著那兩艘龐然大物的船體正逐漸向岸邊緩慢移近,看著公孫壽大聲步喝著指揮兩
百名手下揮汗拖船,熊無極不禁感歎的讚道:
    「紫幫主,你們可真是老行家了,計劃周詳,配合嚴究,動作快速又熟練,就好像
一隊久經戰陣的百淬精兵一樣……」
    紫千豪正注視著在水中浮沉不定,隱隱包圍了兩艘大船的百名手下,他口裡淡淡的
道:
    「熊兄,你忘記我們是吃什麼的了……」
    熊無極呵呵笑道:
    「就憑你們在這一行上的表現之佳,紫幫主,孤竹幫是吃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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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6 11:38:01 |只看該作者
十二、刃映血 短兵相接
    微拂豹皮頭巾,紫千豪正想回答,站在他旁邊的苟圖昌已忽然神色一變,低保的叫
道:
    「老大快看——」
    紫千豪立即望向船上,晤,靠岸較近的那條船船弦邊,此刻已有七名裝束各異的人
物站在那裡,為首的一個體格魁梧,滿頭紅髮飛揚。隔著十丈之遠,也可看清他那張獅
子海口,威猛粗獷的面容,如今,他正雙臂掄舞著一把連著銀色細轉的尺許長彎形大鍘
刀。那把大鍘刀被他掄舞得呼呼飛旋,其聲如嘯,鍘刀刃口上的寒芒也聰亮流燦得有如
接成一個渾厚耀眼的光弧了!
    在那七名看來就是此行為侯龍寶護衛者的人物身後,則有約三十多名身著一色錦衣
的壯漢環守於船弦四周,這些人,不用說,就是侯龍寶自家的親隨僕從了,另一條船的
情形和這一條相似,不過,那些特殊裝束的人物只有四個,侯龍寶的親隨家丁亦僅只二
十名左右,聲勢沒有這一條船來得壯,當然,防守也即設有這條船來得嚴密了……
    當那手舞大鍘刀的巨漢正在飛旋著他的武器的時候,在一片尖銳的風嘯聲裡,圍在
船體四周的孤竹兒郎們便紛紛擴展了包圍的圈子以免吃他傷著,但是,紫千豪卻明白那
人有兩種企圖,其一固是傷人,其二,是想運用他掄舞大鋤刀的回轉動力凌空入水,切
斷拉扯船身的鋼索!
    同時,熊無極也想到了,他忙道:
    「紫幫主,那廝恐怕是想切斷鋼索——」
    熊無極的語聲未已,船上的紅髮巨漢已驀然狂喝一聲,「呼」聲銳響裡,彎月形的
大鍘刀飛旋入水,水花暴濺急揚中,只聽得「噹」的一聲震響,大鍘刀已倏彈半空!
    那紅髮巨漢這凌空一削之力異常驚人,雖然這一下子沒一有把拖船的鋼索削斷,其
震撼的力量卻使得緊繃的鋼索猛然幌搖。岸上,一拖扯這根鋼索的百來名孤分壯士倒有
二三十名被拋翻於地!
    指揮拖船的公孫壽睹狀之下不由勃然大怒,他一搶手中亮銀棍,暴烈的出聲大罵:
    「三八羔子,你他媽是有種的就上岸來較量較量,光舞著你那把破刀有個鳥用!」
    雖然隔著有十多丈的水面,公孫壽這一陣大罵卻又宏又烈,船上的人也聽得清清楚
楚,那紅髮巨漢狂笑一聲,聲如銅鐘大喝:
    「賊崽子,你少發威,這一套把戲竟然玩到常爺爺頭上來了,你也不去打聽打聽,
你家常爺爺是什麼字號的人物?此等彫蟲小技卻在常爺爺面前炫弄!告訴你,常爺爺在
吃這行飯的時候,只怕你還在你娘懷裡沒斷奶呢!」
    「毛和尚」公孫壽聞言之下頓時氣沖牛斗,暴跳加雷,他瞪目切齒的大叫:
    「滾你媽的常爺爺,你甭在那裡嚷嚷,你要是人生父母養的就上岸來比劃一下,光
吼你媽的什麼玩意!」
    船上的紅髮巨漢「呸」了一聲,嘲弄的大笑道:
    「你別急,小賊崽子,就憑你這種下三流的雞鳴狗盜之徒,常爺爺若是親自上來宰
你沒的勝了我這雙手,更抬高了你的身價!你等著,今天有你消受的就是了!」
    「毛和尚」公孫壽正自臉紅脖子粗的再要回罵,站在前側方的紫千豪己微微揮動劍
鞘示意。
    瞪著一雙青虛虛的小眼,熊無極也火了:
    「紫幫主,容我出去會會這個狗操的常爺爺!」
    搖搖頭,紫千豪朝苟圖昌使了個眼色,苟圖昌踏前一步,話聲鏗鏘,中氣十足的大
叫:
    「孤竹幫上事踩盤,要貪官侯龍寶還民公道,一干無關之人,如船家、力夫、雜役,
甚至侯龍寶之親隨、護衛、家丁,只要放棄抗拒,本幫一概恕過,包管毫髮不傷——」
    人的名兒,樹的影兒,苟圖昌這一亮幫號,兩艘船上的那些人們顯然大大的驚駭了,
他們立時面面相覷,神色驚惶,有些失措的竊竊低傳起來,但是,卻除了那個紅髮巨漢
與他身旁的六名夥伴!
    紅髮大漢左右一看,馬上發現了船上其他的人那種驚慌之態,他接著朝另艘船上一
望,喝,另外那艘船上更糟,甚至連那四個侯龍寶重金禮聘來自外地的保鏢人物也有三
個變了顏色!
    銅鈴大眼暴睜,這紅髮巨漢厲烈的道:
    「什麼孤竹幫不孤竹幫,我『赤髮星君』常天成就不理這個碴!夥計們全別楞著,
他那批毛賊也不是什麼三頭六臂,犯不上含糊,大家把腰桿子挺起來,有天塌下來我姓
常的先頂著了!」
    這「赤髮星君」常天成之後,另一個麻勝匈鼻子的中年人物先陰惻惻的一笑,立即
的道:
    「不錯,這西棰一帶是孤竹幫的地盤,但你們也得挑著人來賣狂,一些不成氣候的
小角色或者當地的愣頭青說不准免了你們會打哆嗦可不是我們,孤竹幫的朋友,你們今
天找岔了主了!」
    麻臉勾鼻的人物旁邊,是一個胖敦敦的白面漢子,這人生著一雙三角眼,場鼻樑,
連嘴巴都有點歪,他狠隼似的傑傑怪笑道:
    「媽的皮,成天打雁,還能叫雁啄瞎了眼?老子們無本生意幹得不愛干了,今天卻
讓一子灰孫子小輩攔了道,這真叫反了常啦,得,得,你們這什麼孤竹幫給老子我留下
一百顆狗頭來,老子便發發慈悲,放其他的人上道,否則,嘿嘿嘿,老子一狠心,就會
將你們活剝了!」
    岸上的苟圖昌冷冷看著那幾個發話的一會,轉過頭來道:
    「老大,你也聽見了?這幾個雜碎只怕要受點折磨才肯服貼!」
    熊無極卻氣得直搖頭的道:
    「娘的,我懷疑他們的腦筋有了問題,約莫是不大正常了吧?在這種情環之下又碰
上了西陲的第一幫,他們竟還口出狂言到這等地步?紫幫主,這些傢伙全叫漿糊糊住心
竅了!」
    淡淡一笑,紫千豪道:
    「天下有很多種莫名其妙,不知利害的人,船上那幾位就是此中之一了,對付這種
人的方式只有一個,殺!」
    苟圖昌聽到官已幫主表示了意見。他立即再次振吭厲吼:
    「船上的人全聽著了,不願與本幫對抗者抱頭伏身,脫下雙鞋,本幫弟兄期不加傷
害,否則,一律以意圖頑拒者論,格殺無赦!」
    語聲激昂又暴烈的一個字一個字傳揚了過去,兩艘船上隨即起了慌亂,那些船夫子
及雜役們已紛紛抱頭仆下,急不迭的將腳上雙鞋解脫!
    紫千豪又平靜的道:
    「圖昌,再給那幾個朋友一次機會!」
    點點頭,苟圖昌又大吼道:
    「姓常的,不管你是何方神聖沖天進入西陲地盤你也得退讓一步,記著『強龍不壓
地頭蛇』的那句話,如今承蒙本幫龍頭大哥開恩,再予爾等一個環轉之機,姓常的,你
們是降也不降了——」
    船弦上,那「赤髮星君」常天成大馬金刀的叉腰挎立著,他如雷也似的響起了一陣
嘲諷性的大笑,洪聲道:
    「降?賊崽子,你是在做夢,大爺們『不是猛龍不過江』既來了,就不把你們這干
不成氣候的毛賊放在眼中!」
    後面,熊無極怒道:
    「好他娘的大口氣,這處常的紅毛妖怪不知道從那個尿洞裡鑽將出來的,竟他六舅
狂到這步田地!」
    這時,紫千豪也真動了肝火了,他冷冷的道:
    「下令攻殺,並叫公孫壽加力拖船!」
    苟圖昌怒吼一聲,立時長嘯出口,他這嘯聲悠長而淒厲,直如雲霄,裂石穿金,像
是能撕裂人們的耳膜,就在嘯聲拉著一個尖銳的尾巴驟而中斷的一剎,圍繞在兩船四周
的百餘名孤竹兒郎已各自一個翻身潛下水底,水波湧動裡,齊齊奮勇游近船身!
    半側轉,苟圖昌對著後面的公孫壽,將手中「牛角錐」上下連揮三次,公孫壽馬上
焦雷似的大吼:
    「孩兒們,給我拚命拖!」
    兩百名施拉鋼索的孤竹大漢轟諾一聲,吶喊著奮力朝岸上拖扯河面的兩艘大船,緊
接著,又有百名孤竹勇士跑步奔出,他們在「白辮子」洪超的率領下直抵河邊,立時各
自尋著適當位置伏倒,每人手上的一架強力連珠今已指向船身!
    船上,那常天成亦馬上開始行動,他揮舞著手臂,厲聲喝道:
    「大家全守在自己的位置不要擅動,用弓箭和他們干,近身的可以使手上傢伙給我
作了,沒啥大不了,有我姓常的在他們啃不去半根鳥毛!」
    就在船上那些錦衣大漢紛紛張弓搭箭,各個伏身船弦之下自尋掩護的時候,「赤髮
顯君」常天成又將他手中大鍘刀掄起,在半空忽忽旋轉如飛,看樣子,他想再和先前一
樣,再如法泡製一次——斬削水底的拖船鋼索!
    但是,紫千豪卻不容他再有第二次機會了,目光一寒,紫千豪斷然道:
    「殺!」
    苟圖昌馬上裂帛似的狂吼:
    「殺啊!」
    「白辮子」洪超一聲叱喝,機括「奪」「奪」之聲頓時響成片,萬千閃泛著冷電晶
芒的利矢暴雨飛往似的猛烈射向船上!
    尖怖的慘號聲突然起落不息的傳揚,兩條船上十多個掩躲不及的錦衣漢子業已中矢
滾倒,其中更有五六名「噗通」「噗通」跌了下水!
    於是,常天成也來不及再用大鍘刀斬削鋼索了,他呼轟將大鍘刀旋回掄斬,一片寒
光銀輝繞射翻飛,咻然來回,就宛如一團電火裡在白雲裡,護著船體源轉流燦,威勢好
不驚人!
    成千上萬的箭矢,流閃不絕的射去,但每一與常天成揮舞起來的光輪接觸,使自叮
噹撞響,四散折碎,兩條船的船弦上,其他那十名特異人物也各各拔出兵刃,開始繞船
掠走磕擊流矢,一干錦衣漢子也喘過了氣,全在張弓回射了!
    這時——
    兩條船的貼近河面上,突而有百多條「翻山爪」拋飛而起,水珠迸濺裡,就宛如百
多條怪蛇,準確無比的「咚」「咚」將爪頭嵌砸進兩船的船體中,爪頭方一嵌連,百餘
名一身黑色油布水靠的彪形大漢已矯健至極的攀索往船上飛昇!
    紫千豪睹狀之下,立道:
    「停箭!」
    苟圖昌大吼:
    「停箭!」
    箭雨方位,船弦上的常天成已狂笑如雷,凌空的大鍘刀暴飛,『卡嚓』連響,血光
猛濺,三四個甫始躍上船弦的孤竹漢子,此已被他的大鍘刀攔腰斬斷,齊齊厲嗥著翻仰
下去!
    紫千豪目睹慘狀,神色驟寒,他冷森道:
    「圖昌去取那常天成!」
    答應一聲,苟圖昌暴掠而起,他懸空的身形在五丈之外猝然回轉,又斜斜出去了一
丈有半,方待沾及水面,這位孤竹邦的第二號人物已拋下手中的葦桿,葦桿在水波上一
蕩,他的足尖已倏然一點,藉力彈起,當他丟下了第二把葦桿,同樣施展過一次之後,
龐大的身形已有如一頭大鳥般飛撲上了當前的第一艘船!
    船弦上,那正在揚威耀武的「赤髮星君」常天成,斜眼瞅著苟圖昌掠落的身形獰笑
一聲,霍霍飛閃的大鍘刀在一折之下再次斬翻了兩名孤竹所屬之後,倏然暴旋而回,兜
頭罩向腳步尚未站穩的苟圖昌!
    青巾飄拂,苟圖昌猝然彈起,雪亮的大圓刀擦著他的腳底削過,銳風如嘯!他就勢
在空中連連翻滾,胸前皮鞘中的彎刀短刀閃電也似射出六柄,同一時間,他的「牛角錐」
也抖起一片藍光,暴捲攻敵!
    苟圖昌迎住了常天成,但情況並未好轉,由水裡攀升上來的孤竹兒郎仍然陷於浴血
苦戰之中,他們有的尚未爬上船孩即被射落或砍下,有的好不容易躍了上來,卻又吃船
上的錦衣大漢及那十名保鏢高手圍戰追逐,這時,只見兩條船的船弦兩側,船頭、船尾,
僅是人影奔掠,對光閃泛,叱喝聲,怒吼聲,愕叫聲,悲嗥聲,夾雜著金鐵的撞擊聲與
沉重的落水向場面異常淒厲與混亂!
    岸上。
    紫千豪神色平靜,默默無語,公孫壽則暴跳如雷的叱喝著他的兩百名弟兄傾力拖船,
而此際,那兩艘龐大的船身,業已由河心十多丈的距離縮短為八九丈、五六丈了……
    嘩啦啦的一聲水花濺響,祁老六的身影由河西電掣般翻上了船尾——第二條船的船
尾,他身形甫現,左手分水刺已當胸刺倒了一名錦衣大漢,大馬刀微斜猛斬,又一名錦
衣角色被倒掉了半邊腦袋!
    連進連擊中,祁老六振吭大吼:
    「老大,我們得狠幹這些狗娘養的王八羔子……」
    他正在吼叫,斜刺裡,這條船上的四名保鏢人物已有兩個撲向了他,這兩個人,一
個身材瘦小,猴頭猴腦,穿著一襲寶藍勁裝,手使一條「流星錘」,另一位卻強壯結實,
滿臉橫肉,凶悍驍勇無比,那一雙大板斧揮舞得就似在潑風,照面之下,他們已與祁老
六殺了個難分難解!
    驀然,在河水上游之處,一條人影踩著水如飛奔來,那人行動迅捷,像是在水面上
滑行一樣,近二十丈的距離,就那麼眨眼間業已來至近前,那人左手短柄點鋼槍,右手
雪亮大馬刀,英挺膘悍,宛似龍王爺座前的金甲二女婿,嗯,貝羽!
    當兩條船上的雙方人馬甫始瞥及貝羽的影子,他已突然拔躍而起,拋落腳上浮水,
身體成一直線,筆直撲落到第一條船上!
    點鋼槍一盤猝挺,頭一個上前攔截的錦衣大漢已吃他戮出了四五步遠,咽喉的鮮血
狂噴,這條船上那六名特殊人物中的一個黑農大漢掠前迎戰,卻險些叫貝羽狂閃的大馬
刀砍掉鼻子!
    現在,雙方已成了膠著狀態的拉鋸戰了!人們在穿掠奔逐,砍殺攻拒,刀光霍霍,
熱血噴濺,時見斷肢飛拋,頭顱滾落,而奇形怪狀的垂死模樣悚目驚心,令人作嘔的血
糊糊肉塊也在毫不值錢的揚棄丟甩!
    緩緩地,兩條船相距岸邊只有兩丈多遠了……
    紫千豪鎮定的將手中「四眩劍」往前一指——
    率領強弩手散伏岸邊的「白辮子」洪超首先大喝一聲,大馬刀翻飛,縱身撲上船去,
他後面,百餘名手下立時將連珠弩倒背,有能凌空飛躍的緊跟著他們的洪大頭領掠上,
輕身術不行的就乾脆泅水游近了……
    冷冷一笑,紫千豪道:
    「這些來替侯龍寶保縹的角色倒還挺死心眼的,他們就是不肯降,也不肯離開船
上……」
    熊無極意態飛揚的道:
    「紫幫主,我請求出戰!」
    紫千豪莞爾道:
    「不敢,熊兄請便!」
    「便」字剛剛跳進了熊無極的耳朵一他已脫弦之矢一樣暴射而出,寬大的黑袍兜風
澎漲中,他已閃電般七次翻滾,出手便是他的看家絕活「金手三絞式」中最為歹毒精浩
的一招——「纏龍臂」!
    他戴著「金犀皮」手套的雙掌剎那間分成千萬溜金團環轉,又宛似無數個狹長的金
雷在交織纏繞,流射縱橫。於是,這條船上那六名特異保鏢人物中的一個已狂號如泣,
整個身軀被震飛空中兩丈,又手舞足蹈的重重掉跌岸上!
    怪笑著,熊無極道:
    「娘的,你們這些無本生意的老祖宗也並不算什麼驚人哪,怎的只一個回合便吃我
們這些末學後進擺平了呢?」
    與苟圖昌苦戰中的常天成看得真切,他也同時想起了來人是誰?驚想交集中,常天
成厲吼道:
    「來人莫非是『金手煞』熊無極?」
    熊無極驀地讓開一柄砍來的朴刀,他順手一掌便把那偷襲的錦衣大漢腦袋砸了個稀
爛,甩甩手,他笑道:
    「暖,正是你爹,兒子。」
    大鍘刀流燦如電,近斬遠砍,又快又狠,常天成一面搏鬥著苟圖昌亦是十分凌厲的
攻擊,一邊嗔目暴吼:
    「姓熊的,你他媽是白道人物,整日掛的是俠義道招牌,怎的今天也兩腳插進泥潭,
當起他媽的棒老二來了?」
    熊無極撲向那個先前口出狂言的胖敦敦三角眼塌鼻樑的人物,一面笑道:
    「你爹高興,娘的,你這紅毛鬼的行徑也並不比你爹高明到那裡!」
    那曾經大刺刺的要索取孤竹幫一百顆人頭的仁兄,一見熊無極對著自己撲了過來,
不禁嚇得心驚膽臉面無人色,但是,怕是怕,寒是寒了,卻溜不得。也無處可溜,無奈
之下,他只有硬著頭皮,大吼著揮動手中的一柄長喪門劍迎了上來!
    熊無極也不理那邊常天成的咒罵,他身形如電閃旋,出手便是金雷狂颶般的九十九
掌十九腿,凌猛的掌風翻飛,強厲的勁氣激盪,一照面中,即已將他的對手逼得連連後
退,逃避不迭!
    長笑著,熊無極輕蔑的道:
    「老朋友,就憑你這兩下子既敢放他娘那等狗臭屁,要人家孤竹幫一百顆人頭?呸!
羞死人了!」
    那三角眼,塌鼻樑的胖仁兄,如今早在熊無極凶悍的攻擊下左支右拙,捉襟見肘,
連守全守不住了,那還有餘暇回話?他只是擠命跳躍挪閃著,以手中長喪門劍傾力抵擋,
紅著臉,喘著氣,就差魂兒尚未出竅啦……
    另外,這條船上的保鏢級角色還有四人,四個人兩人在與「白辮子」洪超狠幹著,
一個和貝羽廝殺不休,另一個卻吃十幾名穿著黑油布水靠的十幾名甫始自岸上掠至的孤
竹幫的大漢圍攻,而這條船與那一條船的情形同樣的更形混亂了,兩條船上,到處奔掠
著身穿黑油布水靠或青色勁裝的孤竹勇士,他們個個捍猛無比,行動矯健,追逐著業已
寥寥無幾的一些錦衣漢子,這批為數約有五六十名的侯龍寶親防衛士,如今只剩下一半
都不到了,而看情形,他們還要繼續犧牲下去……
    終於,「轟——卡嚓「轟——卡嚓」兩聲沉悶的撞響中,這兩條大船已經被便生生
拖靠了岸,船底觸著泥沙。翻湧起一陣滾蕩的污濁來,兩百名拖船的孤分弟兄卻並不往
船上衝,在公孫壽一聲號令之下,兩百名中二十人立即拉著鋼索奔到林邊,選了兩棵最
粗的樹木繞緊,然後又匆匆奔回歸隊,公孫壽手上的亮銀棍一橫,他這兩百手下業已井
然有序的排成四排,大馬金刀全都拔出,刃鋒如林般抱緊不動!
    唇角拽著一抹冷酷的笑意,紫千豪宏聲道:
    「公孫壽,傳令伍桐上船助祁老六!」
    「毛和尚」公孫壽回頭大叫:
    「伍桐,大哥令你快去動祁老六!」
    一條人影自疏林中急掠而出,他口中答應著,眨眼間已經一溜煙的衝上了祁老六那
條船上!
    這時,苟圖昌所在的那第一艘船上的敵人業已承受不住孤竹幫方面的壓力了,那一
個和貝羽搏鬥的保鏢人物正匆匆躍向地下,奔出十步又突然站定,轉回身來擺好勢子—

    但是,令他驚愕的卻是貝羽並沒有隨他下船,在一陣朗笑中,貝羽已衝過去協助有
些不支了的「白辮子」洪超去了!
    這名一身黑衣的雄壯大漢不禁有著被戲弄了的羞怒感覺,他一橫手中金背刀,憤然
厲吼道:
    「那小白臉,你是有種的就下來拚個死活,不要光朝人多的地方瞎鑽!」
    這人正在吼叫著,他的背後,一條胖大的人影已挾著一陣狂風撲到,「二頭陀」藍
揚善的聲音笑謔的揚起:
    「小龜孫,還是咱老白臉陪你耍耍吧——」
    聲到人到,那黑衣大漢尚未及轉過臉來,一柄沉重粗實的金鋼杖已開山劈山一樣朝
頭罩下,風聲呼呼。宛如雷鳴!
    慌忙躍躲,黑衣大漢方才閃出兩尺,「蓬」的一聲巨響,泥沙紛飛中地皮也在顫動,
乖乖,他剛剛站過的地方已經吃那金鋼杖順陷了一個深長的凹坑!
    雙臂一舒猛挑,金鋼杖又「呼」的揚起,一條金龍也似泛映著刺眼光芒再次直搗過
去,藍揚善大笑道:
    「接著了,咱的兒!」
    黑衣大漢狼狽後躍,金背刀劈掠揮震,竭力抗拒,藍揚善卻仗著傢伙長,臂力足,
全是硬攻硬打的招式,一上手便狠砸回掃,急進快搗,杖影翻飛裡,他頓時已制了先機,
佔盡上風!
    四週一看,紫千豪知道已方勝算在握,不愁生變了,他微微一笑,握著「四眩劍」,
徐步朝岸邊走去。
    現在,船上、船下、水裡、岸邊,全是人影閃幌,奔掠追逐不停,刃光映著,血影
濺著,人聲吼著,金鐵震著,又是淒厲、又是殘酷,船體和四周的河水,也已染成腥紅
的了……
    飄然上了第一艘船,紫千豪別人不理,筆直走向與常天成火拚的苟圖昌那邊,他站
到一方船蓋板上,平靜的道:
    「圖昌,你準備著,我來接你了!」
    平心而論,苟圖昌的功夫比那常天成是稍差了一點,當然,這差額是極其有限的,
但在目前來說,他便無法戰勝常天成了,固然常天成要想擺平苟圖昌也不可能——除非
兩敗俱傷,可是,常天成至少已經完全牽制了苟圖昌這份力量,如今,雙方全是在艱辛
的拚搏著,誰也不肯稍退一步,誰也不願稍讓一分,兩個人俱已見了汗,連喘息聲也夠
粗濁了!
    紫千豪這一到來,又加上聲聽了要接替苟圖昌,麓成得力浮氣燥的常天成怎不急怒
交加?他一望出手越快,一面嘶聲狂吼:
    「媽的……這算那一門子打法?這……這全是車輪戰麼……乾脆你們一道上來更
好!」
    一邊,紫千豪笑吟吟的道:
    「對你這種滿口齷齪,滿肚污穢的狂夫陋漢,根本就不能講究江湖規矩,你只懂得
暴力,明白殺伐。現在,我們便全給你這些!」
    攻拒騰挪著,常天成赤髮飛揚,汗灑如雨,在大鍘刀的霍霍旋舞下,他氣急敗壞的
大叫:
    「簡直不要臉了……你們孤竹裁還有沒有一點體統?竟然強詞奪理,用車輪戰對付
人……」
    紫千豪冷冷的道:
    「抱歉,你遇見我們的現在,並非對你講求體統的適當時間!」
    大吼著,常天成怒叫:
    「好卑鄙!」
    紫千豪淡漠的道:
    「圖昌,我來了!」
    「了」字跳躍在紫千豪的舌尖上,一抹光耀奪目的寒芒冷電已猝然激射,劍尖的光
芒倏漲暴閃,看似一劍,實則已另三十餘劍在同時自一個方向捲向了常天成!
    尖吼著,常天成的大鍘刀急速揮攔,卻僅只擋出了二十五劍,仍然有五劍穿過空隙,
險極的掠過了常天成的軀體,駭得他冷汗直淌,慌忙後退!
    就在紫千豪介入戰圈的一剎那,苟圖昌已經旋身掠出,
    在七步之外站住,輕喝著道:
    「老大,交給你了!」
    紫千豪揮劍如電,勢如滾雲排浪,劍身帶起銳嘯,觸動空氣流轉成溜,在他凌厲的
攻擊中,常天成業已連連見險,招架艱辛了!
    淡淡的,紫千豪道:
    「你去吧,圖昌……」
    於是,苟圖昌轉身自去,他離開了這條船,飛躍上祁老六與伍桐的那邊,而那邊,
祁老六與伍侗二人正在分敵著對方四個膘悍的高手呢!
    「赤髮星君」常天成正在咬牙切齒,汗流如雨的和紫千豪拚鬥之時,旁邊不遠處,
一聲淒額的慘號已驀然傳來,嗯,那個與熊無極較戰的三角眼、塌鼻樑胖仁兄,已經被
熊無極震出六步,弓背撞在船弦上,又重重彈回,滿口鮮血狂噴著一跤仆倒在船板上不
動了!
    大步來到紫千豪身邊,熊無極笑呵呵的道:
    「紫幫主,可要我下來替你活剝了這紅毛鬼?」
    劍閃流電,紫千豪笑著道:
    「不用費心了,熊兄。」
    眨眨青虛虛的小眼,熊無極道:
    「娘的,方纔那個要索取貴幫一百顆人頭的夥計再也不能口出狂言啦,紫幫主,我
這一下給他終生封了那張鳥嘴!」
    微微笑著,紫千豪的「四眩劍」飛戮斜旋,連連絞出,他道:
    「熊兄,我甚望這次血戰盡早解決!」
    熊無極頓悟的道:
    「我明白,紫幫主,我這就傳話去了!」
    說著,熊無極一個大側身暴飛出去,隔著那邊尚有丈餘,他雙掌齊揚,已將兩名錦
衣大漢震上半空!
    與貝羽廝殺的對手,正是先前那個麻面勾鼻的人物,他的功夫甚強,比諸貝羽要高
上一籌,但是,他的缺點卻是顧慮大多,不敢速戰速決,而貝羽卻恰好與他相反,從他
上來接下此人開始,便全是展開了不要命的瘋狂戰法,無論出招攻勢,俱朝狠處招呼,
根本就不考慮本身的安危,每每進身搏殺,也全屬同歸於盡一類的險式,雙方如此一消
一長,貝羽原本較弱的武功也就扯平了,他們已打了四五十招,卻難分出勝負……
    「白辮子」洪超對付的這個保鏢人物是個年約六旬的禿頂老者,這老者手使一方
「八角錘」,卻是力大招熟,又沉又穩,他不慌不忙,不貪不急,只是鎮定貫徹的攻拒
進退,毫不為身外的情勢所影響,如此一來,「白辮子」洪超就不易佔取上風,也僅就
維持著一個吃力的局面而且……
    現在——
    只有那名力敵著二三十名孤竹兒郎的四旬青面人物還比較有利,他那一柄「雙環大
砍刀」潑風似的揮舞飛展著,加上身形轉掠有如流水行雲,快速飄忽,難以捉摸,在不
大寬闊的甲板上,幾十名孤竹壯士便有些吃虧了,他們身形移動不夠快,地方又施展不
開,雖是人多勢重,卻也礙手礙腳,幾十個人吶喊如雷,殺聲震天,卻就是圈不住對方,
這一陣下來,反叫人家斬倒了七八名!
    大搖大擺的,熊無極來至一邊,他宏聲道:
    「眾位老弟們且請前去肅清殘敵,這頭青面畜生就交我料理了吧,我包管侍候得他
伏伏貼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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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6 11:44:13 |只看該作者
十三、狠與煞 斷魂落膽
    十名孤竹大漢聞聲立時齊齊後退,那青面人物刀花連挽,正待追殺,熊無極已大笑
著當空便劈出了十九掌!
    猛的掌力有如十九記鐵錘搗出,那青面大漢甫覺不對,立即躍閃,卻已被熊無極的
掌風邊緣帶得打了三個旋轉!
    毫不遲疑,熊無極閃身而進,掌勢如雨,腿影如椿,攻擊之犀利有如雷轟電掣。只
是幾個回合,業已將那青面人逼得步步後退,招架無方了!
    在四周的那幾十名孤竹兒跟這時才紛紛轉身,重新開始了追殺船上敵方殘餘的行動!
    此際,可憐整條船上,那三十多名候龍寶的錦衣親隨,如今早就傷亡殆盡,只剩下
五六人不到了,另一條船上卻更慘,二十來個侯龍寶的家丁,僅存下兩名尚在那裡浴血
苦撐……
    這一場廝殺的勝負之分,到現在已經可以看出大端來了,孤竹幫分斗合擊,將情勢
完全控制手中,他們已掌握住整個戰場的局面,不用太久,他們的目的物即將落進網
裡……
    另一條船上,那四名保鏢人物終於叫祁老六、伍侗加上苟圖昌三人的聯手力量趕下
岸邊,祁老六沒有跟去,他馬上指揮著他的一干手下殘殺剩餘敵人,並徹底搜船,苟圖
昌與伍桐則緊跟著那四名倉惶遁地的仁兄追上!
    當然,那四名保鏢人物並沒有能奔出多遠——「毛和尚」公孫壽與他的兩百名兒郎
早已養精蓄銳,嚴陣以待了,這四個人目睹前路被阻,正目驚惶,公孫壽已揮動著他的
沉重亮銀棍,猛虎出柙似的衝了過來!
    四個人暴叱大吼,立即散開,當公孫壽的傢伙才與那個滿臉橫肉,手使一雙大板斧
的壯漢交刃,後面,苟圖昌及伍侗二人,已兩隻大鳥也似凌空撲到!
    「斷流刀」伍桐厲吼著,一旋身接下了那個猴頭猴腦的瘦小人物,苟圖昌卻威猛無
匹的猛力攻向另兩個瘦長的白衫中年人!
    公孫壽是氣足力猛,以追待勞,一上來便棍落如雨,銀燦燦的光芒層疊似山,他的
「七十七手大聖棍法」又狠又辣,施展起來彷彿風捲雲湧,江河決堤,呼呼轟轟,強悍
之極,他的對手那雙大板斧雖也十分了得,但卻在久戰力疲之下又加上了心慌氣浮,斗
起來就未免相形失色了,公孫壽著著緊逼,式式強攻,這位原先驍勇凶悍的仁兄便只有
連連後退,拚命招架,喘得就宛如一頭拖拉重物的老牛!
    另一邊,苟圖昌對付的那兩個瘦長白衣人,看上去像是同胞兄弟,都生得一張狹臉
窄鼻的面孔,也使著一式的兵刃一對「虎頭鉤」,他們與苟圖昌拚殺全是採取快攻快撲,
遊走旋斗的戰法,兩個人進退有序,配合嚴密,功力的表現異常,純厚精練,但是,技
業高強的苟圖昌並未受制,他更已暗自決定了戳敵求勝之道了……
    四隻虎頭釣在苟圖昌的身體四周穿掠飛舞,閃亮銳利的鉤刃往往就稍差一線的貼著
他的衣衫擦過,就當他們已經拼戰了二十餘招,左邊的白衣人一雙虎頭鉤衝入猛切苟圖
昌小腿之際,苟圖昌已出人意料的以單足旋地,整個身體猝然斜傾,雙手握著「牛角錐」
奮力回掃,那白衣人雙鉤戳空,身形不及撤回,他在岌岌可危中狂吼尖嘯,不退反進,
連人帶鉤撞向苟圖昌那邊!
    「我呸」一聲,苟圖昌的身形貼著地面兩寸射出,他圓錐之勢不停,只見藍汪汪的
光華暴風在突起的一記「卡嚓」聲裡,那名白衣人的雙腿齊膝蓋之下已被生生削裂砸斷!
兩隻虎頭鉤脫手拋甩,這位仁兄業已痛得滾倒於地!
    另一個白衣人卻悶不吭聲,一雙虎頭構上下驟揮,緊迫而至,苟圖昌狂笑著,貼地
平射的軀體恢彈而起,「牛角錐」在一溜藍芒中,快不可言的猝然飛戮!
    「嚓」的暴響,苟圖昌左肋下綻開一條血糟,幾乎不分先後,他的「牛角錐」也一
下子將那僅存的白衣人透胸穿過,強猛的穿刺刀,更將他這個對手撞出七步,仰頭摔倒!
    同一時間,他的右後方,也突然傳來一聲沉悶的重響,嗯,「二頭陀」藍揚善的金
鋼杖也在力戰之後把他的敵人——那黑衣大漢的一顆腦袋,砸爛得不像是一顆人的腦袋
了!
    與伍桐拚殺的那個猴頭猴腦的人物,這時不禁心虛膽顫,早已鬥志盡夫,他的「流
星錘」急速拋射十次,身子一旋,撒腿就跑,但是,他剛剛奔出五六步遠,斜地裡,苟
圖昌已一尊魔神似的撲過來!
    嚇得魂飛夠激,就差一點叫出媽,這個猴頭猴腦的角色舞起流星錘飛快凌空抖擊,
同時身形朝左側拚命滾躍——
    金鋼杖的杖頭在一片閃泛的寒光中帶著狂風暴砸下來,恰巧迎上了這位猴頭猴腦的
角色,他全神放在苟圖昌身上去了,根本就沒有餘暇再去顧及其他,於是當他在驚慌欲
絕的一剎裡發現了藍揚善的金鋼杖,再想躲避卻已不及了,這個身材瘦小的人物窒息著
尖峰著,右手的「流星錘」劃過半個弧度,猛然反擊藍揚善,但是,就在他的「流星錘」
隔著藍揚善的頭顱尚有兩尺左右,藍揚善的金鋼杖便已先行夠上位置,「篷」的一聲將
這人狠狠撞出尋丈之遠,連連在地上翻滾了十幾次後,略一抽搐即已寂然不動!
    呵呵大笑,藍揚善一揮他那柄血跡斑斑的金鋼杖,叫道:
    「二爺,如今就只剩下那個和毛和尚親熱的狗頭了!」
    苟圖昌擷下一條內襟掩紮住左脅那條傷口,狠毒的道:
    「宰他!」
    手執金鋼杖在頭頂上一旋,藍揚善大搖大擺的逼了過去,另一頭,「斷流刀」伍桐
也早就虎視眈眈的在一旁掠陣了,跟在藍揚善之後,苟圖昌也大步行到,他手提「牛角
錐」,在眉毛稍邊的那塊青色疤痕隱隱泛著赧赤的紅光,襯著他的冷厲雙眸,頓下根根
見肉的黑鬍子,那模樣,獰猛極了,也凶悍極了!
    手使大板斧的漢子這時越發招數散亂,行動遲滯,大汗如雨中,甚至連腳步也都不
穩了,如今,他不只是心慌氣操,暗自驚恐,就算腦子裡轉動的主意吧,除了逃命,便
沒有別的了……
    「毛和尚」公孫壽揮棍如飛,精神抖擻,鬥志高昂,他打得又狠又急,矯健無比,
一步一步困緊了敵人,攻勢也一下較一下更形凌厲了……
    突然一個斜身暴過,公孫壽偏頭讓過了劈來的大板斧,當斧刃的涼氣拂過他的頭背,
他的亮銀棍已毒龍出洞似的倏然搗出!
    大吼一聲,對方右手斧不及收回,左手斧卻由下往上,猛力硬崩,公孫壽搗出的亮
銀棍卻不再往前,他雙腕猝帶,一邊的棍頭立即後插,「噗」的穿進了沙地,而就在棍
頭方才插進沙地的一剎,公孫壽已以棍身為中心為軸,兩手握棍,整個身體閃電般橫著
飛旋,雙腳猛增如椿,他的對手兩招俱然落空而下,連驚駭的念頭尚未及興起,「吭」
的一聲已吃公孫壽踢得幹著飛跌而出!
    那人的大板斧一柄業已脫落,尚拉著另一柄在手中狂亂揮舞,然而,他在空中翻跌
的龐大身體尚未沾地,「斷流刀」伍桐已暴叱一聲,蹲身,側首,揮刀,三個動作一氣
呵成,銀光電閃電「刮」的閃響揚起,那人已在一陣尖厲得令人毛髮悚然的慘號下被伍
桐破了膛!
    目光毫無表情的注視著那具拖連著花花腸臟重重摔落於地的屍體,苟圖昌沉穩的道:
    「有人帶彩了不曾?」
    抹抹額頭汗漬,「毛和尚」公孫壽喘了口氣道:
    「我還好,沒傷著什麼……」
    「二頭陀」藍揚善吃吃笑道:
    「咱更平安了,伍侗小子卻自佔了便宜!」
    一甩刀鋒上的血水,伍侗笑道:
    「胖哥,你的傢伙硬哪!」
    「呸」了一聲,藍揚善笑罵道:
    「卻德!」
    環視四周,苟圖昌道:
    「揚善哥,你們三人在此佈陣待命!」
    藍揚善連忙答應,又道:
    「二爺,你的傷?」
    搖搖手,苟圖昌快步趕向岸邊,現在,那兩條船上的戰況已然一眼分明了,與熊無
極較手的青面人已經被捆得像個粽子一樣擱在旁邊,但是,看那青面人奄奄一息的樣子,
就是用不著捆綁他也無法動彈了,熊無極必是將此人傷得不輕,另外,與貝羽拚搏的麻
臉勾鼻人物,也因為熊無極站在一旁為貝羽掠陣中抽冷子偷襲他,使得他左支右拙,防
不勝防,面頰上,四肢上,已叫貝羽刺破割裂了好幾處,血跡斑斑,頗為狼狽!
    「白辮子」洪超如今也佔了優勢,原來,在兩條船上的殘餘全被肅清之後,已有六
名頭領趕至洪超這邊加入戰圈,那禿頂老者的心理業已受到已方慘敗的嚴重影響,眼前
敵人又增加了力量,怎不越發使他感覺心神不定,意態惶惶呢?
    船首之中,紫千豪已完全壓制住了常天成,明眼人一看即知,紫千豪並不願意將他
的對手殺死,他是想生擒對方,也就因為如此,紫千豪費了好大功夫仍未能將這姓常的
收拾下來,此刻,常天成雖然早就混身上下傷痕纍纍,卻仍舊在咬牙切齒的拚死力搏,
高手相鬥。要生擒敵人,比殺死敵人來得困難百倍,尤其常天常的武學修為之佳頗為驚
人,紫千豪若將他當場格殺,先前多次俱可奏功,但想活捉他,可也不甚簡單,為了這
個心念,紫千豪已經與對方激戰了七十餘招左右啦……
    孤竹幫屬下的兒郎們,除了有數十人圍立四周掠陣供譴之外,其餘的全在祁老六調
度之下展開了兩條船裡外上下的搜索與救護工作,只見人來人往,卻十分靜肅無嘩,除
了偶而傳來的叱叫聲外,便是交談也都那麼低沉而簡潔,眼前,整個情勢已完全納入控
制了!
    苟圖昌看明白了雙方形態之後,他急步來到紫千豪這邊,舐舐嘴唇,他低叫道:
    「老大,你要活的?」
    運劍似雷電之神手中灑出的蛇光霹靂,紫千豪身形飛繞縱橫,攻勢隼利,他平靜的
笑道:
    「不錯。」
    苟圖昌看了看氣喘如牛,血汗交雜的常天成,多餘的問道:
    「可要我下來接替你?」
    七十三劍一氣呵出,紫千豪道:
    「不用,他支持不了多久!」
    大鍘刀狂舞猛翻,在喘息中拚命攻拒,常天成嘶啞的叫:
    「你……你少……他媽……狂!」
    驀然——
    紫千豪在以險招取敵了,他的豹皮頭巾飛揚,身形如箭,在大鍘刀已經散亂的翻舞
中猝而貼近,他彷彿已與大鍘刀的光芒融為一體,驚險萬狀的隨著鍘刀的招式起落來回,
就只瞬息,四眩劍的劍刃「嗡」聲長顫,流光千條暴灑常天成,在常天成的歷嚎裡,紫
千豪已閃電般彈射而進,飛起十掌將他劈得連連打著轉子橫摔出去!
    不持常天成摔躍的粗壯身體再有掙扎,七八名如狼似虎的孤竹大漢已撲了上來,手
腳俐落無比的立即給他以牛皮索捆了個四鑽馬蹄!
    長笑一聲,苟圖昌道:
    「姓常的,我們龍頭老大這『輪迴十八式』中的一記絕招夠看麼?你好生記著了,
那叫『星尾向穹』!」
    紫千豪平起劍身,又微微下指鋒刃上,一串血珠子滴溜溜沾成一線墜落船板,他有
些乏倦的道:
    「這小子功夫相當硬扎!」
    點點頭,苟圖昌道:
    「是的,比我還強上幾分,但老大摸如果不是想活捉他,根本就用不著費上這許多
手腳,再加一個常天成也早教你活宰了!」
    笑了笑,紫千豪道:
    「你是在高抬我了,老夥計!」
    哈哈一笑,苟圖昌道:
    「此乃事實,老大。」
    紫千豪側首看著在甲板上陣陣抽搐抖素不停的常天成,又望了望常天成渾身上下的
傷口與四溢的鮮血地低沉的道:
    「此人身中十一劍,另浮傷七處,方纔我又震傷了他的內腑,錯開了他的右腿筋脈,
難為他卻能忍住不吭一聲!」
    苟圖昌道:
    「他若忍不住,老大,也就算不上是一個人物了!」
    微微一笑,紫千豪又道:
    「事情都妥了麼?」
    朝貝羽那邊一指,苟圖昌道:
    「就剩那一處了!」
    紫千豪瞥了兩眼,目光又移向上面的船樓子,船接上,除了兩具屍體外,就只見幾
名孤竹大漢正在往來奔忙著……
    啟步向貝羽與洪超那邊行去,紫千豪平靜的道:
    「事不宜遲,早些了斷為佳。」
    跟隨著,苟圖昌笑道:
    「你放心老大,馬上就行了,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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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6 11:46:02 |只看該作者
十四、江湖義 財命分明
    當紫千豪與苟圖昌正往這邊行來的時候,熊無極剛好從一邊狠狠摔了那個麻瞼勾鼻
的人物一下,那人一個驚顫,「喀」的一聲,貝羽的大馬刀就又在他左肩上開了一條血
口子了!
    呵呵笑著,熊無極道:
    「娘的,你們不是說『不是猛龍不過江』麼?就像你們這種『猛龍』呀?連他勇於
的龍爪也不夠沾邊的份,卻像龍的那張大嘴,吹的口氣可嚇人哪……——
    這位仁兄使的是一柄山形叉,叉身沉重,燦亮生光,在平時,他施出來或者相當驚
人,但如今可差上一把勁了,本來,他與貝羽之鬥,不敢說勝,至少也敗不了,但周圍
的慘敗情景給予他的威脅異常巨大,不啻是在無形的削弱他的功力,方才開始,又加上
熊無極的插了過來,他就更是不濟了,熊無極並沒有明著協助貝羽聯手制敵,他表面上
只是站在一傍掠陣。但是,這位天下有名的好手卻不時抽冷子暗算眼前的麻面朋友,而
他這暗算雖不狠毒卻異常促狹,不是猛丁古錫地一腳,便是神鬼不覺的重重擰他二把,
麻面仁兄當前有焊不畏死的貝羽,四周有虎視眈眈的孤竹大漢包圍,情緒上業已低落沮
喪得無以復加了,再增添了熊無極這個厲害角色的掠陣,更不時來上那麼幾下子,麻面
朋友便是三頭六臂已早就沒有種啦,何況,這時他又模模糊糊的看見了紫千豪與苟圖昌
走了過來?
    貝羽的點鋼短槍蛇信般暴閃而來,右手大馬刀翻飛滾斬,麻面朋友在傾力攔架中突
的怪叫一聲,灑著滴滴鮮血回頭便衝!
    「想走?」熊無極大笑著飛起二十二掌連串阻止,麻面仁兄不敢硬闖,身子一個蹌
踉又反退回來,貝羽的點鋼槍及大馬刀緊隨不捨,再次狂風暴雨般罩下!
    雙手握叉,麻面人奮力抗拒,在一片不絕於耳的叮噴震聲裡,貝羽猝然一個翻滾閃
進中宮,麻面人物急退忙躍,山形叉又立即下攔。但是,就在這時,他背上倏覺一股大
力推來,不由自主的往前一僕,山形叉斜滑半尺,「噗」的一聲,貝羽左手的點鋼槍已
經完全透進了他的小腹!
    「哇……嗷……嗷……」
    慘厲的號叫著,麻面漢子拋掉兵器,雙手捂著小腹,凸瞪著一雙血絲滿佈的眼珠。
在臉上的五官剎時歪曲下,痛苦的緩緩跪下,跪下,終於一頭跌倒!
    背負著雙手,熊無極搖頭道:
    「你看看,你看看,他必是十分難受的,臉上那一顆一顆的麻點都變成青顏色的
了……」
    微微喘著,貝羽拱手道:
    「多謝熊老兄一臂之助,若非作方才在他背後加上一掌,只怕我還不能這麼快便得
勝奏捷!」
    眨眨眼,熊無極狡黠的道:
    「那裡那裡,這小子只是滑了一跤而已……」
    貝羽那張清秀使朗的面容上湧起一片坦摯的笑意,他拭拭額上的汗漬,笑著道:
    「熊老兄,你太客氣。」
    一個突來的悶吭打斷了貝羽的話,他與熊無極立即循聲注視,嗯,在他們後面,那
禿頂老者和洪超激戰之處業已發生了變化,一個共同圍攻禿頂老人的頭領肩上挨了一錘,
方才超倒,那禿頂老人的大腿上也吃洪超同時挑下了一塊肉,那聲悶吭,都是挨睡的孤
竹頭領口中所發出!
    憤怒的一哼咆哮道:
    「娘的,這老狗是活膩味了!」
    貝羽亦切齒道:
    「我去取他!」
    說著,兩人快步過去,但就在他們剛想分別出手的一剎,後面的紫千豪已揚聲道:
    「二位且住!」
    停下腳步,熊無極回頭道:
    「紫幫主,怎麼?還要讓那老狗再活一甲子不成?」
    淡淡一笑,紫千豪走上前來道:
    「非也。」
    熊無極鎮惑的道;
    「卻又為何喝止我倆?」
    一邊,跟上來的衙圖昌低聲播口道:
    「熊老兄,老大的意思,最不必非要將這人殺卻不可——如果他願意服輸就束的
話!」
    小眼一翻,熊無極道:
    「我看這老狗頭恐怕沒這麼服貼!」
    紫千豪笑道:
    「也不一定,熊兄,我們姑且試試如何?」
    熊無極無可奈何的道:
    「我唯你馬首是瞻了,我的幫主。」
    微拂豹皮頭巾,紫千豪一笑側身,面對仍在拚鬥的七個人——「白辮子」洪超,五
名孤竹幫頭領,以及那個禿頂老者,紫千豪清朗的道:
    「那位先生請了——」
    正在浴血苦戰的禿頂老人,聞聲之下不由一楞,他手中的兩隻「八角錘」急沉驀翻,
同時後躍!
    紫千豪立即道:
    「孤竹幫所屬全部退下!」
    「白辮子」洪超正想跟上追殺,紫千豪的一句話卻將他與五名手下硬生生拉了回來,
在他們愕然不解中,紫千豪已經揮了揮手,自己緩步行上。
    在禿頂老人五步之前站定,紫千豪注視著對方驚惶、迷惑、淒黯而又疲累的眼神,
低沉的道:
    「尊駕不見貴方人馬業已全軍覆沒,無一倖存?識時務者為俊傑,尊駕馬那貪官侯
龍寶想也非親非故,本份已盡,又何苦為了一點聘金賣此老命?更何況,便算尊駕這一
條老命賣上於事又有何補?」
    喘息著,禿頂老人汗雨如下,他驚疑了好半晌,才啞著嗓子道:
    「姓紫的,你,你此是何意?」
    紫千豪一笑道:
    「無他,僅是不願眼見尊駕為了一件不值喪命之事而喪命罷了,此意不是十分友善
麼?」
    呆了果,禿頂老人又驚又喜又迷惆的道:
    「為什麼,紫千豪,你對老夫如此開恩?」
    用四眩劍劍柄輕擦面頰,紫千豪道:
    「很簡單,尊駕高壽有一甲子了吧?」
    禿頂老人莫名其妙的道:
    「六十一,這又如何?」
    點點頭,紫千豪道:
    「在江湖中闖,兩道上混,舐的刀頭血,吃的槍眼子飯,生活頗為不易,而尊駕業
已活到了六十一歲,這很該慶幸了,而尊駕既已歷盡艱辛,登此高壽,我紫千豪甚願尊
駕能繼續長命下去,不要將晚年美景斷送在此,尊駕以為如何?」
    震了震,禿頂老人微微顫抖的道:
    「紫千豪……你的意思是?」
    深沉一笑,紫千豪道:
    「尊駕可以回家,或者撫兒育女,或含怡弄孫,甚至與尊駕老伴閒話桑麻,笑談往
昔,皆全無不可,如若尊駕無家,於山泉林涯蓋一茅屋,置一草舍,呼同輩人月下邀飲,
傲嘯悠遊堪自得其樂,強似這驚濤駭浪,風橘雲詭的江湖生活萬千!」
    禿頂老人的嘴角抽搐著,他激動又殷盼的道;
    「紫千豪……此……此言當真?」
    紫千豪平靜的道:
    「決無戲言!」
    抖索了一下,禿頂老人道:
    「那麼……老夫可以……走了?」
    和煦的微笑著,紫千豪道:
    「當然。」
    禿頂老者似是不敢置信的遲疑著,一面左覷右探,狀極忐忑惶恐,紫千豪溫和的說
道;
    「尊駕請便了。」
    握錘抱拳,禿頂老者慚愧無已的道:
    「如此,老夫多謝了——」
    說罷,他連大腿上的傷勢也不抬綴,一個側身自船舷上飛掠而去,再三回首之後,
這位禿頂老人終於消失在疏林狹徑的那一面了……
    望著熊無極一笑,紫千豪道:
    「熊兄,你信了麼?」
    熊無極哈哈太笑道;
    「人言紫千豪功力蓋世,武學精博,呵呵,不僅如此,紫千豪那張嘴卻更是能軟能
硬,利害非凡,我何止信了?簡直服了!」
    這時,紫千豪轉臉問洪超道:
    「洪超,方才被那老傢伙砸倒的一名頭領傷勢如何?」
    踏上一步,洪超低聲道:
    「肩骨碎成四塊,不過,可以痊癒。」
    點點頭,紫千豪道;
    「我看也不至於太嚴重,否則,那老傢伙便沒有這般幸運了,雖是如此,他不也用
他大腿上的一塊肉來補償了?那塊肉,洪超,該有四兩重吧?」
    洪超笑了,他道:
    「回稟大哥,我還沒秤呢……」
    紫千豪一笑道:
    「記住一句話:『得饒人處且饒人』,那人年紀大了,又在我們四面包圍之下,若
是再趕盡殺絕,未免就有失厚道,恕他一個,對我們並無損傷,在他來說,卻拾回了一
段可資省憶的生命,是麼?」
    接連點頭,洪超道:
    「是的,大哥,是的……」
    一邊,熊無極笑道:
    「如今哪,紫千豪,我看該可以前去清點戰果,並一觀那俟龍寶貪官的嘴臉了……」
    笑了笑,紫千豪道:
    「當然,該去了。」
    說著,紫千豪交待身邊的貝羽道:
    「叫祁老六押解貪官下船,並把清點出的財務運到岸上。」
    貝羽答應著去了,紫千豪偕同熊天極、苟圖昌三人沿著已經由孤竹幫屬下搭好了的
船板步行上岸,「白辮子」洪超則開始了檢點傷亡的工作。
    來到岸上,「二頭陀」藍揚善匆匆迎來,他筆呵呵的道:
    「大阿哥,這種大批買賣咱還是第一次做,過癮是過癮了,卻也好生不簡單哪!」
    微微一笑,紫千豪道:
    「自然,天下沒有不勞而獲的事,縱然像我們這樣的生存法子也是如此,往往所付
的代價還更要艱巨!」
    苟圖昌也笑道:
    「越干久了,胖哥,你將越會覺得我們的這行生意其實本錢最大,利潤最薄,別的
行當只是將本求利,再綴上勞力便得,而我們除了勞利之外,本錢卻是鮮血與生命,這
些東西,該是多麼珍罕與寶貴!」
    藍揚善有些感慨的道:
    「咱也深深有這個感覺,可不是麼,咱們得來的每一餞財分裡全有血,每一兩里全
有汗,誰說是他娘的無本營生哪!」
    看著熊無極,紫千豪開口道:
    「今天也多虧熊兄的大力了,否則,只怕我們還要費上一番手腳呢,那幾個護船保
瞟的腳色都相當不弱!」
    「斷流刀」伍桐插嘴道:
    「可不是,一個比一個來得橫,熊老兄可真幫了大忙啦……」
    熊無極擺著手道:
    「開玩笑開玩笑,這算幫什麼忙?我就是不插手,各位還不是一樣穩操勝券?何況
這原本就是我該做的嘛,總不能眼看各位在浴血搏命,我姓熊的卻抽著手觀天哪!」
    紫千豪誠懇的道:
    「熊兄高誼,我紫千豪銘感五內,只是熊兄,你本乃白道人物,此次淌了這場混水,
怕就有沾清譽了!」
    「嗤」了一聲,熊無極蠻不在乎的道:
    「什麼鳥的清譽?一個人的德操名聲豈能僅以你擠身於那一道中而來斷定?天下武
林之大,名門正派,俠義白道的人物分佈四海,何止成千成萬?但這些人物誰敢保證個
個光明正大,坦蕩磊落?又有誰敢誇言這些人物個個品德高潔。操守不苟?我看任是那
一個白道朋友也不敢吃這種牛,白道人物之所以與黑道仁兄們的不同處,也只是他們乃
白道出身罷了,卻不能完全以他們出身的門派或環境性質來斷言他本人的品德,白道中
人不是個個方正不阿,就如同黑道中人亦不是個個陰毒邪惡了樣,總而言之,人的聲譽
須要那人的本身行為來定高下,決非僅靠他在外頭懸掛的出身招牌而已,紫幫主,你放
心了,我姓熊的根本就不理那一套,有人講話,講他娘的去,我熊無極盡其在我,犯不
著要他人諒解!」
    紫千豪動容道:
    「熊兄高論,我贊同之極!」
    呵呵一笑,熊無極道:
    「這是一定的,要不,我兩個怎會如此氣味相投哪?」
    苟圖昌亦接上來道:
    「熊老兄可謂本幫的知己了,這是孤竹一脈大伙的榮幸!」
    熊無極老臉一熱,道:
    「乖乖,老弟你是他娘越將我捧得騰雲駕霧啦……」
    一側,伍桐又道:
    「這決不是故意抬你,熊老哥,對方今日十一名特聘的保鏢人物裡,吃你一個便放
倒了他們一雙半——」
    苟圖昌更正道:
    「等於四個,那大麻子勾鼻的傢伙若非熊兄在背後暗助一臂,貝羽還不曉得什麼時
候才擱得下人家呢!」
    吁了口氣,熊無權笑道:
    「你們是成心給我戴高帽子來了?他舅子一頂接著一頂,你們說得口述四飛,這,
我卻承受不住了……」
    紫千豪笑道:
    「看不出熊兄臉皮卻生嫩得緊。」
    呵呵一笑熊無極道:
    「不是我老漢臉皮嫩,而是幫主你這幾位兄弟越話說得太肉麻,這業已連骨頭全酥
了!」
    聞言之下,眾人忍不住哄笑出聲,而就在他們的大笑聲中,船上,祁老六已經押解
著一行驚懼欲絕,狼狽不堪的男女人物沿著跳板走了下來。
    伍桐忙道:
    「大哥,來了。」
    點點頭,紫千豪注視著那些在大馬刀鋒利閃亮的對口下顫慄著一行俘虜;他們一共
是九個人,當先的一個體肥如豬,混身生滿膘肉,一顆小腦袋長在那粗短的脖頸上。波
細的眉毛,腫泡眼,小鼻子下卻生著一張小嘴巴,裹在眼瞼後的那雙小眼珠看來雖是充
滿了驚恐畏懼,卻仍在骨碌碌的,狡猾又奸詐的轉動著,光由這雙眼球上,便可以瞧出
此人三分貪婪邪詭的德性來了!
    這癡肥雍腫的人物後面,是另一個獐頭鼠目,滿臉煙黃的師爺型中年人,再後面跟
著兩個油頭滑腦,脂粉氣手分濃厚的公子哥兒般的青年,他們以後,則是五位哭哭啼啼,
面無人色的妖嬈婦人了!
    二十名手執雪亮大馬刀的孤竹好漢分兩邊押解著這九個人來到紫千豪眼前,祁老六
一馬當先搶到前面,躬身道:
    「老大,侯龍寶之下他全家人都押到!」
    紫千豪看著那麼個顫慄惶恐,全身抖索的肥羊,淡淡的道:
    「一邊待著。」
    祁老六立即走到側傍站下,紫千豪向那麼個老老少少,有男有女的囚俘仔細端詳了
半晌,九個人俱在他那雙凜然寒酷的目光下哆嗦著成一堆,看那種窩囊樣子,就差一點
要將尿流到褲襠裡頭了!
    用還了鞘的四眩劍指了指最前面的胖子,紫千豪道:
    「你就是『平堯府』的知府侯寶龍?」
    巾冠不整,面顯驚恐,那襲銀色福壽團字錦施也污皺不堪了的這位卸職知府大人侯
龍寶,咬了咬牙,抖抖索索的道:
    「你……你……你既知本府乃朝庭命宮……卻竟敢攔船打劫,殺人越貨……你……
你就不怕王法森嚴麼?」
    紫千豪不溫不怒,笑道:
    「王法雖嚴,不護你這貪官污吏,侯龍寶,你靠著善於鑽營,有人在朝與你同流合
污,狼狽為奸,這一次才逃過了牢獄之災,但是,王法或有漏洞,民心卻不,因此你雖
然僥倖躲過了王法的治執,你卻躲不過為民伸冤的我們,在這裡,我們就是另一個王法
了!」
    侯龍寶驚驚的道:
    「本府自問與……與眾位好漢素無恩怨可言……眾位好漢今日攔截本官於此,想是
受……受了本府官場對頭挑撥……」
    搖搖頭,紫千豪道:
    「不是,你別想岔了路,我們未曾受過任何人挑撥,我們從來不信人家的挑撥,我
們只注重自己的觀察與百姓的心聲——」
    頓了頓,他接著道;
    「這也可以說就是我們來此截你的原因了,侯龍寶,你為官多年,搜括的不義之財
為數至巨,這些,全是百姓的血汗,為了要將你刮取的民脂民膏重還於民,便只有這個
方法可用,而要替百姓伸公道,替善良出冤怨,亦正好籍此機緣給你一個教訓!」
    抖索著,侯龍寶大驚失色的道:
    「但好漢……本府……本府……」
    傍邊,狠叱道:
    「去你娘那條腿,什麼本府?你的烏紗帽早就叫朝廷給摘了,官銜何在?還一口一
口『本府』,窮過他報的乾癮,『本府』個鳥毛!」
    揮揮手,紫千豪和煦的道:
    「你有話可以說,侯龍寶。」
    哆嗦著身子,候龍寶道:
    「好漢……好漢之意是……」
    笑了笑,紫千豪道:
    「取你不義之財,做為扶危濟貧之用,如此而已!」
    肥胖的頰頰肉抽搐不停,侯龍寶面如死灰的道:
    「眾……好漢開恩……下官……下官這區區家財……全乃祖上所遺……及多年為官
以來的……一點私蓄……並無不義之……財……」
    紫千豪安祥的道:
    「你為官多年,年俸若干?這兩船財寶又值若干?姓侯的,一個清廉官吏恐怕存不
下這麼多的私蓄吧?再說,你出身貧寒,並非世家,據我所探,你在川邊的故居只是瓦
屋數間,薄田幾畝罷了,如不貪贓枉法,你又不經營生意,憑幾間瓦屋薄田,又何來這
巨額家財?」
    唇角一撇,他又道:
    「此外,就更不論民間對你的怨聲載道,暗恨沸騰了!」
    絕望的窒征了好一會,侯龍寶才哭兮兮的道:
    「好漢……這是一般萎民……造的謠言……」
    紫千豪道:
    「那麼,朝廷派了大員來查訪你的罪行,又撤了你的官職,也是朝廷混賬,那查案
官員糊徐不明瞭?百姓全是莠民,其他官員又俱皆暈吏,只有你侯大知府一個人清高明
政,出污泥而不染嘍?」
    汗下如雨,侯龍寶無言可對,只能一個勁的求饒:
    「好漢抬抬手……求好漢恕命……」
    紫千豪恬靜的道:
    「你及你全家的性命我放過,這一點你不用怕,至於你那些不義之財,嗯,我卻要
照單全收。」
    身於一軟,侯龍寶「噗通」跪下了,他涕淚滂沱的號著道:
    「手下留情啊……好漢……我一家九口,就只這點財產了……好漢若全數拿去,
你……你叫我—家人回去吃什麼,靠什麼過活啊……」
    紫千豪深沉的道:
    「侯龍寶,我做事從來不願做得太絕,當然,對你也是一樣,我會替你留下一些原
該屬於你的東西!」
    一把鼻涕一把淚,侯龍寶號陶著道:
    「好漢開恩……你……你就給我留下一半吧……日子難過啊……我妻兒成群,總得
活下去啊……」
    臉色倏寒,紫千豪怒道:
    「不要多說了,侯龍寶,天下再也找不到像我們這樣肯替人沒想的綠林同道,今天
你碰著我們,還為你留下一條生路,換了別幫別派,你看看他們會不會似剝豬一樣活剝
了你們?」
    侯龍寶驀然一窒,駭得心頭亂跳,他急忙忍住了哭號,噤若寒蟬,連抽噎聲也盡量
壓制住了。
    冷冷的,紫千豪道:
    「替你留下多少財物是我們的事,你不准再妄插一字,否則,侯龍寶,你將一無所
有之外,只怕連你一條老命也得賠在此地,我的憐憫已夠,你不要得寸進尺,自取其
辱!」
    說到這裡,紫千豪道:
    「老六,兩條船上共有多少東西?」
    祁老六低聲道:
    「回老大,兩條船上,這姓侯的全家老小所坐的這條船船艙裡有四十五四大樟木木
箱,七十一件籠裡包捲,另一條船的艙裡亦有大箱籠六十餘件,外加異種良駒三匹,米
面半艙!」
    皺皺眉,紫千豪道;
    「箱箱之中都裝了些什麼東西?」
    祁老六忙道:
    「侯龍寶艙裡的箱籠全裝的是金銀珠寶,字畫古玩,另一條船艙裡的箱籠則大多裝
的是綾羅綢緞,名貴絲繡,和一些十分值錢的擺設雕刻,那半艙米面,也足可拖上十大
車而有餘!」
    略一沉吟,紫千豪道:
    「詳細數目呢?」
    舐舐唇,祁老六道:
    「因為老大急著要押人,所以還沒有時間清查出詳細數目來,只是大概看了一
下……」
    接著,他又道:
    「但是,我已將候龍寶的這個心腹師爺帶了上來,侯龍寶的財物數目,這狗頭師爺
肚皮裡都有一筆濫帳!」
    點點頭,紫千豪目光轉到那個滿臉煙容的瘦黃師爺臉上,那師爺甫與紫千豪如刃般
的目光相接,便不由自主的猛一哆嗦,一嚇得將一顆三筋吊著的腦袋急急垂了下來!
    紫千豪冷厲的問道:
    「朋友,告訴我侯龍寶的財物數目。」
    那師爺打了個寒顫,心驚膽裂,結結巴巴的道:
    「呃……好漢……不多……不……不多……」
    雙眉微堅,紫千豪森酷的道;
    「多不多用不著你來說,你只須耍告訴我它的數目!」
    吸了口涼氣,這位師爺篩糠似籟籟顫抖:
    「是,是老爺的財產……一共有……有黃金一萬九千兩……白銀十二萬兩……珠寶
首飾二百件……綢緞一百五十餘匹……絲繡七十五件……古玩……古玩一百一十二件,
字畫……六十八幅……雕刻一十七件……米面三百石……名駒三頭……」
    紫千豪生硬的道:
    「那些珠寶首飾,綢緞絲繡,古玩字畫及銀食名駒,若是拆合現價,可以值上多少
銀子?」
    師爺惶悚的道:
    「大約……大約在紋銀一萬七千兩上下……」
    冷淒淒的一笑,紫千豪道:
    「可真是個大財主啊!」
    哆嗦著,師爺驚恐的道:
    「全乃辛苦之財,辛苦之財……」
    重重一咬,紫千豪叱道:
    「你閉嘴!」
    上去一把將那師爺拖到一邊,祁老六咆哮道:
    「老小子,給我乖乖站著,少地娘在這裡替你生子賣香屁!」
    紫千豪把弄著手中的「四眩劍」,他忽然又似是想起了什麼事情,倒過去問祁老六
道:
    「老六,那『汪家口』的土豪委託侯龍寶代運的一批紅貨何在!」
    祁老六忙道:
    「找著了,全擺在這老小子臥艙榻下,都是紫檀木雕花小木箱,整整齊齊二十隻箱
子,十箱『白犀角』,十箱『須參』!」
    大叫一聲,尚跪在地下未起的候龍寶不由驚震欲絕的哭號起來。
    「皇天啊……連這個你們也曉得了……那是人家托我自東西啊……你們不能取……
不能取……」
    毫無表情的,紫千豪道:
    「那姓陳的土霸平時巧取豪奪,魚肉鄉里,開窯子,設賭場,走私鹽,販人口,陰
毒險惡,喪盡天良,他這票沾幫人家血淚的紅貨正該拿來救助貧苦,何來不能取的道
理?」
    涕淚縱橫,侯龍寶大哭著道:
    「好漢……那是他托我代運的貴重貨物啊……你搶去了……他會找我算帳的……」
    冷冷一笑,紫千豪淡漠的道:
    「這一層你放心,我孤竹幫自來敢做敢為,敢承敢當,這件事我們既然干了就會肩
負其責任,便老實告訴你,此刻『汪家口』那姓陳的土豪,大約已經接獲我們的投柬警
告了,若是他想索回這票紅貨,盡可去傲節山找我們索取,他是決不會找到你頭上的,
只是,就看他沒有這個膽子去找我們了!」
    侯龍寶掛著滿臉涕淚,楞在那裡再也吭不得聲,紫千豪考慮了一會,斷然道:
    「珠寶首飾,綢緞絲繡,以及那些古玩字畫雕刻等等一律不要,留給侯龍寶藉以渡
日活日,以外米面盡運回山,半充本帶糧草,半散發西陲貧苦,金銀全數攜走,良駒三
頭由圖昌分配本幫戰功素著之大頭領級弟兄!」
    一側,祁老大與苟圖昌齊聲答應,祁老六又問道:
    「老大,那土豪的二十箱紅貨也帶走吧?」
    紫千豪微微笑道:
    「你說呢?」
    尷尬的一笑,祁老六連忙施禮去了。跪在地下的候龍寶,已由他那兩個寶貝兒子左
右扶將起來.這位新遭大難的過去知府,因為悲急過度而變了呆若木雞,他茫茫然的搖
幌著站在那裡,嘴皮子卻不停的抖著,不曉得在嘮叨些什麼……」
    看過了好戲的熊無極這時開口道:
    「紫幫主,我看這姓侯的有點不正常了?」
    紫千豪冷漠的道:
    「這不值憐憫,熊兄,在他當政之年,取怕不知道有多少善良百姓叫他整治成這個
樣子!」
    熊無極道:
    「報應哪,真是報應……」
    徐緩的,紫千豪道:
    「我們已經夠仁恕的了!」
    由衷的點點頭,熊無極道:
    「我同意這一點,要是換了另一幫仁兄,只怕姓候的全家腦袋瓜都得搬挪地方!」
    此際,苟圖昌湊近了些,道:
    「老大,那個當天成和另一個青臉孔的小子是不是要帶過來審問一下?看看他們是
那個碼頭的?」
    微微頷首,紫千豪道;
    「好的!」
    於是,苟圖昌把過一名手下,低聲吩咐了他幾句後,這名孤竹大漢立即匆匆奔向船
上去了。
    紫千豪看了看侯龍寶及他的家人們,一揮手道:
    「帶到一邊去!」
    二十名孤竹兒郎分出十餘名來,馬上押著侯龍寶和他全家去到一傍,這時,熊無極
忽道:
    「紫幫主,為什麼不就近問問那個膽小如鼠的師爺?還怕他敢不說出侯龍寶所請的
這些保鏢人物來路?」
    搖搖頭,紫千豪道:
    「江湖中人,無論黑白兩道,只要受聘為人保鏢護院,極少有肯自洩根底的,一則
為了減少麻煩,再則這也不是一件光彩之事。」
    「哦」了一聲,熊無極道:
    「原來如此,我是從來沒有搞過這類事情,不知其中內蘊,倒是少見多怪了。」
    微微一笑,紫千豪道:
    「老兄素為俠義之輩,而白道人物,比較起來是純潔一些。」
    呵呵大笑,熊無極道:
    「紫幫主在調侃我了……」
    紫千豪曬道:
    「不敢。」
    傍邊,苟圖昌指了指由四名孤竹大漢從船板上抬下來的常天成與那青面人,低沉的
道:
    「老大,姓常的與他那夥計業已抬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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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6 11:47:16 |只看該作者
十五、仇凝死 根源細究
    當那常天成與他的青臉夥計被四名抬著他們的孤竹大漢重重放到地下的時候,兩個
人俱不禁由於傷口的扯裂巨痛而脫口呻吟起來,尤其是常天成,更扭曲得臉全歪了!
    紫千豪看著他們,低沉的道:
    「姓常的,我有幾個問題要請教一下!」
    咬著牙強忍痛楚,常天成虛弱而沙啞的語音迸自齒縫:
    「要殺要剮,悉隨擺佈,還有什麼好問的?」
    談談一笑,紫千豪道:
    「你倒蠻光棍的!」
    混身抽搐了一下,常天成身上各處的傷口又有鮮血浸了出來,再一次染紅了他身上
原已破碎不堪,卻又凝結成紫褐色血塊斑斑的衣衫,臉孔泛著灰青,他喘著粗氣,倔強
的道:「比起你來,我姓常的至少還算有種!」
    紫千豪徐徐的道:
    「常天成,我沒有閒暇功夫與你爭執,我問你,你是什麼出身?那個碼頭的?」
    嘶裂的狂笑了一聲,常天成道:
    「怎麼著?你是含糊我的夥計前來尋你報仇?」
    冷冷一笑,紫千豪道:
    「你聽清楚了,姓常的,天下之大,或有勝過我紫千豪的人,但是,卻永遠沒有我
畏懼的人!」
    「我就不說!你殺了我好了!」
    紫千豪淡漠的道:
    「你所以不說,並不是你以為你的那些狐群狗黨能震住我——假有你真的還有一批
狐群狗黨的話,事實上你是不敢說,怕我姓紫的去斬草除根!」
    「什麼?」常天成怒發上指,青筋暴露的大吼道:
    「我不敢說?我怕?我怕個鳥!」
    紫千豪冷然道:
    「不必強詞奪理,你就是怕!」
    怒瞪著一雙佈滿紅絲的眼珠,常天成嘶啞的叫道:
    「我常天成行不改姓,坐不改名,我怕什麼?我是藏邊『三丹教』的黑丹教主『赤
發星君』常天成,今日在這『月谷河』栽了跟頭,業已不做復返之想,姓紫的,你有種
便於掉我永除後患,要不,我只須一息尚存,必不與你甘休!」
    紫千豪微觀訝異之色的道:
    「你是藏邊『三丹教』的人物?」
    嗆咳幾聲,常天成道:
    「我騙你做甚?這還有假麼?」
    吁了口氣,紫千豪道:
    「怪了,我聽說你們『三丹教』在藏邊一帶也頗有聲威,但平常卻並不幹這無本生
意,亦不替人保鏢護院,你們的大宗收入是販賣牲口,開設牧場,在藏邊,你們不是擁
著許多大的養馬場與騾馬行麼?」
    雙目一亮,常天成微笑道:
    「叫你頭腦清醒,我們三丹教另還有著最大的磚茶莊和馱運隊!」
    點點頭,紫千豪道:
    「不錯。那麼你卻為何又來替那貪官候龍寶保鏢棧道,狼狽為奸?這不是有點自貶
身價,捨本逐未了麼?」
    怒哼一聲,常天成道:
    「他付錢!」
    紫千豪一笑道:
    「多少?」
    略一猶豫,常天成憤然道:
    「告訴你也無妨,二千兩紋銀!」
    冷峭的,紫千豪道:
    「兩千兩銀子就可以買動你這『三丹教』的教主之一了,如此說來,你們『三丹教』
的行情也並不高!」
    雙目突瞪,常天成咆哮道:
    「我『三丹救』素未為人保鏢護院,更不打家劫舍,但只要事情正當,有人付出代
價,又為何不能幹?」
    紫千豪冷森的道:
    「為貪官護贓財,是正當的麼?貪官搜括的民脂民膏納入口袋,由你們助紂為虐,
替他握緊了那個口袋,也是正當的麼?」
    頓了領,他又道;
    「在我邊,不錯你們『三丹教』未曾於過無本生意,但是,我卻知道那裡有幾撥馬
賊全仰承你們鼻息,受你們庇護,甚至幾撥馬賊的坐騎也全是由你們供給的,常天成,
你就以為我孤竹幫也和那些馬賊一樣只是個不堪一擊的烏合之眾了?你以為你就可以像
對付那些馬賊一樣頤指意使高高在上了?你完全錯了,錯得整個離了譜!須知綠林人物
也有分別,骨頭軟與骨頭便的大不相同,你想騎到我們頭上還差得遠!」
    一側,苟圖昌亦冷厲的道:
    「難怪這廝先前如此之狂,大約地把我們也看成與那幾批馬賊一般的角色了,哼,
我孤竹幫卻用不著仰承你三丹救的鼻息,根本就不把你們看在眼中!」
    氣得雙目盡赤,全身抽搐,常天成吼道:
    「你們膽敢侮辱我三丹教……我和你們拚了!」
    紫千豪冷冷的道:
    「現在,你用什麼拚了」
    睜得目眺皆裂,常天成尖吼道:
    「我用一死來拚!」
    苟圖昌怒喝道:
    「你想唬誰?」
    臉孔倏然轉為無比的淒厲駭怖,五官頓時歪曲,常天成那一頭奇異的紅髮閃泛著獰
惡邪毒的赤光,他眼角掙破,悲烈至極的狂號;
    「三丹救的哥兒們啊,我常天成失手道擒,備受凌辱,已經無顏與你們相見,我今
一死明志,哥兒們要替我報仇雪恨!」
    一見情形不對,紫千豪飛快掠前欲待制止,但是,他卻晚了一步,當他的手指剛剛
沾上常天成的身軀,這位性烈如火的『三丹救』被主之一業已『咦喳』一聲自行咬斷舌
跟,又「哺」的一下吐了出來!」
    那條血肉模糊,狀極可怖的大半截舌頭,在沙地上跳了兩跳,沾滿了砂粒之後便靜
靜的躺在那裡不動了,常天成全身驀地一陣急劇痙攣,捲曲成一團,濃稠的鮮血染污了
口鼻,他的兩隻眼球也凸出了目眶,就那樣空茫又猙獰的盯著一點,不動,不轉,更毫
無光彩存在了……
    緩緩收回手來,紫千豪歎息一聲,道:
    「這常天成好暴烈的性子!」
    苟圖昌上前略一檢視後,苦笑道:
    「死了也好,免得我們再多費手腳,老大,他曾經傷了我們不少手下,原本也恕不
得的!」
    應了一聲,紫千豪道:
    「只是,卻又結下一段深仇了!」
    低沉的,苟圖昌道:
    「這段仇,遲早也無法避免結下的……除非老大你在他傷了我方少人之後還能白燒
過他,你不會這樣做吧?」
    紫千豪苦澀的一笑道:
    「我會!」
    征愕了一下,苟圖昌吶吶的道:
    「為什麼呢,老大?」
    紫千豪沉鬱的道;
    「為了免除日後更大的傷亡;圖昌,常天成是『三丹教』的三名教主之一,換句話
說,也是『三丹教』中的首腦人物,如果殺了他,只怕『三丹救』不會善甘罷休,如若
他們欲替常天成復仇雪很,傾巢而來攻襲,你想想,那時不管勝敗屬誰,其中的犧牲又
該多大?要避免回後的損失,便只有忍下眼前的一口怨氣,我之所以不想殺他,原因初
在於此了!」
    苟圖昌瞭悟了自己大阿哥的一片苦心後,不禁遺憾的道:
    「這小子該死,如果他稍微冷靜一點,也不至於賠上一條老命,更說不定亦替他的
一干夥計們免掉了一場浩劫!」
    紫千豪沉重的道:
    「或是也替我們免除了一場殺戈!」
    搓著手,苟圖昌道:
    「現在該怎麼辦呢,老大?」
    平淡的一笑,紫千豪道:
    「等著『三丹教』的人馬前來,如若他們要來的話,圖昌,我們並不怕誰,只是我
們悲憫那些可能殞落的生命——不論是敵我雙方那一邊的生命,那總是成長不易,且又
皆為他父母所生養的,是麼?」
    點著頭,苟圖昌道:
    「是的,但大哥卻無庸自責,你業已盡力挽救過了,事情不成,怪不得老大你,只
能說姓常的命該絕此,或者,將來有些人的性命也就到了那個時候便氣數盡了……」
    歎了口氣,紫千豪道:
    「好令人憾然……」
    這時,熊無極乾咳一聲,接上口道:
    「呃,紫幫主,我有幾句話如便在喉,不吐不快——」
    紫千豪忙笑道:
    「且請示下。」
    熊無極抹抹嘴,道:
    「紫幫主,你根本就用不著為了這件鳥事煩心,在江湖上混,他娘的死了個把人又
算什麼大不了?那一個道上出來闖江山不是拎著自己腦袋在手下嘟喳?強得過人,你宰
了人家,技遜一著,人家宰你,這就是道上的公理,那有那麼多好耽心的?他什麼『三
丹救』若要來為這姓常的報仇,叫他們來好了,大家幹一場痛痛快快的仗,一了百了,
反正就是這麼回子事,武林的傳統亦乃如此,沒有值得悲天憫人的地方!」
    紫千豪澀澀的笑道:
    「熊兄所言固然有理,但我所求的,只是能以將殺戈減至最少使減至最少,盡量避
免傷害人命……」
    大大不以為然的搖著頭,熊無極道:
    「話是不錯,紫幫主,但你這樣想,人家可不這樣想,你有一肚皮的慈悲仁恕,人
家可沒有這多的天官賜福,莫不成那些邪龜孫要令你的腦袋,你還能伸出脖子去讓他
砍?」
    紫千豪淡淡的曬道:
    「這卻未必!」
    熊無極道:
    「說得是哪,我們也讓了,也忍了,還得叫他們騎到我們頭頂拉屎?咎本不在我,
不去找他們算敗,已是大大的便宜,如果他們要來,行,大家便拚個雞飛狗跳牆!」
    抿抿唇,紫千豪道:
    「『三丹教』如來,事實上亦只能這樣了,我們容讓,卻不能任人宰割!」
    一拍手,熊無極道:
    「對,紫幫主,我便賴著鄧竹幫暫時不走了,水裡火裡,我姓熊的全跟著淌,這常
天成曉得我的名頭,他的夥計們也不會不知,今日此事,我業已兩腳踏進,自己也算得
上—份,有任何後果,紫幫主,讓我們一同承擔!」
    紫千豪動容道:
    「多謝熊兄大義相助!」
    熊無極呵呵笑道:
    「看你,又客氣起來啦!」
    一旁,苟圖昌指著地下那個青面人,道:
    「老大,這一個可要審訊一番!」
    紫千豪頷首道:
    「當然。」
    說著,他俯視那名內腑受傷至巨的青面人,冷峻的道:
    「朋友,高姓大名?」
    捆得結實的背面人雙頰一陣抽搐,孱弱的道:
    「『青面狼』楊才……」
    點點頭,紫千豪道:
    「很好,閣下是那個碼頭的人物?」
    喘息著,這「青面狼」楊才喃喃的道:
    「我……我是單獨行道的……」
    注視著他,紫千豪道:
    「今天侯龍寶所請的那些保鏢,除了你與常天成之外,其他各人的來路底細還煩你
露一露,我們也好琢磨琢磨,心裡有個數。」
    嚥了嚥唾沫,楊才艱辛的道:
    「如果我說了……是不是就可以免除一死!」
    冷冷的,紫千豪道:
    「現在還不是你發問的時候,這個問題由我來決定,你只開口回答我所問的話!」
    顫慄了一下,楊才猶豫了片刻,終於嚅嚅的道:
    「為侯知府護嫖的人,除了我與常三教主之外,還有『雪裳四鉤』昆仲韓蘇、韓醒、
『禿頂鵬』田壽長、『笑中劍』廖合、『毒麻子』包昌盛、『金刀客』范錫雄、『仙猴』
賴向前、『黑心老九』李群、『雙斧手』潘耀志……我們這些人中,除了常三教主得的
酬勞較高,有紋銀二千兩之外,我們每上只得千兩之數,且僅先付一半,剩下一半要等
安抵目地之後始付……」
    呵呵一笑,熊無極插口道:
    「我幸掉的那個大口氣三角眼、塌鼻樑,使喪門劍的仁兄,約莫便是什麼『笑中劍』
廖合了,他舅子稀鬆得很,另一個吃我抖手便震翻了的角色,可能即是那『黑心老九』
李群啦,瘦得三根筋吊著個脖子,不頂一烏敲!而你呢,楊才,你挨的幾下子怕也不好
受吧?」
    「青面狼」楊才沮喪的道:
    「技不如人……還有什麼好說的?」
    苟圖昌回憶著道:
    「在我手中殞命的那兩個白衣人物容貌極為酷肖,全是一張狹長窄鼻的面孔,又都
使一對『虎頭鉤』,大約就是那『雪裳四鉤』韓家兄弟了,他們還頗有兩下子,我脅下
尚吃他其中一個開了彩呢!」
    後面一點的伍桐跟著道:
    「那由我開了膛的人,可能即是什麼『雙斧手』潘耀志了,那小子力大如牛,悍不
可擋,就是心眼太死,若能稍為開竅一點,也不至於賠上老命……」
    呵呵笑著,「二頭陀」藍揚善道:
    「咱不管他是什麼王八兔子賊,活砸扁了他一雙,想一想,其中一個要金背砍刀的
角色,琢磨就是那『金刀客』范錫雄,後來搶著便直搗他個不吃食的那一位,大概便是
『仙猴』賴向前了,他確是一付猴頭腦的樣子,像只老大活猴子……」
    頓了頓,藍揚善又道:
    「這樣也好,姓楊的把他們的萬兒名號報出來大伙心底也有個數,至少知道了自己
乃是送的誰人之終,沒得超渡了人家還搞不清楚受超渡的主兒是什麼人!」
    苟圖昌一笑道:
    「在船上叫貝羽解決了那個麻臉匈鼻人物,只怕就是那『毒麻子』包昌盛了……」
    他又向紫千豪道:
    「老大,你忍釋的禿頂老者,包管是『禿頂鵬』田長壽,要不是大哥你開恩,他
『壽長』兩字的名只怕便得改上個『壽短』啦。」
    紫千豪低沉的道:
    「田壽長已經老了,讓他多享幾年晚福也好,這『赤髮星君』常天成若非性子太過
燥烈,原也可以活過一段長久時光的……」
    苟圖昌忙道:
    「大哥,怪不得你……」
    淡淡一笑,紫千豪又俯視地下的「青面狼」楊才道:
    「朋友,這些人的出身如何?底細如何?」
    思索了一陣,楊才啞著嗓子道:
    「我所知道的只是一個梗概情形……當家的……我和他們相處得並不太久,前後僅
有三四天左右……除了常三教主、『毒麻子』、『雪裳四鉤』兄弟兩個往日是素識之外,
其他全系初見……」
    紫千豪平靜的道:
    「挑你知道的說,但是,要說得詳盡,說得真實,不要在裡面要什麼花樣!」
    抽搐了一下,楊才吶吶的道:
    「常三教主是『三丹救』的三位首腦人物之一,『三丹救』是藏邊一帶極有勢力的
一個幫會……」
    打斷了他的活,紫千豪道:
    「這個我很清楚,且已問過他了,你說別的。」
    喘幾口氣,楊才又接著道:
    「『毒麻子』包昌盛和我一樣,也是自行闖道的人……他沒有什麼幫派門戶的牽連,
在江北一地混,人緣不大好……他太過陰毒貪婪,有一陣子在江北幾乎立不住腳……
『雪裳四鉤』就不同了,兩兄弟屬於『金乙派』,『金已派』在豫境名頭甚響,他們師
兄弟一共五人,個個全有一身好本領,而他們的師父『金乙派』掌門人司徒老兒又十分
護短,今日之事,只怕不會善罷甘休了……除了他們幾個出身,其餘的人我只大略曉得
『黑心老九』李群是一幫市井無賴的頭子,在『大理府』很有點力量,『仙猴』賴向前
有個女兒給了『武當派』的一個第十七俗家弟子……『雙斧手』潘耀志是淮南獨輪車的
車伕阿大;『金刀客』范錫雄也是個走單幫的同道,平時浪跡天下,碰上什麼買賣有利
可圖便幹什麼……『笑中劍』廖合在滇中尚有一個師叔,他那師叔是個何等樣的人物則
不甚明白了……最後,那『禿頂鵬』田壽長自己擁有一所山莊,在川中『瑞祥山』裡,
他自己便是莊主,至於田壽長有什麼靠山或後台,這也不大清楚,上面我知道的一些事
情底蘊,還是大家在閒談中聊出來的……」
    笑了笑,紫千豪道:
    「很好,楊朋友,你很合作!」
    深重的歎了口氣,楊才苦澀坦白的道:
    「當家的,我只是還不想死……」
    和煦的一曬,紫千豪道:
    「那麼,你已經如願以償了!」
    楊才激動又振奮的抖著嗓子問:
    「可……可是真的?」
    紫千豪點點頭,回首道:
    「揚善,鬆開他綁,並妥為治傷後釋去,記得他受的內創極重,一切辦好此人即可
離開,不用回報了。」
    重獲生命的喜悅與極度緊張煌驚後的鬆弛,使楊才先前傾力集中的精神意志又頓時
瓦解,他全身一陣痙攣,像歎息似的吐出一口氣之後,竟然就暈絕過去!
    藍揚善擔招過兩名手下,迅速將地下暈絕了的楊才抬到那邊,他搖著頭。一面咕嘰
著匆匆跟了過去。
    紫千豪目注癱軟的楊才被抬去,沉沉的道:
    「這人傷得不輕,若非他渴盼活命,集中精力回答問題,只怕老早就暈死過去了,
希望藍揚善能救得了他!」
    頗有同感的,苟圖昌道:
    「別愁,老大,我們的『二頭陀』經常自誇是『華陀再世』,這一下他正可替他自
己證明一番了!」
    熊無極接上來道:
    「我傷的人找自己心裡有數,紫幫主,他死不了,憑藍兄的醫術可以救得回來,當
然,假如不加救助治,只怕這姓楊的就活不多長了!」
    紫千豪稍覺寬心的道:
    「對合作的敵人,我一向是極其厚待的,熊兄,你不會以為我如此關懷他而太過可
笑麼?」
    搖搖頭,熊無極正色道:
    「決不!紫幫主,這才真正顯出體胸襟的磊落,氣度的寬宏來!不愧是西陲的雄霸
的主。」
    笑了笑,紫千豪道:
    「謬譽了,熊兄!」
    若有深思的,苟圖昌此時道:
    「老大,照這姓楊的說來,今天栽於我們手中的那些角色也沒有什麼靠山硬扎的,
大多不怎麼樣!」
    紫千豪低沉的道:
    「也不能太疏忽,圖昌,知己知彼,百戰不殆,知天知地勝乃可全,這已是兵家常
談了,在我們曉得這些業翹首的對頭底細之後,我們希望不會在將來另生枝節,但是,
我們卻也不能完全以為他們的關係人便就此甘休,不會前來報復了,世事難料,尤以人
心為最,還是留意點好!」
    苟圖昌頷首道:
    「老大說得是,但老大以為,在我們誅除了這些人之後,他們之中那一個的關係人
會給我們再添麻煩呢?」
    微微一笑,紫千豪道:
    「首先,那『禿頂鵬』田壽長是不會有問題了,這『青面狼』楊才也大可放心,其
他『毒麻子』包昌盛、『金刀客』范錫雄,全都是自願自跑單幫的角色,亦不必為虎,
身為淮南獨輪車車伕幫的阿大『雙斧手』潘耀志不過只是一群苦力的頭子,充其量也只
是在淮南一帶下層百姓中有點名堂,發揮不了什麼效用,那『黑心老九』不過是個本身
有幾手把式的大無賴而已,更算不了什麼,將來,可能會帶給我們麻煩的還是『雪裳四
鉤』的師門『金乙派』,其次為『仙猴』賴向前的女兒,他女兒既是嫁給了『武當』的
俗家弟子,便等於和武當一脈有了淵源,只不知賴向前的女兒所嫁的那個武當弟子在派
中有沒有力量,若他頗有影響力,便極可能前來為他岳父報仇,否則,則無足為慮,武
當一脈,最是恬淡超然,若非必要,他們盡可能不與江湖同道發生爭執,這一點我是十
分清楚的,那『笑中劍』廖合在滇中的師叔不太可能千里迢迢跑來西陲替他師侄出氣,
他那師叔也將會考慮到他本身的能耐問題,以一個人的力量敵對一個幫派,這是須要硬
碰硬的,並非口頭上說說而名,除非廖合的師叔自認能以壓制我們,要不,他亦定將裹
足不前……」
    吁了口氣,紫千豪道:
    「如今江湖道上的義氣並不少以前了,一些視死如歸,剛烈不倔的好漢已難得有,
多數人全將著眼點放在本身的利害上,對自己有益無害的事情已經沒有什麼人肯做——
無論那是該不該做的,全得視連不連累到自己站為行動的準則……」
    苟圖昌輕輕的道;
    「老大,那常天成呢?」
    嚴肅的,紫千豪道;
    「這一點你注意了,圖昌,常天成乃藏邊『三丹救』的首腦人物之一,他這一死,
『三丹教』是絕對不肯放手的,我判斷他們一定會前來尋我們討還公道.回去之後,你
得防備著了!」
    點點頭,苟圖昌道:
    「我會小心。」
    頓了領,紫千豪又道:
    「從現在開始,我們就該預先準備著應付新的敵人,不管他們會不會前來尋仇,我
們都須謹慎留意,這些應該防範的可能挑釁者,包括『武當派』、『金乙派』、『三丹
救』,以及廖合的那個不知何人的師叔!」
    苟圖昌慎重的道:
    「老大放心,我全記著了。」
    眨眨眼,傍邊的熊無極道:
    「你太也過慮了,紫千豪,依我看『三丹救』大約是會來啟釁的,因為他們的頭子
之一斃了命,這口氣恐怕難以嚥下;其餘如『武當派』、『金乙派』,以及那個什麼狗
屁師叔十有八成不會再生枝節,前來自討沒趣……」
    笑了笑,紫千豪道;
    「尚請熊兄賜告高見。」
    舐舐嘴唇,熊無極道:
    「這道理很簡單,先說『武當派』,那『仙猴』賴向前本人並非『武當』門牆所屬,
他只是有個女兒嫁給了武當派一個俗家弟子,算起來姓賴的固然與武當有點淵源,但這
淵源卻未太也疏淡了,可以說三桿子都搭不著邊,而武當一脈素主寬厚仁恕,力持平和
之道,若叫他們出馬與人火拚,除非人家燒了他的三清宮,刨了他們的祖師墳,否則,
只是為了一個儲有牽連的派外人物,恐怕武當一脈不會出這大的力,他們本派弟子出了
事武當上下也未必會傾力而出,何況又是這麼一點關係的角色?武當派大多不會管這閒
事的了……」
    嚥了唾沫,熊無極續道:
    「再談『金乙派』,這『金已派』名稱是也算一個派了,但照楊才先前所說,全派
上下也不過只他娘七八個人而已,如今又死了兩個,他派中僅得五六位仁兄了,就憑這
麼點力量,他們膽敢以印擊石,遠來西陲與聲勢浩大的孤竹幫一拼麼?除非他們全成了
白癡,要不,他們只要還稍有點腦筋,便不會自取這種滅派斷根之禍!」
    猶豫了一下,苟圖昌道:
    「但熊老兄,有時候人的行動卻並不一定會以強弱之勢來定進退呢,往往也為了一
口氣,而楊才亦說過,『金乙派』的掌門人性如烈火,又極其護短,恐怕他不會這麼容
易便服輸認栽……」
    小眼一瞪,熊無極道;
    「除非這老小子是昏了頭,事情可不可為,他原該看得清楚!」
    紫千豪笑道:
    「當然,熊兄請說下去。」
    搓了搓手,熊無極道:
    「至於那『笑中劍』廖合的什麼烏師叔更談不上了,就憑他個人之力,他是斷斷不
會前來自己挖坑跳的,只看看廖合那種身手,便可以曉得他那師叔也不會是什麼三頭六
臂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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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6 11:48:07 |只看該作者
十六、定奇謀 袖裡乾坤
    捻捻頷下叢生的黑鬍子,苟圖昌道:
    「說不定姓廖的師叔和姓廖的本人功力大不相同,更說不定他師叔鐵膽無雙,臨折
毋彎……」
    「嗤」了一聲,熊無極道:
    「龍生龍,鳳生鳳,老鼠兒子會鑽洞,是吃屎的狗便竄不上高牆去,他舅子便憑那
廖合的幾手三腳貓把式,他的師叔還能強到那裡?再高也高不了一指頭,至於說他有種,
這種也該和腦筋連在一起,只要他想想作孤竹幫的兵勇將猛,再琢磨這干如雲的好手,
我看他便是張飛的哥哥也得洩氣,大凡是人,任那一個也不想頂著頭朝刀口上撞!」
    深思著,紫千豪道:
    「熊兄的剖析極為有理,不過,天下也往往會有些出乎意外,超越常情的事件發生,
我們不防一萬,僅防萬一,他們如來固是兩相無忤,否則,便要因疏忽而增加損失了!」
    連連點頭,熊無極道:
    「當然,當然,還是要預防萬一——」
    他又低聲接著道:
    「紫幫主,但那『三丹教』恐怕就一定會來了!」
    紫千豪微笑道:
    「我業已考慮過了。」
    他們幾個人在說著話,在船上搬運金銀物品的祁老六卻正忙得團團轉,方才參加廝
殺的孤竹弟兄們人手不足,祁老六已經將公孫壽那二百名手下調了過去幫忙,一百多匹,
健壯的馬兒也卸掉了鞍橙,一字排在跳板下的岸邊開始馱載物品,幾百名孤竹幫的大漢
們在兩條大船的上下忙碌著,往來奔走,汗透重衣,他們將須要的金銀財寶與應該留下
珍貴細軟分開,逐步分開裝籠,及自另一條船的船底將一袋袋的米面抬出扛下,一時人
聲四雜、馬嘶如嘯,吆喝聲,吭唷聲,物體的撞擊聲,簡直亂成了一片,若是有不知內
情的人瞧見了眼前這付景像,包管還以這處荒僻的蘆葦洲已經開築成新碼頭了呢……」
    祁老六滿頭大汗,兩條船來回奔走著指揮搬運,他一面雙手揮動,一面聲嘶力竭的
叱呼喊叫,連那只僅存的獨眼也冒著紅光,貝羽在上面幫著他的忙,公孫壽業已去至岸
邊協助馬匹的裝裁事宜,『白辮子』洪超卻負責救護傷者、掩埋雙方陣亡的屍體,亦早
累得頭昏眼花了。
    眼珠子梭來梭去的瞧著這付熱鬧的援這場面,熊無極不禁感歎的道:
    「好傢伙,你們這等浩大的無本買賣,看起來卻像是一家大商號在碼頭上卸貨一樣,
端的又繁囂,又發財……」
    紫千豪笑道:
    「十分興旺的模樣,嗯?」
    咂咂嘴巴,熊無極道:
    「這些金銀財寶,紫幫主,就是從這裡運回傲節山去麼?」
    點點頭,紫千豪道:
    「是的,怎能帶著隨行?」
    左右一看,熊無極又道:
    「那一位押運呢?」
    紫千家湊近了很多,壓著嗓子道:
    「蘇家兄弟,伍桐,以及我!」
    吃了一驚,熊無極正要開口,紫千豪已低促的道:
    「小聲。」
    眼珠子一轉,熊無極有了幾分明白,他道:
    「莫不是,此中有什麼花樣?」
    深沉的,紫千豪道:
    「這乃是一個餌,一個圈套。」
    熊無極十分有興趣,他迫切的道:
    「為誰設的餌?為誰布的圈套?」
    神秘的,紫千豪微笑道:
    「你猜?」
    沉吟著,熊無極突然振奮的悄聲道:
    「血狼星單光!」
    「噓」了一聲,紫千豪頷首道:
    「不錯。」
    立即又迷惑了,熊無極四處觀望去,喃喃的道:
    「可是,這小子的人呢?沒有看見呀……」
    紫千豪忙道:
    「不要四處看,熊兄。」
    趕快收回視線,熊無極仍然不解的道:
    「紫幫主,沒有看見這小子的蹤影哪,莫非你知道姓單的在什麼地方?有什麼企
圖?」
    搖搖頭,紫千豪道:
    「我不知道他在那裡,也不曉得他有什麼打算。」
    呆了呆,熊無極愕然道:
    「那麼,你設的餌和布下的圈套有什麼用?」
    莫測高深的一笑,紫千豪道:
    「這就要看我們的運氣了,熊兄,當然此中帶有八分冒險的賭博味道,也等於是我
和單光之間的較智!」
    有如墜入五里霧中,熊無極疑惑的道:
    「請說得詳細點,我還是不大明白其中奧妙……」
    輕細的,紫千豪道:
    「單光是一個氣量狹窄,心思狠毒,有仇必報,而又頭腦慎密的人,我兩次傷他,
他恨我入骨,這些事你知道!」
    熊無極忙道:
    「我知道。」
    紫千豪又道:
    「他業已暗算過我幾次,每一次多險些得手,而我一半憑運氣,一半機智,次次都
從死亡邊緣逃了出來——這並不說他的武功強過我,但卻證明了他手段的陰毒與計劃的
周密,在這幾次事情裡,我有一些好弟兄便遭了他的辣手,但是,單光主要欲對付的人
是我,他渴望得我的命而甘心,而他又是神出鬼沒,行動詭秘無比的,如今他在暗處,
我在明處,要搜尋他極為不易,雖然,我已經下令全力搜查他了,但事實上恐怕沒有什
麼希望,因此,我也將計就計,故意宣揚我急欲找他出來算帳的消息,好叫他警惕又加
上憤怒……」
    頓了頓,紫千豪更放低了聲音道:
    「方纔我已說過,敵暗我明,我假定我們這次出山來此阻截候龍寶的行動已被單光
偵悉——這是極有可能的;我假定他一直隨著我們跟到附近,我也假定他現在就潛伏於
距離不遠的隱密處正在窺規著我們,假定他正睜著一雙眼在注視著這裡的搬運、人員的
移動,以及說不定他正冒著此時我與你在交談——」
    震了震,熊無極盡力抑制住自己想回頭查看的強烈慾望,他有些煩燥不安的搓搓手,
吶吶的罵:
    「他娘個騷……」
    平靜的一笑,紫千豪續道:
    「所以,在這連串的假定下,我便生有一計——」
    急切的,熊無極忙問;
    「什麼計?」
    紫千豪表面上一派悠閒,語聲卻異常嚴肅低沉:
    「還記得我剛才放意叫那侯龍寶的師爺大聲報出我們取得財物的數目及種類麼?固
然我們也須要知道,但大半卻是為了讓躲在暗處的單光聽清楚,如果他真在附近的話;
我們用這筆財富做餌。」
    熊無極漸漸降悟了,但他仍然問道:
    「紫幫主,姓單的主要欲對付你,這個何,有效果麼?」
    抿抿唇,紫千豪道:
    「這就要憑幾分運氣了,當然,我們將盡量使這個餌對他發生誘惑,因此,第一我
叫他知道這筆財寶的龐大,第二,我故意不多譴好手沿途護送。第三,為了使他能兩相
兼顧,魚與熊掌俱而得之,我將當場向第兄們宣佈下一站的留宿處,好使他曉得我們行
蹤,在搶得那筆財寶之後又能轉頭追上我們。如此一來,我相信他會中計;熊兄,你該
明白,仇報雖能令人產生勇氣及毅力,但財富卻能令人產生幻想與貪婪,何況,我又使
他兩相得兼?」
    恍然大悟,熊無極悄聲道:
    「好計!」
    笑了笑,紫千豪低沉的又道:
    「稍停,我們的人馬將分成兩撥,一撥由我率領,直住我當眾佯稱的下一站目的地
開撥,另一撥,由蘇家兩兄弟與伍侗帶著護送財物回山,但是,我會在大隊行出不久之
後悄然潛躡回蘇家兄弟的護送隊伍裡,專程等待單光前來卻截!」
    熊無極笑了,他剛一笑,又憂慮的道:
    「但是,如果姓單的根本就沒有眼來,沒有潛伏在這附近呢?」
    攤攤手,紫千豪道:
    「若是如此,我設下的餌及圈套使算白費。只有等到下次機會了;適才我已說過,
這原本帶著幾分賭博性質……」
    吞了口唾沫,熊無極小聲道:
    「這計劃,大家都知道麼?」
    紫千豪低低的道;
    「本幫大頭領級弟兄全曉得,我們是在出發前臨時商議決定的,那次會商你來參加,
沿途奔馳又不便說,只有在這裡告訴你了,這次行動,真真假假,大家都還表現得不
錯!」
    呵呵一笑,熊無極道:
    「你若不講,我根本著不出你們骨子裡還有這麼記絕招隱著,還當你們全把心思放
在這票買賣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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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6 11:49:01 |只看該作者
十七、障眼法 神出鬼沒
    微拂豹皮頭巾,紫千豪笑道:
    「這是一舉兩得的事,買賣固然須要一板一眼的做,但何妨在進行買賣的中間另用
上一點可以使我們的敵人上當的謀略?生竟成了,心腹之患說不定也就掉進了圈套,一
石雙鳥,何樂不為?」
    熊無極謹慎的道:
    「你一個人的力量,可以應付得了那姓單的麼?」
    紫千豪淡淡的道:
    「不成問題。」
    沉吟了一下,熊無極道:
    「要不要我跟著?」
    搖搖頭,紫千豪道:
    「不用了,我一個人照顧姓單的已是足夠,這個計劃進行之中,人是越少越好,單
光這廝精明乖巧無比,且稟性多疑,只要我們稍稍露出一點破綻,他就不會前來上當
了。」
    熊無極點頭道:
    「如此,幫主你要小心行事才好。」
    紫千豪一笑道:
    「放心,我自有主意。」
    這時,站到前面五步處監督搬運行動的苟圖昌業已轉了回來,他觀顏察色,低沉的
笑道:
    「老大已把那個把戲告訴熊老兄了?」
    「是的。」
    熊無極咧嘴笑道:
    「苟兄,你們可真沉得住氣哪……」
    聳聳肩,苟圖昌道:
    「這是無可奈何的事,我們一舉一動全得照平常的樣子進行,須要做到像根本忘掉
那個把戲的逼真程度,姓單的精滑得很!」
    紫千豪插口道:
    「搬運得如何了?東西全載上馬背了麼?」
    苟圖昌回頭望了望,頷首道:
    「我看差不多了。」
    現在,排在岸邊的那一百多匹健馬全在背上駝滿了箱籠麻色等物體,忙碌的孤竹弟
兄們正做著最後檢查,逐匹檢視,看看馬背上的東西是否縛穩了,放平了,有沒有破漏
裂隙等情形,方才忙得滿頭大汗的祁老六,這時也鬆閒下來,他站在船樓子上,雙手叉
腰,威風八面的叱喝著一干手下再做一次清船工作,貝羽卻靠在船頭上大聲叮嚀著幾名
漢子盡快將尚未載妥縛牢的幾匹馬背上的物品弄好……
    「白辮子」洪超快步走近,他躬身道:
    「大哥,善後事宜全妥了。」
    紫千豪沉聲道:
    「我方傷亡如何?」
    洪超忙道;
    「本幫此戰中,陣亡弟兄五十餘名,輕重傷者在三十人上下,死亡弟兄業已就地掩
埋,受傷的人也經過上藥包紮後待轉送回山。」
    紫千豪頷著道:
    「很好,你令人去召蘇老二來。」
    答應一聲,洪超下去交待了,熊無極卻搖搖頭,感慨的道:
    「紫幫主,這次生意,本錢真下得不小!」
    苦笑著,紫千豪道:
    「我不是說過了麼?幹我們這一行是最艱辛的,本重利薄,且押下去的本錢又珍貴
元比,鮮血,以及生命!」
    苟圖昌亦接口道:
    「刀口子上渡日,不容易哪。」
    他們在談話中,率隊隱於疏林裡的「一心四刀」老二蘇恬已經快步奔來,他向紫千
豪施了一禮,恭謹的道:
    「大哥找我?」
    紫千豪笑道:
    「不錯。」
    說著,他又高聲叫:
    「伍桐!」
    正在一邊與手下交談的「斷流刀」伍桐回應一聲,急忙來到,紫千豪環顧了一下站
在四周的蘇恬、伍桐、苟圖昌及熊無極等人,大聲道;
    「由蘇家兩兄弟、伍桐你們三人,率領方才直接參加廝殺的剩餘弟兄——大約有一
百二十人,護送傷者與捕獲財寶回山、回山之後,直接轄歸仇堂主三絕調譴,圖昌,你
召集其他的人報隨我在赴川境,今夜我們在離此七十里外的「小金山」下宿,所有人馬。
在半個時辰之內啟行!」
    各人齊聲表應,蘇恰又道:
    「那麼,大哥,我將林中的一百名弟兄調出來了?」
    點點頭,紫千豪道:
    「是的,大家勞逸要公允平均,你林中的百名弟兄與公孫壽指揮的那兩百人跟隨我
們走,現在你去祁老六那裡接掌他的人,他那邊約有一百二十名弟兄左右,全是方才參
加搏戰的,現在該讓他們先行回山歇息了。」
    於是,蘇活、伍侗、苟圖昌三人立即轉身離開,各人去忙著辦理各人的事了,片刻
後,只見人來人往,牽馬背刀,分隊歸屬,叱喝傳令之聲加雜著坐騎的嘶嘯擊蹄聲,情
景好不熱鬧!
    祁老大從船上匆匆趕了過來,他大聲道:
    「老大,兩條船上共有部決於二十多個,放了他們不?」
    紫千豪頷首道:
    「自是放了。」
    跟著,紫千豪又斜睨了仍被監守在側旁的侯龍寶全家一眼,他交待祁老六道:
    「連我們的知府大人也從遭遣回船去.」
    於是,侯龍寶與他的家人被十餘名如狼似虎的竹孤兒郎趕上了船,幾乎就在他剛剛
跌跌撞撞的回到船上,岸邊,在公孫壽指揮之下,他那兩百名手下早已將伐妥了的十九
根臂粗樹幹準備好了,一聲吶喊,這些樹幹子全撐到兩條船的側弦下,兩百多人同時用
力,「嗨唷」齊吼,嗯,那兩條陷於岸底泥沙中的大船業已在混沌沌的污水捲旋中「咻」
「咻」滑進了河心,順著水流之勢,就那麼搖搖擺擺的緩緩前下遊方向飄去!
    看著,熊無極笑道:
    「帆索斷了,舵也毀了,紫幫主,這兩艘船還能駕馭得住麼?」
    紫千豪淡淡的道:
    「久經水上操作的舟子們該有他們應付這種意外的方法,熊兄,每條船上還有十幾
個船夫呢!」
    祁老六適好這時返回,他大笑道:
    「帆索斷了可以接好,舵壞了用篙櫓也一樣可以駕馭船行的方向,熊老兄,犯不上
替他們擔憂!」
    從那邊,苟圖昌大步走近,他道:
    「老大,兒郎們俱已準備妥當,就持下個啟行了。」
    紫千豪左右一看,晤,沿河岸,三百名孤分弟兄俱已各立在他們自己坐騎的蹬傍,
青巾青衣,馬刀一式後背,個個精神抖擻,豪意飛揚,好一排整齊威武的行列!靠著疏
林的這一邊,-百多名方才經過浴血厚戰的孤竹好漢亦把收拾妥當,待令啟行了,這一
百多人裡,有五十名仍然穿著黑色油布水靠的大漢——他們全是「毒鯊」祁老六當年技
效抓竹幫時自黃河帶過來的三百多個老班底中的一部份,此一戰也數他們折損最重,一
百來人幾乎傷亡了一半,那三十名躺在軟兜中的傷者,差不多有二十個是他們的人……
除了這五十多個祁老六的舊屬外,其他七十名則是洪超的手下了,這一行隊伍比較複雜,
百多匹馬載滿了物品,顯得累贅無比,另外有十五匹健馬,側左馬鞍兩旁各裝有獸皮撐
著竹蔑的軟兜一付,軟兜狹窄細長,剛剛可以躺下一個人,這是孤竹幫自己的發明,小
巧而適切,專門用來應付遠途運送傷者之需的,這一隊行列坐騎不足,有的一人一馬有
的卻兩個人並立鞍旁,看情形他們是得擠一擠了,蘇家兄弟蘇括、蘇言、與『斷流刀」
伍桐在隊伍之首,正目注這邊,等候著他們大哥的登程諭令。
    紫千豪領著苟圖昌、洪超、藍揚善、祁老六、貝羽,而熊無極跟隨在旁,他們過去
會合了公孫壽,各自認蹬上馬,準備開路了。
    轉過上身,紫千豪高抬左臂,大呼道:
    「伍桐,你與蘇家兄弟小心照顧受傷弟兄,所載財物沿途也須加意留神!
    那邊——
    伍桐和蘇家兄弟齊齊在馬背上俯身答應。於是,紫千豪左臂猛揮,他跨下的「甲犀」
已搶先奔出!
    兩列人馬立即隨在紫千豪之後浩蕩啟行,紫千豪率領的這一撥,沿著「月後河」河
岸直往上游而去,伍桐與蘇家兄弟的那一路,則繞過疏林,轉朝相反的方向回傲節山。
    馬上。
    紫千豪一騎當先,機維狂奔,他後面的數百乘鐵騎便風雷齊動也似一路尾隨,上千
隻馬蹄翻飛起落,聲勢撼山震地,在四周的景物急速倒退中。路,便一大段一大段的被
拋在後面了……
    騾馬趕上,與紫千豪並肩奔馳,苟圖昌謹慎的道:
    「老大,你要趕出多遠再游回去?」
    目光沉凝,紫千豪緩緩的道;
    「十里之後。」
    苟圖昌估計了一下,道:
    「來得及麼?我們業已養出來五六里路了……」
    紫千豪道:
    「還是小心些好,姓單的狡猾得很!」
    將手中絲韁撥弄了一會,紫千豪又道:
    「今天這一仗,侯龍寶的六七十個條隨護衛只怕沒有一人活出命去的吧?」
    搖搖頭,苟圖昌道:
    「沒有,全死絕了!」
    吁了口氣,紫千豪道:
    「如果那些人照我們傳過去的話做,抱頭臥倒並脫下雙鞋,又何至於搞得一個不
剩?」
    笑了笑,苟圖昌道;
    「但是,他們假設如此做了,只怕侯龍寶重金請來保鏢的那些人物也不會饒了他們
呢!」
    紫千豪深沉的道:
    「誰也不能斷言那些人就一定會對他們怎樣,是麼?但他們不照我們的活做,卻僅
有一條路走——死亡!」
    眨眨眼,苟圖昌道:
    「在那等節骨眼上,他們早就全慌了手腳,失去主意了,那裡還會想到過許多?」
    這時,和貝羽同行的祁老六,正在口沫橫濺的向貝羽誇說他方纔所做的一件得意之
事。
    「……不是說那『侯不吐骨』的五姨太最標緻麼?就在老大叫我趕他們上船的當兒,
呵呵,我便瞧出了那走在最後頭的一個娘們必是『侯不吐骨』的五姨太無疑,自然,那
時候沒有空閒問她是不是了,挨他們依次上那跳板登程的時候,我呢?便在那娘們的肥
厚屁股上摸了一把,狠狠的一大把!」
    貝羽悄悄窺了巍紫千豪的背影,津津有味的道:
    「怎麼著?」
    嚥了一口唾沫,祁老六眉飛色舞的道:
    「喝,小白臉,那等滋味可真叫好哪,熱呼呼的。肥嫩嫩,彈韌韌的,入手是又光
滑、又柔軟、又順貼,天爺,不好形容,總之,我的那顆心全飛了,身子也變成麻酥酥,
火烘烘的啦……」
    舐舐嘴唇,貝羽道:
    「她呢?」
    祁老六獨眼一瞇,道:
    「她?那個她呀?」
    「那五姨太……」
    「嗡」了一聲,祁老六皮笑肉不動的道:
    「他娘又不是你老婆,她呀她的喊得憑般個親熱法,莫不成,你奶奶是在吃我的
醋?」
    貝羽的俊臉一紅,急忙否認:
    「去你的,我吃你的什麼西北醋?簡直朝扯,你說不說下去嘛?」
    抹抹嘴,祁老六色迷迷的道:
    「她呀,乖乖,非但不嗔不怒,不嚷不叫,反而回過那張既俏且艷的桃花臉來,朝
我這麼風情萬種的咬牙一笑,老天,那種騷不溜丟的勁兒,實在太叫人受用了,我險些
就要一把摟了上去!」
    「後來呢?後來你果真摟上去了麼?」
    「噓」了一聲,祁老六朝前面紫千豪的方向呶呶嘴,扮了個鬼臉,細聲細氣的道:
    「我是他娘的有十個腦袋?還敢真個撲上去?就這麼摸一把業已擔足風險了,你不
想想,若教老大看見,我要不回去進「鐵旗堂』受仇三絕那老龜孫整治才叫見鬼了,唉,
想想真可惜哪……
    乾巴巴的吞了口唾沫,貝羽小聲道:
    「老六哥,有那一天你空了,還得求你帶我見識見識……」
    一拍胸膛,祁老六喜形於色的道:
    「行,包在老哥哥我的身上了,定然叫你嘗盡風流滋味,歷遍南北脂粉,呵呵,別
看我長得不濟,這一奎卻是高明得緊呢……
    貝羽猶豫了一下,又吶吶的道:
    「還有,早上在河邊我開了你幾句玩笑,你不會真個不替我撮合了吧?」
    哈哈大笑,祁老六道:
    「娘的,你還敢和我搗蛋麼?」
    連連搖頭,貝羽道:
    「不敢了……」
    一揮手,祁老六故作大方:
    「罷了,我便恕你一道,要不呀,哼哼,你看我打不打散鴛鴦!所以麼,你該知道
了,以後多拍點馬屁,捧捧我的場,我呢,自然有你的好處,只要我這老哥哥一高興了,
小伙子,粉白黛綠,燕瘦環肥,尚少得了你消受的麼?」
    有些害臊,又有些欣喜,貝羽紅著臉道:
    「有勞老六哥了……」
    得意洋洋的笑著,祁老六道:
    「嗯,不算什麼,不算什麼……」
    在他們旁邊,「二頭陀」藍揚善搖頭笑道:
    「他奶奶祁老六最不是玩意,簡直是在誘人犯罪嘛,你可知道,咱們貝老弟還是只
童子雞呢!」
    貝羽聞言之下,不由窘迫異常的道:
    「胖哥,曖,胖哥,你就留兩句行麼?」
    呵呵大笑,藍揚善道:
    「偷嘴的貓還怕他娘的腥麼?咱說小白臉,你這年紀嘛,也難怪,到了思春的時候
了……」
    祁老六一拍馬鞍,笑道:
    「胖老哥,你也不用在這裡倚老賣老,掛他娘的羊頭賣狗肉,說穿了,你比誰都
騷!」
    藍揚善—張腫臉掙得通紅,他急忙辯道:
    「胡扯,簡直胡扯,咱向來吃素,什麼時候沾過葷了?老六,你他奶奶自己不幹不
淨倒也罷了,何苦非要拖咱下水,破壞咱的名聲?」
    呵呵一笑,祁老六道:
    「你還硬是咬著根驢不承認吶!胖哥,莫不成獲非得在點穿?把你那位相好抖出來
不可?」
    藍揚善正自又急又窘,有些手足失措,前行的苟圖昌卻已經圈馬轉回來,他低促的
道:
    「注意了,大隊往左拐,穿過那片林子……」
    這時,他們才看清楚這一陣子業已離開河邊老遠了,一行騎隊正沿著一條荒涼狹窄
的土道往前淌,左邊,確是有一片青黃交雜的林子橫在那裡,但是,林子前並沒有路,
只是一大塊野草迷蔓,起伏不平的曠地……
    騎隊奔騰著轉上了那塊曠地,瞬息間進入林子之內,片刻後,又自樹林的另一邊穿
越出來,繞了一個大圈子,回到這條土路的前頭,再繼續往下馳去……
    假如是一個目力好的人,站在這裡,他仍可依稀看到這列騎隊的為首者飄揚著豹皮
頭巾,騎著『甲犀」,正率隊住城急奔,有一大把黑鬍子的苟圖昌與模樣怪異的熊無極
亦隨行在他左右……
    但是,事實上——
    紫千豪已經在騎隊穿林而過的短促時間裡,將他的坐轉讓給一名早就準備好了與他
「掉包」的精明手下,這名孤竹弟兄的身材、舉止,和紫千豪十分酷肖,從後背看去極
易亂真,假如一個不明內情的人在遍處窺探的話,他是斷斷不會發覺就這一剎裡那「甲
犀」鞍上已經換過人了……
    讓自己的手下騎上「甲犀『裝扮成自己的模樣之後,紫千豪並沒有在林中逗留,他
抄近路,行動如飛流星閃,快不可言的從林子的另一邊穿掠而去,他要在最短的時間裡
追上伍侗與蘇家兄弟的那支隊伍。
    在林中,荒野裡,樵徑上,在錯雜的地形,起伏的丘脊間,紫千豪傾力趨趕著路,
他幾乎是毫不停息的,是不作歇的,一面盡量隱蔽著身形,一邊以他本身所俱備的最大
能耐飛躍長掠著,於是,他在移動間看起來就宛如是流光橫空,青虹一抹了,快得無法
比擬!
    在這種速起速落,倏騰倏掠的前進中,沒有多久,紫千豪便卸尾追上了正在緩慢移
行的伍侗這支騎隊,當然,他們之所以走得比平常慢,固是負重之下原有的情形,再則,
也是在等候著他們的龍頭大哥的追來啊……
    紫千豪的豹皮頭巾已經除下,齊額換扎一方青巾,這是與任何孤竹幫一般兄弟相同
的青色頭巾,現在,於一個可以遮蔽住四面視線的彎角下,他一溜輕煙也似混進了這行
前進中的騎隊裡,而這只騎隊,如今正在一片崎嶇荒蕪的丘陵地形中蠕蠕經過!
    突然察覺到自己的大阿哥竟然去而復還,且又神色匆匆,換了打扮,騎隊中的孤竹
兒郎們俱不禁相顧驚愕,不明所以——
    紫千豪迅速小聲傳話不得緊張,並令所屬保持眼前隊形仍舊繼續前進,他自己卻匆
匆由馬匹中門依次穿過,一直來到隊前,微一翻身,業已和伍桐身後的一名孤竹大漢合
乘上一匹馬了。
    蘇家兩兄弟與伍侗僅已發覺了紫千豪的潛回,但是,他們卻依然不動聲色,和方才
一樣,若無其事的仍舊率隊續行……
    好像回頭查視騎隊的移動情形般,伍侗半側過身來,在他後面一騎的紫千豪朝著他
頷首微笑,同時小聲叫他前面執韁的這名手下將坐騎往前湊近了些。
    回過身去,背對著紫千豪,伍侗低沉的道:
    「大哥,你恁快便趕回來了?」
    紫千豪一笑道:
    「快麼?」
    點點頭,伍桐道:
    「照我的盤算,以為至少還得半個時辰大哥才趕得上我們……」
    吁了口氣,紫千豪道:
    「我怕變化會發生得早,所以就盡可能的快些潛回來,伍桐,有什麼不對的情況
麼?」
    伍桐目光四巡,低低的道:
    「還沒有……」
    沉默片刻,紫千豪又道:
    「一點異狀亦未出現過?」
    伍桐搖頭道:
    「也沒有,不過,我想姓單的若是真個綴跟著我們,他也不會讓我們察覺出絲毫破
綻來的……」
    說到這裡,伍桐謹慎的問:
    「大哥,你認為姓單的一定會來麼?」
    苦笑了一下,紫千豪道:
    「這就要著運氣了,我們業已盡了一切方法誘使他來,如若此次我們失算,便只好
等待以後的機會……」
    騎隊徐緩的行走著,在馬蹄敲擊於地面的沉悶響聲裡,紫千豪若有所思的道:
    「伍桐,前面可有什麼險惡地形?」
    略一思考,伍桐道;
    「再走七里,是一片生長著『雀尾草』的地段,那些『雀尾草』有半人多高,耐霜
經寒,入冬不枯,就長在七里外約寬幅三里寬長的一段地方,那裡頭若要隱藏個三五千
人可以連個影子也找不到,此外,便是距此一百多里遠的『黃土壁』了,壁高數十丈,
面臨絕淵,僅有一條窄徑通過,在那繞窄徑上把守,可說是一夫當關,萬夫莫敵,除了
這兩處險地,別的便沒有什麼了,充其量只是地形起伏不平些,和這裡差不了多少,並
無『險惡』可言!」
    頓了頓,伍桐又道:
    「單光這人不僅陰毒狠辣,而且狂傲跋扈,大哥,如果他真的暗中跟著我們,他就
一定曉得本幫好手大多不在其中,換句話說,他若想截道,我看也不一定就會選擇什麼
險地,說不準隨時都可能動手!」
    紫千豪笑道:
    「不然。」
    伍桐疑惑的道:
    「大哥的看法是——」
    紫千豪低沉的道:
    「選擇地段動手截道,伍桐,是江湖中人的素來傳統,而裡面也有它的道理在,密
如說,單光想對付你這支騎隊,卻取你護送的財物。他必定會找一處可以隱蔽,便於進
退,又適合下手的地方,斷不可能隨意行事的,固然,他將曉得你這支行列裡本幫的好
手不多,但卻也不至於連一點阻撓作用也無法產生,單光不會冒一點意外之險,他狂是
狂了點,不可忘記他亦相當謹慎!」
    伍桐思考了一會,頷首道:
    「不惜,大哥說得有理……」
    在鞍上移挪了點位置,紫千豪續道:
    「我推斷,單光這廝將在那片生長著『雀見草』的地段動手的可能性較大,那是一
個適當之所!」
    伍桐道:
    「有什麼根據麼,大哥?」
    微微一笑,紫千豪道:
    「因為那個地方正合了下手的條件,可以隱蔽,便於進退,且又能攻能守,假設是
我,我也會選擇該地!」
    若有所悟的點點頭,伍桐道:
    「那麼,我們這就要準備了,大哥!「
    紫千豪鎮定的道:
    「也沒有什麼好準備的,叫弟兄們留點神,到了時候我會與單光單個挑,如果單光
還帶得有幫手,伍侗,就是你和蘇家兄弟們的事了!」
    伍桐笑道:
    「我曉得,大哥。」
    一行人馬緩緩向前挺進,在半個時辰之後,他們業已走出了那片伏崎嶇的荒地,馬
頭一轉,經過一個小丘之後,前面的地形豁然開朗,但是,若然細看,便能發覺到不是
來至平原沃野上了,這裡的地形所以看去遼闊,乃是再沒有什麼林丘山脊等地物遮擋著,
只有一片遼廣的灰白色野草蔓蔓叢生,這片灰白色的野草頂端穗葉有些像鳥類的尾羽聳
立著,穗葉上還長有淡淡的黑色圖紋如眼,秋風吹動,這片茫茫的,有大個人高的灰草
便波浪似的層層擺顫,並發出一陣陣『簌啦啦」的磨擦響聲來。彷彿是千萬隻鳥雀聳立
的尾羽在隨風搖動一般,煞是壯觀,自然,這即是「雀尾草」了,它密叢叢的生長在前
面,一直延伸到極目所至的一令境蜒流水之邊,那條河流似是一柄不規則狀的寶劍,將
這茂密叢生的「雀尾草」切斷於這一面,河水的對岸,連一根這種草的影子也看不見了,
橫跨河中,有一道水造橋,橋連兩岸。從這裡可以隱隱望見橋身,至於遠處的山巒峰影,
就更談渺得似是一幅潑墨山景般朦朦朧朧呢了……
    紫千豪遠遠一著,低歎道:
    「這個地方我還沒有走過,看上去宛似平坦爽朗,遼闊平靜,其實最為險惡不過,
在此地打埋伏實乃理想之至,伍侗,你說得對,的確有個三五千人隱身其中也不易察
覺……」
    伍侗小聲道:
    「我們來的時候是從另一條路沿『月後河』到達目的地,沒有穿越此處,三年前,
苟二爺和我曾為了一宗買賣經此兩道,那時我們兩人便覺得這個地方十分不是路數,記
得二爺他還說,若事先安排大隊人馬伏卡於此,包管可以襲著這片『雀尾革』的掩護吃
掉雙倍敵人,這次若非大哥交待要分開行走,我是說什麼也不會挑這條路的,我仍將選
擇來時原道回山,就是你們走的那條道,沿河上去五里便可以向左岔朝回山的方向走……
    平靜的一笑,紫千豪道:
    「不要擔心,伍桐,在西陲地面,除了單光有這個膽量以外,我想別人不至於瘋狂
到打上孤竹幫的主意,你別忘了,這是我們的地盤!」
    舐舐暴出唇外的門牙,伍桐笑道:
    「越是如此,大哥,我才怕栽不起跟斗哪!」
    說著話,騎隊的先頭業已走進了茂盛蔓生的『雀尾草』中間,這條土路,便境蜒在
草叢裡,四周有大半人高的草梗就像一排排灰白色的牆壁,又像一波波起伏不息的波浪,
人騎在馬上行於路中,只夠堪露出肩膀以上的部位來,移目凝視那一片灰茫茫、白蒼蒼
的草穗,倒有幾分洶湧於浩渺水面中的感覺了……
    逐漸的,一列騎隊全進入這深幽草海的裡面了,只見青巾飛揚,人頭聳動,蠕蠕向
前移挪,聽不見人們的說話聲,除了偶而響起的幾聲傷患者呻吟,便只有馬匹的噴鼻擊
蹄聲融合著風吹草動的「籟啦啦」蕭瑟之音了……
    悄悄的,伍侗道:
    「大哥,你看姓單的會來麼?」
    紫千豪一笑道:
    「我們俱是希望他來,誰也不敢肯定。」
    吁了口氣,伍侗道:
    「如果他不來,就辜負我們一番苦心了。」
    無聲的笑了,紫千豪道:
    「單光可不像你這樣想呢。」
    朝天鼻掀了掀,伍桐道:
    「這個龜孫精得滑了,不曉得他——」
    伍桐的話還留著一個未結的尾巴,前行開道的蘇家兄弟二人已突然勒住了坐騎,在
他們的馬兒一陣低嘶聲裡蘇言迅速舉起右臂示意後隊停止!
    伍桐立即目視前方,嗯,在這時,於蘇家兄弟馬首前五丈之處,才有兩個瘦削的中
年怪客分左右走了出來,兩個人一個是穿著黑色勁裝,另一個為寬大灰抱,著黑色勁裝
的那人手執一條『飛蛇練』,穿寬大灰抱者倒提一柄『斧刀錘』,兩人全是一付陰陽怪
氣的熊樣,當路一攔,斜瞅著這邊不作聲!
    一看前面攔路的兩人,紫千豪已不由剎時熱血上湧,拳指透掌,一口鋼牙咬得「咯
崩」連響,雙眸也全紅了!
    那兩位仁兄,不是別個,正是前些日子與單光聯手截殺紫千豪,又害死了左丹與金
奴雄的幫兇,黑衣的號稱『飛蛇練』,叫宋德,灰袍的叫「斷半山」易天風,他們俱乃
單光的同黨爪牙,也是雙手沾滿了孤竹鮮血的劊子手!
    但是,此刻卻未見單光出現!
    猛一回頭,伍侗發覺了他大阿哥的神情變化,驚愕的,他道:
    「大哥,那話兒來了——你可是有什麼不對?」
    為了不使計劃生出意外技節,為了免得手下們在知道那兩個不速之害的身份後群情
激憤,紫千豪只好展顏一笑道;
    「沒什麼,我只是奇怪單光怎的未曾現身?」
    前後左右匆匆查視了一遍,伍侗低促的道:
    「那兩個小子可能就是與單光一道的——」
    點點頭,紫千豪沉重的道:
    「他們是一道的!」
    驚喜的,伍桐道:
    「那麼,大哥,我們的計謀業已得逞,姓單的來上鉤了?」
    談到這裡,伍侗又得了楞道:
    「這兩個小子大哥認得麼?」
    岔開這個話題,紫千豪冷峭的道:
    「伍侗,你注意後隊!」
    就在伍侗掉過馬頭,潑刺刺奔向後面的當地,前面的蘇家兄弟已經與宋德和易天風
搭上了話。
    「一心四刀」中的老二蘇恬朝他四弟使了個眼色,緩緩翻身落地,他凝視著攔在路
中的兩個不速之客,冷硬的道:
    「幹什麼?朋友!」
    宋德斜揪了他的夥計一眼,若有所待的道:
    「小子,你是如何在我們尚未走出掩蔽之所時便發覺我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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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6 11:49:34 |只看該作者
十八、九仞山 功虧一簣
    蘇括老辣的一笑,道;
    「因為兵刃的反光閃亮了朋友,看樣子你們幹這一行還是嫩得很呢,要不要再學上
—點?」
    宋德干黃的臉膛不由一熱,他惱羞成怒的吼道:
    「小子,你他媽連胎毛尚未褪盡,卻在我哥倆面前賣那一門子的老經驗?簡直不知
天高地厚……」
    世故而輕蔑的撇撤嘴,蘇恰道:
    「少來這一套,就憑你這一雙不成氣候的窩囊廢,再擺出個什麼架勢也唬不住人—
—」
    頓了領,他又冷冷的道:
    「說吧,你們想幹什麼?」
    咆哮一聲,易天風道:
    「幹什麼?小子,這還用得著問麼?快把你們動自侯龍寶船上的金銀財物留下,然
後通通給大爺夾著尾巴滾蛋,大爺看在同為一道的情份上,說不得饒過你們的狗命!」
    哈哈笑了,蘇恰道:
    「如此說來,是黑吃黑了?」
    宋德接口,惡狠狠的道:
    「是又如何?」
    蘇恰面色一沉,道:
    「憑什麼?」
    大叫一聲,宋德手中的「飛蛇練」「颯」的凌空抖了抖,他瞪眼咬牙,凶神惡煞般
叫:
    「憑什麼?就憑我手上的傢伙!」
    懶洋洋的瞧著那條閃亮的「飛蛇練」,蘇恰連眼皮子也不撩一下的道:
    「不夠看,二位,我奉勸你們還是在未將腦袋留下之前趕快逃命吧,要分孤竹幫的
贓,你們差得遠!」
    宋德與易天風二人互覷一眼。又急匆匆往有邊的草叢深處投去一瞥,易天風色厲內
荏的吼叫:
    「小子,你他媽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在那裡自己找難看,惹翻了我們動起手來,
只怕你們連喊天全喊不出了!」
    宋德也一唱一和的叱喝道:
    「有道是來者不善,善者就他媽不來,大爺們既敢上前攔道,沒有兩下子,成麼?
放在你們腳前的台階你們不下,還非要等到跪地求饒的節骨眼不可?」
    半瞇著眼,蘇恬淡淡的道:
    「你們兩個是一雙牛皮匠!」
    二人同時一怔,一怔之後又隨即勃然大怒,宋德跳著腳厲吼:
    「你膽敢嘲笑大爺?混小子,你八成是活膩味了,看我宋大爺怎生整治你這不開眼
的東西……」
    易無風也橫眉豎眼,挽袖子咬牙的大叫:
    「媽的,給你臉你不要,老子們若不抖漏抖漏你這烏龜孫,你還當老子們是在和你
做耍子的!」
    微微斜身,蘇恰伸出左手姆指朝後一比,笑嘻嘻的道:
    「我且不說你們兩個一對壽頭是在虎嘴上拔須,你們既然要黑吃黑,請,後邊百多
乘馬背上全駝的是,只要你們二位自信有這個本事拿得去,盡可放手去拿……」
    這一下,兩位仁兄卻又猶豫不前了,他們在那裡推推拉拉,期期文艾的,應該怎麼
做全沒有生意啦……
    豁然大獎,蘇恰道:
    「哇哇!窯子裡的爛污貨豈能上得象牙床?就將這些金銀財寶擺在那裡,你們二位
也沒得這個膽量去取呀!」
    宋德與易無風正在臉紅脖子粗的下不了台,想動手又畏懼對方人多,不動手更站不
住腳的當兒,斜刺裡,濃密的「雀尾草」中突然「啦啦啦」暴響,一條人影已疾若鷹隼
凌空撲落,右邊一團藍光,左手寒芒如電,兜頭便兜向蘇恬!
    猝不及防中,蘇恰大吼一聲,貼地狂旋,只見光影倏幌,「刮」的一聲裂帛之響揚
起,蘇恰的肩頭已然冒了血光,
    厲厲嘯如泣,蘇恰的四弟蘇言自鞍上長涼而至,大馬刀猛揮猛翻,接應乃兄,蘇恬
藉此瞬息之機,也在一個斜身下將後背的馬刀拔出!
    那從草叢裡撲出的人影卻不接戰,狼梟般怪笑聲裡,已經倏然退出九尺!
    蘇言亦不追擊,他橫刀當胸,一面斜視自己二哥,焦灼的問:
    「怎麼樣?可傷得重?」
    站在三步之外,蘇恰的左肩頭已是農碎肉綻,鮮血淋淋,他咬牙嗔目,髮梢上指的
瞪著那傷了自己的敵人,邊憤怒的道:
    「不要管我,老四,只是皮肉之傷……」
    是的,那個挺立於前,瘦削枯乾的人物,正是孤竹幫欲凌遲碎剛的強仇大敵——
『血狼星」單光!
    現在——
    宋德與易天風二人算是如釋重負,大大的噓了口氣了,兩個人立即狗撅屁股般急巴
巴趕到單光身側,宋德首先堆起一臉卑恭的餡笑,低聲下氣的道:
    「單爺,你老可來接應我們了,這個狗頭不長眼,還以為只有我們兩個來踩盤呢,
你老就沒看見方纔他那種神氣勁,嘿嘿,單爺這一現身,便給他來了個下馬威,正好叫
他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煞煞他的狂妄!」
    易天風也斜睨著蘇家兄弟,趾高氣揚的道:
    「單爺哪,我們曉得你老乃是手下留情,只給那混賬小子一個教訓,要不然,你老
心裡僅須稍為橫上一橫,哼,不就活摘了那小子的腦瓜啦?」
    黃疏疏的倒搭眉一豎,單光那張黃依依的困容上熱氣滿佈,他重重一哼,冷厲的叱
道:
    「一對飯桶,都給我站在一邊去!」
    宋德和易無風兩人不禁猛的一哆嗦,再也不敢多放一句屁,全噤若寒蟬般垂手退到
後面。
    傲然反瞪著蘇家兄弟,單光暴烈的道:
    「看什麼,不認得是我姓單的麼?你們孤竹幫這群烏合之眾,鬼頭蛤蟆臉的狗才和
我算是老交情了,你們不是正譴出大批深馬在搜索我嗎?很好,我不用你們費心,自己
投上門來了。來呀,你們過來擒我呀,也好替你們那些死在我手裡的狐群狗黨出口冤
氣!」
    蘇家兄弟不由全雙目如血,怒髮衝冠,滿口鋼牙咬得「喀崩」作響,蘇恰手中的大
馬刀斜舉,尖厲的吼道:
    「單光,你這千刀殺,萬刀剮的畜生,孤竹幫要吃你的肉,剝你的皮,挖你的心肝
來祭奠那些遭你毒手的弟兄們!」
    青筋暴浮額際,蘇言也悲憤的大叫:
    「遭了單光這魔崽毒手的弟兄們英魂不遠,今日此刻就是孤竹一脈替你們報化雪恨
的時候了!」
    冷淒淒的搖搖頭,單光不屑的道:
    「二位朋友,不要在那裡大呼小叫,這種架勢唬不住誰,媽的,我單光走南闖北,
場面見多了,你們這一套,連個放屁全不如——」
    連正眼也不再看蘇家兄弟,單光又道:
    「我今天來,主要就是笑納你們卻自侯龍寶手裡的這批財物,黑吃黑也好,虎嘴上
拔須亦罷,隨你們嚷嚷吧。反正這批東西我是要定了。你們要是識相的,乖乖將財寶獻
出,我便放你們過去——老實說,宰孤竹幫的狗才我已是宰得膩味了,不用多久,我自
會與你們那個奸波刁滑的混賬幫主紫千豪決一死戰,和他打一場才叫過癮,你們吶,全
不夠看,若是我再斬瓜切菜似的殺得你們屍橫遍野,嘿嘿,沒得叫人說我單光太也以強
凌弱了!」
    雙目突瞪欲裂,蘇恬狂吼道:
    「你是白日做夢,異想天開!」
    蘇言也厲聲道:
    「姓單的,孤竹幫的血海深仇一筆筆背在你身上,你萬死尚不足贖其罪,卻還敢在
這裡大言不慚,胡拉八道,今天你自尋絕路,休說那些術寶你連邊也不要想沾,便是你
這來狗命亦回不去!」
    寒森森的一呲那口黃牙,單光陰毒的道:
    「是麼?我倒要試試!」
    說著,他踏前一步,冷峭的道:
    「別他媽媽的天橋的把式——光說不練,有種的就上來,老子站在這裡一個一個侍
候你們早歸西天!」
    蘇恬大吼道:
    「單光,你這個狗雜碎——」
    單光冷冷的道:
    「小子,你即要為你的污言穢語付出代價!」
    於是,就在蘇家兄弟氣憤膺胸,正待拚命撲上的一剎,後面,一個冷清清的語聲已
鐵似的傳來:
    「單光,這代價還是由我來付吧!」
    驟然聞聲,單光不由面色倏變,他驚愕的急急循聲注視,嗯,隱在騎隊中的紫千豪
業已緩步行出!
    紫千豪面龐上是一片肅煞,一片冷酷,一片仇恨融合著一片沉痛,他那雙眸子裡似
是流燦著隱隱血光,就這麼牢生生的盯在單光的臉上。
    不由自主的暗裡打了個寒慄,單光退後一步,驚怒交加的道:
    「你——?」
    紫千豪毫無表情的道:
    「奇怪我為何會忽然在此,是麼?單光,天下之大,有腦筋的人並非只有你一個
呢!」
    單光猛一跺腳,大吼道:
    「姓紫的,我料不到你竟是恁般陰詐狡猾之徒,也好,我們之間的重重血債,正可
在今天了結!」
    紫千豪仇恨如海的道:
    「這全是廢話,單光,你還以為我將再給你一次施展齷鹺手段的機會麼?不,永遠
不會有這種機會了!我們要公平的拚鬥,不乘人之危,不用鬼魅技倆,只是正大光明的
來分一次生死,你贏了,你宿怨得洩,我勝了,我血仇可根,單光,就是如此而已!」
    單光細窄的眼睛急快眨了眨,下塌的眼皮裡那雙小眼珠碌碌轉動,他冷冷一笑,道:
    「就是這樣,紫千豪,你以為我姓單的會含糊你?走,我們且到一個清靜無人的地
方去來個徹底了斷!」
    神色冷漠,紫千豪道:
    「用不著,這裡的河水夠好!」
    一看對方不上自己的圈套,單光不由惱羞成怒的暴喊:
    「姓紫的,你他媽沒有種?」
    森酷的笑了,紫千豪道:「少出點子,單光,我不上你的當,就在此地,就是現在,
我沒有太多功夫和你祉淡!」
    拉不下臉來了,單光惡狠狠的道:
    「我後悔不在擒著你的那兩次就先一錘砸碎你的狗頭!」
    平靜的,紫千豪道:
    「那兩次不是你擒住我,單光,而是你來我之危想謀害我,可惜的是,你僅未得逞,
你將終生無法得逞了!」
    對紫千豪這樣的強者,單光不敢有一丁點粗心大意,他也更不敢依照慣例貿然搶先
動手了,鬥雞似的緊盯著紫千豪,單光猙獰的道:
    「今天不是我,就是你,姓紫的,你來吧,還在等什麼?」
    右手握著四眩創,紫千豪踏前一步,冷冷的道:
    「你不再多看一眼這人間世?單光,只怕你不會再有什麼僥倖苟存了。」
    狂笑如雷,單光陰惻惻的道:
    「紫千豪,你狂得離了譜,我認為,這人間世,倒是你該趁著這個機會多留意一下
才是!」
    將頭上的青巾微拂,紫千豪凜烈的道:
    「那麼,我們就來證明看誰對——」
    說著,他突然厲聲喝道:
    「蘇恰護隊,伍桐與蘇言點齊三十名弟兄前取單光那一對幫兇狗命,不要活的,給
我將他們亂刀分了!」
    紫千豪語聲宏亮惺骼,有如鐵石交擊,在寒瑟的空氣中迸揚傳蕩,蘇家兄弟轟偌一
聲,蘇恬反掠而回,蘇言的大馬刀已暴揮猛斬,撲向那動的宋德與易天風二人!
    宋德與易天風兩個,原是站在單光身後的,這時一見蘇言如一頭瘋在船衝了過來,
不覺又是憤怒,又是意外,二人立時分躍左右,宋德還大吼道:
    「大膽狗才,你是不要命了!」
    蘇言的身形著要掠至宋德和易天風那邊就必須經過單光眼前,這時,他隔著單光不
足三五步路了——
    突然嗤嗤狂笑,單光肩頭微斜,暴叱道:
    「先躺下——」
    形隨聲動,單光左手的「無耳短戟」猝然流電一樣筆直戳向蘇言胸膛,來勢之猛,
無與倫比!
    但是——
    斜刺裡一股耀目的精芒就那麼恰好不過的突飛而至,又快又猛,又狠又準,在一串
震耳的金鐵撞響聲中火花四濺,單光狂吼一聲,踉踉蹌蹌側退三步,就這一剎功夫,蘇
言業已閃越而過,毫髮無損!
    一雙小眼珠子上血絲密佈,彷彿欲突出眼眶似的怒瞪著紫千豪,單光暴厲的尖吼:
    「紫千豪,你他媽還是一幫之主,就用這等下九流的法子來暗算作家單大爺!」
    紫千豪左手執著劍鞘,右手握四眩劍,他距離單光六尺,此刻,他冷峭的道:
    「你的所行所為根本不能算人,因此,對付你也就沒有那麼多講究了!」
    氣得全身都發了抖,單光咬牙切齒的叫:
    「姓紫的,老子要活剝了你!」
    微微一笑,紫千豪閃電般躍向單光,而就在單光迅捷的騰揀回擊中,他前躍之勢已
然斜出,四眩刻變成了反手式,毫芒暴湧,七十一劍在一個時間裡不分先後的猛罩下去!
    單光驚呼出口,「千錐錘」攢起晃截,「無耳短戟」翻舞飛旋,在藍芒與寒電的交
織下,只聽得撞擊之聲震響一片,當這叮鳴的劇響還清亮又生脆的激盪在空氣中時,單
光卻再度狼狽的退出五步!
    四眩劍揮振奔掠,宛似江河浩滔,又如流雲滾滾,像煞瑞雪飄舞,更幻冷虹千萬,
以無匹隼利的銳勢捲向了單光!
    瘦削的身影騰挪跳閃著,單光咬牙不退,他右手「千錐錘」帶起團團藍色的光圈縱
橫翻飛,左手的「無耳短戟」刺戮伸縮有如毒蛇吐信,在光華的流燦迴旋裡,須臾間已
與紫千豪拚鬥了二十餘招!
    後面——
    「斷流刀」伍桐早已經衝上去接應蘇言了,如今他們各領著十五名行動矯健驍勇的
手下圍攻著兩個敵人,蘇言對付的是「飛蛇練」宋德,伍侗攻撲的便是「斷半山」易天
風了。
    宋德與易天風兩個,在黑道上也算是有點名氣的角色,功夫雖然都還不錯,但奈何
心裡虛了,叫他們力搏技業比他們更強上幾分的蘇言與伍桐已經是有些捉襟見肘,應付
不下,現在更加上了那十五名如狼似虎的孤竹大漢圍攻,這一廝殺起來,兩位仁兄就越
發汗如雨下,不甚濟事了……
    紫千豪與單光之戰,步步邁向高潮,他們全是橫了心,紅了眼,誰也不肯饒誰,誰
也不肯讓誰,二人一接刃便是狠攻快殺,急打猛進,彼此出手無不向對方致命之處招呼,
迎拒之間亦無不趕盡斬絕,絲毫不留餘地,雙方俱是行動如飛,攻撲似電,兩條人影起
落交掠,穿織翻騰,只見光芒閃耀,冷虹流燦,幾乎連誰是誰也分不出了……
    在這種殘酷的廝殺裡,便完全要以硬碰硬,賣的是真功夫了,無法取巧,更無法僥
幸,而單光雖是武林中的一個梟雄,紫千豪卻乃西陲的第一高手,當代的劍中之王,兩
個人這一場龍爭虎鬥,逐漸的,單光便落了下風!
    劍出如浪翻千層,驟雨狂風,在呼嘯的鋒刃破空聲裡,紫千豪冷生生的道:
    「單光,有什麼本事不妨全使出來,莫不成你就這麼點道行麼?」
    單光拚命招架還政,一邊微喘的大吼道:
    「且莫得意,姓紫的,隔著他媽最後的勝負還差得遠!說不準是那一個要栽哩……」
    左十劍,右十劍,上十劍,三十劍狂刺中,又三十劍由下而上。暴捲急兜,紫千豪
進步側撲,在週身閃亮得濺著的寒星冷電裡,他「大魔刃」劍式中的第一招:「迢迢長
龍」業已猝然而出!
    單光一眼之下,即已看出是什麼玩意來了,他不由神色驟變,心驚膽顫,「千錐錘」
與「無耳短戟」傾力劈舞,同時身影急斜,亡命般貼地竄出!
    紫千豪如影隨形,緊跟上去,『迢迢長龍」一式之下發幻出的千百條光影也宛如俱
有靈性一般浩然追卷!
    這時,單光已經來到路邊,他驀然覺得寒氣罩體,眸瞳中光芒炫耀生花,他知道,
業已不及混進草叢之內了!
    狂吼一聲,單光猝地回身,就在他回身的一剎,他原本瘦小桔子的軀體競「唰啦啦」
一陣骨節震響,頓時縮成了嬰兒般大小的一團,同一時間溜地旋滾,「千錐錘」和「無
耳短戟」更抖起燦亮眩目的光輝,暴攻而回!
    紫千豪身隨劍到,雙方倏然接觸,「叮哨」震響之聲串響如正月燃放的花炮,光華
急晃裡,紫千豪一個太翻身倒躍三步之外,貼地溜滾的單光卻骨碌碌的轉出五尺,又在
一陣快速的骨節輕響中恢復原狀!
    三步外的紫千豪夷然無損,而單光,卻已在前襟裂開一條破縫,津津鮮血,正自袍
襟的裂縫中滲出!
    冷冷一笑,紫千豪道:
    「單光,你不夠看!」
    羞怒交加,融合了無比的怨仇,單光雙目充血,發豎如刺,他握拳透掌,切著齒厲
吼道:
    「紫千豪,我與你拚了!」
    眉梢於一揚,紫千豪痛恨的道:
    「今日原本便是如此,單光,拿出你昔日陷害我時的歹毒來,拿出你殘殺我手下弟
兄的本事來,單光,你的威風呢?你的計謀呢?就只這麼可憐的一點點而且?」
    過度的憤怒激發了單光潛伏體內的凶性,他整個枯黃的面容完全扭曲,雙目中透過
血紅的煞光更形成一片間煙的瑩綠——野獸在噬人前那種眼裡的可怕瑩綠,嘴角沾著白
沫,碰著牙,青筋暴浮於額,鋅然間,單光就有若一隻怒矢般筆直飛射過來!
    冷酷的揚起一聲狂笑,紫千豪大喝如雷,「大魔刃」劍法中的第三式:「珠鑲飛虹」
已當頭展出!
    身與劍合而為一,有眨耀輝班的銀光湧起,紫千豪整個身子融進了蒙深的劍芒中,
有如一條斗圓的跨天長虹般猝射敵人!
    單光也似是瘋狂得失卻理智了,他不閃不讓,不躲不退,「千錐錘」呼轟展舞,繞
前旋飛,左手的「無耳短戟」閃掠穿刺,帶起溜溜縱橫光箭,就這麼撲向了紫千豪催動
而來的那股劍氣!
    雙方的接觸是快速得無可喻言的,幾乎看不出是兩個人在拚鬥,在廝殺了,只見一
段斗圓的光虹與兩團藍電銀芒猝然飛擦而過,當人們的瞳仁尚來不及追攝其中的每個動
作,半空中,已經傳來一聲令人毛髮諫然的尖嗥!
    紫千豪連人帶劍,飛快射出五丈之外,又「霍」的一轉迴旋落地,晶芒劍氣突斂,
他好生生的站在那裡!
    尖嗥聲來自單光口中,他的身形在空中連連翻滾,一直滾出兩丈才落向地下,臨落
地的一剎,看得出他在竭力平衡身體的均勻,而沉重的墜跌力,卻使他踉蹌搶出五六步
才搖搖幌幌的站穩!
    現在,老天爺,單光非但滿臉是血,肩頭背後有七道可怖的翻捲傷口,連頭皮也有
巴掌大小的一塊被削落,露出血糊糊的一片頂蓋骨來!
    但是,這些卻並不足以令單光發成那聲淒厲的尖降,令他如此悲痛憤恨的卻是,他
的右耳亦已被連根斬掉,與他那卻了一半的灰褐色左耳相映,正是一種怪異尖銳無比的
對照!
    全身籟簌抖索著站在那裡,單光那張原本已經醜惡寡毒又枯乾焦黃的面孔,如今更
是猙獰可怖得不像一張人臉了,腥赤的鮮血染紅他的須面,流沾在脖頸上,襯著他肩頭,
背脊上血肉模糊的傷痕,他五官惡毒扭曲得移了原位的臉龐,再襯著他破碎不堪的衣袍,
雙目中那種用盡了詞句也無法形容的透骨仇恨和悲憤,形態好不怕人!
    但是——
    紫千豪卻毫不為攝,他緩緩地,徐徐地,鎮定至極地,一步一步逼向前來,口中冷
硬的道;
    「單光,你懂得什麼叫『凌遲』麼?這就是了,我要一點點的割你,一塊塊的剮你,
用你的血肉來報償你對我手下弟兄的殘害,用你的呼號來告慰孤竹烈士們的在天之靈,
用你這充滿邪惡污穢的生命來祭奠那些喪於你手中的孤竹兒郎們的亡魂!」
    單光以帶血的目光凝視著紫千豪,而目光如刃、如火、如箭,他抽搐著,惡毒的嘶
啞干吼道:
    「紫千豪,你這天打雷劈的畜生,死無葬身之地的兇手、狗頭、雜種,我要吃你的
肉,吸你的血,我要啃碎你的骨頭啊,你這禽獸不如的混賬東西……」
    紫千豪冷湊湊的笑了,他道:
    「除了漫罵——有如一頭瘋狗般的狂吠,單光,你還留下了多少本事?還存了些什
麼絕技?」
    舉起右手的「千錐錘』——抖索索的,單光瘋狂似的尖嚎:
    「紫千豪,我要剜你的眼,剖你的心,我要你五馬分屍,萬蟻透骨,你馬上就會神
魂俱滅,永滄地獄……」
    淡漠的,紫千豪道:
    「人,該有兩隻耳朵,如今你只剩半隻耳,這不好看,單光,容我也將你那顆充滿
邪惡的腦袋也換一換吧?」
    幾乎就悲怒得閉過了氣,單光混身痙攣,四肢顫抖,嘴唇也灰白扁癟得只會一個勁
的抽搐了,他激動得像瘋了,像迷亂了,但是,在紫千豪的步步逼近下,他卻不由自主
的往後退,往後退……
    露出雪白整潔的牙齒一笑,紫千豪低沉卻又冷酷的道:
    「別怕,單光,別怕,你原是十分寡毒的,如今,你也狠一次給我看看,證明死亡
這件事,在你來說並不算什麼……」
    單光眼前的境遇是他畢生所未曾遭逢過的,痛苦加上驚懼,憤怒揉合了羞辱,然而,
他空有滿肚子恨,滿腔的仇,一股惱的不甘,卻毫無丁點辦法將頹勢扳回,他急促的喘
息,不停的抽搐,連續的抖索,鼻子下方那顆觸目的黑痣,但幾乎變成黃白的了……
    四眩劍的刃口閃泛著寒森森的光華,在紫千豪的手上猶如一抹流燦的秋霞,一瓶湛
湛的溪水,但那是要命的,單光自是比誰都明白,他知道,只要對方的劍刃再展,他今
天就必須栽於當地了!
    紫千豪緩緩逼近,他冷漠的道:
    「還記得孤竹幫那些進濺的鮮血?還記得金奴雄與左丹橫飛的肉糜!那亟突瞪不瞑
的眼珠,那些顫索索的淒號?單光,孤竹幫與你之間的仇怨太深了,深得已經不可度雖,
你今天便償了債,縱然你的狗命有十條也不夠抵償!」
    單光在攀一機憐之下,驚恐的尖嗥道:
    「紫千豪,你且慢!」
    紫千豪冷冷的道:
    「現在,已經不是你可以討價還價的時候了!」
    急切地,惶驚的,單光痙攣著道:
    「你聽我說,紫千豪,如今我姓單的業已輸在你手,須知逼人不能逼得太絕,道
上……道上的規矩你也得顧著幾分……」
    「呸」了一聲,紫千豪怒道:
    「單光,你不用給我來這一套,這全是白費!就算作跪地相求,我也不會饒過你的
狗命!」
    不朝後退,單光反而朝前邁了一步,他竟突然哀哀求告:
    「紫千豪,我認了……認了總該有點選擇的機會吧?至少,我單光亦非泛泛之輩,
你也得讓我自己了結……」
    微微有些意外,紫千豪站住腳步,他盯著對方,凜烈的道:
    「姓單的,老實說,你就真是自盡,也未免太過便宜……」
    單光委曲醜惡的面孔徹向前傾,他暗啞的道:
    「不要太狠,紫千豪,不要太狠——」
    那個「狠」字還在單光舌尖上打轉,他驀地狂旋後掠,而就在他的軀體甫始施動的
一剎,他右手沉重的「千錐錘」已「呼」的脫手擲出,錘隨轉回之勢,較之平常更增加
了三分力道與快速,只見藍光辭映,那柄「千錐錘」已到了紫千豪鼻間之前!
    雖然是小心戒備著,紫千豪卻未料到敵人竟會在這節骨眼下也敢使出如此一招,他
暴叱一聲,身形倏向左側,「四眩劍」閃耀生輝,猛翻急磕,『噹——」聲震響,飛撞
面門的那柄「千雄錘「業已被擊落地下!
    只是這麼一點點間不容髮的細微空隙,只是這麼一點點——
    茂密的「雀尾草」突然分傾幌動,單光拚命竄鑽入內,他竄過草叢中的勢子是這般
慌忙,這般急切,又這般狼狽,以至看起來便是連爬帶滾,不成體統了。
    厲嘯入雲,紫千豪暴身長射而起,人劍合一,銀芒如電,在一聲「呼叱」盤旋下飛
隨緊追;是的,他業已再次運起那「大魔刃」劍術中的「馭劍成氣」一招:「燦燦飛虹」
了!
    在白色的「雀尾草」在那股滾桶似的斗圓光柱掃掠下紛折齊斷,草屑進散揚空,一
片片「緣啦啦」的斬削之聲響個不停,眨眼之間,光技所經之處已是縱橫交織著一條條、
一行行的割劃痕跡了!
    但是——
    單光剛剛竄入草叢之中,便再也看不見他的影子,甚至連一丁點葉梗的微晃也沒有,
就彷彿他已經在竄進草叢裡的同時便消失了一樣,更像是這一片綿密的草海將他吞噬
了……」
    紫千豪連人帶劍融成一體的那股銀光,在這一大片廣闊的草叢消頂以極快的速度往
來盤旋穿繞,草屑在飛舞,葉梗在削折,卻就是再也找不著單光的蹤影了,只此瞬息,
他竟就失了去處!
    劍氣返回,落四道路中間,耀亮的光芒驟斂,紫千豪現出身來,他一張俊臉全因過
度的憤怒與懊恨而變成了青白,瞪著單光方才竄入草叢裡的位置,他動也不動,雙目宛
如寒刃般定定投注凝視……
    突然——
    紫千豪大吼一聲,猝射向前,他這一掠之下足足插進濃密的草叢中十五丈,這十五
丈長短的「雀尾草」便齊根倒折,在一片「籟啦啦」的響動聲裡,紫千豪猝然彈回——
沒有找著單光!
    他站在路邊,看了一陣,又長射撲入,但是,除了草飛梗斷,落灑如雨之外,仍是
一無所得!
    如此這般,紫千豪看一會,猛然撲搜,撲空了,再估量一會,再一次撲搜,周而復
始,一連十數次,他額際腋下已有汗水泌出,不過,他卻是徒費力氣,並沒有發現單光
那條漏網之魚的影子!
    這時——
    「一心四刀」中的老二蘇恬匆匆奔近,他看了看亂成一片的遠近草叢,對他的大阿
哥躬身道:
    「大哥,單光那廝好狡詐,是否可以派些弟兄下去展開大幅度的搜索?」
    望了一眼那廣大港瀚的草林,紫千豪咬牙道;
    「罷了,算這畜牲生命長!」
    蘇恬不甘心的道:
    「大哥,說不定多些人手能找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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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6 11:50:19 |只看該作者
十九、怨分明 主從難饒
    搖搖頭,紫千豪扼腕歎道:
    「不濟事的,這片草叢太廣太深,那單光又精滑好刁無比,休說是下去幾十個人搜
他未必有望,就是下去幾百個人也不一定就能將他尋著!」
    蘇恰痛恨入骨的道:
    「好叫人不甘!大哥,一點點,就差一點點,大哥便取了那廝的性命,此等狠心狗
肺,喪盡天良的惡徒,應該不會俱有好運才對!」
    歎了口氣,紫千豪道:
    「為山九仞,功虧一潰,也是我太大意了,否則,任他今天再怎麼奸狡也逃不了
的……」
    跺跺腳,蘇恰恨道:
    「大哥,這廝一逃之後,又是纏繞不清了!」
    沉默了一下,紫千豪道:
    「不用太過懊喪,蘇恰,他會來的,一定會再來的……」
    頓了領,他又道:
    「可能上天不叫他死在今日,為的是他那活罪尚未受夠,蘇恬,他將要再以嘗試痛
苦,經歷死亡,而下次,他永不可能逃脫了……」
    唇角微微抽搐,蘇恰喃喃的道;
    「但是……那又要等到什麼時候?」
    輕拍蘇恰肩頭,紫千豪溫和的道:
    「不會太久的,蘇恬,不會太久,你一定可以想像到,單光這廝比我們還更要焦
急!」
    蘇恰勉強振作精神,苦笑道:
    「真的,大哥?」
    用力點頭,紫千豪道:
    「錯不了,他是個心胸狹窄,氣量淺薄的人,今日遭此羞辱,他那一口怨氣必是難
以消咽,他迫切希望復仇雪恨的心理,將會比我們意欲殺他以報前仇的意圖更要來得焦
灼,蘇恰,我們等著,他就要來的,而且,一定還未得極快!」
    說著,紫千豪回身轉向另一邊——那邊,伍桐和蘇言兩人率同幾十名手下,尚仍在
圍攻著「飛蛇練」宋德和「斷半山」易天風呢!
    微微皺眉,紫千豪道:
    「怎麼還沒有把那兩個匹夫放倒?」
    蘇恰忙道:
    「大哥,可要我前往助陣?」
    搖搖頭.紫千豪道:
    「不必,你注意大隊的警戒就行了,我看那兩個匹夫雖然還在作困獸之鬥,但也撐
不了多久——」
    紫千豪開始大步向那邊的激鬥處行去;他已經看出,在伍桐及蘇言的率領下,圍攻
宋德、易天風兩人的三十餘名得力兒郎,業已有六七名仆倒於地,不過,宋德與易天風
二位仁兄也早都全掛了彩,兩個人一樣,俱是混身血漓漓的腥紅斑然了!
    來到鬥場的五步之外,紫千豪淡淡的道:
    「二位,你們眼中的半邊天,可以震懾四海的單大爺已經逃之夭夭了,你們卻好興
致,可越沉越熱鬧啦!」
    宋德一邊拚命揮舞著「飛蛇練」,一面氣喘如牛的大叫;
    「紫千豪……我們往日無怨,近日無仇……又何苦如此咄咄逼人,我哥倆……也是
身不由主……全受了那單光的脅迫……」
    倏進倏退,猛砍狠劈,蘇言這小伙子全是一派悍不畏死的蠻橫打法,他的刀落如雨,
著著進逼,又咆哮道:
    「裝沒有種了?老小子,把你方纔那等不可一世的威風再搬演出來呀,如此窩囊,
算是那門子人熊?」
    「飛蛇練」纏繞穿回,上下翻騰,宋德竭力抵擋蘇言的快攻猛殺與四周輪番衝撲上
來的十幾名孤竹大漢,他的臉孔、身上,汗與血已經融成了一片,將衣衫全浸得透透的
了!
    吁了口氣,紫千豪冷冷的道:
    「蘇言,別忘了這兩個人全是殘害左丹及金奴雄的幫兇,萬死不足贖其想,給我早
點劈了,而且劈得越零碎越好!」
    刀閃芒映中,蘇言昂烈的回諾:
    「是,大哥!」
    微側頭,紫千豪望著情況比這宋德更要狼狽的易天風那邊,低沉卻有力的,他道:
    「伍桐,快些了!」
    連閃連進,伍侗大聲道:
    「就成了,大哥!」
    於是,蘇言在急揮十九刀後,突然如裂金石般高亢的尖叫:
    「孤竹弟兄們,用『滾斬刀陣』」
    他那昂烈震耳的呼叫方才傳揚在血腥的空氣裡,他自己首先將大馬刀凌空劈掃,同
時滾地向前,刀光貼著身體翻湧迴繞,有似瑞雪銀練,宋德正想揮動兵器下截,四面的
大馬刀又紛紛罩落!
    喘著氣,赤著臉,宋德連蹦帶跳,左挪右閃,一忽兒上攔下架,一忽兒前擋後掃,
而十多名孤竹勇士便個個奮不顧身的滾地溜斬,輪波攻殺,貼地滾的用大馬刀削斬敵人
雙足,未曾沾地的就以兵刃進襲對方上、中二盤,剎時只見刀光賽雪,層層湧轉,四面
八方,前後左右,全讓呼嘯的刃風充斥滿了!
    驀地——
    「叭」的彈響,一名孤竹弟兄斜著摔出,緊跟著「叭」「叭」「叭」急響密由,又
有三名孤竹兒郎皮破血流的被「飛蛇練」抽翻,但是,幾乎是就在這三名孤竹大漢仰跌
的瞬息,早已心慌膽顫的宋德便鬼的似的猛然尖嗥起來——一名孤竹兒郎叫雪亮大馬刀
「刮」聲削掉了他半個小腿肚子!
    慘笑著,宋德在痛徹肺腑之下不由將受傷的那條腿抬起,成了一個「鐵拐李」般的
獨腳「跳公」了!
    蘇言怒吼一聲,貼地急進,大馬刀猛往上撩,雙腳又立時橫掃,宋德咬牙切齒,披
頭散發,竭力揮練纏架,左邊,一名孤竹弟兄連人帶刀已飛衝了上來!
    抖練暴捲那名撲來的大漢,宋德一口氣都沒來得及喘,不放鬆的蘇言已經飛快三刀
將他那條僅存的好腿砍成了三段!
    撲來的那名孤竹弟兄狂叫一聲,被宋德的「飛蛇練」掃出,但宋德卻比他叫得更響,
同時一個跟斗栽倒地下!
    兩把大馬刀猝然暴落,宋德甚至連斷腿後的感覺尚未透入大腦,他的兩條手臂又和
他的身體分了家!
    五個孤竹帶的彪形大漢跟著再上,鋒利的刀刃狠狠插向宋德身體上五個不同的位置,
他先是噎了一口氣,然後,以一種令人毛髮驚然的悲厲叫聲表達出他的痛苦來:
    「啊一嗷一嗷一啊—」
    「啊一嗷一嗷一啊一」
    蘇言一個箭步槍上前去,嗔目咬唇,用力手起刀落,「咯嚓:聲,宋德的那顆大好
頭顱已帶著一腔鮮血標出了老遠!
    宋德方始斃命,旁邊,「斷半山」易無風也狼哭鬼號似的踉蹌衝出好幾步,老天,
就這一會功夫,易天風的小腹上已經裂開了半尺長的口子!
    圍攻易無風的孤竹兒郎立即再度撲上,其中一個剛自左側衝進,卻吃易天風起手
「斧刃錘」砸碎了腦袋,而易無風的兵器尚未及收回,伍侗已刀前人後,箭一樣暴射上
前,將易天風通了個透心涼!
    伍桐的大馬刀拔出,『噗』的一股血泉噴了他一頭一臉,易無風卻驀地站在那裡不
動了,緊握手中,染滿了血跡腦漿的「斧刃錘」也「噹啷」一聲墜落腳下!
    背後,那扁薄而深入的刀口中鮮血骨祿祿冒流著,易天風的面色一下子變成了死灰
泛著淡金,他僵挺挺的直立著,五官全擠成了一堆,而他雙目中卻透露著迷惘的、納罕
的、怪異的又恐懼的光芒,在這一剎,他似是不相信他就會死了,也宛如他看到了,或
感覺到了一種地從來沒有嘗試過的什麼東西一般,顯得如此的驚異加上稀奇,更有著那
麼一絲絲的空洞及遺憾……
    四周,圍上來的孤竹大漢們全執刀虎視著易無風,終於,易天風發出了一聲低微的,
像是歎息般的聲息來,緩緩倒地。
    伍侗上前略一檢視,回身對紫千豪道:
    「大哥,這傢伙死了!」
    低沉的,紫千豪道:
    「他的運氣還算好,未曾落得身首異處!」
    暴牙齒一掀,伍桐道:
    「現在補他一刀十分容易。」
    搖搖頭,紫千豪道:
    「罷了,大罪不過一死,用不著再殘害他的屍體!」
    一側,蘇言拭著汗,猶自憤恨不熄的道:
    「大哥,就留這兩具狗才的屍體在這裡,讓它日曬雨淋!」
    又搖搖頭,紫千豪帶著些疲乏的道:
    「這樣不好.你們派人將屍體埋了,順便檢點我方傷亡,然後,馬上繼續登程。」
    伍桐與蘇言不敢多說,立即吩咐一干手下動手救傷埋屍,清理善後,這些事很快的
進行著,片刻後,使全然妥當了。
    在一行人又登鞍啟程之時,紫千豪匆匆的交待了一些瑣碎事.他另要了一匹馬代步,
臨分手前,伍侗小聲問他:
    「大哥,負傷逃脫了的單光,會不會再來搗蛋?」
    紫千豪一笑道:
    「你放心,除非他是鐵打的,否則,只怕他如今連站都站不穩了。」
    於是,在一片笑聲中,紫千豪與這些先行回山的手下們揮手告別,掉轉馬頭,風馳
電掣般奔往另一個方向去會合苟圖昌他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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