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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靈異] [夜不語] 詭秘檔案 303 人骨農場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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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6 15:40:34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2
引子一
  有些記憶,就像陰暗潮濕的老屋房檐下的蜘蛛網,是無法清掃乾淨的。
  它死死的隱藏在記憶的深處,你認為它會一直都潛伏在那裡,永遠都不會動,不會對自己的生活造成影響,但,世上哪有那麼天真的事情?
  記憶就是記憶,總有一天,它會如同捕食的蜘蛛一般,因為一些莫名其妙的理由令你觸動了蛛網,被那隻深深隱藏的蜘蛛抓捕住,用白色的蛛網將你死死的纏繞上一圈又一圈。
  它會用那根冰冷堅硬、用螫肢進化而成的牙刺入你的體內,將毒液注射進你的身體中。
  那種記憶會令你無助、痛苦、恐慌、絕望。
  本以為,那些記憶自己永遠都不會再記起,可是,在最近幾天,它卻以難以理解的方式侵入了我的腦海中。
  「小夜!小夜!」
  那年我才十歲,因為某種原因被父親帶回了老家。
  其實老家這個地方在記憶中實在很模糊,但有一點我卻能夠肯定,這個名詞不會給我帶來興奮感,甚至不能令我感覺安全。
  可內心深處卻有一種矛盾的感覺。似乎,我是應該喜歡這裡的。
  記憶中,那是在我回到老家的第二個月。
  那一天,我沿著小路,像往常一般準備到二伯父家玩。二伯父家有個很大的書房,裡邊放了上萬本書籍,有新有舊,甚至還有老舊的泛出腐朽味道的竹簡。
  這些書都和城市中那滿是油墨味道的書本很不一樣,我很是喜歡那種陳舊的感覺。
  我住的地方是本家大院,離二伯父的房子大約有一公里左右。以十歲的我那雙慢悠悠的腿,單程大概要走上一個多小時。
  老家所在的村莊很偏僻,特別是本家,相隔老遠都遇不到一戶人家。
  從祖屋出來後不久會路過一個墳場。
  這個墳場很特別,常年陰雲籠罩,來這麼久了,從來沒有看到有過墳場暴露在陽光下。
  據說這個墳是用來埋葬外人的。凡是外人,以及非正常死亡的人,都會將他們的屍體拉到這裡來掩埋,他們的屍首無法進入祖墳。
  我並不明白所謂的外人是指哪種人,雖然好奇,也問過大人,可每次大人聽到我的這個問題,都會輕輕的敲我的小腦袋,然後沉默不語,絲毫沒有回答的意思。
  但這樣一來,我就更加的好奇了。
  一走進墳場的範圍就感覺一股陰風吹了過來,瘦小的我用力的裹了裹外衣。
  好冷,每次走過這裡都會感覺一陣陰冷,那種冷滲透骨髓,仿佛能夠凍徹靈魂。
  我有些害怕,便大聲的唱起了歌,仿佛唱歌能使自己膽大一點。
  清脆的歌聲在這偌大的空間中沒有泛起一絲漣漪,就連回聲都沒有。就像一顆小石頭被丟入了大海中,掀不起微小的一點浪花。
  「小夜!小夜!」
  就在我要走出那片墳場的時候,一陣輕微的呼叫聲在我耳邊響了起來。那聲音猶如尖銳的爪子抓木板似的殘破而又鋒利,令人很不舒服。
  「小夜,回過頭來。」
  聲音又響了起來,我疑惑的停住了腳步。
  「小夜,回過頭來看看我。」
  鋒利的聲音縈繞在耳畔揮之不去,我終於確定了那個聲音確實在叫喚著自己的名字,微微搖了搖頭,終於按捺不住好奇,還是回頭看了過去。
  在一棵被風吹得不斷搖晃的大樹下,在墳場的邊緣,我看到了一個穿著紅色衣裳的女人。這女人的臉隱藏在烏黑如瀑布般的長髮下。
  我感覺有些奇怪。
  四周的風那麼大,為什麼她的紅色裙子卻沒有絲毫的擺動?
  「您在叫我嗎?」我伸出食指,指著自己的臉問。
  紅衣女人用手扶著樹幹,輕輕的點了點頭。
  「那,您叫我幹嘛?」我繼續問,一邊問一邊朝那棵樹走過去。
  心底深處老是有種不妥的感覺。墳場周圍視線很好,除了那些墳堆不高的亂葬崗,就沒有再多的遮蓋物了。
  剛剛明明就沒有看見附近有人出沒,這女人究竟是什麼時候出現的?
  「小夜,幫我個忙。」那女子用手撥開遮住自己面容的烏黑長髮,一張絕麗的臉孔便露了出來。
  她很年輕,不過二十歲出頭,美麗的臉讓就算是十歲的我也微微感覺一陣窒息。
  她輕輕的蹲下身體,直到視線能夠和我平視。
  不由自主的,我看到了她脖子上兩顆很精緻的痣。很多人脖子上長痣都會破壞他的形象,可這女子卻沒有。
  她的痣長在恰當的位置,長著恰當的形狀,恰當的大小。
  那兩顆精緻的痣映入我的眼眸,仿佛有莫大的吸引力似的,令自己所有的疑惑都消失了。就仿佛眼前的女子就是個很親切的大姐姐,我一定要幫助她。
  「小夜,我背上很髒。幫我把背上的土拍掉。」女子用美的令人不敢直視的大眼睛看著我,聲音依然鋒利刺耳。
  「嗯,我很願意幫大姐姐的忙。」我點頭,然後繞到女子的身後,果然看到她紅的刺眼、仿佛用鮮血染成的衣裳上蓋著一層薄薄的泥土。
  自己連忙用力拍了一陣,泥土很快就被我拍到了地上。
  「謝謝。」絕麗的紅衣女子長長的吁了一口氣,似乎一直壓抑的東西被清除掉了,身體舒服了許多。
  這時候我才想到自己似乎還有事情要做,連忙向她辭行,「大姐姐,我還要到二伯父那裡去看書,要走了喔!」
  女子似乎有些意外,見我真的準備離開,她連忙叫住了我:「小夜,過來。我給你吃些好東西。」
  她從懷裡摸索了一陣,終於掏出了些東西。她纖長白皙的手握成拳頭,伸到我的眼睛底下,這才緩緩的張開,兩顆鮮紅的果子赫然靜靜的放在手心上。
  那兩顆果子我從來沒有見過,晶瑩剔透,表皮的紅鮮艷如血,放在她白皙的手掌上,竟似乎散髮著一種妖異的魅力。
  「這是什麼?」我好奇的問。
  紅衣女人沒有回答我,她只是伸出右手拿起其中的一顆放入嘴中,輕輕的咀嚼著。
  一絲紅色的血液從她嘴角流了下來,她伸出舌頭輕輕的舔舐了一下,將那些如同血液一般的汁液舔進了嘴裡。
  看起來似乎很好吃的樣子。
  我禁不起誘惑,也從她的手心中拿起一顆放進了嘴裡。酸酸甜甜的,那鮮紅的汁液仿佛有千萬種味道,令人回味無窮。用牙齒咀嚼起來,軟綿綿的,像肉,卻很有嚼頭。
  吃一顆實在不過癮,我眼巴巴的看著那個紅衣女人,不好意思的問道:「姐姐,還有沒有那種果子?這東西真的很好吃。」
  女人用一種慈愛的目光看著我,用手輕輕撫摸著我的腦袋,臉上似乎透露著一種猶豫不決。
  過了許久,她才輕聲道:「等它下次長出來了我再摘給你吃。不過小夜,你要答應我一件事情。」
  「嗯,只要有那種果子吃,我什麼都答應。」鬼使神差的,那果子的滋味深深的印入了我的腦海。
  大腦中無時無刻不浮現出那種奇妙的味道,好像是只要有那種果子,什麼賣國條款我都能答應。
  女人的眼神猛地變鋒利起來,就如同她的聲音一般殘破刺耳,「你千萬不能將見到我的事情告訴給第二個人知道。」
  「嗯,我答應大姐姐。」
  「你要發誓。」
  「好,我發誓。」我覺得這個紅色衣服的大姐姐實在有些大驚小怪,這麼簡單的事居然要我發誓。不過為了再次吃到那種果子,我還是順從了她,「我發誓絕對不會將自己見到過大姐姐的事情告訴別人。」
  紅衣女子這才滿意的點點頭,「小夜,每隔四天你就在這個時間到這裡來一趟,我給你果子吃。」說完她揮揮手讓我離開。
  我便向二伯父家走去,回頭的時候,依然看到那絕麗的紅衣女子用手扶著樹,遠遠的朝我揮手。
  沒想到,這只是那次可怕故事的開始……

引子二
  就這樣,我每隔四天都在同一個時間去看望那絕麗的大姐姐,她每次都如同第一次見她時那樣,手扶著樹,站在亂葬崗的最邊緣。
  每一次她都要求我將她背上的塵土拍掉,我很納悶,為什麼這大姐姐身上老是有薄薄的一層土呢?
  當然,每四天我都能吃到鮮紅的、不知名的、令人回味無窮的果子。
  直到有一天,那天我照例見了紅衣大姐姐,吃了果子後去了二伯父家看書。
  二伯父剛好在家中,他看了我一眼,奇怪的問:「小夜,你怎麼瘦了?臉白白的變得很沒有血色,是不是最近肉吃少了,營養跟不上?」
  「沒啊,每天都有肉吃呢。」我頭也不回的看著手中的書,津津有味。
  「奇怪,確實變瘦了。」二伯父有些擔心的看著我的背影,搖搖頭,繼續研究起桌子上的古董。
  我看完了書便爬到書櫃邊準備找本新的,不過由於最近一個月瘋狂的掃蕩,藏書室外側書櫃的書比較感興趣的都已經看過了。
  我一邊挑挑揀揀一邊朝裡邊的書櫃走去,突然,視線在房間最裡邊看到了一本書,眼尖的我立刻走了過去,一看之下頓時興高采烈起來。
  果然是很早以前就想找的《後西遊記》。
  這本書據說是明代作家梅子和續寫的,是《西遊記》的三大續書之一。內容大概講的是唐憲宗年間,唐玄奘當年所取回的真經為貪僧歪解,用作騙取銀錢所用。
  如來遂封了經文,令唐玄奘師徒再尋取經人到靈山求取真解,唐玄奘尋到正僧唐半偈,又集得孫小聖、豬一戒、沙彌。
  師徒四人歷經千辛萬苦取來真解,普渡眾生,終成正果。
  值得一提的是,唐半偈(法號大顛)的性格與唐僧迥異,不再有唐三藏的懦弱與是非不分。
  那本書放在最內側的書櫃頂上,只有十歲的我就算踮起腳尖也遠遠搆不到。於是我順著書架爬了上去。
  人小爬起來自然很吃力,老舊的書櫃在我的重量下嘎嘎作響,櫃頂不斷有灰塵掉落。劇烈搖晃下,我似乎聽到有一個東西掉在了地上,發出一聲悶響。
  不管它,繼續爬。
  好不容易才爬到位置將書抽出來,眼看書櫃有傾斜倒地的可能,我連忙又爬了下來。
  好險!
  自己興奮的拍了拍身上的灰塵,眼睛中充滿喜悅的看著手中的書。
  這本書已經泛黃,估計是清代的印刷本,封面上大大的四個「後西遊記」字樣,右下角註明:天花才子評點字樣。
  我暗自想,果然是沒有作者名,恐怕明代那所謂的叫做梅子和的作者也不過是後人杜撰的,真正的作者,已經不知道隱姓埋名死到哪裡去了。
  我寶貝般的把書抱在懷裡,一蹦一跳的正準備出門,視線突然發現地上似乎有什麼東西。走過去一看,居然是一張?4大小的古舊照片。
  那照片如書本一般泛黃,不知道放了多少個年月。
  這種照片,是幾十年前很流行的遺照。
  再看照片上的人,是一個女子,二十歲出頭,由於是黑白照片看不出她衣裳的顏色,但相貌卻令我十分的熟悉。
  不知為何,這張照片令我有一種奇怪的詭異感,似乎,這女人我應該認識。
  我在哪裡見過?在哪裡呢?
  啊!對了,這照片上的女人不正是自己每四天見一次,給自己紅色果子吃的大姐姐嗎?
  不對,大姐姐明明是二十多歲模樣,可照片已經很陳舊了,照片上的本人到如今,至少也應該是個垂垂老矣的七八十歲老婦人才對。
  難道,這是她奶奶?二伯父的藏書室裡怎麼會有那位姐姐的奶奶的照片呢?
  說起來,在村子裡我還真沒有見過那位姐姐出現過。整個夜村和兩個僕姓村落都沾親帶故,彼此十分熟悉,應該沒有自己不認識的人才對。
  一絲絲的疑惑現在才如同春筍一般冒了出來,自己這一刻才發現,我對那個大姐姐知道的居然如此之少。
  好奇心開始蔓延,我拿著照片,也顧不得看那本找了很久的小說了,匆匆來到二伯父的跟前。
  「怎麼了,小夜?」二伯父見我眨也不眨的盯著他,終於從研究中抬起頭來問道。
  我把照片舉到頭頂問:「二伯父,照片上的這個人是誰?」
  「你問這個幹嘛?」二伯父看著那張照片,臉上突然劃過了一絲恐懼。他並沒有回答我,只是粗魯的搶過了我手中的照片,然後氣息急促的問:「你從哪裡找到的?」
  「從書櫃上!」我用清脆悅耳的聲音回答,小眼睛骨碌骨碌的轉個不停。
  二伯父那瞬間即逝的恐懼被我看到了眼裡。難道照片裡那個大姐姐的奶奶和這二伯父之間有些八卦?不然他怎麼會留著這張照片呢?
  可也不對啊,要是真有八卦,兩人之間的年齡可是相差了整整一輪。喔喔,看不出來,原來二伯父居然會喜歡年長的。
  想著想著,思想複雜的我眼神就開始曖昧起來。
  二伯父顯然不清楚我的齷齪思維,他似乎在想些陳年往事,而且那陳年往事絕對不美好。至少他看向照片的神色,恐懼遠遠多於懷念。終於,他將照片倒扣到了書桌上。
  「小夜,找到照片的事情千萬不要告訴別人。」
  「為什麼?」我好奇的問。
  「你太小了,不會懂。如果你告訴了別人,會給整個村子帶來恐慌,會讓村子裡的人都感到害怕。」二伯父用力搖搖頭,嘆了口氣。
  我噘起嘴巴,「保密可以,除非你告訴我照片上的人是誰!」
  二伯父皺起了眉頭,「你這孩子怎麼老是固執的想知道她是誰啊,她又跟你沒關係。跟我們所有人都沒關係。」
  「但是我見過她的孫女。」我脫口而出,話說出口就後悔了。
  本來還在那位大姐姐面前發誓說不告訴別人我見過她的,唉,又毀約了,自己真不是個保密的料。
  「什麼,你見過她的孫女,怎麼可能!」
  二伯父的臉色頓時大變,他一把拉住我的手,我看到他的冷汗在極短的時間就遍布整個額頭,甚至渾身都怕的長出了雞皮疙瘩。
  究竟是什麼使他如此恐懼?隱約的,我內心深處浮上了一絲不安。
  「小夜,你在這裡待著,千萬不要出門!」二伯父將我抱到書桌旁的椅子上坐下,急急忙忙的向外跑。
  剛出門似乎又很不放心,二伯父將大門死死的反鎖著,這才走遠。
  ◇◇◇◇
  大門被關死,屋外的陽光也被擋在了門外,整個屋子頓時昏暗起來。我點燃桌上的煤油燈,就著泛黃的燈光看著手中的《後西遊記》。
  本來很有吸引力的書卻怎麼也看不進去,腦袋裡總是浮現著二伯父驚恐不定的模樣。我合上書撓了撓頭。
  照片上的女子居然能令永遠都古井不波的二伯父怕成那樣,究竟,她會是誰呢?下次看到紅衣的姐姐,一定要仔細的問清楚才對。
  猛地,桌子上煤油燈的火焰用力的搖晃了起來。我伸出手試探著,奇怪了,明明沒有風,怎麼燈光卻搖擺不定?
  火焰似乎像是被一雙無形的大手掐住似的,隨時都會熄滅的模樣。任憑我擋住哪個方位,都沒有辦法停滯它的搖曳。
  終於,火焰莫名其妙的又不搖了。我這才松了口氣,本想拿起書努力繼續看,突然,自己的視線停住了,死死的停在了那張古舊的照片上。
  二伯父走出門之前,明明是將照片正面朝下的倒扣著,自己也根本就沒有動過,照片什麼時候竟然翻了個面。
  泛黃的紙面上,女子的樣貌依然絕麗,沒有笑容的臉絲毫不影響她的氣質和吸引力。但此刻,她的臉卻令我生出一種戰慄心底的寒冷,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詭異。自己只覺得一股寒意不斷的往上冒著。
  從照片中女子面無表情的臉上,我似乎讀出了一種情緒。她是在生氣,對,就是在生氣,而生氣的對象居然是我。
  那種感覺並不像是錯覺,我是真真實實的感覺到了她的憤怒。雖然她只不過是在照片中而已。
  可剛才,照片裡的人並沒有給我這樣的情緒,至少第一眼看到她時,我還覺得很親切。可這一刻,她卻像是要衝出照片,用她那雙白皙柔嫩的手把我活活的剝開,要活生生的將我吞下去似的。
  我被猛然間嚇了一大跳,整個人條件反射的將照片扔在了地上。
  老照片順著風掉落在地面,掉落到了昏暗的,燈光根本照射不到的地方。
  看不到了!看不到了!我吁了口氣,用力拍了拍自己的小胸口。等下意識的將視線掃過去,自己整個人都呆住了。
  那原本應該看不清楚的角落,黑漆漆的,可視網膜上卻能清晰的映出照片上那女人的模樣,甚至比燈光下看的更加的清楚。
  我害怕了,有生以來第一次怕的要死。我拔腿就跑,使勁兒的敲打著被緊鎖的大門。門沒有打開,但我的小拳頭沒敲打幾下就停住了。
  因為那張照片,不知道什麼時候居然貼在了大門上。
  泛黃蒼老的照片,在我的眼睛中,就連上邊一絲一毫的水漬都看的清清楚楚。
  照片上的女人已經不是面無表情了,她清清楚楚的在生氣,原本美的沒有天理的臉變得極為猙獰。尖銳的牙齒,可怕的三角眼,披頭散髮,恐怖的令人窒息。
  我兩眼一翻,頓時嚇得暈倒了過去。
  ◇◇◇◇
  醒來時自己正躺在二伯父的床上,床邊一群人關切的望著自己。老爸在不遠處默不作聲的抽煙,而沒見過幾次的爺爺滿是皺紋的臉上有一絲緊張。
  見我清醒了,他立刻抓住我的手臂,急促的問:「小夜,你真的見過那女人的孫女?」
  「爸,小夜才剛醒過來。」我的老爸皺著眉頭不悅的說。
  爺爺狠狠盯了他一眼,「這件事可是會要了你兒子的命!」
  老爸似乎也感覺到了事情的嚴重性,沒有再多說什麼。
  我一陣害怕的坐起身體,小腦袋依然陷在那張恐怖的照片上,「那張想吃掉我的照片呢?」
  「先回答我的問題。」爺爺急聲說。
  我還是第一次看到原本整天都威嚴的他,一副那麼害怕的模樣。
  見隱瞞不了了,總之也說漏嘴過,破了誓言。
  我幹脆死豬不怕開水燙,一五一十的將亂葬崗中那絕麗的紅衣女子的事情說了出來。
  爺爺以及我床邊幾位輩分大的長者臉色變了幾遍,先是凝重,再是恐懼。
  當我講完的時候,他們便全都走了。小心的關上臥室的房門,坐在二伯父家的客廳裡小聲討論著什麼。
  由於只是隔著一堵很薄的土墻,他們的小聲討論隱約有一些傳入了我的耳朵中。
  憑著直覺,我可以肯定他們討論的東西和我有關,甚至也和那個紅衣大姐姐有關係。
  「那個沈紅衣唯一的女兒都和她一起死了,更不要說有長的和她一模一樣的孫女了。自從她三十年前出了那件事後,就被埋在了亂葬崗中。」一位長者說道。
  「不錯,會不會是鬧鬼了?」另一位長者壓低聲音說:「前幾天有張家的孩子看到亂葬崗上站著一位穿紅衣的年輕女孩。本來沒人注意,以為是他看錯了。
  「可根據小夜的說法,肯定是沈紅衣出來作祟了。她生前挺喜歡小孩,找到小夜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沈紅衣!趴在門邊偷聽的我頓時腦袋如同炸雷一般巨響,那張照片上的女人叫做沈紅衣?
  自己隱約還記得,我有一次問大姐姐她的名字,她笑咪咪的告訴我,她叫沈紅衣。
  可那個沈紅衣按照爺爺們的說法,應該是三十年前就死了的,屍骨也已經發臭腐爛到只剩下了乾枯的骨頭才對。
  究竟我每隔四天見上一次的大姐姐到底是誰?真的是鬼嗎?
  猛然間想起昏迷前照片上變得猙獰恐怖的女人,我不禁打了個冷顫。
  屋外的話繼續連續不斷的傳了進來。
  「那個沈紅衣的死怪不得我們,她自從跟著她男人進了村裡後,我們也沒有虧待過她,怎麼她死後就不能安寧點。」爺爺的語氣有些氣急敗壞,大手一揮道。
  「不管是人作祟還是鬼作祟,明天一早我們開棺驗屍。把她和她女兒的屍體一起火化掉。沒了屍身,我看她到底還能怎麼作祟。」
  說完爺爺便吩咐人準備東西,眾人折騰了一個多小時才離開。

《 本帖最後由 gtotest 於 2010-6-26 15:51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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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6 15:40:48 |只看該作者
引子三
  老爸走進房間陪我,見我沒睡覺,便用力的摸了摸我的頭髮:「怎麼,怕了?」
  「老爸,那個沈紅衣究竟是怎麼死的?」十歲的我雖然小,但對事情卻十分敏感。那女子的死亡,怎麼聽都覺得不像表面上那麼簡單。
  「你真的想知道?」老爸詫異的看了我一眼。
  「廢話,我可是當事人。」我挺了挺小胸脯,一副男子漢有擔當的模樣。
  老爸不禁笑了起來,「好吧,告訴你也沒關係。畢竟你也有權利知道。其實這件事我知道的也不多,我那時候也不過才十歲罷了。」
  他回憶了一下,這才道:「據說那個叫做沈紅衣的女人,她和她的丈夫從外村逃難進來的,還領著一個女兒。那女人愛穿紅色的裙子,聽說家裡從前是官宦人家、書香門第,家底很是富裕。
  「他們一家三口進村後,夜村的人也沒排斥,還為他們蓋了一間房子供他們居住。可沒過多久,她老公的脖子上就長出了兩個瘤子,而且越長越大,最後瘤子破裂,出血過多而死亡。
  「不久後,她的脖子上也開始長出了兩個小紅點,小紅點向外突出,仔細看竟然有小指端粗細,和她老公的瘤子一模一樣。
  「見過這瘤子的村人開始留意起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村中開始流傳出那女人一家帶著某種致命的瘟疫,會將村裡所有人弄死。
  「據上一輩講,當時的村中人心惶惶。最後村長,也就是你爺爺,下令將沈紅衣和她的女兒活埋在亂葬崗裡。
  「活埋的那天,沈紅衣哀求著大家放過自己的女兒。可每一個村民都珍惜自己的生命,他們沒人敢賭那女人的女兒沒有沾染瘟疫源。
  「見所有人無情的想要將自己一家置於死地,沈紅衣恨恨的看著周圍的人,詛咒著,說她一定會回來,報復所有夜家的人。要讓夜家人不得好死!」
  「完了?」我撓了撓頭問。
  「完了。」老爸坐到床沿上。
  「後來呢?」我繼續問。
  「沒有後來了。也許是問心有愧吧,村裡人的老一輩一直都在害怕這個詛咒,所以給沈紅衣設了靈堂供養著。
  「只是突然有一天,好像是她頭七的時候,靈堂上供著的照片突然消失不見了。
  「村人以為沈紅衣的詛咒就會到來,可時間慢慢的流失,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這件事到最後也不了了之。沒想到照片在今天竟然被你給找了出來。」老爸鬱悶道。
  我斜著眼睛看著老爸:「老爸,實話實說,你是不是隨便編了個故事騙我?這麼俗套的民間鬼故事,我在電影電視裡看多了。」
  「我騙你幹嘛。」老爸氣惱道:「你是不知道,以前封建年代,這種事情層出不窮,許多村子裡都在上演這種愚昧的悲劇。沈紅衣,不過是迷信悲劇的其中一個受害者而已。」
  說完他就瞪了我一眼,「你這個沒良心的兒子,虧我還好心好意怕你嚇到了,看來我是白擔心了一場。算了,以你這小子的膽量,一個人睡絕對沒問題。」
  說完這無良父親就沒心沒肺的拋下可憐的兒子走了出去。
  我的腦袋裡不斷的分析著老爸講述的那個關於沈紅衣的故事,不知不覺,不知怎麼的就想起了亂葬崗上那個疑似女鬼的脖子。
  她的脖子上赫然有著兩顆鮮紅色的痣。根據老爸的故事,沈紅衣的脖子上也長著兩顆,而且那兩顆所謂的痣長到以後,會形成極大的腫瘤,最後致人於死。
  女鬼給我吃的那兩顆紅色的不知名的果子,似乎也就只有小指端大小。
  從前不覺得,現在仔細的想一想,那果子的表皮長滿了顆粒,仿佛就是一顆腫瘤的雛形。而且那果汁的味道被酸甜味掩蓋著,但普通的酸甜怎麼會滋生出令人回味無窮的千百種滋味呢?
  似乎掩蓋在其中的,應該有一絲不被人察覺的血腥味。特別是它的口感,軟綿綿的,很有嚼頭,可現在回想,咀嚼起來,更像是在嚼肥肉。
  難道,我吃了好幾次的鮮紅果子,根本就是女鬼身上的脂肪瘤?
  這種想法一滋生出來,就像野火一般蔓延到了全部思維。頓時,一股極為噁心的感覺涌上了心頭,胃部不斷的抽搐著,我翻起身就嘔吐了起來。
  先是晚餐,再是午餐。骯髒的東西被我吐了一地。等到再也吐不出什麼的時候,我幹脆乾嘔著,不時的吐出一灘黃水,刺鼻的味道充斥在房間中,令人更加的噁心。
  二伯父和老爸聽到我不斷嘔吐的聲音,立刻推門跑了進來。
  「小夜,你怎麼了!」他們焦急的叫著。
  聲音傳入耳朵中,變得極小,我根本顧不上看他們一眼。雖然胃早就空了,可不知為何,老是覺得肚子裡還有許多的東西沒有吐出來。
  老爸坐到床沿邊輕輕的拍著我的後背。我一陣噁心,肚子裡有一種軟綿綿的東西在往上涌。它似乎順著大腸進入了小腸,跑到了胃裡,然後經過喉管被我吐了出來。
  只見一團黑漆漆的東西從我的嘴巴裡嘔出掉在了地上。沒看清是什麼,卻聽到二伯父和老爸倒抽了一口冷氣。
  模糊的眼睛和似乎患了聽覺障礙的耳朵終於恢復了正常,我低下頭好奇的看了一眼自己吐出來的東西,沒想到一瞬間整個人都被嚇傻了。
  那居然是一塊瘤子,呈現噁心的黃色,直徑至少有四釐米,表面坑坑窪窪,濕答答軟趴趴的耷拉在地上。自小就愛汲取各方面知識的我甚至可以判斷出,這就是一塊常見的脂肪瘤。這脂肪瘤怎麼會從自己嘴巴裡吐出來?
  還沒來得及害怕的尖叫,肚子裡咕嚕的響個不停,惡寒帶著噁心席捲了全身。我俯下身子又是一陣狂吐。這一次居然吐出了三顆脂肪瘤。
  但肚子中不舒服的冰冷感覺卻絲毫沒有減退多少。
  老爸被嚇的六神無主,二伯父還算冷靜,他吩咐老爸照顧好我。之後便立刻起身去叫來了爺爺和三個家族中的長者。
  ◇◇◇◇
  半個小時後,剛走沒多久的十多人又會合在二伯父的臥室裡。
  爺爺臉色十分難看,他和所有的長者打量著地上被我吐出來的瘤子。
  這半個小時中,又被我吐出來了好幾個。整個寢室都充斥著一股惡臭,是肉腐爛的味道。
  暗黃色的瘤子像是癩蛤蟆的皮膚,長著噁心的疙瘩,表皮上隱約似乎還有血絲。那些肉瘤靜靜的躺在地上,卻帶給人一種沉重的詭異氣氛。
  「這,這和沈紅衣她男人脖子上的肉瘤一模一樣。」其中一個長者被嚇得結結巴巴,「族長,那女人是不是真的從土裡爬出來作祟了?」
  爺爺蹲下身子,在地上撿起一顆肉瘤捏了捏,半天沒有作響。
  老爸急得要命,「爸,再這樣下去,小夜會沒命的!你看地上的肉瘤,這些東西的體積明顯比小夜肚子裡的內臟還多,都是些什麼啊,他還在不斷的往外吐。小夜肚子裡怎麼可能容納那麼多的肉瘤!實在太不符合常理了!」
  圍在我身旁的十多個長者全身都在顫抖,眼前的情況確實詭異到難以解釋。
  四周雖然一片安靜,都在等著爺爺做決定,可房中人,每一個都感到深深的恐懼。
  終於,爺爺似乎像觀察夠了,一把將手中的肉瘤丟在了地上。
  他用腳使勁的踩下去,如同炸裂開一般,肉瘤中的血水噴了出來。空氣中彌漫的臭味頓時更加濃烈起來!
  「不用等明天了,張家、李家和夜家的,叫齊人手,我們今晚就去挖沈紅衣的墳。當場把她火化掉。我倒要看看,她還敢怎麼作祟下去!」說完爺爺便率先走了出去。
  不久後,他又走了進來,端來一碗水讓我喝下去。
  周圍的長者臉色大變,剛想要說什麼,但爺爺卻嚴厲的看了他們一眼。立刻,所有人都將跑到喉嚨口的話吞了下去。
  我斜著眼睛看了看,那碗清水之上漂浮著幾片黃表紙的灰燼,貌似很不衛生的模樣,肚子還痛的要命,我當然不願意喝。
  爺爺才不管我的意願,捏著我的鼻子就朝我胃裡灌。
  說來也奇怪,清水流過的地方,頓時一種清涼的感覺滲透進了五臟六腑。胃部噁心抽搐的痛苦頓時停止了,但全身還是虛弱無力。
  爺爺找了村人將我抬到竹轎上,一路上近百人一邊灑著黃色的紙錢,一邊朝亂葬崗走去。
  那一天,是農曆的五月十三,黃歷上寫著,忌火葬。
  屋外早已是月上中庭的時間,我偷偷看了眼手腕上的電子表,居然已經過十一點了。
  偏遠荒涼的夜村,就像個大大的墳場。一百多人拿著火把如同游魂野鬼般走在小路上,形成了一道長達三十多米的長龍。
  我坐在轎子上,越是靠近那亂葬崗越是恐懼。
  心底深處,隱隱有一絲疑惑。那隻女鬼究竟為什麼會找上我呢?
  十歲的我對此百思不得其解。
  但想想自己身旁一直都有怪異的事情發生,又覺得她找上我似乎變的無比合理了。
  其實自己和她應該能相安無事的,至少一直以來她都對我無害。
  可今天不同,她在憤怒,她恨不得將我撕碎。我甚至能感覺到午夜黑暗中,整個村落上空彌漫著的怒氣。隨著亂葬崗的不斷接近,那種怨氣以及狂怒更是難以掩蓋。
  不光是我,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從亂葬崗中傳出的怨氣。膽小的人甚至在瑟瑟發抖。
  終於來到了亂葬崗前。
  「小夜,你指一指,你是在哪裡看到的沈紅衣的鬼魂?」爺爺站在亂葬崗的分界線前,回頭看了我一眼。
  「在那裡!」我畏畏縮縮的伸出手指了指不遠處那棵枯樹。
  那株乾枯早已死掉的大樹,枝椏非常猙獰,如同一雙恐怖的手直愣愣的伸向天空。
  隊伍前端的長者打了個冷顫,「不錯,三十多年前,沈紅衣和她女兒就是被埋在了那棵樹下。」
  「挖!」爺爺大手一揮。
  上百人拿著鏟子、鋤頭等工具走了上來,悶不作響的便開始挖掘起來。不久後便挖到了一層石灰。
  「那層石灰是用來消毒的,應該離屍骨不遠了。」站我身旁的一個長者喃喃自語。
  可沒想到,挖開那層石灰後,挖掘工具打下去,居然紛紛發出震耳欲聾的金屬碰擊聲,甚至冒出了道道火花,原本鬆軟的泥土莫名其妙硬的如同大理石。
  絲毫沒有心理準備的村人痛得手不住的發麻。
  還沒等所有人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突然一陣陣的地動山搖,整個亂葬崗都劇烈晃動起來。
  老樹的枝椏不斷掉落,其中一些正好砸在了村人的頭頂上,頓時有好幾個人被砸的頭破血流。
  地震了?
  我迷惑的看著四周。
  「鬧鬼了,救命啊!」
  周圍不知道是誰先害怕的大叫起來,頓時,如同瘟疫蔓延一般,恐懼開始向四面八方輻射。所有村人都丟下了手中的工具,四散著、恐慌的喊叫著,全都拔腿就想逃出亂葬崗。
  「胡鬧,都給我滾回來!誰跑掉,明天就族規處罰。」爺爺大吼一聲,由於上千年來夜村的封閉,族長積威強大。
  在這一吼之下,原本慌亂的人群竟然都停住了。
  爺爺滿意的點了點頭,只見他慢吞吞的從身上掏出一張黃表紙,上邊亂七八糟的畫著些看不懂的鬼畫符。只是符上文字鮮紅如血,而且筆劃怎麼看怎麼覺得有一種怪異的不規則。
  他將鬼畫符輕輕的貼在了枯死的樹幹上,頓時,原本不斷晃動的天地全都平靜了下來。如同金剛石一般堅硬的那層土也紛紛往下陷,露出了一個極大的土坑。
  「哼,不過是個孤魂野鬼罷了。」爺爺冷哼了一聲,視線隨後停留在了土坑中。
  我至今也不明白他那些鬼畫符出於什麼原理,隨著年齡的增長,自己對鬼神的存在也越來越難以相信。
  許多年後,自己也曾用科學的方法試著嘗試去解釋過。不過那就是後話了。
  總之我努力的揚起頭,看著坑裡的事物,等看清後心臟就涼了一半。
  坑中,兩具蒼白的骨頭緊緊的擁抱著。骨骼大的屍體用力的抱著骨骼小的。屍骨周圍凌亂的散落著已經腐化的衣服。
  就算屍體早已沒有了皮肉,可依然能看出那兩個人死亡前的痛苦和絕望。
  那株枯死的老樹,它的根系如同盤絲一般牢牢的將兩具屍體包裹了起來。
  三十年的時間本來應該留下些皮肉的,不過那些皮肉腐敗後全都當成了枯樹的養分,最後只剩下了難以分解消化的骨架。
  「把骨頭全部揀出來燒掉,記住一根骨頭都不能少。」看著坑中那兩具頭骨上空洞的眼眶,爺爺嘆了口氣。
  命令被嚴格的執行,所有的骨頭拿上來拼湊後放在地面上,然後升起了一把火。爺爺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看著村人將骨頭丟入火中焚燒。
  骨頭在火裡發出輕微的炸裂聲,然後一根一根的碳化,化為灰燼。
  我也睜大眼睛看著,不知過了多久,猛然間發現那堆火焰竟然變成了沈紅衣的模樣。她披散著長長的頭髮,猙獰的衝我張開血盆大口,她的口中是滿嘴的尖牙。
  她,向我撲了過來。
  「小夜,你違背了諾言,你讓他們燒了我。」沈紅衣滿臉長滿了癩蛤蟆的皮,尖叫著。
  「你違背了諾言!我要吃了你。」她很快就撲到了我的跟前。
  「小夜,你怎麼了?」身旁的老爸用力拉了我一把。
  我這才回過神來,眼前哪裡來的沈紅衣,撲到面前的不過是一團煙霧罷了。
  事情,似乎是結束了。畢竟那隻厲鬼的屍骨也已經化為了灰燼。
  可於我而言,卻遠遠不是尾聲。
  從那天以後,我就不斷的聽到沈紅衣被焚燒後的凄慘尖叫聲,她一直在重複五個字。
  「我要吃了你。」
  我的精神簡直就要崩潰了,每天都怕的蜷縮在墻角瑟瑟發抖。
  就算是經驗豐富的爺爺也沒有太好的辦法,直到有一天,他領了一個女孩來到我面前。
  那個女孩似乎只比我小一歲,穿著一身紅色的衣裙。
  「小夜,這是你的守護女。她會一輩子跟著你,保護你!」爺爺的臉上滿是嚴肅。
  我抬頭看了那女孩一眼,那絕麗的臉孔卻嚇得我險些暈死過去。
  她的臉孔精緻無比,眼眶裡烏溜溜的大眼睛仿佛透著一股滲透靈魂的能量。女孩美的難以形容,臉上卻沒有一絲笑容。
  這女孩,儼然就是厲鬼沈紅衣的縮小版。
  從此後,那個令我無比恐懼的守護女就寸步不離的守在我身旁,直到我離開村子為止。
  不過自從有了她的守護,沈紅衣的聲音再也沒有在我腦海里回盪過。
  沒想到,那次恐怖到在我心底深處留下深刻傷害的經歷,回頭想想,已經過去十多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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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回家
  有人說,灰姑娘如果沒有變成公主,她可能會變成一塊石頭。
  因為,有一些東西註定會失去,註定一天不如一天。
  比如美麗,例如一個自信的來源完全是仰仗容貌的美麗的女孩,當容貌日漸退色的時候,就得尋找另一種東西來代替它,比如很好的生活品質,比如豐盈的精神世界,那最好是一旦擁有,便再不消失的東西,它的永恆,就是自信的基礎。
  一不小心扯遠了,你好,我是夜不語。
  有時候我總是在想一個問題。如果這世界上沒有我,或者從來就不曾有過我,會變成怎樣呢?
  想來想去,卻得到了一個很有趣的答案——沒有我,世界還是會好好的,明天太陽會照常升起,地球依然會以微妙的速度自轉。
  只是和我有過交集的人的記憶裡不會再有夜不語這個人的存在,他們的人生中沒有了我或許會更好吧,至少許多人就不會因為被我牽扯入怪異的案子裡無端的死去。
  他們和她們會過著千篇一律的每一天,會念完書,會走進忙碌而冰冷的社會中,享受著一個禮拜兩天的休假,以及一年兩次的長途旅遊。
  又或者沒有我,她們和他們依然會捲入怪異事件,死在其中。
  扯遠了,但世事確實又是如此。許多問題都像先有雞還是先有蛋似的沒有解答。人生,畢竟是不能用任何簡單或複雜的公式來提取答案的。
  畢竟我已經存在了,不可否認,有許多人因為我身旁的怪異事情而捲入了死亡的漩渦中。
  最近又在想一個問題,如果我的父母不從那個詭異的老家帶著我逃出來,又會變成怎樣呢?
  這個問題的答案,對我而言依然比先有雞還是先有蛋的問題,更加的難以揣測。隨著年齡和個人閱歷的增加,自己漸漸的懂得了更多的東西。
  有些是書本給予的,有些是社會給予的,但更多的是閱歷和年齡給予的。
  那些東西讓我透過現象,更清楚更容易的了解到問題的本質。譬如老爸帶著我出逃的原因,老爸離婚的原因,老爸再婚的原因,以及老爸……
  好了,不說這位愛用暴發戶的形象掩飾自己的先生了,還是說說自己為什麼會羅哩囉嗦的談這麼多吧。
  其實起因頗為簡單,不久前我收到了一封信,一封來自老家的信。
  上邊只有不多的幾十字,大概意思是說,本人沒有見過幾次面的爺爺病危,想要在臨終時見自己唯一的孫兒一面。請看在一個八十九歲孤寡老人的面上,回老家一趟。
  雖然覺得這封信絕對不止字面上的如此簡單,可畢竟還是碰觸到了我內心深處不多的幾根柔軟神經。
  也是,自從三歲時跟著老爸老媽逃出來後,最後一次回去也是十多年前,是時候回老家看看了。
  ◇◇◇◇
  「說起鬼故事,我也親耳聽說過一個,我有一個遠房表妹的大學同學。一個周日,她們宿舍的一個女孩子有事外出,關照其他人說她晚一點回來,但是一定會回來,給她留個門。可是那個女孩子一直到熄燈都沒有回來,她們便鎖門先睡了。」
  老女人林芷顏一邊開車,一邊講著鬼故事。
  柏油馬路不斷的在山區蜿蜒彎曲,似乎永遠都不會有盡頭。汽車不斷的上山下山,行駛在這條幾十公里也看不到一處人煙的公路上。
  沿途的山海拔都不高,卻有著極為陡峭的坡度,不知道翻過了幾座大山,也不知道還要開多久。
  「睡夢中表妹的同學聽到那個女孩子在叫門。好像有人把門打開了。那個女孩子進屋折騰了一陣才睡下。據說那個女孩子是表妹同學的下鋪,所以她尤其有明顯的感覺下鋪確實睡了一個人。
  「第二天早上那個女孩子的床鋪已經空了,所有的東西都整整齊齊的。說起來大家都有她昨晚回來的印象。因為那天大家選的課不同,都以為她早早上課去了,中午她們的輔導員卻把她們宿舍的人都留了下來,說那個女孩子已於昨天出車禍死了!」
  這已經是第三天了,回老家的路是沒有火車,更沒有飛機的。
  那個小鄉村甚至在我國的地圖上都找不到。所以我們租了一輛越野車,順著自己的記憶,一路上就這樣開了過來。
  路並不好走,說是柏油馬路,可坑窪的路面太多,速度根本快不起來。走到後邊,甚至只留下一條很窄的羊腸小徑。
  林芷顏舔了舔乾燥的嘴脣,「所有人當時就傻了眼,因為全寢室的人都覺得那個女孩子昨晚回到了宿舍。一問之下,卻沒有人承認是自己去開的門。
  「之後全校師生都紛紛猜測,或許是因為那句『一定會回來』的話,讓那個出車禍的女孩子心裡惦記著,所以即便變成了鬼也要完成承諾!」
  我聽完這個故事,乾笑了幾聲,「小姐,你行行好吧!你哪有什麼遠房表妹,而且這麼俗濫加上老套的鬼故事還好意思說是自己親耳聽到的。肯定是網路上的東西,被你這種厚顏無恥的人隨便抄襲過來了。」
  剛說完,就聽到車的前引擎蓋發出一陣悶響,越野車的冷卻液因為爬坡而沸騰了好幾次,終於又一次拋錨了。
  「倒楣。」和老女人對視一眼,無奈之下,我下車為水箱加水,靠在車門上靜靜的看著天空,默默地等待引擊冷卻。
  燦爛的陽光透過樹的縫隙照射下來,灑在臉上暖暖的,也有一絲灼燒的刺痛,畢竟是三千多米的海拔,紫外線實在有些高。
  路的四周全是密密麻麻針葉林,葉子青翠,掛著松果。這裡的松果也特別的大,大到用雙手捧著都放不下。
  老女人林芷顏也走下了車,她抱怨道:「喂,小混蛋,你老家到底在哪個破地方啊?都開三天車了,老娘的腰椎都開始發痛。回去後你這小子可要給我報銷醫療費。」
  「哼,帥哥我至今都還沒有從偵探社領到過一分錢的工資呢,最近幾年都在幫你們白做工。」我轉頭鄙視的看了她一眼,「要醫療費找楊俊飛那混蛋。」
  「沒良心,偵探社是社長的,我又沒有股份,凶我幹嘛!」林芷顏做出一副極為受傷的表情,可憐巴巴的說著完全和臉部表情不符合的話,「你這小子求人都沒有一點求人的覺悟,當心老娘轉屁股走人。哼!」
  「想走隨便走,車給我留下。」我撇了撇嘴,「這地方人少是少了點,不過等十天半個月還是等的到便車。」
  林芷顏面色一凝,氣的側過腦袋乾脆不再理我。
  過了一會兒,見我確實沒有搭理她的打算,又忍不住了,「臭小子,沒想到你這次居然主動要求偵探社的幫助。實在是難以想像啊,像你如此高傲臭屁的性格,竟然主動要求幫助,嘻嘻,有趣,實在是很有趣。」
  她嘲笑著,眼看我的臉色就快要陰轉暴雨了,連忙又道:「難道,回你的老家真的有那麼危險?」
  「不是危險。」我搖頭,「只是我有預感,憑我一個人的力量,恐怕回去後就出不來了。」
  「那你幹嘛還要回去?」林芷顏頓時大為好奇,「該不會真以為我們會相信是為了看你那老不死的爺爺最後一面吧?」
  「這確實只是回去的原因之一。」我嘆了口氣。
  「其他原因呢?」她眨也不眨的用大眼睛看著我,「這次你的計畫實在太複雜了,甚至動員了整個偵探社的人手。雖然老男人沒有問過你一句話,不過他恐怕也很想聽聽你的解釋吧!」
  「哼,說好聽點是整個偵探社所有的人手。算算,整個偵探社加上剛剛才加入的那個蠻力小子,不過也才四個人罷了。」我諷刺道。
  「嘻嘻,都是精英嘛,我們主打精英路線,人多了總是不太好,就雜了。」
  厚若林芷顏的臉皮也有點發紅,她狠狠擰了我一把。
  「別想轉移話題,一個解釋都沒有就讓老娘追星星趕月亮的跟你跑過來,還在這種鳥不拉屎的鬼地方開了三天三夜的車。
  「不過說起來,你那老家也怪,偵探社一點關於它的資訊都沒有。不但地圖上找不到,就連衛星照片上也找不出來,那地方似乎終年被一圈雲霧遮蓋著,難道裡邊就從來沒有晴天嗎?」
  「這點我也無法解釋,總之在我記憶裡,確確實實是有晴天的。」我低頭想了想。
  林芷顏用力敲了敲頭,「媽的,差點又被你轉移話題了。快給我說說為什麼要回去的理由先,老娘對這個東西比較好奇。」
  這個死女人,明明就是自己轉移開話題的!
  我無奈的攤開手,「我可以暫時保密嗎?」       
  「不行!」死女人毫不猶豫的搖頭。
  「好吧,其實也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我淡然笑了笑,「記得在走的時候,我曾經跟你稍微提起過我的老家的情況,你還記得吧?」
  「當然記得。」林芷顏點頭:「你說你的老家位於一個偏僻的山谷中,人口不多,本家人都是『夜』姓,其餘還有兩個姓『張』和姓『李』的僕姓家族。他們同居住在那個山谷的村落中,自給自足,從來不與外界交流,本家的人也不準走出去。」
  「不錯。」我沉吟著,緩緩道:「以現在的閱歷看來,這些規定實在是太可疑了。我最近甚至在懷疑,恐怕自己的老家,和偵探社在調查的一個連續案件有關。」
  「哪個連續案件?」林芷顏不假思索的問。
  「陳老爺子!」我一個字一個字的吐了出來。
  頓時,她的臉上表情精彩起來。先是愕然,再是驚訝,最後用眼睛死死的盯著我看,「你確定?」
  「只是猜測而已,畢竟我從三歲起就逃離了那個壓抑的鬼地方。而且最核心的秘密,也只有夜姓族長一個人知道。所以這次回去,我想要徹底搞清楚,老家的怪異是不是確實是因為陳老爺子的原因。
  「在老家的某個地方,是不是真的有陳老爺子的某一塊屍體埋藏著,而我們夜家,是不是陳老爺子又一塊墓地的守墓人?」
  我抬頭看了林芷顏一眼,「這個理由,足夠了吧。」
  林芷顏的眼神呆滯,許久才遲疑的點頭,「是,倒是足夠了。」
  看著她那副震驚的模樣,我心底深處卻在無聲的偷笑著。
  去他娘的陳老爺子,本帥哥從來沒有想過夜家會和他扯上任何一點的屁關係。這理由不過是蒙某個腦部不發達的高齡惡女的藉口罷了。
  夜家的事情就算我再不清楚,也遠比外界的人知道的更多。
  這次執意回來,確實有自己的目的,不過,還不到揭開的時候。那個目的,恐怕就連自己也沒有把握能夠找到。
  那是個關於自己的,從小到大縈繞在內心深處許多年的疑惑。
  我需要的是一個答案。一個自從六歲後就再也沒有見到過面的老媽,她究竟在哪的答案。
  希望,能夠在夜村得到她的消息吧。
  天空一如往常般的深藍,明亮清潔的似乎能夠洗淨一切浮躁的靈魂。在這個遠離城市喧囂以及污染的荒山野嶺,呼吸著清新的空氣,我用力地伸了個懶腰。
  引擊冷卻的差不多了,我和老女人上車,繼續沿著顛簸的路面,無休無止的向前開去。
  ◇◇◇◇
  路越到後邊越難以前行,終於在第四天中午,就連土路都沒有了蹤影。車前方是莽莽森林,徹底的開不下去了。
  我默默的從後車廂中拿出整理好的行囊,背到背上。三十多公斤的重量令自己的身體很是不適應,只是該帶的東西全都在裡邊,沒辦法減少任何重量了。
  經過精確計算,自己應該能把背上的背包背進山裡去……呃,大概吧!
  毫無憐香惜玉的思想,我為老女人林芷顏準備的背包至少有四十多公斤。
  這女人雖然經常扮嬌柔,體重也不過五十五公斤,不過全身沒有一絲贅肉,體能至少是我的一倍以上。真不知道這女變態究竟怎麼鍛?的。
  她也沒抗議,只是輕鬆的將登山包背到背上,用手遮住陽光問道:「從這開始就要步行了嗎?」
  「沒路了能不步行嗎?」我也打量了下四周。
  路的盡頭依然是滿山的松葉林,其間穿插著高達幾十米的大柏樹,在不高的松針樹葉下,依稀有一條被人刻意掩蓋著的小道。
  如果不注意觀察,很容易就會將那條小路忽略掉。
  林間許多不知名的鳥兒嘰嘰喳喳的亂叫著,聽在耳中,大自然的氣息撲面而來。
  在城市中,鋼筋水泥的森林充斥了一切,大自然早就沒有了,只剩下一個又一個的人造物。人類,付出犧牲自然環境的代價,行駛的未來究竟是進步還是在退步?確實令人越來越費解。
  不過,這不關我的事。聳了聳肩膀,將無謂的胡思亂想甩開,我示意老女人鎖好車,當先一步順著那條小路鑽了進去。
  記憶力依稀還記得這條路。
  ◇◇◇◇
  二十年了,只走過三次而已。
  第一次是三歲時被父母帶著因為某種原因逃出村子,自己在老爸的背上,又是晚上,只看到周圍黑忽忽的影子以及聽見父親急促的喘息聲。
  背後一長串由火把組成的長龍在追逐著我們,眼看就要將我們三人攔截住了。
  當然,運氣不錯的是,火焰長龍不知什麼原因,唐突的停止了,隨後搜索的隊伍一個接著一個的撤離。我們終於逃了出來。
  第二次是十多年前,準確的說是十一年前,當時我才十歲,老爸和老媽離婚後,帶著我回到了村子裡。為什麼回來,至今我也不清楚,不過那一年我在村子裡待了足足有三個多月才離開,對村子裡許多怪異的風俗直到現在都還記憶猶新。
  林芷顏走在我的身旁,也許是感覺有些無聊,用肩膀碰了碰我,「臭小子,你在想什麼?」
  「往事。」我淡然道。
  她頓時噗嗤一聲大笑起來,「不過是個二十歲的小鬼罷了,居然還能那麼深沉的想『往事』,還擺出一副滄桑的模樣,你以為自己已經七老八十了啊!」
  我沒好氣的瞪了她一眼,「你管我,年齡又不是衡量一切的標準。還是說,你準備承認你已經非常蒼老的真實年齡了?」
  「滾你個蛋!老娘今年才芳齡十六,大哥哥!」
  她噁心的用手輓住我。
  皮膚接觸的地方噁心的讓我起了好大一層雞皮疙瘩。
  「好想吐,求求你離我遠點!」我好不容易才掙扎著將手從她豐滿的雙峰間抽出來,滿身的惡寒。
  「切,一點憐香惜玉的心態都沒有,真不知道你父母怎麼教育你這個小王八蛋的!」林芷顏極為鬱悶的咕噥著:「老娘就真有那麼討人厭嗎?」
  她嘟著嘴巴,又裝出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
  猛地,我的眼睛一閃爍,抓住她的手用力向後一拉,「小心!」
  林芷顏原本敏捷的身手在我突如其來的拉動下頓時重心不穩,屁股朝地狠狠地坐了下去。
  「痛!小夜,你幹嘛突然襲擊我!」
  她捂著屁股站起身來,卻看見我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路邊的一個東西看。
  林芷顏好奇的也看了過去,可等她的視線也接觸到了那玩意兒時,頓時打了個冷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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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6 15:41:14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詭冢
  那是一個半圓形的墳墓,只有半人高的墳墓。可這墓是鏤空的,裡邊還擺放著一尊面目猙獰的雕像。
  林芷顏有些害怕,她從來就沒有見過造得如此怪異的雕像,就算膽子大到像她這種程度的女孩,看得也有些心悸。
  只見這尊雕像有兩歲左右的嬰兒一般大小,胳膊手臂,腿腳也和嬰兒大致一樣,雖然古舊,形象卻透著一股天真白嫩的感覺,可面容卻十分猙獰。
  嬰兒雕像上圍著紅色的肚兜,瞪著大大的眼睛,沒有瞳孔。嘴角還塗抹著一層朱色的紅染料。
  這個雕像前供奉著一些死掉的老鼠,有些老鼠屍體早已經腐爛了,散髮出濃烈的惡臭味。
  「這是什麼啊?」老女人本能的有些害怕。
  嬰兒雕像活靈活現,再加上嘴脣上的那圈不知涂的哪類油漆,簡直就像是剛下了石台,吃過面前的獻祭品似的。
  「嚇到了吧,第一次看到時我比你嚇得還凶。」我幸災樂禍的看著她,「這是夜家的守護神,鬼知道叫什麼。據說非常愛吃死老鼠,所以村人一直都用老鼠屍體供奉著。這東西最忌諱生人的手觸碰,聽說一碰到雕像就會有厄運。咦,奇怪了!」
  還沒解釋完,我看著那尊雕像的眼神已經凝重了起來。
  「走吧,看什麼看,你再看這東西也開不出花來。這個鬼東西,視線一接觸就讓人家心臟猛跳個不停,長相太可怕了。」
  林芷顏明顯不願意再看到這尊守護雕像,拉著我就想要快點走人。
  我擺擺手,示意她等一會兒。接著便蹲下身體仔細打量了一番,心中略微猶豫,終於拿出一張紙巾在嬰兒雕像的嘴脣上擦了擦。
  「你剛剛不是說不能用手摸嗎?」林芷顏斜著眼睛看我。
  我聳了聳肩膀:「我又沒有用手直接碰到。」
  說著便看了一眼手中的紙,潔白的紙巾上沾染上了一層厚厚的紅色污垢,有朱紅色,也有鮮紅色,顏色很雜不均勻。
  我心中的疑惑更加濃重了。
  我將紙巾湊到鼻子底下用力聞了聞,頓時險些被臭的吐出來。紙上有一股濃濃的血腥味,很臭,但味道裡卻沒有動物身上特有的刺鼻味道。
  「這似乎是人類的血!」林芷顏皺著眉頭,「你老家盛行用人的鮮血做血祭嗎?」
  「怎麼可能!」我用力搖頭,百思不得其解道:「奇怪了,這些守護雕像從來都只是用死老鼠的屍體獻祭,究竟是誰將鮮血涂到它嘴上,弄得整個雕像怪怪的樣子?」
  再掏出幾張紙巾用力的將石雕嘴脣上的人類鮮血擦乾淨,可雕像已經不能變回原本的模樣了。那嬰兒的嘴脣上始終染著鮮紅,泄露著絲絲詭異。
  「走吧。」我嘆了口氣,剛轉過身。
  林芷顏突然驚叫了一聲,慌忙失措的如驚恐小女生一般躲到了我身後,「小夜!你,你快看!那個雕像剛才似乎對我眨了下眼睛。」
  「別鬧了,那只是個雕像而已,就連眼皮都沒有刻上去。就算有眼皮,石雕怎麼可能會眨眼睛嘛!」
  這個老女人,什麼時候變得那麼膽小了!我極為不滿的轉頭看了一眼,頓時整個人都愣住了。
  守護石像上,嬰兒的眼睛竟然閉了起來。明明剛才還是睜大著沒有瞳孔的眼睛的石雕,它的眼睛怎麼會閉上了?!錯覺,一定是錯覺!
  我走上前,用手摸在了那個石雕的眼睛上。一股冰冷的感覺從手指傳入了大腦中,很平常的石料材質,沒有任何出奇的地方,但石雕的眼睛確實是閉上了。
  「這怎麼可能!」我驚訝的和林芷顏對視了一眼。
  老女人也冷靜了下來,「你老家的守護石像上是不是有某種機關,用來嚇阻進入夜村的陌生人?這在古代很常見。」
  「不清楚,應該不可能吧。」我搖頭,「這種雕像在夜村沒有上千也有八百多座,每一座都有機關做起來多累人啊。而且,夜村只是地處偏僻,並不限制陌生人進出。」
  「那這是怎麼回事?」老女人的倔強被激起了,她邪惡的笑了笑,「這該死的雕像剛才嚇了我好大一跳,我們幹脆將它砸開,看看其中究竟有沒有玄機!」
  「餿主意!這些守護雕像可是夜族三個村子的命根子,你要砸掉一個,村人不跟你拼命才怪。」
  雖然口中說著反對的話語,可我心底卻大為躊躇。總之是個偏僻的地方,砸掉了也沒人看到。一個石像居然會眨眼睛閉眼睛,實在太令人好奇了。
  那,砸不砸呢?
  沒等我們這兩個有著齷齪思想的人做出決定,石像上突然發出了一陣奇怪的悶響。在我倆的瞪目結舌中,那石像猛然間從正中央分裂開,嘩啦啦的碎成了無數塊碎片。
  石像從頭部崩潰,數不清的細碎石塊在我的手指尖端粉碎,散落在地。
  我目瞪口呆了半晌,然後條件反射的苦笑,斬釘截鐵的撇清關係,「守護雕像碎掉絕對不是我的原因!」
  「也不是我,老娘連碰都沒有碰過。」林芷顏也在否定,說完後又猶豫了一下,「小夜,你不是說守護石像對夜村很重要嗎?這個,現場要不要打掃一下,把石塊給埋了?再怎麼也要毀屍滅跡吧?」
  「屁個毀屍滅跡,我們又沒做錯事。快閃人!」我做賊心虛的向前走去。
  林芷顏在我耳邊小聲咕噥著:「是你自己說用手碰到石像就會產生厄運,可並沒有提及是人會有厄運還是石像有。說不定就全是你的原因呢,你們老家的守護石像恐怕被人摸到就會遭到厄運,整個碎掉。」
  這個死女人,成心是想讓我良心不安,說的我都開始心虛了,腳步也不由得加快起來。沒走幾步,身後突然散髮出一種窸窸窣窣的聲音,仿佛許多的小蟲子在草地上爬。
  林芷顏用力拉了拉我的胳膊,「這又是什麼聲音?」
  「我怎麼知道,自己回頭看看不就清楚了。」我還陷在守護石像突然碎裂的陰影中,語氣自然不太好,不過也稍微有些好奇,和老女人一起轉頭看了一眼。
  一看之下,我倆極為有默契的轉身就跑,這一刻有生以來第一次痛恨自己少生了幾條腿。
  身後,一堆堆密密麻麻的小蟑螂從守護石像底下以及老鼠屍體中爬出來,那些噁心的玩意兒和普通瓢蟲一般大小,如同蝗蟲過境似的朝著四面八方涌出,有一些已經順著小路朝我們爬了過來。
  它們的習性貌似白蟻,供奉的老鼠屍體在它們離開後便化為了一架蒼白的骨頭。地上的草皮也被這些貪婪的東西啃食一空。
  絲毫不用懷疑,如果這些小蟑螂爬到了我倆的身上,恐怕後果會和不遠處的老鼠屍體一模一樣。
  「天哪,你的老家實在是太可怕了!」林芷顏一邊拼命的跑一邊使勁兒抱怨。
  這女人的體力實在強悍。在她身旁的我早就氣喘吁吁了,她卻什麼事情都沒有。
  好不容易才緩過氣來,稍微慢下腳步,抽空小心翼翼的朝後方看了一眼。小蟑螂潮已經化整為零,變得十分稀疏了。
  那麼大的森林,如果真要擴散開,蟑螂群的體積還是太小。不過才一公里不到,它們在數量上已經不再威脅我們。
  「這些都是什麼玩意兒!」林芷顏心悸的拍著胸口,「老娘我從前就算客串特技演員,都還沒像今天這麼刺激過。」
  我用力一腳踩死了一隻落單的蟑螂,從地上將屍體撿了起來,打量了一番,驚訝道:「奇怪了,這竟然是德國小蠊。」
  「那又怎樣。」林芷顏用力拍著背包,到處檢查有沒有被蟑螂爬上來。
  「你不覺得很奇怪嗎?這種德國小蠊在室溫為攝氏二十四至三十二度時最為活躍。電腦、傳真機那種易散熱的地方,才是它們的最佳安身所。
  「它們的體形小,成蟲僅有一點二釐米左右,能夠在精密機器裡活動、繁殖。它們的排泄物、褪殼會嚴重污染機器,甚至造成線路短路。但這種昆蟲是無法在野外生存下去的!」我感到非常奇怪。
  「也許是另外的品種也不一定。」老女人毫不在意。
  「不可能,我絕對不會判斷錯。據說這些昆蟲繁衍變異的最主要原因是,德國崛起後修建了許多的辦公樓。因為工作時間緊張,寫字樓裡的員工便開始在辦公室內就餐。
  「很多女生喜歡在辦公時吃零食,餅乾屑、洋芋片屑都很難清掃乾淨,加上辦公室內資料繁多,一般不允許清潔工整理,雜物堆積後,為這種德國小蟑螂做了溫床。」
  頓了頓,我稍微思索了一下,更覺得奇怪了,「記得德國小蠊傳入我國是在一九九九年左右。隨著城市居住環境的不斷改善,曾經猖獗的黑胸大蠊已呈下降趨勢,而適應辦公樓環境的德國小蠊則成了優勢蟲種。
  「二??二年之後尤其泛濫!像夜村這種與世隔絕的小村落,極少和外界交流,根本就形成不了德國小蠊的生存環境。這東西,怎麼可能在這裡出現呢?」
  林芷顏這時候才意識到點什麼,神色開始凝重起來,「你是說,有人故意將德國小蠊引入夜村的?」
  「很有可能。德國小蠊的特點是繁殖快,只需六十天便可繁殖一代。如果真有人故意將其引進來,倒確實具有操作性。可那人的目的又是什麼呢?」
  我托著下巴沉思著,沒多久便下了個決定,「走,回去看看。」
  老女人頓時被嚇了一跳:「不要吧,那東西怪可怕的,萬一還沒散呢?」
  「放心,德國小蠊在森林裡沒有任何生存能力,它們早就已經習慣了人類的生活環境,就像人類養的寵物貓狗一般,離開了人類的食物供給,它們第一時間便會死掉,只有極少部分能夠存活下來。
  「它們也不是群居生物,四面散開尋找食物才是它們的本能。何況,森林裡的鳥最喜歡換口味了,這時候正吃的開心呢。」我轉過身拉著老女人就朝來路走回去。
  ◇◇◇◇
  在那堆碎石塊邊,果然已經很少見到德國小蠊的身影。我倆壯著膽子到處探查了一番,如同我猜測的一般,很輕易的便在守護石像下發現了一個不大的空洞。
  那空洞是人為挖掘的,大約有一立方米左右,裡邊密密麻麻的塞滿了小動物的屍體。那些屍體已經被啃食成了一具具的白骨,動物屍骨和洞穴的內壁上,掛滿了已經破殼而出的細小昆蟲卵。
  那些卵數量之多,看得人不由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看來你的老家有些小麻煩了!」林芷顏噁心的用手在鼻子前的空氣中扇了扇。
  「何止是小麻煩,恐怕是有人在暗地裡針對夜村三族。奇怪了,到底是誰呢?他究竟想要幹嘛?」我皺起了眉頭。
  雖然不喜歡老家,但畢竟我是從這裡走出去的,還是有一絲情結。
  下意識的,我依然希望這裡能夠保持恬靜,過著從前那種不被打擾的生活。
  夜村三族,究竟得罪過誰?能讓那些人恨到這種程度,居然連用德國小蠊的方法都想了出來。
  如果每個守護石像下都有這麼一堆小蟑螂爬出來,就算是夜村裡的人,恐怕也會恐懼到舉家搬遷吧。
  有一絲疑惑我卻沒有說出口。
  德國小蠊會吃細小的食物和垃圾,但卻不吃動物屍體,可這裡的小蟑螂不但吃了,還啃食的乾乾淨淨,明顯是特意被變異過的產物。
  如果培養它們的人刻意將它們養成了吃食活物的話……
  一想到這裡,我不由得打了個冷顫,隨後便搖頭笑了,怎麼可能嘛!生物的變異絕對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就算人為變異也有著極大的不確定性。
  要想定向的將某一種生物朝著一個方向進化,就算是頂尖生物遺傳基因專家也做不到,那需要的是長久的過程和物競天擇。
  我稍微輕鬆了一點,但不知為何,心底深處卻隱隱有種說不出的不妙感覺。
  我背著背包,和林芷顏一起向前走。
  森林裡的泥巴小路像是沒有盡頭似的,由於出了剛才的事情,和大自然的接觸再也沒有了剛來時候的輕鬆愜意,多了一份草木皆兵的警惕。
  土路一直在向著山上蜿蜒,馬不停蹄的趕了三個多小時,終於眼前一亮,有絲絲的陽光漏了進來。樹木開始變得稀薄了,這該死的森林總算要讓我們穿越過去。
  看看手錶,下午四點正。
  花了整整四天才算到了夜村三族的邊緣地帶,這個老家確實夠偏僻。
  或許太與世隔絕也是老爸不願意回去的原因之一吧!
  三歲的時候,隨著老爸的離開,二伯父、三伯父,以及一些夜村中較有知識和地位的人也陸續走出了家族,陸續在社會上闖出了一些名望。
  二伯父選擇了考古,三伯父選擇植物學。憑著夜家人絕頂聰明的高智商,確實也成為了國內首屈一指的權威。
  聽說他們離開夜村並沒有花費多大的力氣,可為什麼老爸帶我離開時,全村都在追趕,爺爺甚至恨不得將我們一家都給撕碎呢?
  而我十歲時,老爸又和爺爺達成了什麼一致的協定?否則老爹絕對不會在那時帶我回去,更不會在回老家半年後從容的將我帶走。
  說起來,老爸和爺爺最像,笑起來整個就是奸商模樣。
  記得我五歲那年,一家人逃難到了養馬河附近的某個小村子裡,自己的混蛋老爸,完全因為貪圖養馬村人送給家裡的豐厚隨嫁品,便將我扔出去舉行冥婚。
  洪水退卻後,養馬村的人反悔,要將我一併獻給金娃娃大神,扔進河裡獻祭。
  之後我的無良父親才急了起來,悄悄將我偷回去,像從前無數次躲債的情形,趁著夜晚溜掉了。
  但是當時運氣實在不好,劇情也像三流導演製作的十三流電影一般,慌亂中我滾下山坡,摔了腦袋,然後失去了為期半年的記憶。(注一)
  『注一:詳細故事請看夜不語第一部第十三集《金娃娃》。』
  那段記憶,也是幾年前才剛找回來的。
  我實在有理由相信,十歲那年,老爸一定為了他自己的利益,在爺爺那裡替我簽訂了一系列喪權辱國的條約。而老不死的那封信,肯定也有貓膩。
  說不定,他們兩個奸商的約定期限,就是今年,否則幹嘛一直以來都沒和我有過直接聯繫的夜村,會托二伯父給我寄來那封信呢?
  極有條理的分析自己掌握的資訊,以及爺爺那老不死的目的,我的心情卻有些煩躁。
  「臭小子,你在想什麼,沿路都默不做聲的裝深沉?」林芷顏好奇的瞥了我一眼。
  「沒什麼。喂,死女人,還記得我跟你講過金娃娃的故事嗎?」我沉聲問。
  「當然,就是你五歲時的遭遇嘛。那個故事絕對感人,我聽到都哭了。」林芷顏做出一副抹淚的模樣,矯揉造作的裝傷感。
  我望著天空,看著稀疏的陽光,心裡卻有百種滋味涌上了心頭:「五歲那年,有個女孩說過,她如果不幸死了,會在奈何橋上等我九十五年。
  「可是我的那段記憶卻丟失了,那女孩死後,竟然就在那個地方,一直等待著。直到十多年後,我因為調查某些事情回到了養馬村,才將整件事回憶起來。
  「有時候我老是在想,說不定她真的一直默默站在奈何橋頭等待了我許多年,當回到那個特定的地方時,她守護了我,救了我一命!」
  「你不是一直都不信有鬼、有靈魂、有輪迴存在嗎?」林芷顏難得嚴肅的看了我一眼。
  我搖頭,「說實話,我確實不信。可這麼多年來一直都在遇到奇怪詭異的事情,我也一直都在尋找科學的解釋方法,不過現階段還找不到罷了。」
  林芷顏笑了起來,「你這小子身上老是有一種吸引怪事情的特質,恐怕那就是俗稱的引鬼身。矛盾的是,一個具有引鬼身的人竟然一直都不信有鬼存在。」
  「那你相信嗎?」我反問了一句。
  老女人的笑容頓時凝固了,她的表情變得極為複雜,這種神情我還是第一次在她臉上看到:「我信,不得不信。否則恐怕就沒有任何信念支撐我活下去了。」
  她,果然也是個有從前,有故事的女人。
  「還記得我加入老男人的偵探社時,楊俊飛對我們這三人小組,哦,不,現在是四個人了,當時定下的宗旨是什麼吧?」我看著她,淡淡的微笑。
  「其實只有很簡單的兩條,第一,逮住陸平,將他的秘密壓榨出來。第二,努力探尋陳老爺子屍骨的秘密,爭取將他所有的骨頭都湊齊。」我說。
  「你提這個幹嘛?」林芷顏的表情收回來的很快。
  「每個人其實都有自己的目的對吧。你,楊俊飛,或者我,都有自己的秘密和自己的目的,所以我們才能合作無間。」我淡然回答。
  「其實我一直都知道,你和楊俊飛,想要找到陸平永生的秘密,以及陳老爺子屍骨上的神秘力量,甚至可以說是利用那種力量來完成某個目的!」
  「不錯,為了那個目的,我可以去死。」她看著我,突然笑了起來,「好了,不說那麼沉悶的東西了。你剛才那麼傷感,不只是因為想到了某個女孩的緣故吧?」
  「被你猜中了。」我看了看不遠處,森林已經到了邊緣,陽光泄漏下來的光柱越來越多,就要到出口了。
  「不知為何,我還記起了一個人,那個人也是個女孩,雖然她從來不多囉唆什麼,可她在我十歲那年,也說過同樣要保護我的話。她也確實開始保護我,一直到我離開為止——雖然我很討厭她。」
  陽光掀開了森林的掩蓋,一縷縷的光線如同釣魚絲線一般垂落在我倆的身上。燦爛的陽光很美,美的令人睜不開雙眼。
  「我有一種預感,雖然不知道那種預感是從哪裡冒出來的。」我輕聲說:「可那種預感很強烈。恐怕只要一走出這座森林,就會看到那個我極為討厭的女孩。」
  我和林芷顏走到了出口處,翠綠散盡,只剩下了刺眼的光芒。
  一道彎曲的峽谷出現在了眼裡。那條峽谷如同蚯蚓一般蜿蜒,滿眼全是綠色的耕作物以及白白的馬鈴薯花,一股股清新的味道撲鼻而來。
  視網膜上,有個一身白衣如雪,靜靜坐在草地上的絕麗女孩轉過了頭來。
  她的視線接觸到了我,便認定了似的,再也不曾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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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6 15:41:27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守護女
  形容女子的美貌,人們有禍國殃民、傾國傾城一說。
  十歲的時候看到那疑似女鬼的沈紅衣,我就覺得她美的難以形容,就連我小小的年紀,審美觀還沒有確定的孩子都能被迷惑到難以自拔,可見她究竟有多美。
  眼前的女子更是美的超凡脫俗,十多年前只覺得她長的像是沈紅衣,現在看來,眉眼間確實還有一些影子。或許漂亮到某種程度的女孩,臉部布局標準都是差不多吧。
  有人說女大十八變,女孩子過了十八歲就會長成你不認識的模樣。
  或許,那是真的。
  她比我小兩歲,但現在我早就看不出她八歲時的模樣。
  女孩穿著素白、古色古香的衣裙,儼然是個從古代穿越到現代的人士。她整個人都散髮著一種淡雅的氣息,留著烏黑的柔順長髮,用黑白分明的眸子眨也不眨的看著我。
  誰都沒有說話。
  看著她比沈紅衣更勝一籌的絕美模樣,我心底深處還是有一絲厭惡。
  女孩終於從開滿鮮花的草地上站了起來,她的雙手背在身後,慢慢的踱著細碎的步子朝我走過來。
  隨著她的靠近,一股幽蘭香味開始彌漫在空氣中,那股味道令人心曠神怡,似乎再煩躁的心也能立刻平靜下來。
  我在心中微微嘆了口氣,果然,討厭就是討厭。
  「哇!哇!哇!」林芷顏用力的驚嘆道,一連串驚嘆號從她嘴裡吐了出來,「喂,臭小子,這就是你剛才提到過的要守護你的女孩?媽的,老娘還從來沒有看到過這麼漂亮的雌性生物。
  「嘖嘖,你看她的睫毛,就像梅花鹿似的,等一下你幫我問問,是用的哪個牌子的睫毛膏。看到她,我都有些後悔當母的了。」
  她說完還狠狠在我背上掐了一下,「羡慕死老娘了,怎麼好事老是會被你這小子給遇到?」
  我頓時苦笑起來。這個死女人,真以為我願意啊!
  「喂,這女孩叫什麼名字啊?」林芷顏已經變身為了雌性怪叔叔。
  「你自己去問她。」我哼了一聲。
  「小氣鬼,告訴人家嘛。」她用肩膀曖昧的頂了頂我。
  「都叫你自己去問她了,你煩不煩啊!」我惱怒的瞪了她一眼。
  女孩已經走到了我倆跟前,她絲毫沒有看林芷顏一眼,只是用眼睛不停的盯著我,仿佛她的整個世界只有我一個人存在著。
  「您回來了。」
  她的聲音對我而言變得極為陌生,音色裡不帶著任何感情色彩,但卻相當好聽。
  「嗯。」我簡單的答,便不再言語。
  女孩似乎感覺不到我的厭惡,伸手道:「行李,我幫您提。」
  「嗯。」我放下背包,丟給了她。
  林芷顏實在看不過去了,用手一把掐住我的腦袋,氣憤的道:「臭小子,你這是什麼態度。人家女孩子哪裡得罪你了?你這小子懂不懂憐香惜玉,居然讓女孩子拿行李,還一副心安理得的表情。我看錯你了,你這個全世界女性的公敵!」
  還沒等我做出反應,身旁女孩冷漠無表情的臉上猛地泛起了一絲怒火。她鋒利的眼神死死的盯住了林芷顏,就仿佛獵鷹盯住了獵物似的。
  她的手猛地消失掉,再出現時,已經狠狠的掐在了林芷顏的脖子上。
  死女人的臉頓時冒出了一滴滴的冷汗,她看出眼前的女孩非常認真,那雙纖細白皙、看似弱不禁風的手帶著致命的威脅,仿佛隨時能夠不費力氣的掐斷自己的脖子。
  她感覺自己離死亡非常的近,近的超乎自己的想像。
  「放手。」女孩輕聲對林芷顏說,語氣冰冷。
  我皺眉道:「她是我朋友,不要威脅她。」
  「是。」仿佛是判斷出我確實沒有生命危險,女孩這才緩緩的將手放開,邊放邊還警惕的看著林芷顏。
  「呼!差點以為就要死了。」林芷顏心有餘悸的拍打著自己的胸口,「去他媽的,今天實在有夠倒楣,被蟑螂嚇過後又被美女嚇到,再這樣下去有幾個心臟也受不了!」
  「習慣了就好。」我安慰道,心裡卻笑開了花。
  能讓這死女人吃癟,開心啊!
  林芷顏沒理我,十分狗腿的開始討好起面前的女孩,討好的程度令我都覺得噁心。
  女孩卻絲毫沒有理她,只是默默的從地上撿起我的行李。三十多公斤的背包在她手裡仿佛輕如無物。
  「美女,你叫什麼名字啊。說嘛,不說姐姐我可會一直煩你哦!」林芷顏厚顏無恥的第三十次問女孩名字。
  女孩終於煩了,粉紅色的嘴脣微微一動,吐出了三個字:「李夢月。」
  林芷顏愕然,這女孩不但長相衣著很古典,就連名字也古色古香,真不愧是出自與世隔絕的村落。
  我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很不留情面的道:「是不是覺得這個名字很丫鬟?第一次聽到的時候把我肚子都給笑痛了。」
  「沒禮貌,你是不是腦袋出問題了,怎麼說話這樣!」林芷顏瞪了我一眼,然後眉開眼笑的看著李夢月,「我們別理那混蛋小子,夢月,你家住哪裡?姐姐才初到,人生地不熟的,晚上就跟你睡了!」
  這個女色魔,不但愛裝熟,而且還那麼不知廉恥。我實在不知道該用什麼形容詞來詆毀她。
  李夢月卻絲毫沒有感情波動,像是沒聽到她的話,更像是刻意遮罩了林芷顏的聲音。
  她只是跟在我身後,用跟我同樣的步頻向前走,始終和我隔著一米半的距離。似乎這樣的距離最能保護我。
  林芷顏自討沒趣後完全沒有自覺,一直用語言不斷炮轟。
  到後來李夢月煩了,眼神平淡如水的看著她,輕輕的又吐出六個字,「再囉嗦,殺了你!」
  她頓時整個人都傻了眼。
  我聽到這裡,終於哈哈大笑了起來。
  ◇◇◇◇
  憑著記憶,我一步一步的順著羊腸小徑向下走。那道如同蚯蚓一般蜿蜒彎曲的峽谷,就是夜村三族的第一個僕姓村落,張家村,再往後走,會到李家村。
  而峽谷的最末端,才是我的故鄉,夜族人生存的地方。
  看著熟悉的道路,一時間千百種滋味涌入了心頭,滿滿的,真不知道心底究竟是什麼複雜感覺。對於這個老家,就像潛意識中對李夢月的牴觸一般,我有些討厭。
  可畢竟生在這裡,於是又多了一份難以割捨的情結。人類,真是麻煩啊!
  向前走了許久,林芷顏似乎感覺到了李夢月的不食人間煙火,更可能是掂量著女孩說出「再囉唆,殺了你」這六個字的認真,她整個人都縮在了我身旁,暫時是遠遠的離開了李夢月。
  「喂,臭小子,你貌似不喜歡那個漂亮到慘絕人寰的女孩喔?」死女人對什麼都感興趣,特別是八卦,憋了一會兒沒說話,還沒幾分鐘就實在忍不住了,「為什麼啊?」
  我沒有正面回答,只是緩緩的道:「這個社會有一種人很奇怪,有人幾十年如一日,在每次洗完手擦手前都要把毛巾放左邊疊三下,再放右邊疊三下,然後行個禮,再把毛巾打開來擦手。
  「有人常常已經下樓卻突然不能確認自家防盜門是否鎖好,於是又跑上樓檢查一番,而在上班時還總在想自家的瓦斯是否關掉。
  「也有人平時把手機放到包裡,每天隔不了多久就仿佛聽見手機響起,拿出手機一看卻發現根本沒有任何電話,但沒過多久,又忍不住掏出電話。你知道是為什麼嗎?」
  「關老娘屁事!」見我答非所問,林芷顏瞪了我一眼,「先說為什麼你會討厭她!」
  「這當然不關你屁事,而是關我屁事。」我回瞪過去,「你先說說,那些人為什麼周而復始的做自己厭煩的事情,為什麼不可控制的反覆出現某種觀念、動作或意向,就算伴著焦慮和痛苦的情緒也沒有停止過?」
  林芷顏見我說的認真,這才想了想,回答道:「這貌似是一種病態吧?」
  「不錯,確實是病。那些人統統都得了一種叫做強迫症的病。」我苦笑道:「這種病不但強迫你的觀念、動作、意向、情緒、對立思維,還會影響你的行為。」
  「說明白點,老娘不太懂。」她撓了撓頭,「這和你又有哪門子的關係了?」
  「或許有吧,我跟你講一個故事,聽完後你就明白了。」我緩緩的將十歲時遇到疑似女鬼沈紅衣的經歷講述了一遍,最後嘆了口氣,「也許是小時候嚇得不輕,出了那次事件後,我就發現自己對長相和沈紅衣有稍微一點相同的女孩都十分厭惡。
  「強迫症中有些例子被稱為,強迫觀念患者。這些人的某種聯想、觀念、回憶或疑慮等,會因為某一種觸發點而頑固地反覆出現,難以控制。」
  微微頓了頓,我繼續道:「他們會因為那個觸發點而引發一系列的情緒以及行為波動。例如反覆回憶一系列不幸事件的發生,雖明知不可能,卻不能克制,並激起情緒緊張和恐懼。
  「他們會反覆回憶曾經做過的無關緊要的事,雖明知無任何意義,卻非反覆回憶不可。他們會對自己的行動是否正確,產生不必要的疑慮,要反覆核實。
  「如出門後疑慮門窗是否確實關好,反覆數次回去檢查,不然則感焦慮不安。他們會對自然現象或日常生活中的事件進行反覆思考,明知毫無意義,卻仍做著同樣的事,如:『房子為什麼朝南而不朝北?』」
  「你的意思是,你患了強迫症?」林芷顏露出想笑又不敢笑,憋的很辛苦的模樣,「你得了強迫症!聰明到宇宙毀滅飛沙走石的夜不語居然有強迫症,好笑,實在太有趣了。社長知道了一定會笑破苦膽!哇哈哈,太搞笑了。」
  她終於忍不住,大聲笑了起來。笑得纖細的腰都彎了下去,肩膀不住的打抖。
  我惱怒的瞪著她,實在後悔將這件事說出來。
  「喂,死女人。本人只是懷疑自己患有強迫症罷了,畢竟有些情緒波動和強迫症中的癥狀稍微類似。
  「而且至今為止,我看起來覺得像沈紅衣的也不過只有李夢月一個人而已。沒有太多例子供自己參考,說不定有其他原因,可能不是病呢!你可不要拿這件事到外邊到處亂說!」
  「好,好,本大美女絕對不會把夜不語患有強迫症的事實到處說的。我是誰!老娘的嘴巴可是出名的嚴實,是用奈米材料做成的,絕對密不透風。」她說。
  她笑痛了肚子,好不容易才直起了腰,仍然笑個不停,「嘻嘻,太搞笑了。夜不語有強迫症!那個臭屁的死小孩夜不語居然有強迫症。」
  我果然是吃飽了沒事做,居然把這件事說給她聽,鬱悶的自己完全想一磚頭打在額頭上暈過去。
  這下估計要不了多久,她一定會用身上的衛星電話到處把八卦說出去的。
  在我頭痛的正在考慮是不是應該把那個死女人掐死,拖到野外去毀屍滅跡封口的時候,惜字如金的李夢月突然開口了,「您,討厭夢月的模樣?」
  「嗯。」我斬釘截鐵的點頭。
  她猛地從懷裡掏出了一把匕首,那把匕首尖銳無比,泛著點點寒光,光看流暢的刀身就絲毫不用懷疑它的鋒利程度。
  李夢月淡淡的說:「讓您煩惱了,很抱歉,夢月這就改掉自己的樣貌。」話音剛落,手中的匕首已經向臉上劃去。
  「不要!」我和林芷顏同時大喊了一聲。
  這女孩怎麼還和十年前一樣,死腦筋一個。
  就算毀容了我就不討厭她了嗎?太單純了!
  老女人的動作比她的聲音還快,急步衝過去想要打掉李夢月手中的匕首。
  李夢月的左手輕輕擋住了林芷顏的動作,右手上的刀依然緩緩向臉部靠近。不過由於林芷顏的不斷阻撓,速度慢了很多。
  還好,因為這一緩衝之下,我也反應了過來,立刻走上去用力抓住了她手中的匕首,「我叫你住手!」
  手心很痛,皮膚和肌肉似乎對那把匕首不帶有任何阻礙作用,我甚至能感覺到鋒利的刀刃抵在了骨頭上。
  鮮紅的血一滴一滴的往下流,劇痛一波接著一波的傳入腦神經中。
  「呀!」李夢月驚訝的輕呼一聲,她迅速的抽回匕首扔在地上。
  她用左手使勁的掐住了我手腕上的血管,右手在素白的裙子上一扯,將一大塊布匹撕了下來,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圈一圈的纏繞在了我的手掌上。
  看來這女孩應該經常包紮傷口。她的救護措施很得當,血很快便止住了。
  「您受傷了!」李夢月絕麗的臉上劃過一絲自責,她輕輕咬著嘴脣有些不知所措。
  「以後不要這麼傻了,知不知道。剛才差點把我給嚇死!」
  我看著包紮得十分仔細的右手手掌,心裡在不斷苦笑。差點半個手掌就沒有了。
  從前看小說和電影裡出現美麗的女性僕人忠心耿耿的狗血劇情還有些羡慕,可落到了自己頭上,怎麼就變了味道?
  果然現實世界和小說的距離還真不是一般的遙遠。
  這個守護女,就算是長得絲毫沒有沈紅衣的影子,我恐怕也是難以接受的。
  因為她在夜村代表的意義,實在和我的性格大相逕庭,說不定老爸帶著我出逃,也是為了逃避那個責任吧!
  見我因為自己而受傷,李夢月的情緒十分低落,她默默的跟在我身後,仿佛周圍的空氣也因為她的心情而沾染上了一絲壓抑。
  林芷顏也不聲不響,不知為何在生悶氣。她的眼神不時的掃過我身上,我很清楚她生氣絕對不是因為我受傷的緣故。
  果然,沒一會兒她便走到我旁邊,開口了:「我管你是不是真患有那該死的強迫症,你對那女孩的態度該改改了。再這樣下去,遲早有一天她會被你害死。」
  「你能不能先慰問一下我手上的傷口。」我開玩笑的揮了揮右手。
  她狠狠瞪了我一眼,「你這傢伙是蟑螂命,死不了的,不過你的態度實在讓我惱火。臭小子,老娘這輩子還沒有見過像她那麼純淨的女孩,你要是真把她害死了,老娘會跟你斷絕關係然後拼命,我很認真!」
  「知道了。」我收回了嬉皮笑臉,嘆了口氣。
  那死女人,又何嘗知道我的苦衷呢?
  下山的路雖然遠,但憑著我們三人的速度,花了一個小時便走了下去。張家村已經近在咫尺了!
  可走到了村口的位置,我卻頓時看傻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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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6 15:41:40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僵屍?
  在記憶裡,夜族三個村落是非常貧寒的。夯土做成的房屋,茅草頂,一颳風下雨就令人頭痛,可眼前的村落卻完全變了模樣,和十年前比起來,實在差別太大了。
  眼前是一片混凝土建築,不高,最多只有兩層。田地稀稀落落的,由於是六月份,地裡大部分地方都盛開著馬鈴薯花。
  村裡的土路也鋪成了兩車寬的柏油路,整個村子都有了天翻地覆的改變,早沒了記憶中的模樣。還好鄉土氣息頗濃烈,規劃布局也和從前一模一樣,我能很清楚的找到通往夜村的路。
  「靠!你這小子不是說你老家一直都與世隔絕嘛,這些建材究竟是怎麼運進來的?村裡究竟靠什麼維生啊,嘖,房子蓋的都不錯看。貌似整個村子很有錢嘛!」林芷顏打量了一番,挖苦我。
  我也很是詫異,轉頭看了李夢月一眼,「老家這十年來發展很快嗎?」
  「嗯。」她溫順的點頭,算是回答了。
  「那這些東西是怎麼運進來的?」我大為好奇。
  她沒有說話,視線微微投向右方六十五度的位置。
  順著李夢月的目光看去,林芷顏氣的險些要把我給掐死。
  「夜不語,你個混蛋,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她咬牙切齒的磨著牙齒。
  只見右側山道上一條嶄新的公路如同長蛇一般彎曲盤旋。這條路仿佛是長長的舌頭,將山體圍繞了一圈又一圈,最後通到了山腳下的村子中。
  不斷有大型貨車載著一堆堆的東西進出。
  林芷顏恨的快瘋了,「老娘辛辛苦苦的陪著你開了三天三夜的土路,又陪你背著四十多公斤的行李走了一整天,到了後才發現不過是自己折騰自己罷了。這不明明就有車可以開進來的公路嘛!氣死了,氣的老娘真想一槍轟掉你。」
  我做了個無辜狀,其實也是大為鬱悶,「能全怪我嗎?你們自己的資訊沒做到位。衛星照片上也沒把這條路給照出來。真知道有這條方便的路,我還寧願開車進來呢,誰想亂折騰自己!」
  還好這死女人雖然大部分時間都不講道理,但這一次卻沒有暴走。
  她似乎理智了一點,抬頭看了看天空,陽光很明媚,一副萬里晴空的模樣。
  「說起來也是。奇怪了,衛星照片上這一片區域都常年處於多雲狀態,可是今天明明就有太陽嘛!」
  「夜村奇怪的地方多了,慢慢你就會習慣的。」我聳了聳肩膀。
  張家村修建的布局還是如同從前一樣,像是個八卦陣。只不過最右邊的位置蓋了一棟高達六層的樓房,那棟樓整體是白色的,聳立在低矮的民居旁,很有鶴立雞群的感覺,但卻將布局中的穩定性完全打破,如同釘子似的,非常扎眼。
  我皺了下眉頭,「那所建築是做什麼用途的?」
  「小學。」李夢月簡潔的回答。
  「喔,什麼時候蓋的?怎麼感覺有些奇怪,感覺令人很不舒服。」我又問:「那個老不死的傢伙,居然同意讓人在他的地盤上蓋如此破壞風水的建築,實在是有些難以置信。」
  「半年前。」她頓了頓:「村長蓋的。」
  我揉了揉鼻子,聽出了她話裡隱藏的意思,頓時幸災樂禍的道:「村長?族長和村長已經不是同一個人了嗎?」
  「嗯。」她微微的點頭。
  林芷顏突然打斷了我,指著不遠處說道:「小夜,你看那棟學校,好像有許多學生朝外邊涌出來。」
  「會不會是放學了?」我回答,隨即便打消了這個念頭。
  涌出教學樓的學生似乎很匆忙,許多人都是亂成一團,就算隔了老遠也能看出那些孩子的慌張情緒。
  「氣息,亂。」李夢月眼中一陣光芒閃過。
  我和老女人對視一眼,異口同聲道:「過去看看!」
  一行三人朝著張家村那棟非常破壞風水的建築跑去。路不是很長,等到了目的地,已經有大部分的學生跑了出來。
  那些逃出學校的孩子有的一副劫後餘生的表情,有的卻是滿臉好奇。大多數人氣喘吁吁的坐在遠離學校大門的草地上,似乎在刺眼的陽光照射下,才能給予他們安全感。
  我隨手抓了一個離的最近的學生問:「裡邊究竟發生了什麼,幹嘛那麼急急忙忙地跑出來?」
  那學生詫異的看著我一身休閒裝打扮,這才回答:「不知道。我看到別人跑,就跟在後邊拼命的跑了!」
  聽完解釋,氣的我險些一腳踹在他屁股上,都是些什麼跟什麼啊!放開他又抓來另外一個孩子問。
  第二個孩子回答的總算是有了些內容,「聽說學校裡鬧僵屍了,有人看到了,而且親眼看到僵屍襲擊人。」
  又接連問了好幾個學生,好不容易才搞清楚那所學校中確實發生了些事情。打聽完,我回到了李夢月等人身旁。
  「怎麼回事?」林芷顏好奇的問。
  「我也被弄糊塗了,有些搞不清楚狀況。」我揉了揉太陽穴,努力的在腦子裡整理得到的資訊,「據那些孩子講,最近學校裡養殖的雞、鴨和兔子等等家禽,每到了晚上都有幾隻被殺死。
  「那些小動物死的時候全是被人赤手扯下了頭顱,吸乾了身上的血液。於是村裡人便流傳,恐怕在鬧僵屍。」
  「僵屍?」林芷顏險些笑出聲來。
  我用手托著下巴,繼續道:「是啊,僵屍鬧得每個學生都人心惶惶的。學校大樓裡最近的廁所壞了,這幾天便開放了學校後邊的老廁所。
  「那個廁所已經有半年多沒有用過,平時也沒人去打掃。而且裡邊黑漆漆的十分陰森,一直都有鬧鬼的傳說。孩子們大多都不敢去,寧願憋著回家。下午的時候,有兩個四年級的孩子實在憋不住了,於是結伴走進了老廁所裡。」
  頓了頓,我接著道:「男廁所中都是用老式的隔板將廁所隔成一間一間的,只是沒有門。兩個男孩選了最靠廁所門的前兩個蹲位,其中一個男孩先尿完準備到外邊去等另一個男孩。就在這個時候,他看到廁所最後邊的蹲位上蹲著一個人影。
  「那人影是個小孩的模樣,縮在便池的一個角落中,雙手捧著某樣東西,似乎正在咀嚼著手中的食物。」
  「那個男孩稍微有些膽量,他很好奇是什麼人居然不怕噁心,躲到廁所裡吃東西。於是便大喊了一聲:『喂,你怎麼在這裡吃。』
  「那個古怪的人影全身一頓,緩緩的轉過臉來。他的臉僵硬,眼睛發白,一顆眼珠子還從眼眶裡掉了出來。
  「男孩順著昏暗的光線,甚至能看到那人影手上拿著的竟然是一隻兔子屍體。那兔子已經被吃掉了一半,那人的嘴角沾滿了鮮血。於是男孩嚇得哇哇大叫,什麼也顧不得就逃了出去。」
  又稍微頓了頓,我努力的尋找措辭,「最後男孩叫來了老師,學校老師從老舊的廁所地板上找到了另一個男孩的屍體。那男孩全身的血液被吸的乾乾淨淨。
  「再後來,老師們害怕凶手還留在學校中,便中斷了上課,將所有孩子都撤離了出來。剛開始撤走的時候都還好,井然有序的。
  「可等學校裡鬧僵屍的事情被男孩傳了出去,頓時所有人都慌亂了起來,爭先恐後的向外跑,造成了剛才我們看到的緊張情況。」
  林芷顏撇了撇嘴,「切,說的活靈活現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親眼看到過。臭小子,你說這世上真的有僵屍嗎?」
  「不知道,不過活死人我倒是看到過。你沒見前段時間我寫的調查報告嗎?關於某個偏遠小鎮鬧僵屍,幾乎全鎮上的人都變異了。那次事件我險些就丟了小命,而且那個叫齊陽的傢伙,他就是最好的證明。」
  我不禁想起了一年前的那次經歷,至今還有些恐懼。(注二)
  『注二:具體故事請參看夜不語第二部第五集《僵屍》。』
  「可惜了,老娘這輩子還沒見到過真的僵屍,不知道它們都長了些啥模樣!」聽到齊陽的名字,林芷顏不再胡扯,只是眼珠子不住的骨碌骨碌轉著,不知在打什麼壞主意,「你說,如果這所學校真的在鬧僵屍的話,現在那隻僵屍究竟會在哪?」
  「應該還在學校裡吧,這所學校占地頗為寬廣,而且周圍都是農田,一目了然十分空曠。如果真逃走了,肯定會被人第一時間發現。」
  「那,我們進去看看。」她好奇心大漲,提議道。
  還沒等我說什麼,突然有一個粗魯的聲音衝著我們大喊道:「你們在這裡站著幹嘛,滾遠點。」
  ◇◇◇◇
  我們三人頓時抬頭望了過去。
  只見有三個長的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走了過來,喝斥我們的就是走最中間的男人。他穿著西裝,滿臉的倨傲。
  見我們沒反應過來,右邊的一個長相猥褻的男子頓時喝道:「村長在問你們話呢,你們沒長耳朵啊,愣著幹嘛。快答話!」
  我和林芷顏對視一眼,林芷顏轉頭衝那三人展顏一笑,做出極為淑女的模樣:「人家看到這個學校蓋的滿別緻的,就過來看看。三位先生,我們做錯什麼了嗎?」
  還真別說,她原本就是個大美人,現在刻意做出一副嫵媚的模樣,成熟女性的誘惑便一襲襲的迎面撲了過去,看得對面的三人頓時變成了豬哥模樣。
  這三人一輩子都在山裡,雖然手裡有些小權力,卻沒怎麼見過世面,哪裡受得了都市麗人的刻意恭維?林芷顏三兩句話就糊弄的對方再也不清楚北方是哪邊了。
  我默不做聲的打量著對方,心裡暗暗的盤算夜村現在的勢力形式。
  中間最豬哥的就是所謂的村長,他應該是政府部門選派來的官員,不過怎麼看怎麼一副暴發戶嘴臉。
  原來的夜家三族都是由族長掌管大全,採取長者集體決定的制度,現在橫插進來了一個地方官,族內肯定也有了裂痕。
  有趣,實在太有趣了。
  三人中總算還是有個聰明人,左邊的中年男子突然看到了我身旁的李夢月,渾身一顫,立刻用力拉了拉村長的袖子。
  村長這才極不情願的將眼神從林芷顏的身上收了回來,當視線也接觸到李夢月後,嚇了一跳,隨後看我的眼神也不善起來。
  「守護女怎麼會在這裡?」他明知故問的用狠毒的眼神看著我,慢慢的說著話,但距離卻下意識的離遠了一些,仿佛對我身旁的女孩很是顧忌,「聽說夜家有個三歲多就離開的小屁猴要回來,是不是你啊?」
  我皮笑肉不笑的道:「小屁猴在動物園裡,懷孕的大猩猩在我面前倒是有一隻。你要想想參觀的話,喏,學校大門前就有一面鏡子,過去照照好了。」
  雖然不知道這村長為什麼會針對我,不過本人從來都不是會吃虧的人。
  「你!媽的,給你臉你還不要臉了。」顯然很少有人敢這麼頂撞他,一向作威作福慣了的村長被氣的滿臉通紅,陰狠的看著我,冷哼了一聲:「不要在老子的地盤惹到我,你以為現在的夜村還和從前一樣,你家那老頭子罩不住你的。」
  「白痴。」我連看都懶得再看他一眼。
  坐井觀天的傢伙,這小子根本就不知道從夜家走出去的精英,在外邊闖出了怎樣大的天地。一個小小的村長罷了,如果夜家真有興趣對付他,就和捏死一隻螞蟻一般花不了多大的力氣。
  「好,很好,你和你們家那些老骨頭一樣討人厭。」村長的臉色陰晴不定,他用眼神示意了左邊的那個有明顯肥胖症的男子。
  男人奸笑了幾聲,從兜裡掏出一根警棍和一條手銬走了過來。
  他小心翼翼的不停注意著守護女,見她沒反應,這才冷笑了幾聲:「你,臭小子,把手舉起來放在頭上,蹲下。」
  「為什麼?」我動都沒動一下。
  「為什麼?!哼,老子是這個村的警局局長。」男子斜著嘴巴,眼神裡透著一絲殘忍,「老子現在懷疑你和最近的連續謀殺案有聯繫,很可能就是凶手之一。你這小子跟我回警局協助調查。」說著就伸出手,要把手銬銬在我的手腕上將我抓回去。
  第一次見到如此蠻橫不講理、而且竟然敢明目張膽的指鹿為馬、強加罪行的人,我不禁氣惱起來。雖然不想和這些底層小人物一般見識,可他們確實成功的惹惱了我。
  還沒等我做出反應,林芷顏已經走了上去,伸手將那局長的手銬搶了過來。
  「幹嘛?臭女人,你也想來淌這趟渾水?」局長細小的三角眼不斷在林芷顏凹凸有致的身體上掃視,淫蕩的嘿嘿笑,「也好,局裡夥食不好,也是時候改改夥食了。」
  想到將眼前的女人抓回局裡後,是死是活,有罪沒罪都不過是自己一句話而已,頓時他口水都要流了出來。
  這局長叫來幾個在附近維持秩序的員警,指著我倆道:「將這兩個嫌疑犯都抓起來。」
  林芷顏也被惹火了,這女人平時性子也不怎麼好。
  她一腳一個將走過來的兩個小員警踹翻,眯著眼睛道:「請問,我們犯罪的證據在哪裡?拘捕令呢?」
  局長見她不好惹,立刻掏出了一把槍,對著我們道:「媽的,還拒捕,罪上加罪,老子要逮你們,根本就不用拘捕令。媽的,識相的乖乖和我回去,不然老子當場斃了你。」
  「哼,你敢。」老女人慢吞吞的從包裡掏出一本證件丟給他,「你看清楚老娘是從哪裡來的,是什麼身分。斃了我,只要你敢,明天你就準備下來陪我吧。不要抱僥倖心理,所有人都知道我們到這裡來了。
  「乖乖把槍放下,配合我的調查,你這小子之前做的事情,老娘就當沒有看到。還有,叫那村長離我遠點。那人長得醜,老娘看到就噁心。」
  看過老女人掏出來的證件,局長頓時臉色大變,拿著槍的手也嚇得發抖起來,「省上來的特派員!啊,對不起,實在是對不起。」
  一邊說著話,一邊將手中的槍用力的往槍套裡塞,用力到恨不得將整隻拿槍的手也一起塞進去。局長不住的陪著笑,看也沒再看那臉色早已變得慘白的村長一眼。
  看到村長帶著自己的走狗偷偷趁著我們不注意時溜掉,我的怒氣也消了不少。
  只是些小人物,實在不值得自己氣死細胞。
  林芷顏趾高氣昂的對局長以及他的幾個手下訓了一番話,然後命令他們在學校外邊等著。輕輕拉了我一把,示意我們進學校裡去。
  「真要去啊?」我摸了摸鼻子。
  「廢話,剛才我都跟那個白目局長說了,自己是被派下來調查這次的神秘死亡事件的,要他們在外邊守著,我們想進去調查一番,好取第一手資料。
  「聽他說,這種被吸掉全身血液後死亡的謀殺案最近發生了好幾起。」林芷顏很感興趣,「都說在鬧僵屍,我也覺得有些像。電影電視和小說中鬧僵屍的情形和這狀況很相似的樣子。」
  「對這件事你似乎相當的執著喔,應該不只是好奇吧。」我斜著眼睛看她。
  林芷顏皺了下眉頭:「除了好奇還有啥,只是單純好奇罷了。」
  「沒那麼單純吧!」我嘿嘿笑了幾聲,「齊陽的怪病似乎需要僵屍的血液來做血清,你該不會是特地進去找僵屍血液的吧。」
  「錯覺而已,我再說一遍,老娘是純好奇。」她的臉色陰沉了下來。
  我毫不在乎的繼續諷刺道:「我看不簡單。你個死女人一定是看上人家齊陽了,不然幹嘛那麼關心他?八卦,飛沙走石的八卦!你不是說不會喜歡小男生嗎?怎麼對人家齊陽那麼感興趣。在偵探社的時候我就奇怪了,你貌似對他特別溫柔。」
  「滾,再誣賴老娘,老娘一槍轟了你。」林芷顏眼睛裡已經惱怒的噴出了火焰,「別嘰嘰歪歪的,快給我進去。」
  我幹笑著向前走了幾步,突然轉過身,「剛才,謝謝。」
  「謝我什麼?」林芷顏有些詫異。
  「如果不是你跳出來,我說不定會做出些什麼不該做的事情。」我誠心的道謝。
  老女人頓時笑了起來:「沒什麼,我只是不想浪費時間罷了。那兩人如果落在你手裡,以你這小子的脾氣,肯定會弄得他們死掉後還在地獄幫你數錢。」
  我也笑了笑,不再囉嗦。
  李夢月靜靜的跟在我身後,我們三人緩緩的走進了那所據說鬧僵屍的學校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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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6 15:41:55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詭異的校舍
  以前曾在書裡許多次的提及到僵屍的事情,每次都說過,僵屍的形成有許多種原因。但唯一離不開的,便是要有養屍地。
  雖然僵屍的存在我以前是不信的,但自從在幾次事件中親眼見到過活死人後,信雖然是信了,但一直都找不到科學的合理解釋方法,也沒有科學理論能夠證明僵屍的生存鏈條,甚至不能證明,它究竟是不是一種生物的變異體。
  就如同野人或者雪人這種神秘存在類似的情況,很多人都說看到過,也有文獻資料和手繪想像圖,可偏偏就是沒有照片和影片資料,它們的存在和形成過程,是一個謎。
  對我而言,活死人確實是碰到過,但至今為止,我都常常想,自己會不會是在做夢,或者,不過是些幻覺罷了,因為某種化學氣體而形成的群體幻覺!
  空盪蕩的校舍老是會彌漫著一股說不出的詭異味道,沒人的學校裡很安靜,安靜到令人不舒服。難怪鬼故事最集中發生的地方會是在學校中,畢竟這地方冷清的時候確實會讓人產生許多恐怖的聯想。
  這所學校新建沒多久,從整個建築和用材上便能看出來,許多地方都還有著新建築的典型難聞氣味。進了學校大門便是個很大的操場,足足有三百平方米。
  穿過操場,正對面聳立著那棟足足有六層,全校最高的建築物,也是學校唯一的一棟教學樓。聽學生說,舊廁所便在新教學樓的後邊,一個很陰森的角落中。
  太陽很熾烈,照射在身上,由於海拔的原因,其實算不上熱,只不過紫外線倒是大的嚇人。林芷顏這女人一邊走一邊抱怨,不斷在自己的臉上和胳膊上涂防曬霜。
  守護女李夢月依然是一臉的淡然,視線不斷掃蕩在附近,為我警戒著。
  說實話,我確實有些奇怪,李夢月常年生活在高海拔的地方,暴露在紫外線下,在她身上也絲毫沒有聞到過防曬霜的味道,她為什麼還能長的那麼白皙?那皮膚晶瑩剔透,令林芷顏大為嫉妒。
  老女人看了李夢月一眼,將手中的防曬霜遞過去,「這是防曬霜,知道幹什麼用的嗎?」
  「我不需要。」她頭也沒回。
  老女人訕笑道:「女人還是需要化妝的,不自己保養好自己,要不了多久就老了,不漂亮了。」
  「樣貌是上天註定的,美,醜,我不在乎。」李夢月依然那副冷漠的模樣。
  「那你在乎什麼?」
  這女孩,怎麼清心寡慾的像個兩千年前的尼姑。
  「他。」李夢月的眼神定定的看著我的背影,輕輕吐出一個字。她的語調平穩沒有起伏,卻帶著無窮的堅定。
  被那毫無掩蓋的話擊中,我的肩膀微微一顫,心底卻是在不斷苦笑。
  她怎麼至今都不明白我對她的厭惡?為什麼不管我對她怎樣壞,怎樣惡聲惡氣,都還能堅定不移的堅持著對我的守護?或許她是清清楚楚明白的,只是直性子的思維根本就不在乎罷了。
  夜家洗腦的方式實在令人恐怖。
  林芷顏完全無語了,她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女孩,用愚忠這個詞都沒辦法形容她的萬分之一,偏偏又漂亮到慘絕人寰,人神共憤,身手也不錯。
  貌似除了對夜不語的莫名其妙的感情外,剩下的全是優點。
  走過操場,我站到了教學樓前。
  這所小學應該是十年前的張家村私塾改建的,只是樓蓋的太大太扎眼了。
  夜村一直都是依山傍水,風景秀麗的村落,村裡人雖然與世隔絕,卻因為優秀的地理環境,從來沒有遇到過饑荒和自然災害。套用一句俗話,這地方的風水極好。
  可今天回來一看,張家村的風水完全敗壞了,最敗風景的便是這棟樓。
  它像是一根釘子,狠狠的釘在了夜村三族猶如長蛇蜿蜒彎曲的身軀上,最巧的是,釘的剛好是蛇最致命的七寸位置。
  我從前因為某些需要,學過風水學,惡補過大量的資料,自然明白其中的壞處。
  根據文獻上講,釘死風水竅穴的地方,是陰氣最集中的,也是靈異事件發生頻率最高的地方。
  奇怪了,那個死老頭為什麼會同意蓋這棟樓呢?以他的脾氣,除非他死,否則沒有人能夠動老祖宗遺留下來的風水格局。
  還有,那村長為什麼會對我滿懷敵意,肯定不光是嫉妒我年輕帥氣,其中,一定還有更深層次的原因。
  我偏過頭問李夢月:「那個村長似乎對你有所顧忌啊,為什麼?」
  她的臉上少有的劃過一絲情緒波動,是厭惡,「他兒子,動手動腳。於是我打斷了那人的第三條腿。」
  頓時,我和林芷顏腦袋上劃過一道道的黑線,那小子夠慘。
  「村長和警局的人來抓我,我便去了他家和警局一趟。」李夢月一身如雪的白衣在陽光下反射著柔和的光芒,語氣淡漠的仿佛事情不是發生在自己身上,「我把所有人都打成半死,然後,就這樣了。」
  和林芷顏對視一眼,我倆一陣惡寒。沒想到守護女暴走起來不是一般的可怕,這女孩絕對有暴力傾向。
  我又想起自己對她的態度十分討打,如果有一天她氣得暴走了……
  一想到這,我全身都打了個哆嗦。
  林芷顏更是湊到我耳邊小聲說:「老娘決定了,以後得罪誰都不能得罪你家的守護女,這女孩絕對不是一般人。」
  仔細想了想,警局裡所有人都帶槍,她居然能一聲不哼的將全局的人都打到半死,肯定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難怪剛才那局長準備逮捕我的時候,選擇性遺忘了李夢月,甚至連槍口都不敢對準她,原來是有心理陰影的。
  悄悄的離她遠了幾步,李夢月疑惑的眨動自己長長的睫毛,然後跟著也移動了幾步,依然保持著和我相隔一米五的距離。
  林芷顏打量著那所教學樓,問:「我們是先去那個舊廁所看看,還是到處找找?」
  「去舊廁所先。」我沉聲道:「既然據說有人被僵屍襲擊,那就先看看死亡現場再說。」
  於是我們三人繞過校舍,向後方走去。
  ◇◇◇◇
  其實學校最後邊的空間並不大,教學樓和圍墻只是隔了五米的距離,這個空間死角里長滿了雜草,看來平時確實不怎麼有人來。
  舊廁所就在圍墻邊上,是用木頭搭建起來的,非常老舊。
  還沒走近,就聞到一股惡臭撲面而來,我和老女人用力的捏住鼻子,只有李夢月依然雲淡風輕將手背在身後,一副什麼都感覺不到的樣子。
  不過仔細觀察一下便會發現,她高聳的胸部不再起伏,竟然是屏住了呼吸。
  守護女不愧是守護女,做任何事情都與眾不同。
  舊廁所附近的臭味十分濃烈,但根本不像人類的排泄物發酵後散髮的味道,那種氣味更加奇怪,像是臭雞蛋,又像是某種刺鼻的化學氣體。
  我們推門走進了男廁所,立刻看到地上橫躺著一具小孩的屍體。
  廁所裡的臭味更加的強烈,如同具現化成實質一般,臭的令人膽戰心驚。要不是我們都是思想強悍的人、經歷過的東西非比尋常,恐怕早就被臭的受不了轉身逃出去了。
  林芷顏掏出兩個口罩給我們兩個使用,我戴上後,發現依然臭的不行。鼻子在抽搐,口罩只能給人心理上的安慰,根本遮蓋不了空氣中的刺鼻惡臭。
  而那股氣味的來源,正是從地上躺著的屍體身上不斷散髮出來的。
  我強自忍受著直刺神經的味道帶來的後遺症,只感覺鼻子抽搐後,胃部也抽搐了起來。我緩緩的蹲下身,開始查看起屍體的狀況。
  這個小孩死亡時滿臉驚恐,仿佛看到了很不可思議的恐怖場景。眼睛瞪得大大的,死不瞑目。
  他全身泛出一種慘白色,和身上黝黑的皮膚很不協調,而且身體乾癟,臉部許多肌肉甚至因為內部的某種東西被掏空,而塌陷下去。
  屍體的脖子上有被啃咬的痕跡,頸部動脈被咬開了,但奇怪的是地上卻沒有噴灑出任何血跡,也沒有一絲血液流出來。
  按理說一個人的頸部動脈遭到破壞,全身的壓力就會把那一點當成泄洪口,所有的血液都會涌出去,噴涌的高度和濺射的範圍足夠將附近三平方米左右的地方都灑滿。
  但面積不大的舊廁所中,卻看不到一絲一毫的血跡。
  難道血液真的是被什麼東西咬斷頸動脈,並一滴不剩的喝光了嗎?
  我大為迷惑。真是因為僵屍作祟?
  「怎麼樣,有什麼發現沒有?」林芷顏好奇的問。
  這死女人見屍體實在太臭,拉著守護女躲得遠遠的看熱鬧,丟我一個人頂著慘絕人寰的惡臭檢查。
  「這具屍體上有許多疑點,弄得我都有些搞不清楚了!」我皺起眉頭,掏出一個手套戴上,然後伸出右手將屍體推到平躺的姿勢。
  屍體身上的肉很柔軟,並沒有人死亡後應該有的僵硬。稍微用點力氣,我甚至懷疑自己的手指會不會陷入肉裡去,那軟綿綿的感覺,實在有夠噁心。
  輕輕的用手摸了摸死者的脈搏,原本應該是脈搏的地方長著奇怪的硬塊。
  就在我猜測著那硬塊會不會是人死後長出來的血凝塊時,突然,硬塊稍微動了一下,嚇得我險些叫出聲來。
  「那是什麼?」我奇怪的用手按著硬塊,再感覺的時候,卻沒有等到它動彈,就仿佛剛才只是錯覺罷了。
  這硬塊絕對不是血凝塊,屍體全身的血液都沒有了,哪裡還能有血凝塊出現?難道是身體上某一塊細碎的骨頭在死者死亡時位移到了脈搏裡?
  想了想,又覺得這猜測很難站住腳。輕輕搖頭,我略過這個疑點,開始檢查起屍體的其他地方,沒多久便檢查完了。
  看到林芷顏不斷用詢問的眼神看著我,我嘆了口氣,「頸部大動脈破裂是這個孩子唯一的死因,很奇怪的是,也除了頸部,他身上就沒有任何傷痕了。全身沒有血液,屍斑的形成很混亂,不具參考價值。」
  「怎樣!他是不是因為僵屍襲擊才死掉的?」林芷顏迫不及待的問。
  「我怎麼可能知道,有可能是所謂的僵屍,也有可能凶手根本只是一個嗜血症患者。畢竟咬開死者頸部的傷口上確實是人類的牙齒印。
  「但他身上這股惡臭是怎麼回事?還有,屍體身體軟的很奇怪,像是高度腐爛的樣子,可根據當地學生的說法,他死了才不過幾個小時而已,怎麼可能高度腐爛嘛!」我大惑不解。
  突然,守護女李夢月常年淡漠的臉色一變,整個人散髮出一種犀利的如同鋒利劍芒一般的氣息,腳步微微一動,已經擋在我的身前。
  她的手迅速的在空氣中晃動,只聽到一陣劈劈啪啪的響聲,有無數的黑色小點已經被她手上揚起的氣勁掀開,飛灑碰撞在對面的墻上。
  這時候我才看到林芷顏用驚恐的眼神眨也不眨的看著我身後,喉嚨裡咯咯作響,一副噁心到了極點的模樣。
  我皺眉,用力的轉身一看,也嚇到了。
  只見剛才還安安靜靜的躺在地上的屍體,現在如同跳舞一般整個四肢都在不停地抽搐,伴隨著屍體上的惡臭和一種窸窸窣窣的聲音,有許多黑色的小點咬破了屍體乾癟的皮膚爬了出來。
  等我看清楚那小黑點究竟是什麼的時候,一股惡寒頓時涌上了心頭。
  是小蟑螂,也就是學名叫德國小蠊的家庭昆蟲,和不久前從破壞的守護石像中的德國小蠊一模一樣,只是這一次它們從剛死後不久的屍體裡爬了出來。
  黑壓壓的不知道有多少蟑螂不斷的往外爬,隨著它們的爬出,地上屍體乾癟的速度更加快了,看得令人噁心的直起雞皮疙瘩。
  守護女不斷的揮動手臂,將不斷跳入空中,向我們飛撲過來的小蟑螂扇飛。
  可那些小強的命絕對不是一般的強悍,撞到地上和墻上後,連暈眩都沒有,直接從地上繼續向我們爬了過來,仿佛我們三人根本就是一道美味的菜肴。
  「走,逃出去。」我低喝一聲。
  這種昆蟲的數量很多,又是從屍體裡爬出來,說它不會和家中的德國小蠊一樣攻擊活物、把人類當食物吃掉,恐怕我自己都不會相信。
  林芷顏被我的低喝聲叫醒了,一旦清醒過來,長期的訓練頓時得到了很好的發揮。她離廁所門最近,狠狠一腳飛踹過去,將簡陋的木門踹開。
  我一把拉住守護女的手臂,埋著頭拼命的往外逃。
  逃出了舊廁所,還想向遠處逃開的我猛一回頭,竟然發現德國小蠊並沒有追上來。
  它們在廁所裡化整為零,徹底的鑽入了舊廁所木質的空隙中,數量龐大的蟑螂群頓時不見了蹤影。
  心臟還在「怦怦」的狂跳,剛才的驚嚇真不是一般的恐怖。
  我再也顧不上空氣裡的惡臭,扯開嘴上的口罩就用力的喘息著周圍的空氣。
  突然發現,空氣裡如同實質的臭味竟然伴隨著蟑螂的消失沒了蹤跡,四周彌漫著的,滿是高海拔地區特有的清新氣息。
  「您,抓了我的手。」
  一個好聽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我側頭,看著李夢月的眼睛目不轉睛的看著我的手緊抓著她,眼神裡滿是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波動。
  這時候才發覺,她的手臂不是很柔軟,由於長期鍛?,手上肌肉修長有力,渾然沒有都市女孩身上那種病態的脂肪感。
  她的皮膚非常順滑,就像是上等的絲綢,接觸到的地方一片冰涼,她的手大小適中,握在手裡很是令人舍不得放開。
  察覺到她的情緒波動,我立刻便將手放開了。
  李夢月渾身輕輕一顫,眼中流露出一絲黯然。
  林芷顏依然驚魂未定,「這是怎麼回事,本來是進來找僵屍的,怎麼找出了一堆德國小蠊!」
  「我也搞不懂,鬼才知道那些只喜歡居住在電腦機箱和電器中的傢伙,怎麼像屍蟲似的在人類屍體裡休養生息。」我說。
  害怕的打量著舊廁所,確定那群蟑螂確實是不見了,我這才又道:「這所學校暫時是不能用了,畢竟不清楚這些變異的德國小蠊究竟有著怎樣的生活習慣。等下出去的時候你跟那個豬頭局長說一聲,叫他把學校徹底封鎖掉。」
  「只能這樣了。」林芷顏點點頭,猶豫著說:「那僵屍,還找不找?」
  「你那些八卦雜誌和垃圾電影中有提到過僵屍會傳播蟑螂嗎?」我瞪了她一眼。
  林芷顏白痴的搖頭,顯然是嚇的不輕。
  「那就對了,學校裡肯定沒鬧僵屍,是其他某些我們根本不知道的東西!」我用視線掃過學校教學樓,「現在的當務之急就是快點進入夜村找到那個老不死的,問清楚最近究竟發生了什麼。我有一種不好的預感,說不定,更糟糕的情況才剛剛開始而已。」
  「不是吧,再來一次,老娘保不定會當場死掉!就算沒被噁心的蟑螂啃成白骨,也會被活活嚇死。老娘最害怕蟑螂了!」林芷顏全身都在起雞皮疙瘩。
  「安啦,或許事情沒我想的那麼糟糕。希望吧。」
  我嘆了口氣,我們便離開了學校。
  走出大門的時候,回頭看了一眼那棟校舍,突然感覺它有些不一樣了,似乎多了一點陰惻惻的感覺。
  本能的,老是覺得自己在被人偷窺。我仔細的看著教學樓的方向,卻分辨不出偷窺的視線來自哪裡。
  那棟教學樓整個都散髮出一種詭異氣息,陰冷而又邪惡。它仿佛有了生命似的,正在看著我。
  猛地打了個冷顫,我搖了搖頭將那奇怪的念頭甩開。
  那建築就只是個死物而已,怎麼可能擁有生命,更不可能偷窺自己。我怎麼會有那樣古怪的錯覺呢?
  在豬頭局長的唯唯諾諾中,他命令手下將學校大門封鎖了起來,並在我們的要求下派人二十四小時駐守。
  我也和他約了時間,準備明天中午去警局看看那些因為連續殺人事件而死亡的受害者屍體。由於地處偏遠,整個警局裡根本就沒有法醫,看來驗屍的工作要我來完成了。
  又一次看著那棟變得古怪的教學樓,我皺著眉頭。
  使勁的按捺下想要進去探索一番的衝動,這才離開了張家村,準備穿過李家村,回到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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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6 15:42:09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西瓜
  到了李家村,我才清楚為什麼家鄉的變化那麼大。原來是因為山裡儲存的大量大理石和花崗岩。
  幾年前有個企業家來到了封閉的夜村,他的到來給張家和李家帶來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因為大理石和花崗岩的開採,好幾個大型礦區建立了起來,一時間兩個村落因為那家企業支付的高昂資源侵占費而富裕了起來。
  李家村由於是大理石礦的進山口,富裕程度更勝張家村一頭。家家改蓋得都是二層的小洋樓,一樓樓底還有個大花園。從村口往左邊的山上望去,還能遠遠的看到許多大型的采石基地隱藏在山澗中。
  因為不斷的采掘,原本山上豐富的植被已經被清掃一空,幽靜的青山變得像個八十歲老人家的禿頭,剩下的綠色植被東禿一塊、西禿一塊,留下的不多了。
  人類的富裕,永遠都是建立在掠奪大自然資源上的,採集完了,環境也毀了。
  我看著那些大型採礦場一陣冷笑,手也緊緊的握著,握成拳頭,用力的幾乎要將自己掐出了血來。
  雖然對老家一直都非好感,可看到自己出生的地方被外人破壞,那種不舒服的感覺依然很強烈。
  爺爺那老傢伙到底怎麼了,他怎麼會允許有人這樣折騰他的地盤?
  守護女似乎感覺到我情緒的波動,她猶豫了一下,輕輕的走上前,握住了我的手。
  我看了她一眼,掙脫開,然後頭也不回的往前走去。
  自己想盡快到夜村去責問一下那老傢伙,這老不死的究竟在想些什麼?
  「夢月,宗也姓李,是李家村的人?」林芷顏見李夢月因為我甩開她的舉動而神色黯然,便故意轉移話題。
  「嗯。」守護女點了點頭。
  「那你父母是誰?」
  「不知道。」稍微想了想,李夢月又補充,「我是孤兒。」
  我轉頭替她回答:「從前我就說過,夜家有兩個依附夜家生存的僕姓家族。夜家歷來的守護女都是張家或者李家的孤女。
  「據說守護女的選擇並不全是孤女才行,還要做一個儀式來確定。而且歷代的守護女都是冷冰冰的存在,很沒意思。但每一個都強悍的要命,你也試過了,你認為自己打得過李夢月嗎?」
  「不知道。」老女人老老實實的回答:「她的身手不錯,應該有五成的勝算吧。」
  對她的自信,我只是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
  一路上沒有停留,很快就穿過了李家村。
  夜家,我真正的家鄉,終於到了。
  夜村地處這條峽谷長龍的頭顱位置。
  在晉人郭璞傳古本《葬書》中,最早提出風水一詞,上邊提到上好的風水之地要「氣乘風則散,界水則止,古人聚之使不散,行之使有止,故謂之上風水」。
  在地球上,占最大體積的物質是什麼?就我曾經學到過的風水知識上提及過,就是風、水、地。
  人類賴以生存的最基本的物質是什麼,也是空氣、水、土地。古時候的中國人認為,除了由天體進來的物質之外,地球幾乎所有物質都由風水地三者所承載、所包含、所孕育,當然也包括人類。
  可見古代人所說的風水,就是泛指地球中的所有物質,風水學就是研究人類賴以生存發展的微觀物質和宏觀環境的學說。
  根據古人的感知,在大地上除了地和水之外,餘下的就是空間了,空間裡只有風。
  古人認為,風和空間和天是連在一體的,風水學中所說的風,既是空氣,也代表空間,同時也包含天。
  夜村的風水和兩個僕姓家族組成了一條蜿蜒彎曲的睡龍,龍雖然在沉睡,但由於龍威的存在,必然會使得當地風調雨順。
  處於龍頭位置的夜族歷來都注重風水的傳承以及維護,其實在我看來,這所謂的「睡龍頭」,其實和「龍點睛」的風水卦象是相反的。
  夜村,應該只適合做墳墓而已!可夜家的祖先卻偏偏選擇了這裡,而且一行三族人真的與世無爭安居樂業的繁衍了下來。
  其中的秘密,以及和我所知道的風水理論相駁的地方有許多,但我卻並不怎麼想挖掘真相。
  夜家不過是我出生的地方罷了,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在這裡生活。
  走出李家村的範圍,一進夜村,林芷顏就有一霎間的恍神,我心底也稍微有些欣慰。
  夜村依然是那個古樸的村子,小橋流水,古道,老樹,以及遠處??升起的炊煙,一切的一切都染成了幅絕美的山水畫。
  村子裡間或坐落在田地以及樹林中的房屋還是木質結構,房檐上雕著花,不時有一些牛羊和家狗走過去,遠遠的好奇地看著我們一行人。
  太陽偏西,眼前的樹木扯著長長的影子,倒映在水塘裡,顯得特別寧靜祥和。
  「好美的地方,光是用眼睛看到就覺得心靈也純潔平靜下來了。」林芷顏難得的沒有毒舌,深吸了幾口氣,舒暢愉悅的說。
  我看著四周熟悉的東西,找尋著十年前的記憶,看著看著,臉上卻劃過了一絲不解:「奇怪了,怎麼都看不到一個人?」文心手打組手打整理。
  頭微微的望向李夢月,她卻輕輕的搖了搖,示意自己也不清楚。
  「不對勁,牛羊和狗在村子裡亂爬,居然一個守家畜的人都沒有在附近。夜家處在海拔高、緯度較低的地方,水稻雖然不比東南亞等國家可以一年產三季,但一年兩季還是沒問題的。」
  我皺起了眉頭:「這時候正好是第二季的水稻育種結束,要插秧的時間了,怎麼田裡居然沒有人忙碌。而且田裡的水灌溉上了,卻一點秧苗都沒有!雖然我不清楚農活,但還是稍微知道一點,再過幾天稻秧不插下去,這一季的時間就要錯過了。」
  林芷顏奇道:「平時都是這個樣子嗎?」
  「不。」李夢月惜字如金,「大前天還有人。」
  「那你這幾天都跑哪裡去了,村裡發生了什麼事情你居然都不清楚。」我看著她。
  「等。知道您要回家。」李夢月看著我,「我在村口等了三天。」
  她的眼神裡沒有絲毫的波動,看著她純淨的眸子,我不由得語氣輕了下來:「你的意思是,你在村口坐著等了我三天三夜?」
  「嗯。」她點頭。
  「一直在村口等著,三天三夜沒有吃過飯,喝過水?」
  不需要她回答,我已經猜到了答案,這女孩從十年前就是一根筋,雖然看似溫順,但決定的事情絕對不會改變。
  十年前是這樣,沒想到十年後依然絲毫不改,甚至還更加的變本加厲了起來,想到這裡,心底深處就一陣煩躁。
  「嗯。」她繼續點頭。
  林芷顏呆住了,她想像不到這世界居然真的有這樣的一種人,可以絲毫不動彈的在草地上坐三天三夜,不吃不喝,為的只是等一個人可能會回來罷了。
  「我不回來的話,難道你就繼續等下去?」想用嚴厲的語氣,可話衝到了嘴邊,便溫柔了下去。
  雖然自己對她並無好感,但她的行為,卻令我無法討厭,甚至,有些小小的感動。
  隨手從背包裡掏出一塊麵包和一瓶水,裝出很不在乎的丟給她,我才道:「算了,囉嗦也沒用,早就知道你原本便是這種煩人的性格。快點吃掉,這是我的命令。」
  「嗯。」守護女浮現出一絲喜悅,「您在命令我?」
  我的腦袋上立刻冒出了一堆黑線,這女孩,究竟讓我說什麼才好。實在是無語了!
  夜村的不尋常,讓我心底的不安感覺越發的濃烈起來。
  一路走來,張家村和李家村都平安無事,雖然出了個張家村小學鬧僵屍事件。但大部分人還是在過度開發的村子裡安居樂業的,沿路上貨車和村民並沒有少見。
  但夜族這個本家的村落裡,居然一個人都沒有看到。
  我們一直沿著大路向前走,散落在路邊吃草的牲畜倒是不少,可就是不見人類的蹤影。這件事不管怎麼看都覺得不對勁兒。
  李夢月的表情也凝重了起來,她的眼神依然眨也不眨的看著我,不過臉上明顯的流露出思索的模樣。
  「夜村最近發生過什麼奇怪的事情沒有?」見實在找不到頭緒,沒有辦法了,我才問她。
  守護女話一直都很少,問她特別費勁。
  而且李夢月顯然是那種除了自己在乎的人或事物,其餘一切都是無視的類型。
  果然,她迷惑的思索了一下,然後斬釘截鐵的搖頭,「我一直在修練,不清楚。」
  林芷顏也感覺到了空氣中彌漫著的若有若無的緊張感,她從兜裡掏出槍,放在隱蔽的地方,死死的用手握著,小心翼翼的跟著我一步一步的前進。
  夜村的範圍很大,幾乎是張家村和李家村面積的總和。
  已經快接近下午七點了,太陽落到了西方的群山中。但天空還是很亮,六月份的家鄉夜晚來臨的很緩慢,幾乎要到九點半才會徹底暗下去,沉入黑夜中。
  「小夜,前邊的路上似乎有點什麼東西!」林芷顏警戒著周圍,她眼尖的指著遠處輕聲道。
  整個夜村都靜悄悄的,偶爾跑過來的牲畜就算見到陌生人也不會亂叫,看了幾眼便會走開。
  隨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確實看到有一個奇怪的東西聳立在二十多米遠的地方。那東西在夕陽下反射著一絲翠綠的顏色,像是某種植物,但又圓滾滾的,四周長滿了枝葉狀的物體。
  我們三人對視一眼,迅速走了過去。
  走近了以後,赫然發現,那居然是一株西瓜藤。那株西瓜藤長的特別奇怪,藤上只有一顆西瓜,可就是那個西瓜,大的令人咂舌。
  它的直徑高達一米七以上,通體翠綠。而瓜藤上的葉子依附在西瓜上,環繞著它一圈又一圈,似乎營養極好,也是一片焦黃的葉子也沒有。
  我和林芷顏極為震驚,這世界上竟然有如此大的西瓜?
  就算是轉基因作物中,也極少出產這麼大的西瓜。眾所周知,植物的果實大小都由基因控制著,除非個體的變異,否則絕對不會脫離固有範圍的大小以及重量。
  而變異後進化,往往要經過成百上千萬年的基因固化後才能完成。
  當然,人類的轉基因植物是個例外。
  將植物的種子用火箭運送到太空裡,令它們充分接受到太空中的輻射產生變異,所以轉基因植物結出來的果子特別的大,大到難以想像。
  可一直都與世隔絕的夜村,怎麼可能會有轉基因的植物種子,而且竟然能培育出如此大個的西瓜來?這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
  我滿臉的詫異,猶豫著是不是將這西瓜剖開看看內部結構和正常西瓜有什麼不同。
  林芷顏也不斷打量著幾乎和自己一樣高的龐然大物,心裡卻在盤算著,這西瓜,恐怕至少也有三百多公斤。要多少人才能吃完啊?
  突然,守護女蹲了下去,用手指著西瓜的最底下,慢吞吞的道:「你看,下邊。」
  我們順著她示意的地方看去,卻什麼也沒有發現。
  我微微一皺眉,李夢月雖然話不多,但一旦說話就絕對不會無的放矢。她究竟發現了什麼?
  仔細的用眼睛四處探索著,猛地,我發現了一個奇怪的地方。
  西瓜藤很細,不過是普通人一根中指的粗細,就算營養傳遞的夠快,根據能量守恆定律,也很難養育出如此龐大的西瓜來。
  畢竟一棵植物的養分是有限度的,除非,種植在極有營養的地方。
  越是觀察,我越是覺得這株西瓜怪異無比。右手撫摸著瓜藤的葉片,數著表面葉子的層數。猛地,我全身一顫,滿臉的不可思議。
  「怎麼了?」林芷顏疑惑的看著我。
  「你仔細的看那些西瓜的葉子。」我沉聲道。
  「很普通啊,嫩綠嫩綠的,貌似營養非常好的模樣。」林芷顏不解的問:「這葉子也有奇怪的地方?我是看不出來。」
  「當然有,而且,很難以理解。」我眨也不眨的看著西瓜葉,隨手摘下一片放在了手心上,「你看這片,就我所知,西瓜葉的葉片是互生的,有深裂、淺裂和全緣。可這片葉子上只有淺裂而沒有全緣和深裂。
  「而且西瓜苗是幼苗莖直立,四到五節後間伸長,五到六葉後匍匐生長,分枝性強,可形成三到四級側枝。你看看這根瓜藤,一直都是直立生長著,只有兩級側枝。」
  「那代表什麼意思啊?」老女人完全被我的話給繞糊塗了。
  「代表的意思很簡單。」我苦笑,「這跟西瓜藤不過是幼生藤罷了,以理論上講它從幼苗生長起來,不應該超過十天。」
  「這怎麼可能!」老女人瞪大了眼睛,「哪有西瓜苗長了十天就能長比我還大的西瓜的。」
  「我也不知道。」我攤開手錶示無奈。
  李夢月小心翼翼的拉著我的衣襬,緩慢的再一次提醒,「底下!」
  「對啊!」我恍然大悟,「肯定是有什麼營養物質提供養分,能讓西瓜苗迅速的成熟,並且把西瓜催漲成現在的模樣。我倒是要看看究竟是什麼東西那麼神奇!」
  翠綠色的西瓜葉像一張張的沒有五指的手,將周圍三平方米的範圍遮蓋的嚴嚴實實,我撥開了三層的葉子才看到了泥土。
  我在地上隨意的抓住一根細長的莖桿摸索著,循著粗壯的地方一路摸了過去。
  不久後便找到了主莖。支撐著整個西瓜藤的主桿有三根手指粗壯,可摸到後來,卻又違反常理的變細了,越來越細,最後鑽入了一個軟綿綿的東西裡。
  我頓時臉色大變,手如同摸到了世界上最毒的蛇似的迅速收了回來。
  心臟在不斷的怦怦狂跳著,腦袋裡依然不太相信自己觸碰到的東西,究竟是不是和猜測的一樣。
  守護女難得的露出焦急的情緒,也顧不上我會不會責罵她,用力的拉過我的手看了一遍又一遍。發現沒有缺少手指,甚至傷口都沒有一個,這才放下心來。
  而林芷顏見我變色,頓時沒心沒肺的向後跳開十米遠的距離,膽戰心驚的問:「你不會是摸到了那些德國小蠊了吧?它們咬你了?」
  狠狠瞪了這個無良的女人一眼,我的臉色依然發白,沒有回答。
  遲疑了一下,從兜裡掏出一把瑞士軍刀,我開始清理起瓜藤。
  西瓜的莖桿很柔軟,也不同普通的那樣一割就開。這些西瓜藤頗有韌勁,細細的一根居然要用力的割兩刀。
  林芷顏看著我古怪的舉動,撓了撓頭,也過來幫忙了。
  守護女那雙纖細白皙的手比我倆的刀還快,抓住的瓜藤輕輕一扭就會毫無懸念的斷掉。我們三人很快就將附近的三平方米清理一空。
  碩大的西瓜下那隱藏著的物體也暴露在了目光中。
  「啊!」視線剛一接觸到,林芷顏立刻傻了眼。
  看起來十分可口的大西瓜底下,居然隱藏著如此恐怖的東西!
  那是一具屍體,一具乾癟的男性屍體。那具屍體像是個失去了所有血肉的木乃伊,肌肉血液或許就連內臟都消失了,整個身體都只剩下一層焦黃的皮膚,如同紙張一般貼在骨頭架子上。
  西瓜藤的主幹,就是從那具屍體的肚臍里長出來的,莖桿將屍體的肚臍活活的撐開,那人活著的時候,不知道承受著多大的痛苦。
  看著屍骨上大大張開的上下顎骨,我不知道他生命裡最後表達的是什麼情緒。或許更多的是解脫吧,畢竟有一株植物從身體里長了出來,任誰都會精神崩潰。
  根本不需要檢查,死者的死因,就是眼前的大西瓜。
  「這是怎麼回事?你的老家,我越來越搞不懂了。怎麼有這麼恐怖的地方,居然一個地方能發生如此多的詭異事情!」林芷顏用手摸著額頭,「來之前你可沒有告訴過我,來了之後心臟病的發病率會比平時高出百分之一千喔!」
  「沒關係,預防萬一,我已經幫你買了心臟病藥了。」我從兜裡掏出一個藥瓶丟了過去,一邊挖苦她,一邊俯下身子仔細查看死者的狀況,「很明顯,這具屍體的全身養分已經被西瓜給吸食的一干二淨。難怪它的營養那麼好,長勢比轉基因物種都厲害。」
  用手摸了摸屍體的皮膚,「皮膚上還有彈性,屍體表面沒有任何屍斑,也沒有移動過的痕跡。是屬於就地死亡的。」
  用力將屍骨的上下顎骨掰得更開,我繼續檢查起死者的口腔,「口腔裡還有舌頭,只是嚴重缺乏水分。屍體上以及屍體內部都沒有散髮出任何臭味,這說明兩個情況:一是內臟已經被西瓜藤吸收完了,二是死亡時間不會超過三天。」
  我抬起了頭,「我覺得,這個人從死亡到現在,應該很可能不超過七十二小時。」
  林芷顏贊同,「聽你說的檢查結果,應該確實是如此。」說完她卻搖了搖頭,又道:「這個地方處處都透著詭異,我看還是先找到你們家裡人再說。」
  我點頭,將視線投向遠處,在這個峽谷中的平原地帶,視線能及的範圍是很廣的。
  猛地,我打了個冷顫,全身都在不停的顫抖,用手拉了拉林芷顏的肩膀,示意她向遠處看去。她頓時也遍體發寒。
  只見隨著這條路的延伸,有許多翠綠的顏色散落在前方的田間和敞開的院子裡。有些甚至撐開了木頭房子。這些翠綠物體圓滾滾的,體積龐大,赫然就是我們剛剛發現的巨大西瓜。
  它們的數量雖然散開的都很零星,但一眼望去,卻絕對不少。
  每一根西瓜藤下都躺著一具夜村人的屍體,難怪,一路走來見不到一個人影。
  難道夜村已經因為這種古怪西瓜的散播而滅了族?
  奇怪,相隔不遠的李家村和張家村卻任何風聲都沒有,同樣的事情沒有落一件在他們頭上。甚至那兩個村子裡的人根本就不知道這件事。
  這裡,究竟發生了什麼?
  突然聽到一陣「噗噗」怪響,在我們的驚詫中,被折斷的西瓜藤居然迅速的腐爛起來。
  一股刺鼻的惡臭猛地散髮出來,直徑一米七的大西瓜從青翠欲滴的顏色從內到外泛出土黃,然後「劈啪」一聲裂成了無數瓣。
  熏天的臭氣從西瓜瓤裡向外輻射,臭的我們下意識的向後退了好幾米。
  隨著臭氣的溢出,整個西瓜從被屍體肚臍拔出來的位置開始加速腐敗,最後化為了一堆黃褐色的塵土。
  那堆塵土極為噁心,像是稀泥一般,臭氣不散。
  看著這詭異的一幕,我心底滿是苦澀。
  夜族,看來危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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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6 15:42:23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蔓延
  西瓜別名:夏瓜、寒瓜,科屬分類被子植物亞門、雙子葉植物綱、葫蘆目、葫蘆科、西瓜屬。
  生長適宜溫度二十五到三十℃,且月平均氣溫在十九℃以上的月份,要在全年多於三個月的地區才可行露地栽培。屬長日照植物,喜強光。
  從這點來看,夜村是根本不適合西瓜的種植。雖然地處高海拔的地方,但是氣候很低,年平均氣溫在十二℃左右,夏天最熱的時候也不超過二十三℃。
  何況夜村的土地也不屬於乾熱、耐旱力強、排水良好、土層深厚的砂質壤土。就算有西瓜種植出來,也應該是營養不良的品種。
  是什麼令它變異,開始將人類當作土壤甚或是養料開始繁衍起來的?它們的變異和德國小蠊的異變是否有某種聯繫?
  一個地方竟然連續出現了兩個物種的異變,就算是白痴用膝蓋想都能清楚的猜到,肯定是幕後有某個看不見的黑手在推動著。
  那人是誰?究竟有著怎樣的目的?
  帶著疑惑,我們繼續向前走。
  一路上翠綠、帶著詭異的西瓜見到了很多,它們的葉子迎風飄舞著,長勢討人喜歡。可一想到西瓜下的東西,就讓人忍不住發嘔。
  林芷顏緊緊跟在我身後,滿眼都是嚴重的警戒味道。
  就連小橋流水古道瘦馬的美景,也成了一種陰森的帶著攻擊性姿態的景色。
  從夜村村口到本家老宅有一個多小時的路程。不過那是十年前用小腳測量出來的,現在二十歲了,腳長了,步伐速度也快了,應該能用四十分鐘便走過去。
  整個村子開始暗淡下來,太陽深深地沉入了群山中,就連火燒雲也消失殆盡,只剩下餘光還照耀著大地。雖然光線還很足,可遠處的景物已經開始朦朧了起來。
  一路上,除了那些恐怖的西瓜,再沒有遇到過任何怪異的東西。
  可當走過一條小橋時,猛然間響起的一聲巨大的「撲通」聲,嚇了我們一大跳。
  我看了看四周,卻沒有見到有活物掉進水裡,只好自我解釋道:「應該是青蛙!」
  林芷顏不怎麼相信,「騙我是城裡人不懂啊,哪有青蛙跳水的聲音會那麼大。你看那水珠四濺的範圍,落水的就算是生物,也至少有一個成年人那麼大。」
  「那你自己看看,哪可能有人在附近跳水。」我指了指身旁清澈見底的水溝。這條溝有五米多寬,卻很淺,深處最多不超過一米五,而且水流平緩。
  要真有成年人跳進水中早就一目了然了,何況濺起水花的地方離開我們也不過幾米的距離。
  「那你說是什麼東西?」她突然心裡一緊,「不會又是蟑螂吧?」
  「有哪種蟑螂會和成年人的體重一樣?要真有,它早就成地球的霸主了,哪還有人類存在。你個死女人簡直就是得了強迫恐懼症。」我沒好氣的喝斥著她,想了想,突然想起了從前的某個故事,「說起來,記得曾經聽二伯父講過這條小溪的故事。」
  「說來聽聽。」林芷顏頓時來了興趣。
  「這條小溪叫做僑女溪,據說曾經有個女人因為死了孩子,受不了刺激,於是在一個月黑風高的晚上跳河自殺了。聽說從此後,一到晚上,村人走夜路過這座橋,常常會聽到『撲通』一聲。
  「開始人們還以為是青蛙在跳水,可那聲音冬天也能偶然聽到,漸漸村人就覺得不對勁起來。
  「直到有一天,有個村人藉著燈籠的微弱光芒,清楚的看到一個穿著紅衣的女人,抱著自己兒子的屍體,靜靜的站在橋上,然後一眨眼的工夫就朝水裡跳了下去。那紅衣女人的身影一接觸到溪水就猛然消失了。
  「這時候人們才知道,原來那『撲通』的聲音哪是青蛙在跳入河中,根本就是那女人的陰魂在不斷的自盡!據說全因為她臨死的時候穿著紅衣裳,所以化為了厲鬼,正找著替身呢!」
  我用眼睛瞥了老女人一眼,「說起來,傳說中你站的那個位置正好是那紅衣女鬼跳水的地方。」
  「切,老娘又不是被嚇大的,這麼白痴的鬼故事鬼才會怕咧。」
  林芷顏臉色都沒有變一下,這傢伙,除了蟑螂,果然是什麼都不怕。
  我尷尬的笑了笑,正想找回場子,突然眼睛都直了起來。整個臉變的慘白,指著她的背後,喉嚨「咯咯」作響,一股寒意充斥了全身。
  「撲通。」
  那聲音再次響起。
  這一次我能清晰的看到,水花莫名其妙的四濺,仿佛有個隱形的東西從水裡爬了上來。
  幾秒後,一雙蒼白的手從林芷顏的腳底位置摸索著爬到肩膀上,那雙手像是被水長久的泡過,胳膊和手掌都已經浮腫不堪了,甚至有大量地方在潰爛,流出了黃黃的膿。
  那些骯髒的膿水一滴滴的流到了她的衣服上,染的她藍色的登山裝一片焦黃,然後泛出了黑黑的顏色。
  老女人見我一副恐懼的模樣,撇了撇嘴巴,「你以為做出這個嘴臉就能把我嚇到了,老娘什麼沒見過?」
  「白痴!」我總算是反應了過來,大喊道:「夢月,上!」
  守護女呆呆的看著我,不明白我叫她幹嘛去。
  「怎麼,你看不到?」我皺眉。
  「看,什麼?」李夢月迷惑的反問。
  我的眉頭皺的更緊了。
  那雙手還在不斷爬升,已經攀到了林芷顏的頭頂上,浮腫的手摸著死女人的頭髮,潰爛焦黃的膿水一直不停的滴在死女人頭上,順著她的額頭滑下。
  她竟然什麼感覺也沒有,而守護女也什麼都沒看到。難道,全部的一切都只是我一個人產生的幻覺?
  我用手揉了揉眼睛,再張開,不禁松了口氣。那雙潰爛的手已經不見了蹤影!果然,只是幻覺罷了。
  一定是今天發生的事情太多,多到腦袋已經不堪重負了。
  如釋重負的回過頭,剛平靜下來的心臟猛地再次狂跳,這一次大起大落,胸腔差點就因為大量的血液涌入而撐爆掉。
  那雙蒼白浮腫的手竟然就在我的眼皮子底下,長而卷曲的指甲,鋒利的像是爪子,它正掙扎著從我右側的河水裡爬上來。
  我嚇得猛退了幾步,守護女和林芷顏奇怪的看著我那仿佛見到鬼的表情,又看向我視線死死盯著的位置,卻什麼也沒有發現。
  「小夜,你,你怎麼了?」老女人似乎感覺到我並不是在開玩笑,小心翼翼的問。
  守護女的動作更快,她雖然什麼都沒看到,卻決然的閃身站到了我跟前,用身體將我的視線割斷,然後如臨大敵的看著那塊並沒有異常的地方。
  她的身軀苗條婀娜,自然不能將我的全部視線擋住。
  隔著她身體的兩側,我能清晰看到一個穿著紅衣的女子,用緩慢的速度從河水中爬上橋,她抬起黏乎乎的頭顱,我終於看清楚了她的面容。
  是沈紅衣,那個女鬼竟然是沈紅衣。
  「你違背了發過的誓。」女鬼用黑漆漆的沒有瞳孔的眼睛看著我,細長的四肢如同蜘蛛一般爬伏在地上。
  「我要吃了你!」她張開嘴巴,滿嘴都是細碎尖銳的牙齒,猛地向我撲了過來。
  難道真是我違背了誓言,就算是她的屍骨早已經被燒盡,也從地獄的深處爬了上來,要將我撕碎,吃進肚子裡去?
  這一刻,我的腦子有生以來第一次那麼的冷靜。
  眼看著它的爪子就要碰到了毫無察覺的李夢月,我一把抓住了守護女的胳膊,衝著林芷顏大喊一聲:「跑。」
  不明所以的老女人見我撒腿跑的比兔子還快,感覺到事情的危急性,便以更快的速度跟著我竄了出去。
  偶然一轉頭,她嚇得全身發冷,只見身後發出一陣悶響,空盪蕩的橋面上莫名其妙的被劃出了五道深深的痕跡。赫然就像一隻似人似獸的大爪子抓出來的!
  ◇◇◇◇
  我們三人瘋了似的往前逃,順著大路跑了很遠,實在累得受不了了,體力最弱的我氣喘吁吁的喘著粗氣,停下了腳步,吃力的問:「那隻女鬼追上來了沒有?」
  「不知道,老娘又看不到。」
  林芷顏和李夢月一副很輕鬆的模樣,疾跑了接近一公里的距離,她倆汗都沒有出一滴。
  這兩個女人的體力,實在令我這唯一的男人汗顏。
  老女人遲疑的問:「你剛才說,追趕我們的是一隻女鬼?就是剛才故事裡抱著孩子屍體跳河的女鬼?」
  我的視線如同雷達一般快速掃描著周圍的一切,還好,並沒有看到那令人恐懼的紅色身影:「不,那女鬼是沈紅衣!。」
  驚魂未定的掏出一瓶礦泉水猛灌了幾口,我這才繼續道:「十年了,居然能為那點小事情陰魂不散?這隻鬼也太小氣了!」
  林芷顏戲謔的看著我,「你個臭小子不是一直都不信有鬼嗎?現在滿嘴女鬼女鬼的叫,你的立場跑哪去了?」
  我頓時啞口無言,就連反駁的語言都找不到絲毫,仔細想了想,嘆了口氣,「一定有原因。鬼本來就是不存在的,何況真有鬼,沈紅衣的屍骨也已經被燒成了灰燼,靈魂也應該消散了才對。」
  「不是,鬼。」李夢月突然篤定的說。
  「你見過鬼?」林芷顏問。
  「沒。」她輕輕一搖頭,語氣依然很肯定:「不是,鬼。」
  「你這女孩,再那麼寵著夜不語,一定會把他給寵壞的。」林芷顏撓了撓頭,用一副過來人的嘴臉道:「你要知道從根本上說,男人和女人的腦部結構不同。
  「女人的大腦中,感情中樞緊鄰著語言中樞,而男人產生情感的腦部組織則是和他們的語言組織完全分開的。所以,你越是對那死小子好,他越不會領情。女人,要矜持,要學會以退為進才行。」
  這都是什麼跟什麼?明明前一刻都還在討論鬼神的問題,下一秒已經在分析男女區別了。
  女人,果然令人難以理解。
  被老女人這麼一鬧,氣氛明顯輕鬆了許多。
  突然,我的眉頭皺了下來,「你們,有沒有覺得周圍很奇怪?」
  「沒有。」林芷顏講的興起,輓著李夢月的手,準備好好給這腦袋單純的女孩上一課。
  能在連續不斷的怪事中怡然自得,不愧是我的助手,某些方面的神經有夠粗。
  我的眼睛左右打量,卻沒發現任何異常的地方。可心底深處有一種濃烈的危機感,似乎自己把什麼明顯的東西給遺漏掉了。
  蟬的叫聲!對了,是蟬叫聲。
  雖然進夜村以後聽到的就很少了,可遠遠的還是偶然能聽見一兩聲,可現在全都變了啞巴,地上的蟲鳴也在迅速的消失當中。
  隨著陽光的消逝,整個夜村都像是被籠罩上了一層隔音材料,所有的蟲鳴和鳥叫都消失殆盡。
  看看手錶,快要九點了,周圍的景物全都隱藏在微弱的光線中。視線範圍不再寬廣,眼睛只能看到十米遠的距離,再遠就只是模糊一片。
  在這一片寂靜中,伴隨著光線的消亡,有一種「窸窸窣窣」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了出來。
  「閉嘴,別再說廢話了!你們仔細聽!」我粗魯地拉了口水四濺的林芷顏一把,示意她注意周圍。
  「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她嘟著嘴很不樂意,側著耳朵聽了一會兒,臉色頓時便煞白了起來。
  那種「窸窸窣窣」的聲音傳出的位置很全面,任何地方都有。
  開始的時候還很隱蔽,但天空越是黑暗,聲音便越大,似乎有無數的小生物正在從地底爬出來。
  周圍已經只剩下最後的幾絲亮光,根本不足夠看清楚不遠處的事物。
  我急忙掏出手電筒,扭開,一道白色的光芒立刻刺破了黑暗,照射在了前方五米遠的地面上。
  只見地上密密麻麻的爬著許多黃豆大小的小黑點,將整個地面都染成了醬黑色。那些顏色不斷涌動著,在地上移動,見到光線就立刻散開了。
  「是德國小蠊!」林芷顏的臉色更難看了,她怕的全身都在發抖,「怎麼辦,小夜,我們朝哪逃?」
  我一陣苦笑。
  用手電筒不斷的掃射四周,不論遠近,眼睛視線範圍能看到的都是醬黑。
  無數的德國小蠊翻涌著,像是海浪一般鋪天蓋地的從地面以下爬了出來。綠色的草地被遮住了,土地也被蓋住了。
  它們攻擊著一切能夠當作食物的東西,昆蟲、動物、以及水稻苗。死掉的德國小蠊的屍體被潮水般的同類淹沒,被同類們吞入了肚子中,什麼也沒有剩下。
  難怪進村後在水田裡看不到水稻苗,原來已經被它們當作可以充饑的東西吃了下去。
  我們腳下也涌出了許多的小蟑螂,林芷顏大聲的尖叫著,再也沒有了女強人的幹練風範,跺著腳踩個不停。
  「用手電筒照它們,這些蟲子似乎和普通德國小蠊不一樣,它們怕光。」我大聲喊道,將手電筒的光芒向著腳底照射,白色的光圈將四周兩米的範圍照亮,立刻就將這些黑忽忽的蟲子驅趕走了一大半。
  剩下的另一半也如同神經短路了一般,呆呆的停在原地沒有動彈,渾然不似遠處的同類那般如狼似虎。
  李夢月揮舞著纖細的手臂,勁風掃蕩下,就將那些白痴昆蟲遠遠的清理了出去。
  林芷顏好不容易才平靜了下來,整個人都緊緊的靠著我,瑟瑟發抖,「我們要在這裡等到天亮嗎?」
  「不,既然它們有怕的東西就好辦了,我們先試著向前走,到本家的老宅去。」我回答。
  「這麼多蟑螂,你的爺爺他們……」老女人遲疑了一下。
  我斬釘截鐵的道:「他們肯定沒事情,都是些老狐狸。夜家沒有笨蛋,我都能發現的情況,他們應該已經發現了,現在絕對都集中在本家待著,商量對策。」
  話音還沒有落下,猛然間遠處已經發出了一陣爆炸的聲響。
  一堆堆的柴火在一公里遠的地方燃燒了起來,火光沖天。
  「是本家的位置,你看,我就知道他們屁事都沒有。」我興奮的道:「走,快點逃難過去再說。手電筒可支撐不到明天早晨!」
  靠著手電筒的微弱光線,我們一行三人背靠著背,監視著三百六十度的方位,緩慢的向本家老宅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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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6 15:42:41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詭異的西瓜苗
  距離指的是在空間或時間上相隔的長度,但那長度卻會因為中間的狀況相差很多。一公里的距離,我們一行人足足走了三個多小時。
  無數的德國小蠊圍在我們身旁,幸好它們的翅膀無法飛翔,否則就頭痛了。
  手電筒光圈的照射範圍被我嚴格的控制在兩平方米以內,這些昆蟲怕光,但也只是強光。光圈擴散開後,就對它們失去了作用。
  兩平方米的光點就像無邊大海中的一葉孤舟,向著遠處的火焰緩緩移動著。
  強光手電筒的電量很足,而且同樣的手電筒我們還有幾把,暫時還不用擔心沒電後失去光源的危險。
  天早已經黑盡了,周圍的景象我們絲毫都看不到,只是憑著求生的慾望向前走。
  林芷顏冷靜了許多,至少她不會怕的發抖了。
  她不時的掏出自己的手電筒向遠處照射,看了一眼就驚慌失措的關掉,那黑壓壓億萬蟑螂涌動的壓抑景象令她咂舌不已。
  終於,我們來到了離本家不遠的地方。夜族的老宅在我的記憶中是個很大很寬廣的建築群,只有夜家中極有威望的長者和族長才能居住在裡邊。
  這一晚的老宅四周堆積著大量的柴禾,熊熊火焰猛烈的燃燒著,將整個老宅都圍繞了起來,散髮出致命的火舌。所有衝向火堆的蟑螂都被燒死了,這些有翅膀卻不能飛的德國小蠊不斷的撲騰著翅膀向火堆裡衝,然後屍骨無存。
  有幾個年輕的小夥子正在火堆旁不斷的往裡邊加著柴草,有個眼尖的看到了在蟑螂堆裡移動的我們,立刻大叫了一聲。
  頓時一群老年人衣衫不整的跑了出來,最當先的那個就是夜西戎,夜家的族長,也是我老不死的爺爺。他臉上稍微有些憔悴,可精神卻很好,虎背熊腰的,哪有一絲信裡所寫的病入膏肓的模樣。
  「快放他們進來,我孫子回來了。」老不死雖然愣了愣,但還是立刻認出了我,不,準確的說認出了我們身旁的守護女,立刻吩咐道。
  幾個年輕人用鐵鉤在火焰中撥開柴火,留出了一道一米多寬的入口。
  還沒等我們靠近,蟑螂群已經涌動起來,瘋了似的想要往裡邊衝進去。
  而裡邊的人早有準備,一群人舉著火把不斷的焚燒著爬過來的蟑螂,頓時一股「劈劈啪啪」的聲響如同放鞭炮似的響起。
  林芷顏輕輕扯了扯我的衣角,「這些德國小蠊似乎不怕火!」
  「它們確實是不怕,但不代表不會被火焰燒死。其實很多昆蟲都是向光性和厭光性的結合體。」我思索了一下才回答。
  「這種變異後的德國小蠊可能是討厭陽光中的紫外線,所以強光電筒裡的低壓汞散髮出的光能夠驅趕開它們。而火焰中沒有紫外線,所以才令它們悍不畏死的向前衝。」
  李夢月眼神裡劃過一絲崇拜,自己的這個主人還是那麼博學多才。她冷眼看著周圍的蟑螂群,掩護著我倆,一步一步的走進了火焰的豁口處。
  等我們都走了進去,那幾個年輕人立刻將柴草填上,火焰發出「哄哄」的巨大聲響,頓時吞噬了剛才我們進來的地方。
  十年不見,老不死的爺爺似乎又老了一圈,臉上的皺紋比月球表面還深刻。他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看著我,險些就老淚縱橫了。
  被一個老男人如此神情的看著,弄得自己手腳都不知道擺哪裡好,正當我要發飆的時候,爺爺突然用力的拍著我的肩膀,大叫了一聲:「好!回來了就好!」
  切,真以為我想回來?
  說完那句話,爺爺又是眼睛一瞪,「你這小子還知道回來?要不是寫信說老子快要死了,你這小子恐怕這輩子都要躲在外邊。」
  我鬱悶的撓了撓鼻子,典型的惡人先告狀。看見這老傢伙還是和十年前一樣中氣十足,我是徹底放心了。
  「爸,你孫子的老子在這裡站著呢,別想搶我的工作。」有個熟悉的聲音帶著阿諛獻媚的語氣傳了過來。
  我抬頭一看,竟然發現我的老爸正笑呵呵的看著我,還抽空對我做了個鬼臉。
  說起來,自從到德國讀大學後,就一直忙著修學分和滿世界到處跑,調查各種奇奇怪怪的案子。
  我也是有快兩年沒見到過自己那個無良老爸了。說實話,完全不怎麼想念他。
  「兒子,想我嗎?」老爸舉起雙手就想要給我個擁抱,「聽說你們德國都流行擁抱了再親三口,來,今個我們爺兒倆先來個德國式擁吻再說。」
  我面露噁心的表情躲開了,「老爸,要親請去找外邊的蟑螂。我還有正事要辦。」
  「正事?你有嗎?」老爸滿臉愕然。
  「廢話,滾一邊去。爺爺,外邊的蟑螂究竟是怎麼回事?還有那些吸食人血肉的西瓜,它們到底是怎麼長出來的?」
  我看也沒看老爸一眼,任他委屈的跑到黑暗的角落裡去畫圈圈。
  兩個問號令那老不死的眉頭大皺,「很突然,前幾天絲毫沒有預兆,莫名其妙的就出現了。」
  我示意林芷顏和李夢月將行李找地方放下,找了個凳子坐著,準備聽爺爺詳細的講解一下,卻聽他轉移了話題,「小夜,你也累了,簡單的洗漱一下就去裡屋睡覺吧。外邊有人值夜,不用擔心蟑螂會爬進來。」
  「爺爺,我也是這個家族的一分子,你究竟想隱瞞什麼?」我眨也不眨的看著他那張老臉,心裡有些奇怪。
  沒道理啊,只是簡單的問下情況,這些東西根本就沒有隱瞞的必要。他不講,隨便抓一個人也能問到。
  見我堅持,爺爺做出為難的表情,「告訴你,可以。不過你要答應我一個要求。」
  「什麼要求?」我頓時警惕起來。
  「等我講完以後再告訴你。」老不死的臉上為難的表情更加濃烈了,「如果你不先答應我的話,我會命令所有人都拒絕向你講述一切情況。」
  我早已經被夜村發生的怪事吸引的抓耳撓腮,好奇心熾熱的燃燒著。
  好不容易就要揭開謎底了,那種難受的感覺令整個心臟癢的要命,好似無數隻手在拼命的撓癢癢,十分難受。
  想了想,我終於投降了。
  「好,但必須要我願意才行。」
  「成交!」
  爺爺老臉上的為難表情立刻消失殆盡,突然,我有一種不好的感覺。
  自己不會上了那老傢伙的套了吧?但自己的身上哪有便宜能讓他占?
  「這兩件事發生的很突然,大概要從半個月前說起。」爺爺的聲音低沉了下去。
  「那一天是農曆五月十九,突然有個村民急匆匆的跑過來通知我,說是村裡有一個小孩子得了怪病,於是我便去了。
  「那孩子躺在床上,精神很好,身上穿著冬天的衣服。我正奇怪他哪裡有病的時候,小孩的父親命令他將上衣脫下來,我頓時驚呆了。
  「那小孩子的肚臍眼裡竟然有根翠綠色的東西冒了出來,有大約五釐米長。仔細一看才發現是一根長的像豆芽的植物幼苗。」
  「幼苗是從孩子的肚臍眼中長出來的,根部牢牢的長在底下的髒器裡。用力一拔,孩子就痛的要命,冷汗不停的往下流。在孩子他爸爸的講述下,我才明白了事情的始末。
  「原來前不久,大概是農曆五月十三那天,這孩子和幾個朋友去玩捉迷藏,突然發現亂葬崗邊長著十幾顆綠油油的大西瓜。於是幾個孩子就歡天喜地的分吃了一些,一人還帶了幾個回家給家長打牙祭。
  「西瓜吃完後事情應該就結束了,可沒幾天,那孩子就感覺肚臍眼癢癢的,難受的要命,他用力撓,卻止不了癢,仿佛那種癢根本就是從肚子裡邊發散出來的。孩子怕家裡人擔心,就偷偷的沒有告訴家長。
  「最後某一天一覺醒來,居然發現從肚臍中長出了一根綠色的像是豆芽的東西。開始的時候那植物幼苗還很短,不注意根本看不清楚,第二天后竟然往上冒出了一釐米多,小孩子立刻慌張起來,終於忍不住告訴了自己的家長。
  「他的家長被嚇了一大跳,急忙找來一個小鑷子想要將那根植物幼苗夾出來。可剛一夾住幼苗,小孩就痛的哇哇大叫,冷汗出個不停,眼睛裡甚至痛的結滿了血絲,額頭上的青筋一根根的冒了出來。
  「於是他的家長只好作罷,在孩子的肚臍眼上塗抹了除草劑,希望能將那棵植物幼苗殺掉。可再過一天,植物苗竟然長了五釐米高,這一下家長更害怕了,只得把我請了過去,看我這個族長有什麼辦法解決。」
  爺爺突然嘆了口氣,「我哪有什麼辦法解決,便決定將小孩送到外界的醫院去治療,看能不能通過手術將植物苗從人體內取出來。唉,古語說福無雙至,禍不單行,這句話果然沒錯。
  「我剛一回到本家老宅,就陸陸續續聽到許多家長跑來告訴我,他們家孩子得了怪病,而且全都千篇一律,是肚臍眼里長出了一根植物苗。
  「正在我處理的焦頭爛額的時候,又有人過來報告,夜村最左側,靠近亂葬崗的守護石像突然破裂了,不像是人為砸毀的。
  「我立刻到了那裡。果然,守護石像破裂的很可怕,就連細碎的小石頭地上都沒有一塊,全變成了粉狀,那不是村人的惡作劇能夠做到的,除非用李家村礦藏中的攪石機器才有可能。
  「可那攪石機像個龐然大物,足足有三噸多重,如果真開過來將守護石像弄成這樣,村裡的人早就知道了,而守護石像的碎裂是悄無聲息的。
  「我和村裡的長者們都是大吃一驚,族規裡一直都有提到,如果守護石像被全部破壞,整個夜家的風水就會亂套,夜族以及下邊的兩個僕姓家族會遭到滅頂之災。」
  爺爺坐了下來,激動的喘息著,「仿佛是為了應驗族規中的警告。從那天起,夜村就再也不太平了。守護石像陸陸續續的破碎著,不管我派多少人守著也無法阻止。
  「這些石像全是從內部碎裂的,碎裂後無一例外的從裡邊爬出了無數的小蟑螂。那些蟑螂怕陽光,在太陽底下全都迅速鑽入了地底。
  「而村裡人也仿佛被詛咒了似的,那些吃過亂葬崗中長出的西瓜的村民肚臍眼裡,陸續長出了植物幼苗。至於最先長幼苗的那幾個孩子,還沒來得及送他們出村子到外界的醫院,他們在要到村口的地方突然發生了異變。
  「那些孩子肚臍裡的植物幼苗,猛然間發瘋了似的瘋狂的生長起來,抽枝、散葉、開花、結果,居然只用了幾分鐘,載著他們的牛車被瞬間壓垮了,那些孩子的身體被綠油油的極有生命力的葉子籠罩了起來,不知道死活。」
  爺爺的語氣帶著恐懼,「隨後,平地上突然長出了一顆大西瓜,直徑足足有一米七的西瓜,老子我從來沒見過那麼大號的瓜。
  「所有人這時候才恍然大悟,原來,那肚臍眼里長出來的竟然是西瓜苗,而且,它們以人類的血肉為養料。被傳播的人只需要七天就會死亡。
  「詛咒,肯定是詛咒!沒有人想到,不幸的事情這才剛剛開始而已。至今我都不明白,究竟夜村的人做錯了什麼,為什麼老天要這麼凶殘的處罰我們村的人!」
  又大大的嘆了口氣,爺爺很是頹然和無奈,「夜村裡的最後一個守護石像在六天前轟然自己倒塌了下去。從那天開始,原本沒有吃過西瓜的人竟然恐懼的發現,自己的肚臍眼開始發癢起來,第二天紛紛長出了西瓜苗。
  「一時間詭異的氣憤籠罩在了夜村中,所有想要逃出去的人一逃到村口,就會像得到了某些催化劑似的,西瓜迅速生長,將人的血肉活活的吸光。」
  「漸漸的,我們發現,只要不試圖逃出去。只要是躲在本家的大宅中,肚臍眼中的瓜苗便不會生長,甚至還會莫名其妙的被壓製。這一發現令我們安穩了許多,至少有時間來找到事情發生的原因,甚至是解決的辦法。
  「可安心日子沒過幾天,前三天晚上,就有幾個小夥子守夜的時候,發現地下傳出一陣陣奇怪的響動。那些從守護石像裡鑽入地底的蟑螂竟然全部從底下爬了出來。它們十分饑餓,發瘋似的向著老宅涌來,一路上攻擊吞噬著所有擋在眼前的東西。
  「還好本家老宅的柴火準備的很足。所有人動手在老宅前點燃火堆準備了一道防線,這才擋住了這些可怕的怪物的攻擊。」
  爺爺深深的自責道:「現在白天我們就派人整村子的尋找食物和收集柴草,而晚上就拼命的抵擋那些蟑螂。
  「一個月前整個夜族還有一千多的人口,現在只剩下六百一十三人了,有接近三百人變成了西瓜藤的養分,還有一百多人被那些可怕的蟑螂啃噬的就連骨架也沒剩下。
  「現在所有人都住在老宅中,活一天算一天,還好夜家人天性樂觀,至今都還沒被這一連串的詭異事件和隨時伴隨這死亡的陰影壓垮。」
  說完,爺爺,掀開自己的衣服,露出了肚臍。只見他的肚臍眼中赫然長著一根四釐米左右長的翠綠色小苗,在這喧鬧的環境中散髮著絲絲詭異的氣息。
  我整個人都驚呆了,久久沒有說話。本來還想知道真相,可真的知道了以後,心底卻是沉甸甸的,壓抑難受的感覺。
  厄運,竟然連爺爺也沒有逃過。夜村,究竟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好了,你想要知道的都知道了,去洗漱,早點睡覺吧。」爺爺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過幾天,我將會主持儀式,把族長的位置交給你。」
  「族長?」我大吃一驚,頓時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我從來沒有答應過要坐這個位置!」
  「你剛才明明答應了。」老不死的笑的像是一隻狐狸。
  「根本就沒有!」我瞪著他,「哪年哪月哪日哪時哪分哪秒我答應過的?地點呢,我為什麼會傻的答應。」
  老狐狸悠哉游哉的用手扇風,「時間嘛,就在五分鐘前,地點嘛,就在現在的位置,原因嘛,很簡單,你這小子好奇,俗話說好奇心害死人啊。」
  突然想起爺爺在講述夜族的情況之前,有逼我答應他的一個要求,我冷笑道:「剛才我答應的那個要求,我已經申明過了,必須是要我願意才行。族長的位置,我可不要當。」
  「我只聽到你答應了,可沒聽到你答應後還有條件的。」爺爺笑得眯起眼睛,轉頭問身旁的眾人,「你們聽到沒有?」
  「沒有!」
  「完全沒有!」周圍一百多個人紛紛笑著搖頭,更有人大聲喊著:「我們只聽到夜不語少爺答應當族長了。」
  這些混帳傢伙,一個比一個無賴。我極為鬱悶的指著眾人,「你們,哼。總之我現在說清楚,那個族長誰愛做誰做,我是絕對不幹的!」
  「這可由不得你,夜家人說話做事都不能愧對天地良心,說過的話,答應過的事情是不容反悔的。既然你已經承諾了,就要兌現自己的承諾。」爺爺的臉沉了下來,「否則,違背了承諾,就算游魂野鬼也會鄙視你,看不起你,攻擊你。」
  在那老不死陰惻惻的聲音中,我突然想起了陰魂不散的沈紅衣,頓時打了個哆嗦。但族長的位置,我是萬萬不可能當的,那個責任太沉重了。
  「總之,我寧願死,也不會當夜家家主。你們要我當,還不如先把我丟進蟑螂群裡讓它們將我吃到屍骨無存。」我耍無賴的丟下這番話,轉身走進了院子中。
  ◇◇◇◇
  林芷顏和李夢月緊緊跟在我身後。我安排老女人住在我的隔壁,然後對守護女囑咐道:「你去幫族長守著火堆,順便檢查一下地面,看那些蟑螂會不會挖地洞,從地面下繞過火堆進來。」
  「嗯。」守護女乖巧的走開了。
  老女人眨巴了下眼睛,「怎麼,幹嘛把你家美女支開?就連我這個不太懂的人都知道,蟑螂是不會挖地洞的。難道……」
  她突然裝出一副緊張的模樣,用力捂住自己的胸口,「難道,某人今天驚嚇過度。想要做些什么兒童不宜的事情壓驚?告訴你,我可不是個隨便的女人!」說完便朝我拋了個媚眼,「人家隨便起來可不是人!」
  「噁心!本帥哥要和你談的是正事!」看著她演戲,我完全有想要一腳踹在她臉上的衝動。
  「你今晚無論如何,都要用衛星電話聯絡上老男人他們兩個,讓他們盡快進村子裡來。不知為何,我老是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似乎有什麼更加糟糕的事情快要發生了。」
  「切,沒情趣的小處男。」林芷顏咕噥著,惡聲惡氣的道:「還有呢?」
  「把夜村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訴他們,要他們隱藏在附近的時候小心點。」
  我思索了一會兒,「現在夜村中的詭異事情令人說不清道不明,恐怕沒有人知道原因。今後幾天會發生什麼更恐怖的,也沒人能夠預測到。我們要做好最壞的打算!」
  「哪有什麼最壞的打算!」老女人撇了撇嘴,「大不了就舉家逃走唄。」
  我緩緩的搖了搖頭,「夜家沒有人能逃得出去,至少在不知道他們肚臍眼中長的那根西瓜苗為什麼在夜家老宅會停滯生長,而越是靠近夜村邊緣越會瘋長的問題根源沒解決前,夜族沒有一個人能夠活著逃掉!
  「如果情況實在太危急的話……」我的語氣頓了頓,「你和老男人三人就盡快離開這是非之地。只要逃出去,就能保命。我猜,所有的事情,恐怕都是針對夜族來的。」
  老女人臉上少有的嚴肅,「那你呢?」
  「我要留下。」我淡淡笑了笑,「夜家人沒有孬種,既然是全族都要面對的東西,我自然也要頑抗到底。畢竟我也姓夜!」
  「可是……」
  「沒有可是。就這樣決定了!」我揮手打斷了她的話,提著幾瓶啤酒和一些肉乾當作晚餐,慢悠悠的走進了自己的房間。
  關上門,緩慢的將手上的東西放在梨木茶几上,我坐在了床沿上打量著四周。
  這個房間在我離開後似乎就沒有變過,擺設還是和十年前一模一樣。
  看看手錶,已經快要一點了。
  透過紙糊的窗戶,隱約能看到外界的火光,聽到吵鬧的聲音。將頭靠在枕頭上,我閉上眼睛,很快便沉沉的睡了過去。
  闊別了十年,回到老家的第一天,就這麼提心吊膽,帶著滿肚子的疑惑結束了。
  聲音在我的睡眠中沉澱下去,熟睡間,下半夜裡突然傳入了大量擾人清淨的聲音,像是遙遠處發出的人類的慘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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