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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楚茜茜]惡棍天使[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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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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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8 02:56:00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1
惡棍天使 作者:楚茜茜

多年前,一對美艷的姊妹花同時愛上了一位漫畫家——中森秀雄;
一個兼具惡棍與魔性氣質的霸氣男人,
誰知姊姊竟在一場空難中離奇死亡。
多年後,妹妹挾著萬貫家產蛻變成瘋狂的復仇女神,
一連串的噩夢、浩劫於是降臨,令秀雄不寒而慄……
正當他心力交瘁之際,一位溫柔而韌性的神秘女子出現了……
小室智子,以她天使的羽翼包裹了他傷痕纍纍的心,
究竟她在這場情海諜對諜中扮演著什麼樣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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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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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8 02:56:19 |只看該作者
序幕

  「啊——」一聲尖叫聲銳利而刺耳,在午夜兩點顯得格外詭異。

  范倫汀娜又從噩夢中驚醒了,她驚魂甫定地抬頭望向四周,黑夜一片死寂。

  「鈴——鈴——」驀地一陣清亮的電話鈴聲響起,她冷汗涔涔地從床上起身,

  接起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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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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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8 02:56:38 |只看該作者
第01節


  日本伊豆半島的熱海溫泉

  「啊!有人要自殺——」

  一群女人的尖叫聲,來自某位不速之客從天而降掉進她們的溫泉池中。

  那名自殺的女人雙腿朝天,上半身栽在冒煙的溫泉池,兀自慌亂地拍打水面。

  竟然有人蠢到從客房三樓跳下來,這池的深度根本不夠淹死人的,真蠢!

  池中裸露的每個女人都嘖嘖稱奇,且聚精會神地觀賞著這名天外飛來的「嬌客」。

  突然三樓的客房晃出個女人急急叫嚷著:「對不起!智子——你沒事吧?我馬上下去救你。」

  那名叫智子的女人搖晃了好幾下,才倒了下來,轉個身,將清秀而分明的臉蛋從混濁的水中抬了起來。「混球,我要殺了你——」

  忽然有一雙大手拿了毛巾,強壯的胸膛拉靠近她瘦小的身子,將她髒掉的臉擦乾淨。「年紀輕輕的,幹麼想不開要自殺呢!」

  智子聽到如此沙啞粗獷的嗓音」,一時還未反應過來對方是個「赤身男子,她急忙解釋道:「我不是,是我同事天使,她想不開要自殺,我趕來救她,被她推下來的。」

  講完之後才發現不對,這明明是男人的嗓音,她迅速地轉過頭去,尖叫聲在瞬間發出。「啊——你是男人——」

  「我本來就是。」秀雄攤攤手,濡濕的頭髮下是分明而立體的五官,一雙晶亮的眸子隱含著似笑非笑的嘲弄。

  智子以最快的速度爬上岸去,這才發現,那男人和一群裸女共浴,而她剛剛靠在一個裸男的懷裡,她的臉頓時紅得像猴子的屁股。

  天使從客房奔了過來,喘吁吁地問道:「智子,你沒受傷吧?」

  她氣憤地吼著:「天使,你是不是為了這男人不想活了,如果是,我馬上去找把菜刀給你,你現在就給我劈了他。」

  天使望著壯碩的秀雄,他古銅色的肌膚在陽光下閃閃發亮,滿臉的落腮鬍好性格,T字肩膀聳立如山,胸肌結實而發達,腹肌平坦,身材棒得如健美先生。

  臉上那如鷹眼般的黑眸,冷冷地瞅著她,好酷哦!

  「嘩!帥哥囉!好性格,你有沒有女朋友?」天使睇著他,整個人趴在水池邊,臉傾向前去,就快跌進水裡。

  智子一把將她拎起,大嚷著:「拜託,你少丟我們女人的臉了,你沒看見這一整池的女人嗎?」

  天使搖搖頭。「沒看見,我只看見他,智子,我不想死了,我想當他的女朋友。」

  智子掐著她的大腿,天使痛得大叫。

  「你再說一次,我就成全你。」

  如花癡般的星野天使高興地喊道:「真的?我要當他的女朋友。」

  智子抬起她那短短的腿,狠狠地踹她一腳,她中學是足球校隊呢!她可從來沒告訴她。

  天使如球般跌進水池中,跌進秀雄的懷裡。

  她笑瞇瞇地望著他倆,說道:「別太感激我,舉腳之勞而已。」

  她轉身要走時,秀雄陰森的聲音傳來。「喂,你這個人怎麼恩將仇報呢?」

  她回過頭,就在這時所有裸女全趨向秀雄,將像八爪章魚般吊在秀雄懷中的天使拉下來,扔在一旁。

  智子譏誚道:「我這人最看不慣濫情的男人了,沒揍你一頓就夠好了。」

  「她們全是自願的。」他轉身問簇擁著他的眾女子。「和我共浴是你們的榮幸,是不是?」

  那群女人竟答:「是啊!是我們的榮幸。」

  這下更氣得智子火冒火三丈,她憤怒地罵道:「不要臉!」說完便迅速地圍上浴巾跑掉。

  她發誓,以後再也不管別人的閒事了,如果有人要自殺,她會笑瞇瞇地為她準備菜刀……真的。

  「我會急忙趕去,請不用再擔心,會趕緊去救你,深深愛著你喲——」一群孩子騎著腳踏車,邊騎邊唱著,智子聽著,微笑迎著風。

  騎著腳踏車的小室智子,在他們身後,逐漸地加快腳步趕上他們,清風迎送著,飄過她細嫩的臉龐,兩顆如星鑽般深邃的雙瞳在陽光下璀璨生輝,她那倔強上揚的嘴角流露出韌性的神采。

  其中一個梳了小小辮子的小男孩側過臉來,看了她一眼。

  智子笑著揮手。「你們好,我是小室智子。請多多指教。」

  小男孩撇撇嘴。「這是卡通歌曲囉!你怎麼也會唱?你這麼老了,嘖嘖嘖——老不修!」

  她睇著他,把腳踏車騎到他身邊。

  「這是『閃電霹靂車』的主題曲啊!每個人都應該會的。」

  小男孩不以為然。「你胡說,我姊姊就不會,你比她還老囉!真怪了,你怎麼會?」

  「我沒有很老啊!為什麼不可以唱卡通歌曲?」

  「你應該有十五歲吧?」他打量著智子。

  智子得意地偷笑,心裡暗爽,哈,她已經二十五了。

  「是啊,你好厲害,猜得真準,你幾歲?」她問他。

  「十歲,我姊姊十二歲了都不會唱呢!」

  「你喜歡看漫畫嗎?」她發現他的小辮子和中森秀雄漫畫裡的阿寶一模一樣。

  「我最喜歡中森秀雄的漫畫了。」他興奮地說。

  智子欣喜若狂。「我也是囉!你有什麼漫畫,可不可以借我?」

  跟街坊鄰居的小孩借漫畫,是她常做的事。

  他馬上一臉謹慎地瞪她。「我又不認識你,怎麼可以借你?」

  「你不認識我?我叫什麼名字?」拐小孩她是能手。

  那男孩想都不想就說:「小室智子啊!」

  智子歡欣地鼓起掌來。「這就對了,你已經認識我了,快,告訴我,你有什麼漫畫,我們來交換?」

  他停下腳踏車,把書包打開。很得意地說:「我有『阿寶傳奇』。」

  智子驚喜地睜大了眼。「太好了,我就知道你有,你和阿寶留一樣的髮型嘛!用『太空騎士』跟你換,三天後就在同一時間這個地點還你怎麼樣?」

  他猶豫了三秒後,終於點頭。

  賓果!她又成功了。

  這裡是伊豆半島,智子的人生乏味得如同白開水,每天靠A小孩的漫畫過活。

  這天天氣特別冷,雪如白羽毛飄個不停。她冷得直打哆嗦,也加快了腳步要回家。

  哪知騎到半路,腳踏車的鏈子掉了。她蹲在雪地裡修理腳踏車。

  真是糟透了,弄了半天修不好也就算了,竟然還有喝醉酒的酒鬼,開車要來撞她。

  她一閃,滾了一圈,剛借到手的漫畫從手提袋中掉出來,散了一地。

  最嚴重的是她的愛車,馬上變成一堆廢鐵。

  這是她目前唯一的交通工具,眼看它瞬間被毀,她心痛地哀吼了起來。「老天啊!我的車,你這兇手太可惡了。」

  車上的酒鬼搖搖晃晃地走下車,竟旁若無人地拍了拍腳踏車說:「喂!老兄,你沒事吧?」他邊說邊打了個酒嗝。

  智子怒氣衝天地從雪地上爬起來,大力地推了一把眼前的男人。酒鬼重心不穩,人一歪就靠在電線桿上。

  「你把我的腳踏車撞壞了,我不管,你要賠一輛新的——」智子理直氣壯地咆哮著。

  那酒鬼半瞇著眼竟動手拉下長褲拉鏈,嚇得智子倒退三步,大聲嚷嚷:「色魔——」

  「什麼色魔,我要尿尿。」男人驀地抬起頭來,他雖然頂著一頭亂髮,但五官卻是立體而深邃的,尤其是那一閃而逝的晶亮雙眼……有著難以言喻的懾人魅力。

  智子連忙蹲下身去,動作迅速地撿起漫畫冊,深怕看見不該看的,那就太糟糕了。

  「喂!你別想跑掉,今天如果你不賠我腳踏車我絕不會放你走的。」

  她抱著漫畫冊,大剌剌地就坐在他的賓士車頭等他。開玩笑!這男人買得起昂貴的轎車,怎麼可能賠不起她小小一輛「鐵馬」?

  他搖搖晃晃地走了過來。

  智子閉上眼嚷道:「喂!你拉鏈拉了沒有?」

  「拉了。還好沒撞死人,只是撞壞車而已。」他無所謂地甩甩頭。

  「什麼而已啊!你嚇死我了,酒醉不能開車你不知道嗎?」她睜大眼,對他怒目而視。

  「你這婆娘怎麼這麼囉嗦,撞壞了大不了賠你新車就是了,你這機車多少錢買的?」年輕男子沒好氣道。

  智子望著他,越看越面熟,奇怪?我有認識這麼好看的人渣嗎?

  「我們之前見過面?」她情不自禁脫口而出。

  秀雄瞅了她一眼,眼睛看到的是兩個人頭,他揉揉眼。「沒有,你這麼凶,我的女朋友裡沒這麼凶悍的。」

  女朋友?很多女朋友?這麼爛的男人……

  智子頭腦突然靈光了起來。「我見過你,沒錯!在熱海溫泉——」

  她話還沒說完,他厚實的大掌就搭上她纖細的肩頭,語帶模糊地說:「哦!熱海溫泉,沒錯,我們見過,你白皙的身子不著寸縷。哈!難怪你越看越面熟,我們曾經一塊溫存過……」他胡言亂語著。女人?這個令他刺痛又傷心的動物!現在的他已經沒有「心」了。

  智子使盡吃奶的力氣才甩開他,渾身雞皮疙瘩全起來了。「噁心!」她激動地甩開他,掙脫之際漫畫又散了一地。

  秀雄順手撿起一本。怔了半晌,接著又哈哈大笑了起來。

  「是中森秀雄的漫畫啊!你也迷他?」他的笑容中竟有些苦澀。

  智子打開手提袋,順手將地上的漫畫冊一本本地裝進袋子裡,最後把他手中的搶了過來。

  「這是我的東西,你管我高興看什麼。」

  秀雄若有所思地瞅著她。「你認識中森秀雄?」

  智子撇嘴。「看漫畫的人,誰不認識他,我又不是你,像你這種色鬼,你一定只看色情漫畫,你才不可能認識像中森秀雄這麼有氣質的漫畫家呢!」開玩笑!中森桑可是她最、最、最崇拜的偶像呢!

  「你說的沒錯,我的確不認識他,但他又是什麼東西,他根本不值得我認識。」他淡淡地說。

  秀雄搖搖晃晃地走到車窗前,拿了支票及鋼筆。「你的機車被我撞壞了,要賠你多少錢?」

  智子手支著頭歎氣。「你醉得真厲害囉!是腳踏車,你隨便賠一萬日元就算了,我不想坑你。」

  秀雄二話不說迅速地撕下一張支票給她,笑瞇瞇地對她眨眨眼。「愛人再見,現在很晚了,我要回家了。」說著,他竟然毫不顧忌地跳上車頭,要從敞篷車頂鑽進去,邊擠還邊說:「老天,我好像變胖了,一定是喝太多酒了。」

  智子不禁啞然失笑。「天啊!你醉成這樣,還想開車回家,待會兒不知有多少人要倒楣了。你下來,我送你回家吧!」

  「好,愛人要送我回家,最好不過了,正好我的床今晚空著……你就一塊住下來好了。」他嘴裡喃喃自語著又被智子一腳踢到駕駛座的另一頭。

  「你如果想安全到家,請從現在開始不要胡言自亂語,要不,我保證讓你死的慘兮兮。」她狠狠地瞪他一眼。

  秀雄不滿地蹙了蹙眉。「你好粗魯啊!我只是隨口建議而已,你不肯就算了,何必這麼凶?」

  「廢話少說,快告訴我你家怎麼走?」

  他抬起頭來遙望前頭。「簡單,直走就到了,不用一分鐘。」

  「是嗎?那好,反正我也懶得跟你糾纏。」她啟動車子,筆直地開了約一分鐘卻仍未見到任何住戶,她不禁狐疑地側頭問:「喂,到了沒?」

  不料秀雄卻已睡得像只死豬。

  智子努力地搖晃他,好不容易才把他弄醒。

  「喂,你家到底在哪個方向?」

  他連眼睛都不睜,含糊地說:「直走就到了。」

  智子拿他沒轍,只得一路開下去,一路搖醒他,男人卻一貫地語意含糊不清直叫她往前開,這下子,她才懊惱自己是自找麻煩,看來她甭想睡個好覺了。

  天色微微地從黑暗到白濛濛,智子困得要死,索性趴在車座打個盹,竟也在不知不覺中睡著了,直到陽光刺眼地照了進來,一雙大手不斷地拍她的肩膀。

  她揮開那討厭的手。「少煩我啦,人家想睡覺。」

  「喂,你是誰啊?」一個低沉的男音在耳畔響起。

  智子瞇著眼,懶洋洋地回頭。「我是智子啊!」

  「我不認識你,你為什麼在我車上,還坐在駕駛座上?」他嚴苛的聲音冷得不帶一點感情。

  「我?我?」智子揉揉眼,思緒從混沌不清到仔細凝看他後大叫。「天啊!現在是……慘了,中午十二點了,你這混球,為了送你回家,我開了一整夜車,害我陪著你瞎混了一夜,你倒是睡得香甜呢……上班?啊!慘了,我得打個電話到公司先請個假。」

  她見他的行動電話就放在一旁,毫不考慮地順手就拿了起來。

  「喂!天使嗎!我現在趕不及去公司,你幫我填個假單……」

  「你搞什麼啊!沒來上班到現在才打電話來?」

  「我……我現在在表姊家,你沒打電話到我家吧?」智子擔心事跡敗露。

  「誰說沒有,你媽也說你去了表姊家,她說你又沒男友,反正不會丟掉的,她很放心。」

  智子吼叫。「你胡說什麼啊!快幫我向組長請假一天吧!」

  「沒問題,你下午要做什麼?」

  「睡覺啊,我好困。」她打個呵欠。

  「我就知道,反正你又沒男友,當然搞不出什麼花樣,哎,真可憐啊!二十五歲了還不曾談戀愛——」

  智子生氣地切斷電話,咕噥地罵道:「混球!」

  就在這時,車門打開了,那色魔今天完全變成了另一個人似的,冷酷、陰森、無情、冰寒地說道:「你下車。」他只簡單地說了三個字。

  智子瞅著他,不明白這傢伙怎麼了,怪胎!

  「昨晚——」她清了清喉嚨,試著解釋。

  「我不管昨晚發生了什麼事,我全不記得了,反正全是遊戲,你別以為我會對任何一個女人認真,我不會的,再也不會。」他說著又開了一張支票給她,便頭也不回地把車開走了。

  留下一臉愕然的智子,她不明白為何夜晚和白天,他像兩個人,白天的他竟然全忘了昨晚的一切,全忘了!

  真是個謎樣的男人!智子蹙了蹙秀眉喃喃自語著……

  秀雄一進大廳,林太太就稟告:「先生,家裡來了客人。」

  「是誰?」秀雄口氣不佳。

  「是個美麗高貴的女人,這是她的名片。」管家遞上名片。秀雄瞪大了眼,雙眉瞬間聳立如峰,印堂皺起數道紋。他把名片扔在地上,問道:「她人呢?」

  「送小姐去學校,她自稱是你前妻的妹妹,小姐見了她可高興呢!」

  秀雄暴跳如雷。「誰允許你讓她送小雪上課的?」

  林太太被他惱怒的樣子嚇壞了。

  「我——我……以為——」

  「你以為什麼?我告訴你,以後不准這個女人進門,明白嗎?」他如受傷的猛獅,聲音嘶啞而顫抖,恨恨地自語道:「我就知道她絕不會放過我的,絕不會。」

  他急忙地拿起電話撥到學校,問小雪是否安全抵達。

  導師說:「是啊,是她高雅有氣質的阿姨送她來的,小雪很開心地向大家炫耀呢!」

  他電話還沒掛下,范倫汀娜如黃鶯出谷般的聲音就傳來。「怎麼,怕我會對小雪下手嗎?」

  他放下電話,回過頭,她美艷的風采比當年更迷人嬌媚,優雅的儀態、高貴的穿著,都在在地襯托出此時的她身價不凡,已不是當年那個對局勢無可奈何,嚷著要自殺的小丫頭了。

  「好久不見,你愈發有男人味了。」她頗值得玩味的眼神,彷彿在注視著自己的獵物。

  「你也不差啊!意大利養尊處優的生活,一定很愜意吧!」他譏誚地說道。

  她深幽的明眸怨怨地瞅著他。「我原以為今生今世,我倆再也無緣見面了,能再見你有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過去的恩怨如海潮般席捲而來,浪湧般狂濤的恨意從她的眼眸中射出。

  秀雄對女人早死了心,他根本懶得解釋,只是冷冷地問道:「怎會捨得放下羅馬豪華的貴族生活,回來日本?」

  「我帶了黛芙妮的遺物回來,日本畢竟是我們的故鄉。」

  這話如晴天霹靂,幾乎要震昏了他,他心裡那完美如女神的影像,像琉璃般唯

  美的美人雕像頓時碎成了萬片殘骸。

  「怎麼會,怎麼會?」他的臉色慘白,雙眸無神,像失真的錄音帶重複著無意識的問話。整個人癱在沙發裡,雙手撐住重達萬斤的頭。「她……怎麼死的?」

  「飛機失事,紅顏薄命這事竟然發生在我最親愛的姊姊身上,太遺憾了。」

  他呆了,八年了,雖說是漫長,一瞬間也八年了,愛情的折磨從她們姊妹走了之後,以為已不再心痛。原以為心早因黛芙妮的離開而死了,怎知這一切原來還在,全塵封在心裡深深處。

  「我這次回來的目的是為了小雪,她畢竟是我們家的骨肉。」

  她終於說出她的目的了,秀雄抬起頭來,無奈又氣憤地望著她。

  「不,誰也不能帶走她,沒有人可以從我身邊奪走她,沒人可以——」他嘶吼著。

  她挑釁地逸出一絲冷笑,笑容裡是滿滿的自信。

  「想不想賭一賭,今日我已不是當年那個任人宰割的小可憐了喲!我想得到的東西,沒有人可以不給。」

  秀雄惱怒地握緊拳頭。

  「你滾,請馬上離開我家,馬上。」

  她性感地撩了撩髮絲,意味深長地斜睨了秀雄一眼。

  「動怒啦!好容易啊,哈哈——等著吧,這只是個開始,很快你就會知道,我要怎麼討回當年的債了。」

  她的影子漸行漸遠,而秀雄知道戰爭從此刻才開始,她今日只不過是來宣戰罷了。他不禁握緊了拳頭,指關節處因用力而泛白。

  好吧!我等你下戰書,他喃喃自語著。


  「喂!汀娜!計劃成功了,快看羅馬的天空,飛機爆炸的火花還在。」一個沙啞的男音報告著。

  她急忙地下床,推開落地紗窗,果然沒錯,她手中還握著無線電話。

  「你確定她人在機上?」她遲疑著。

  「百分之百確定,我看著她上機的。餘款何時匯進我的戶頭?」這個她不是別人,正是范倫汀娜的「親姊姊」黛芙妮。

  太恐怖了,竟有人會謀殺自己的親姊妹?

  范倫汀娜幽幽地歎了一口氣。「明天。」

  她掛了電話走到化妝台前,雙眼直直地瞅著鏡子,失聲地狂笑了起來。

  黛芙妮!哈哈!你也會有今天,是你先對我不仁,別怪我對你不義,她緊抿著下唇。誰叫你不但陷害我,還奪走了我深愛的男人。

  她自言自語道:「我要拿回我失去已久的東西,中森秀雄,你等著。」

  沒錯!中森秀雄的生命裡曾經出現過兩個女人,在他看來,一個宛若天使,一個心如蛇蠍,只是兩人都傷中森秀雄至深,但他萬萬想不到妹妹范泛倫汀娜竟會下此毒手……此刻的秀雄兀自在沉睡中,明天醒來時,這個故事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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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8 02:57:28 |只看該作者
第02節

  智子從東京車站到伊豆已是晚上八點,她在東京的雙城百貨公司當美工設計。

  每天光搭車的時間,來回就要兩個鐘頭。

  到了伊豆已有點累,她懶洋洋地騎著腳踏車,經過她平日最愛逛的大別墅,平常沒事時她總愛繞著別墅逛上一圈,但今日她完全沒興趣,只想盡快回家,誰知原本沒人的大庭院,竟然燈火通明。

  人多得不得了,好像在辦宴會呢!

  她揉了揉眼睛。哇!雕花鐵牆內,站著數不清的男男女女及幼童。奇怪了,智子原以為這房子沒人住呢!

  他們站在庭院內高聲談笑,快樂無比。

  智子一時興起,心想,庭院裡人這麼多,她從側門跳進去,絕不會有人發現她的。

  驀地她聽見有人在叫喚。「秀雄,你出來切蛋糕吧?」

  智子往屋子的方向望過去,隔了三十秒,走出一位穿著黃色襯衫、深藍長褲、留了滿臉落腮鬍的男子,酷酷的五官中有種頹廢的氣質。

  咦?他好面熟哦!啊——原來是那個色鬼!智子想起來了,他上回給她的支票上簽的就是「中森秀雄」的名字。

  天知道上帝是如何安排的,竟然讓他和漫畫家中森秀雄同名,簡直是污蔑了她的偶像嘛!智子不滿地撇了撇嘴。

  哼,這傢伙真有錢,也不知他幹哪行的。忽然智子興起了惡作劇的念頭。她迅速地爬進雕花矮牆,再偷偷地溜進屋內。

  當她充滿好奇地逛進屋裡的大廳,這才發現屋子好大好空曠,看來像剛搬來。還好沒人留在屋內,她安心地一路順著屋內雕塑品逛到二樓。

  由於逛的太高興了,都沒發現二樓正廳坐著一位七、八歲的小女孩。

  女孩長得可愛,但卻橫眉豎眼的,看起來脾氣很不好。

  她凶巴巴地對著智子吼著:「你滾,我不要下去參加爹地的生日宴會。」

  天啊!原來他有個女兒這麼大了。

  智子被她嚇了好大一跳,這孩子長得很美,一張蘋果臉,卻滿眼仇恨,像剌蝟一般。

  「為何不想參加爹地的生日宴會?」

  她怨懟地睇著智子,驕傲跋扈地仰起小臉蛋。「要你管!你又是第幾任女友啦?我怎麼不認識你?」

  「你爹地有幾個女友?」智子不是真想知道,她只是無聊隨口問問。

  「一卡車。他的興趣除了漫畫就是玩女人。你不是他女友?」她恨恨地說著。

  畫漫畫?難道這個爛男人也是漫畫家?那不是和中森秀雄「同行」嗎?不會這麼巧吧!

  「你爹地不是漫畫家中森秀雄吧?」她緊張地問。天啊!她的信心開始一點點瓦解。

  「沒錯!我爹地就是鼎鼎大名的漫畫家中森秀雄啊!」小雪睜大了眼。「咦!

  你不認識我爹地,你怎麼進來的?」

  「不會吧!你爹地是個色鬼囉!他才不是我的偶像中森秀雄呢!」智子嘴唇泛白,激動地猛搖頭,顯然她完全無法接受這個殘酷的事實。

  「你討厭我爹地?」她像發現了什麼奇跡似的。

  「我是很討厭他啊!長得一副俊美如雕像的模樣,卻是性慾至上的次等動物,一點靈性都沒有,多噁心啊!」智子現在有股想哭的衝動,是誰說過「幻滅是成長的開始」……

  不料她竟然大笑且鼓掌,而不是臭罵智子一頓。

  有沒有搞錯?「你——不是他的親生女兒?」這是智子的直覺。

  「我是啊,如假包換。太好了,終於找到一位對我爹地沒有『興趣』的女人了,你真是與眾不同囉!我叫小雪,我們做個朋友吧?」她忽然由衷地笑開來。

  雖然智子討厭惡棍秀雄,但是她愛看他的漫畫至極,所以她馬上一口答應下來。「沒問題。」

  就在這時突然傳來腳步聲。「這人會是誰?」智子心想,最好別是秀雄,她的眼神已露出戒備。

  小雪悶頭嬌笑。「很抱歉,的確是爹地。」她太高興了,終於有個女人討厭爹地,不會跟她搶了,多好!

  秀雄的聲音從樓梯口傳了上來。「我的心肝寶貝,你在哪啊?」

  智子心焦地嚷著。「完了,完了,我要躲在哪裡?」

  「為什麼要躲?你何必怕爹地呢?有我在你不用擔心。」她人小鬼大,一副身經百戰的模樣。

  「嗨!爹地,我在這。」她搭著智子的肩,完全當她是戰友。

  智子心裡納悶不已,卻還來不及開口問,秀雄就直逼她眼前。

  「你怎麼進來的?」他口氣很差。

  「我邀她來的。爹地,智子是我在伊豆最好的朋友喲!」小雪說完還甜甜地對智子一笑,不愧是演戲高手。

  但秀雄也不是省油的燈。「你少鬼話連篇了,我們才剛搬到伊豆,你會和她要好,真見鬼了。喂!你……對,就是你。」他直指著智子。「對我女兒有什麼企圖啊?」俊挺的濃眉上,額間青筋隱隱浮動,看來秀雄已怒氣衝天了。

  智子望著秀雄,不明白他為何一臉想吃人的模樣。

  「她要當我媽咪,這就是她的企圖。」小雪撒嬌道。

  智子嚷道:「喂,你胡說什麼?」

  小雪連忙搗住她的嘴。「爹地,我告訴你,你那一、二、三號的女友我都不滿意,她們休想當我媽咪,你也不准娶她們,聽見了沒?」

  「你要我娶這麼一位沒容貌也沒身材的女人,哦!拜託,請你不如現在給我一把刀,叫我自殺算了。」秀雄說後,一瞬也不瞬地盯著智子,目光隱含嘲弄。

  他這句話簡直是侮辱人嘛。智子暴跳如雷。「喂,臭老頭,請你照照鏡子,你年紀一大把了,還想老牛吃嫩草?我最討厭你這種男人,就算你跪著給我磕頭我也不嫁你的,你少臭美了!」

  她氣得七孔冒煙,搞什麼嘛!她雖非絕色美女,卻也清麗可人,今天卻被這對父女任意支配,真不明白,這古靈精怪的小丫頭在耍什麼詭計?

  小雪見智子和秀雄吵架,更是喜上眉梢。

  「很好,爹地,請你記住了,如果你一定非結婚不可,我就只准你娶這個女人,明白了嗎?」

  智子從沒見過比她更有氣魄的小孩。她也不等秀雄的答案,拉著智子的手就下樓去了。「我餓了,智子,我們去吃蛋糕。」

  智子腦子裡混亂至極了,真不明白,這家庭存有什麼樣的戰爭。而她已在無意之間成為小雪利用的武器了是吧?她竟然成為一個八歲小孩的武器,天啊!這是什麼樣的世界呢!

  再到中森秀雄家已是幾天後,而且是應小雪之邀,盛情難卻。

  這個工作狂今日出奇地沒有在工作。這傢伙不是向來白天工作,晚上玩女人的嗎?但今天他竟然在大榕樹下和一位女子翩翩起舞,跳的是華爾滋。

  那女人穿了一件淡藍色的洋裝,留了一頭烏黑亮麗的長髮,垂到腰部。

  她和秀雄跳舞時,發裙齊飛的樣子唯美而浪漫,粉白的鵝蛋臉上,那陶醉的表情令智子也看呆了。

  他擁著她像擁著瓷娃娃般的寵愛,臉上有著智子難得見到的溫柔笑容。

  智子從大門牽著腳踏車,慢慢地走進去,不敢驚動他們,出神地望著他們倆陶醉地擁舞。

  驀地她才發現,活了二十五歲的她,從未享受過被親愛戀人擁舞的快樂。

  她既沒談過深刻的戀愛,也沒深刻地愛過誰,心裡的失落感強烈到令自己受不了。看他們那麼快樂的樣子,她突然嚮往起熱戀,渴望能深刻地談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

  把腳踏車停在大屋的走廊處,她直接上樓找小雪。

  智子上樓走到她房間,看見她在床上畫畫,便喚她:「小雪,你在畫什麼?」

  小雪趴在床上,側頭望她,神情黯然。

  智子見她畫了一個女人,留著長髮,穿了一件紅色洋裝卻沒有臉。

  「這是誰?」

  「是媽媽,我從沒見過她,畫不出來。爹地呢?」她嘟著嘴。

  「他在院子裡。」她沒見過媽咪,智子相當驚訝,眼見她將畫紙撕個碎爛,跳起來推開窗戶。

  她討厭看見爹地和別的女人跳舞,憤怒之餘她拿起彈弓和一堆假蜘蛛,隔著窗戶瞄準那女人的頭部,狠狠地把假蜘蛛射了出去,一隻隻全射向那女人的頭髮,射了好幾次才射中,她歡呼地叫著,興奮地看了智子一眼。

  智子搖頭。「別這麼做,你爹地會生氣的。」

  「我討厭黴菌,她一天到晚纏爹地,我討厭她。」

  「黴菌?這是什麼怪名字?」她含笑地又搖搖頭。

  她慧黠的眼閃著燦光。「『發霉的細菌』,這綽號是我取的,她是三號女友。」小雪說完便探頭出去,發現她爹地不見了,嚷道:「糟了,我爹地發現是我搗蛋,要上來打我了,快!我得躲起來,智子,你待會兒見了黴菌要幫我整整她喲!」

  智子嚇了一跳,櫻唇嘟成一個圓。

  「你——要我整她?」

  「是啊!我們倆是一國的你忘了嗎?」她靠在智子耳邊咕噥了好一會兒。

  智子大聲叫嚷:「不,你開玩笑,太噁心了,我做不出來。」

  「你非做不可,要不,那女人一定騎到你頭上來,我不騙你啊!」

  小雪一溜煙地躲了起來,也不知她躲哪去了,她早把捉弄她父親的女人當成一種樂趣。

  智子無奈之下只好坐在二樓客廳的搖椅上,看著正上樓的秀雄,他身後是黴菌小姐。

  「小雪呢?她在哪?」秀雄耐著性子問。

  智子瞅了他一眼,他的好興致全讓女兒破壞掉了,他看來相當惱怒。

  智子明知自己不該護著小雪,但她仍大剌剌地說:「她躲起來了,知道你會上來打她。」

  黴菌小姐一看見智子,怒氣又上來了,她一手就拎住智子的衣領,嗲著聲問:「這個女人又是誰?」

  智子簡直快喘不過氣來了,她大聲叫嚷著:「放開我,你幹什麼啊!」

  「她是智子,我女兒的好友。」

  秀雄才說完,那黴菌小姐就啕聲大哭,以廣播電台最高分貝的聲音尖叫道:「她跟你上床了嗎?我不管,你發誓除了老處女、大肉彈之外,就只有我啊,我這麼相信你,你怎麼可以欺騙我,我不管,我要你趕她走,要不,我現在就自殺……」她哭哭啼啼的。

  智子都快被她拎得喘不過氣來了,憤而一口咬住她緊拎住她衣領不放的手。

  她痛得哇哇大叫。「啊——她咬我,秀雄,你的女人竟然敢咬我哎喲!痛死我了,你看她的血盆大口留下的齒痕。」她可憐兮兮地遞上她的玉手,呈現在秀雄眼前。

  智子長到這麼大,還從來不曾被人用「血盆大口」這恐怖的形容詞形容過。

  這女人真是離譜囉!原來她還不想聽小雪的建議,整她。但現在可不同了。

  智子故意鑽到秀雄身邊,她纖細的身材依靠在秀雄厚實的胸膛裡,還真是名副其實的小鳥依人。

  要裝嬌弱誰不會啊!她雖然很討厭秀雄,但為了整整這個女人,她願意犧牲一點。

  她閉上眼睛心不甘情不願地吻了一下秀雄的臉頰,鼓起勇氣說:「我告訴你,秀雄不是你一個人的,我才是未來小雪母親的人選,你啊!閃一邊去涼快,秀雄才不會為了你這種女人趕我走呢!」

  她如一頭得羊癲瘋的羚羊捉狂了起來。「秀雄,你說話啊!你到底要她還是要我?」

  秀雄瞅著帶著頑皮笑容的智子,知道她是存心搗蛋,她那狡黠的眸光閃閃發亮。他兩手捉住了她的小手,把她從他身旁輕輕推開。

  「好了,別鬧了,智子,算我求你,你饒了我吧!」

  智子冷冷地打量著他,他並不快樂,整個人被莫名的憂鬱籠罩著,她看不透真正的他。

  「要我放過你,行,你叫這女人跟我道歉。」智子雙手抱胸,一臉倔強。

  「道歉!休想,秀雄你搞什麼呀,快趕她走,難道在你心裡她比我重要嗎?」她一副千金小姐的模樣,非常的嬌生慣養,絲毫受不了半點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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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8 02:57:40 |只看該作者
  秀雄瞅著智子存心找麻煩的模樣,實在火大,很想臭罵她一頓,但小雪之前就和秀雄約法三章了。要他見了智子只能歡迎、微笑、走開,不要干擾她們。

  「智子是我在伊豆唯一的朋友,如果爹地不讓她來家裡陪我玩,我就蹺家,誰叫你那麼討厭!沒事搬到伊豆來做什麼?害我半個朋友都沒有。」

  秀雄氣得咬牙切齒,一手拉著黴菌小姐就往外走。

  智子心情一鬆便對著他倆做鬼臉。

  中森秀雄一個人坐在大榕樹下喝悶酒。他的身旁則是一簇簇的小火光,看來他在燒東西。

  智子騎著腳踏車繞到他身邊,見他正在燒一封信,那燃了火的信紙在天空飛,正巧飛到智子的眼前,她跳下腳踏車出手抓住那張著了火的信紙。整個人順著草坪滾了一圈,便把火弄熄,腳踏車則倒在大榕樹的另一頭。

  他已經喝醉了,身子虛軟地癱在樹下,口中喃喃自語,傷心欲絕的模樣令她動容。

  怎麼回事?中森秀雄不是個冷酷無情的男人嗎?怎麼今天的他如此憔悴?

  他的淚鑲在眼眶裡,天啊!他在哭!厚實的雙肩微微顫抖著,隱隱傳來抽搐的聲音……

  嘖!嘖!一個大男人竟然哭倒在地上*<真是難以置信!

  她看著那封信,是由歐陸國際律師事務所寄來的,信紙上還有著他們的商標。

  由於信已燒了一大半,日文的字體工整地寫著某人在幾月幾日飛機失事去世了,她只看見飛機失事那幾個字。

  這人是誰?值得他這麼傷心?一定是他很愛很愛的人吧?

  她默默地走到他身邊,看著那已燒成灰的信封。

  他好頹廢,渾身酒味熏得她想吐。

  她輕聲喚他。「喂!你醒醒啊!」她蹲下身子,捏住自己的鼻子,拉著他的衣袖。

  他的五官痛苦地糾在一起,雙眼滿血絲,驀地他一把將智子擁住,拖倒在他懷中,心神不清地吼著:「別離開我,答應我別離開,就算是鬼魂我也不怕你——我要你永遠留在我身邊,永遠……」

  鬼魂?什麼跟什麼?智子啐道:「喂!你看清楚!我是活生生的人,你把我當鬼,太不像話了吧?」

  哪知他死命地抱著她在地上打滾,說什麼也不肯放開。

  一片粗獷的鬍髭迎上智子細嫩的面頰,中森秀雄一陣又親又吻的,酒氣往智子口中傳送,嗆得她乾咳了好幾聲,好不容易掙脫了右手,連忙賞了他幾巴掌,想打醒他。

  哪知他醉昏了,既醒不過來卻又不放開她。

  她心想,他一定誤把她當成信中人了,那人到底是誰呢?他的愛人嗎?一定是的,要不,他不會這麼傷心。

  她原以為他這般驕傲狂妄的男人,是不會為女人哭的,沒想到他也有脆弱的一面。

  花了好大的功夫智子才推開他,身子卻浸染了他的酒味和體味,那熾烈的溫度令她臉紅而口乾舌燥的。撲通撲通的心跳聲清晰可聞。

  她尷尬地逃走,才奔到門口卻又掉頭回來,見他仍昏倒在大榕樹下的草坪上,心竟然無由地痛了起來,忍不住跑進屋去叫管家和司機把他抬進去,才騎著腳踏車離開。

  小室智子才剛出中森家大門,就被兩個體形高大的外國人攔了下來。他們戴著墨鏡,一個留著山羊鬍子,看起來像菲律賓人。另一個是位金髮帥哥。

  兩人看起來像保鏢,她不明白自己哪裡得罪他們了,若要綁架人,也不該找上她,她早已窮得家徒四壁。

  山羊鬍子以流利的日語說:「我們夫人想見你,請你到那邊的車上談談。」

  智子往他指的方向望過去,那是一輛金黃色的勞斯萊斯,這種車她一輩子也不會有機會搭乘的,況且她根本不認識這樣有錢的貴婦人。

  「對不起,我不認識你們夫人,請問她找我有什麼事?」智子清了清喉嚨,試著平靜剛才被秀雄弄亂的心湖。

  不料他們倆抓著她的車不肯放。

  「是關於中森先生的事,我們夫人想和你談談,能否請你上車?」

  智子一聽和秀雄有關,心中不禁怒火中燒。

  「我跟他沒什麼關係啊,你們一定是弄錯了。」

  她心想,不知她是哪一任的秀雄女友,又把智子當成假想敵了,氣完之後她心裡竟有一絲苦澀。

  他們倆才不聽她的,見智子不肯妥協便連車帶人把她扛了過去,智子嚇住了,不停尖叫:「你們想做什麼啊?」

  他們才不理她,把她抬到勞斯萊斯的車前放下。

  智子想棄車而逃,他們掏出槍來。她低聲咒罵:「我今天倒什麼楣哦……」

  金髮帥哥威脅道:「你最好閉嘴,再叫小心槍子可是不長眼的。」

  智子望著車內那裝扮高雅、貴氣逼人的夫人,心想,她不知是秀雄的第幾任女友?

  心不甘情不願地從腳踏車上下來,走進勞斯萊斯的車內,打開車門時手還在發抖。

  第一次坐進這麼名貴的車內,竟然是被人綁架。

  她望著和她距離只有一個座位遠的夫人,她的美麗和高貴簡直難以言喻,身上穿著紀梵希的紅色套裝,戴了頂紅色的帽子,她從未見過這麼漂亮、氣質如詩的女人。

  她臉上化著淡妝,看得出皮膚保養得極好,雙眼明媚動人,鼻樑高挺,嘴唇寬厚,像好萊塢女星蜜雪兒菲佛的唇形,真是性感極了。

  智子側凝著她,發現她的手指也美得驚人,修長的手形,指甲修剪成圓弧狀,是那麼細緻而白皙,像極鋼琴師的手,這個女人全身上下無一處不像藝術品。

  她終於開口說話了。「我知道你對我很好奇,待會兒我會告訴你我的身份。」

  智子心裡一驚,雖然她神情和藹,卻來歷不明,更不曉得她綁她的動機。

  智子目光直盯著她,低聲問:「你是秀雄第幾任女友?」

  貴夫人微微仰起頭,眸光迸射出陰森的寒氣。智子突然發現她的眼睛愈看愈像小雪。

  她不正面回答智子,只說:「你終會知道你想知道的。」

  豪華轎車蜿蜒地往山上走,開了大約半小時,開進一幢山區的別墅,那巴洛克風格的歐式別墅,比中森秀雄家還雄偉壯觀。

  光是植物庭園的部分,從大門開車進別墅就要花上五分鐘。

  能住這樣的房子真叫人既羨慕又嫉妒。

  待車子停妥後,智子和她一塊下車,她才緩緩地說:「抱歉,強迫把你帶來這裡,只是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智子的想法很天真,寧願信她所言,也不願相信這樣的美女是壞人。

  兩人走進那巴洛克風格的別墅內,客廳置得相當優雅唯美,天花板垂吊著巨型的水晶燈,粉藍的窗簾不斷隨風搖曳,鮮艷的花彩布料剪裁製成的沙發佈套美極了,四周大型的古董花瓶和雕像更顯出主人的氣派。

  智子心想,反正已經被擄來,再擔心也沒用,就大方地坐了下來。

  傭人替智子端來一杯可樂,她喝著紅葡萄酒。

  「我們也別客套了,就開門見山來談吧!我這人從來不囉嗦。我是小雪的阿姨,黛芙妮的妹妹范倫汀娜。」她淡淡地笑了,口氣彷彿覺得智子像個孩子,而智子還在猜測她的年齡,她應該有三十了。

  她眼眸中透著淡淡的憂鬱,那愁緒像烏雲閃過晴空。

  「黛芙妮是小雪的母親。」

  智子終於明白了,難怪她的眼睛像小雪,原來她姊姊是小雪的母親。她們姊妹不會同時都愛上了秀雄吧?

  「我不認識她,你今天來找我的目的是……」

  「我知道秀雄不會告訴你,關於我們姊妹和他之間的事……」女人逸出一絲冷笑。

  她話沒說完,就遭智子搶白。

  「我想你一定是誤會了,我不是他眾女友之一。」

  她靜靜地瞅了智子數秒,很鎮定完全看不出心思。

  「我知道他恐怕比他認識自己還深,哼,他會在近期之內結婚,若不這麼做,他保不住小雪的,而你——是小雪唯一認同的對象,他非娶你不可,要不小雪的監護權就會落到我頭上。」她一副萬事皆知的表情。

  「他不愛我,怎麼可能會娶我嘛!」智子勉強定了定心神。

  范倫汀娜冷笑。「我太清楚他了,除了黛芙妮之外他對誰都不認真。女人對他而言,只是玩具,你不像他的玩具,自然是他女兒的玩具。」她說話毫不保留。

  她直截了當地說穿這件事,智子的心怎能不憂傷,他若找上她,並非她特別,而只是因她是他女兒所喜歡的,多可悲啊!

  范倫汀娜說完後順手開了一張三千萬日幣的支票遞給智子。

  「只要你答應不嫁他,這張即期支票就是你的了。」

  這麼好的事怎麼會落在她頭上,智子真不敢相信,一瞬間因為秀雄和小雪,她幾乎要成為富婆了。

  可是她卻毫無歡欣之色。智子緊瞅著她,她深沉的眸中看不出情緒,智子不想說謊,出賣人格的事,她這輩子還沒做過。

  「我不愛他,不會答應嫁他的,你無須多花三千萬買通我。」智子冷淡地說。

  范倫汀娜不以為然地搖搖頭。

  「中森秀雄做事向來不達目的決不停止。不管你愛不愛他,他一定會說服你的,我知道他的魅力向來無人可擋。」

  「我不會嫁給他的,我不可以收你的錢。」智子不自覺地提高了音量。

  「你收我的錢有什麼關係呢?你明明需要。」

  「我需要也不會收,這件事跟我無關,請你以後別再騷擾我,更不要派人調查我。」

  范倫汀娜冷笑。

  「你何必這麼拗呢!請你記住我的話,不論是誰,只要妨礙了我領回小雪的心願,我都會除掉他,你最好好自為之。」說完後,她銳利地盯著智子,像是下了最後通牒。

  為了這事智子消失了好幾天,不願見秀雄和小雪。

  直到秀雄來公司找她。

  在公司裡,天使一見到秀雄俊挺的外型和頹廢的氣度不禁驚為天人。纏著他問東問西的,在知道他就是漫畫家中森秀雄時,就直嚷著要當他的助理。

  智子的反應很冷淡。「你來找我有什麼事?」她可不希望他真如范倫汀娜說的是來求婚。

  「我們能不能到外面談談?」秀雄不禁面有難色。

  天使微笑著說:「我也去,中森先生,我是你的書迷,你所有的漫畫我都在收集,希望能夠有這個機會跟隨你學習畫漫畫……」

  秀雄被她弄得心煩意亂,急於想甩掉她,便說:「你想當我的助理?」

  「是的。」

  「你畫過漫畫嗎?」

  天使搖頭,為了讓中森秀雄錄取她,她忍不住自吹自擂起來。

  「我沒畫過,不過我是美工科出身的,以前在學校我最喜歡人物素描和油畫了……」

  秀雄瞅了智子一眼,想詢問她的意見。

  智子說:「別看我,你若缺助理的話就錄用她,沒缺就別勉強,這件事跟我無關啊!」她急著想撇清這事。

  「好吧,我錄用你,請你下星期一來試畫看看,但現在請讓我和智子單獨談談。」他一手就把智子拉到辦公室外,直拖到陽台。

  智子心不甘情不願地面對他。「喂!你到底想幹什麼啊?」她氣惱地甩開他的手。

  「我想和你談一椿買賣。」秀雄的表情有些不自然。

  「買賣!」智子眼睛瞪得好大。難道真被那個女人料中?

  雖然范倫汀娜已事先告知,但她仍不相信秀雄會找她談。

  「請你嫁給我,任何條件隨你開。」他沉著嗓子道。

  「為了小雪的監護權,你寧可娶一個你不愛的女人?」她嘲弄地望著眼前憔悴而出色的男人。

  「沒錯,范倫汀娜找過你?」秀雄猜測。

  「是的,我原以為這只是她的想法,沒想到你真荒謬。」

  「隨便你怎麼說,我無所謂。這是目前我唯一可以留住小雪監護權的方法,不管如何我絕不能失去她。」他的語氣篤定而真誠。

  智子不斷地搖頭。「我想你最好弄清楚一件事,小雪接受我只因為我不愛你,你確定要娶一個不愛你的女人?」

  秀雄深幽不見底的眸子瞬也不瞬地定在她臉上,只見他苦澀地說:「無所謂,我這生只愛一個女人,她從未愛過我,所以我不介意你不愛我,只要你好好待她,你願意嫁給我嗎?」說到後來,他的聲音竟有些暗啞,有這種事,蔑視愛情的自大狂會是個癡情種子?

  智子被他弄糊塗了。「你願意娶一個不愛你的女人?只為了她能疼你女兒?」

  他堅硬的臉上,傲慢的眼中有著慈祥的光束。

  「人生很公平的,不是人家愛我,我不愛人家,就是我癡心地愛著她,而她怎麼也不肯愛我,我始終沒得到最愛的人,只要你肯替我照顧小雪,肯嫁給我,這就夠了。」

  他說的那個最愛的人是誰?是小雪的母親嗎?

  對於他突如其來、不按牌理的求婚方式,智子很訝異,他整個人像被一團黑灰的雲霧團團罩著,那灰霧跟隨而來的是打雷、颳風、下雨,他不離也不躲,整個人頹廢得令人心疼。

  智子這才發現她從未瞭解他,他的玩世不恭只是表象,是糖衣,糖衣內是苦得不能再苦的藥。

  智子不明白也無從明白起,對她而言這是一個陷阱,甜蜜的陷阱,因為得到他是多少女人爭得頭破血流的渴望,只是她是條不吃餌的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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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8 02:58:00 |只看該作者
第03節


  百貨公司進入拍賣季,智子的工作加重,幾乎進入了混亂的忙碌。

  原本上班第一件事就是看報的智子,拖到中午吃飯時間才打開報紙,一看之下大吃一驚。

  中森秀雄和他的首席助理山本太郎互告對方的新聞愈鬧愈大,佔了報紙很大的篇幅,她邊看邊搖頭說:「天啊!原來秀雄是為了這原因才搬到伊豆去的。」

  天使就在她身邊,搶著報紙念道:「此案件十八號首次開庭,雙方都沒出面,現在山本太郎被挖角到青山出版社,和中森秀雄所屬的世紀出版社是死對頭。」

  天使看完之後歎氣。「完了完了,青山出版社的現任老闆竟然是秀雄的舊情人范倫汀娜,據說此次山本太郎的背叛,全是受范倫汀娜指使,她是存心要整垮他的,看來秀雄這次是大難臨頭了。」

  智子只是魂不守舍地不知在想些什麼,也許是對中森秀雄落到今天這個田地有些同情吧!奇怪了!他不是玩弄感情的劊子手嗎?我又何必同情他,智子內心五味雜陳,複雜得很。

  這天下了班,智子便直奔秀雄家,小雪去上舞蹈課,林太太說:「先生在工作室裡,我剛到工作室找他,助理們全下班了,他心情欠佳,一個人待在工作室發呆。」

  智子走進工作室,天色已暗,他沒有開燈,房裡黑漆漆一片,她甚至看不到他的五官。

  他低聲地問:「是誰?」聲調很悲,充滿無力感。

  「我是智子。」她想他也許不願見她,她心煩的時候也會躲起來不見人。

  「智子?」他低垂的頭抬了起來,她站在門口光源的這一頭,他看得見她,她卻看不清楚他。

  「小雪去上舞蹈課了,有事嗎?」

  「我不是找她,今天是專程來找你的。」

  她走到他身邊,順手打開他的台燈,光亮的那一刻,她看見他憔悴而疲憊的臉龐。

  「我……看見報紙了。」她遲疑地開口。

  他笑得好滄桑。卻不如她想的那麼在意這件事。

  「那已經是過去式了。」

  她靜靜地坐到他身邊。「何必喪氣,官司才剛開始打,是現在進行式而非過去式,報紙刊了,說你首次開庭沒去。」

  他點起了根煙,神情渺茫,笑容苦澀。「我不想面對那種場面,我根本不想告他,他是我一手帶出來的人,就算對不起我,我也不希望和他對簿公堂。」

  她低著頭。「對不起,過去是我誤會你了,還認為你是表裡不一、陰陽怪氣的人,不知你正面對這樣的挫折。」女人總是同情弱者。

  他訕笑。「這不算什麼了不得的挫折,最大的,令我氣餒的不想活下去的早已過去,更大的還在後頭正準備來臨,目前的只是汀娜給我的一點小顏色,不足掛心。」

  智子發現他是一本充滿神秘魔咒的書,非常難懂。她根本完全不瞭解他,簡直是霧裡看花。

  一時之間,兩人都沉默了,靜得聽得見彼此的心跳聲。

  秀雄突然將她擁入懷中,給她一個毫無反抗機會的吻,她昏眩而四肢發軟,他身上濃郁的男性氣息令她頭昏,熱情的接吻技巧使她想反抗卻無從反抗。

  他的吻有著無法抗拒的魔力,智子矛盾極了,明知他只是玩玩,不可能對她認真,她仍無法不承認她無可救藥地受他吸引。她臉紅了,這是她的初吻,毫無抗拒力地癱在他懷裡。

  他的體溫令她身不由己地貼著,那炙烈的溫度令她聽見自己的心跳,怦怦怦地亂跳。

  「我上次提的事,你能不能再考慮一下?」他在她的耳畔摩挲著。

  「我?你指嫁給你。」瞧瞧她話都說不好,緊張得結巴了。

  他環抱著她的手,緊而有力,她低著頭不敢看他。

  照常理,她應該要答應的,因為她渴望他,真的渴望,她的身子明白地告訴她,它因他而顫抖。

  但理性卻告訴智子,不行,她完全不明白他,越接近越覺得他深沉,愛上他太危險了,她應該逃的。

  「我的生活一團糟,事業危機一天比一天清楚,范倫汀娜不會放過我的,而我眾女友們下星期全回日本來,她們使我和女兒天天處於戰鬥狀態,我只有一顆心,一個腦子,無法同時處理好這麼多事,我需要一個救星,來幫助我安頓家庭。內外皆兵快使我精神崩潰了,你明白嗎?」

  智子怎麼會不明白。「報上說范倫汀娜是你的舊情人?」

  他很不想提她,那是他的噩夢,但現在他不想面對她都不成,他低歎:「報上亂寫的,她是……我們別談她,談她令我心煩,你願不願意嫁我?」

  她害怕,想答應又不敢。「你女兒不會答應的。」她把責任推給小雪。

  他堅硬的臉上,有不肯妥協的眸光。

  「她不答應都不行,一堆女人讓她挑,她最後一定會選你的,我知道。」

  智子越聽越糊塗。「你為何非結婚不可?」

  他眼底閃過一絲驚慌,那如醇酒般醉人的眼眸死命地盯著她,他斬釘截鐵地說:「因為就算我身敗名裂、傾家蕩產、一無所有,有個女人我寧死也不會娶她的,那個女人就是——范倫汀娜,當年我不娶她,現在更不可能!」

  難怪他急著要結婚,他怎麼也不肯和她妥協吧?智子心想。

  而她只是一個工具,阻擋范倫汀娜入侵的工具,真可笑,她為什麼要扮演這個角色?

  智子惱怒地從他身上跳了開來,正準備要怒叱他時,卻發現門口站著一位只包著浴巾的性感女人,她當著智子的面對秀雄招手。

  那眸中滿缸的泛晦邪媚,嬌到酥骨的嗲聲。

  智子的怒氣激到了最高點,簡直快氣瘋了,他根本沒把結婚當成一回事。

  智子望著他的背影咆哮。「我不會答應的,你這個自大狂妄、沒把女人當人的惡棍,我瘋了也不嫁給你。」智子發狂地奔了出去,不明白自己為何要接受這種羞辱。

  她的淚無聲無息地滑下,她並不明白是什麼原因,難道她真愛上他了?怎麼可能呢?她真不明白自己。

  正當她心力交瘁的同時,范倫汀娜再次出現在她面前。她遞了一份小雪的出生證明給智子看。

  「小雪是黛芙妮和阿健的孩子,她跟秀雄完全沒有血緣關係。」

  智子愣住了。「我不信,他那麼寵她。」

  「你看清楚,小雪是B型,秀雄和黛芙妮都是A型,我姊姊當初情非得已把孩子交給他,現在我姊姊去世了,小雪是遺產的唯一繼承人,秀雄三個月內找不到小雪願意接納的女人結婚,他就得把小雪還給我,畢竟她是我家的骨肉。」

  「你何必告訴我這件事?」

  范倫汀娜笑容裡儘是鄙視,智子可以感覺她恨他已入骨,巴不得拆了他洩恨。

  「因為我希望你堅定地告訴我,你不會嫁給他。」

  「我辦不到。我要不要嫁是我的自由,你管不著。」儘管滿臉是淚痕,但智子的臉上寫滿執拗。

  「別忘了,我會除掉所有妨礙我的人,如果你不希望死在我手裡,你最好好自為之。」她深沉的星眸閃著精光,她的決心沒人可以懷疑的。

  智子的脾氣很硬,骨子更硬,倔強的眼神緊瞅著她。「隨便你。」

  扔下范倫汀娜後,她率性地離去,她發誓再也不要介入他們之間,現在的她只想學會遺忘……

  天使已決定跳槽到秀雄的工作室當助理。她滿心歡喜地作著嫁給他的白日夢。

  智子沒告訴她,秀雄向她求婚,若她知道肯定當她是情敵。

  當天下班,智子正準備去搭車,秀雄卻出現了,要智子上他的車,智子不肯,故意躲著他。

  他開著車在街頭亦步亦趨地跟著她,最後像老鷹拎小雞似的把智子捉到車上。

  秀雄氣惱非常地瞪著智子。「為何躲我?」

  智子不肯承認。「我沒有躲你,不想坐你的車不行嗎?」

  「說實話,我最討厭女人說謊,你別激怒我。」

  他死命地盯著智子,她被他看得心虛,憋不住氣,老實地說:「范倫汀娜找過我。」

  他訕笑。「你嚇壞了嗎?膽小鬼。」

  智子厭惡地對他咆哮道:「我才不是,我只是討厭你,不想見你,不成嗎?」

  他二話不說卻瘋狂地擁她入懷,親吻智子的臉頰。「別撒謊,我知道你想念我,考慮的如何?」

  「什麼事?」智子裝傻。

  「嫁給我的事,怎麼樣?」

  智子低頭不答話。

  「你不說話我就當你答應了。」

  她望著他,他一臉神秘難測的表情,智子完全不清楚他。「我不嫁。」他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說謊,你明明想嫁給我。」他死皮賴臉地纏住智子。

  她撇開他。「我不想嫁給你,范倫汀娜開價三千萬我甩都不甩她,我不想介入你們的仇恨,我覺得自己像個傻子,我不想被你擺佈。」她坦白道。

  「她要奪走小雪,小雪是我的生命,我不會允許她這麼做的。」

  他說的那麼憤恨,智子從沒懷疑過他對小雪的愛。

  「她不是你的女兒?」

  他雙手護著頭,無限惱怒。沙啞的嗓子低吼。「她是,你別聽她胡說,她是我女兒。」

  「如果真的是,她是奪不走小雪的,你無須對我說謊。反正我怎麼也不幫你,你最好擺平小雪,要她從你的眾多女友中找出她能接受的,也許你還能留住她。」

  他陰森的眼射出冷寒的箭,重擊方向盤怒罵:「你這個冷血的殘酷女人,要怎麼樣你才肯嫁給我?」

  「除非你真心愛上我。」她鼓起勇氣說。

  「放屁!那是不可能的。」他想都不想就拒絕。

  她火大了,自尊心嚴重受損。

  「那你失去女兒是你家的事,跟我無關。」智子啪喳一聲,重重地關上車門,看也不看他就走掉。

  她發誓,決不嫁給不愛她的男人,即使她愛他愛得要死。

  才回到家,小雪的電話就來了。

  聽到她的聲音,智子僵硬的心軟了下來。

  她哀哀地訴說她的煩惱。

  「老姑婆和大肉彈全回來了,兩人在我家客廳吵得要打起來了,我趕她們走,她們都不走,還要我閉嘴。」

  她哭得唏哩嘩啦的。

  智子聽了心煩透了。「爹地呢?」

  「和新女友垃圾桶去酒吧遊樂去了。」

  垃圾桶?智子不由得啞然失笑了,看來每個秀雄的女友都有一個比一個難聽的綽號,小雪夠厲害,也不過是個八歲大的孩子。

  智子知道自己不該問的,但偏偏不能,她心太軟。

  「你打算怎麼辦?」

  她哭聲略停。「我要離家出走,你快來救我啊!」

  「你想到哪去?」

  「當然是你家,你不收留我,我就去孤兒院。」她骨子倒硬,說完後她賭氣地掛電話。

  像個無法丟棄的麻煩,智子甩不掉她,她恨自己不夠冷血,卻仍急急地去接小雪。

  到了她家時,雪正下著。她穿得好厚,像個小肉球。

  小雪瑟縮地蹲在她家門口,冷得直打哆嗦。

  智子心疼地問她:「你為何不在屋內等我?」

  她雙眼紅腫。「我討厭和她們共處一廳,討厭死了。我們快走。」

  「不用跟林太太說一聲嗎?」

  她自動地跳上智子的腳踏車後座。「林太太被她們氣走了。」

  原來如此,智子原本還想讓秀雄安心,但想想大可不必,他根本不顧小雪的感受,太自私了,她因此理所當然地把小雪帶走。

  隔天智子上班前,先送小雪去學校,命她不准逃學。下課要打電話叫司機去接她。

  秀雄一早就打電話到公司找智子,她辦公椅都還未坐熱呢!

  他如雷的聲音在那頭轟轟作響,正準備轟炸智子的耳膜。

  智子暴跳如雷,學他吼叫。「你夠了沒?明明是你的錯,自己和女友去玩樂,讓小雪和老姑婆、大肉彈去鬥得你死我活,你算什麼父親?」

  他愣了一會兒,竟然哈哈大笑起來,智子真不明白他笑什麼,有什麼好笑的?

  「你講話的口氣越來越像我女兒,看來你十分適合當我的家人,你條件開一開吧?不論你要車子、房子、錢或珠寶,我都會答應,只要你嫁給我。」

  又來了,智子氣得咬牙,恨不得給他兩巴掌。

  「我不是東西,不是你得到監護權的『工具』,我也不當你專有的保母,除非你……來追我,要不,一切免談。」

  他在電話那頭呆想了數秒,隨即以平穩的口氣對智子說:「拜託,我這輩子從未追過女人,你別這麼麻煩,行不行?」

  標準的沙豬主義。智子不肯妥協。「那黛芙妮呢?難不成她來追你嗎?」

  他沉不住氣了,口氣又暴躁起來。

  「你從不瞭解情況,是誰告訴你我和黛芙妮是一對的?」

  智子被他的話弄傻了,他們不是一對?怎麼會這樣呢?

  「小雪不是你的女兒?是黛芙妮的女兒?黛芙妮不是你的女人?」她的腦子一片混亂,搞什麼啊?

  他原本不肯承認的,但范倫汀娜一定會告訴智子,他不得已才承認。

  「是的,你全說對了。」秀雄語氣中充滿無奈。

  「你說你這一生只愛一個女人,那人是黛芙妮?」他胸口的痛灼熱地燃燒著,當年的事——浮現,那哀傷的、悲慘的記憶全回來了。他沙啞地怒吼。

  「你問夠了沒?那是過去的事我不想再提,你到底要怎麼樣才肯嫁給我?」

  智子聽見他暗啞的聲音,想著他之前說的話,最愛的人都不肯愛他了……這個女人是黛芙妮?

  智子的心抽痛著。「我要你愛我,我不要當你或你女兒的玩具,也不要當你抵擋范倫汀娜的工具,我是個人有感情的,請你把我當個人看待行嗎?你總要學著愛人……」

  她尚未說完,不料他卡喳一聲掛了她的電話。

  智子呆住了,傷心欲絕,這天殺的混球,竟敢掛她電話,她恨他,他根本是個狂妄自大、目中無人、蠻橫不講道理、沒人性、自私自利的烏龜蛋。

  智子忍不住想大哭,但辦公室人太多了,她躲到廁所哭了半小時才出來。出來之後怕眼睛紅腫得太難看,便掏出墨鏡戴上。

  她告訴自己,別恨他,更別愛他。愛上像他這樣的男人不會有好下場的。

  正當她無神地發呆時,她的母親打電話來,叫智子今天下班到阿姨家相親。

  智子淡漠地問:「什麼樣的對象?」

  母親的聲音聽起來很興奮。「對方條件很好,家中是開溫泉旅館的,他在東京產物保險公司當經理,年輕有為,長得很斯文俊逸哦!這麼好的對象原本要介紹給你表姊的,但表姊有男友了,兩人打得火熱,她沒心情看,所以叫你表妹看,被我知道了就中途攔劫,哈!我保證你會喜歡他。」

  智子的母親總自以為瞭解她,不過她現在的確很需要有個男人陪她,轉移她的生活重心。

  晚上智子姍姍來赴約,到阿姨家已是八點。

  母親千萬叮嚀要智子化妝,穿得淑女一點。

  智子嗯哼呼啦地敷衍著,去時隨便套了一件棒球T恤,一條牛仔褲,臉上連口紅都沒擦。

  智子的媽和阿姨看見她,差點昏倒。那苦笑的僵硬表情,讓她好氣又好笑的。

  智子堅持不肯偽裝,如果不偽裝的她推銷不出去,那就算了。

  對方的母親是個受洋教育的美婦人,一雙靈動的大眼盈盈若水,直盯著她看。

  她的兒子也好看。皮膚白皙,非常斯文,人安靜含蓄。

  吉田太太問她:「平常愛做什麼?」

  智子散漫地回答:「無所事事的我最快樂,每天騎腳踏車在伊豆閒逛,吹吹山風、吸吸靈氣,我生平無大志,但求快樂自在。」

  他們母子倆對視一眼,直望著她笑。

  智子並不曉得,她已是當天他們見過的第四個對象,更不知他們母子會一致地中意她。

  智子的母親樂壞了,頻頻問她何時出去約會。

  智子興致也好,回道:「他約我就去。」

  她要徹底忘掉秀雄,不過忘不掉小雪。

  第一次吉田敏約會她,小雪就當了電燈泡。

  他眼笑嘴笑的,人溫暖得要融化了她。

  「她是誰?」

  智子來不及答,小雪壞透了。「我是她女兒,你要娶她得連我一塊哦!」

  智子笑嗆了,把爆米花灑了一地。也沒解釋什麼。

  他瞅著她,很自然地把手放在她肩上,只說:「你好自然、瀟灑,我喜歡你慵懶散漫的氣質,讓我覺得沒壓力。」

  她靠在他的肩上,喜歡他身上淡淡清香的肥皂味,他給她一種很乾淨、很親切、靠得住的感覺。

  在公園裡,溜冰場前,陽光好亮卻不夠溫暖,她自然而然地依靠著他,目光穿梭在溜冰場內嬉戲的孩子身上。偶爾喊一喊小雪,要她小心。

  他說:「你很喜歡孩子啊!」聲音很溫暖。

  她突然轉移話題。「我從來沒有談過戀愛,很想談戀愛。」

  他清流如水般的面龐,逐漸漾起彩虹般的朦朧。

  吉田敏溫柔地側過臉親吻智子的臉頰,她瞇起眼睛,聽得見他喘息的呼吸,他緊緊擁著智子,並沒有吻她的唇,智子不解地睜開眼。

  見他癡癡地凝著她,突然說:「知道我為何選你嗎?」

  智子坦率地答:「不知道,我對男人缺乏經驗。」

  他愛憐地揉著她的髮絲,目光飄過天空遠走的白鴿。

  「我欣賞你倔強而孩子氣的面容。」他忽爾睜著眼吻智子,智子有點緊張,他抬起頭注視著她。「要怎麼才能讓你有談戀愛的感覺?我很樂意成為你首次熱戀的對象。」

  智子開心地笑著,雖然他的吻不像秀雄那麼灼熱而霸道,令她喘息不已,但智子也喜歡溫馨對待她的方式。

  小雪像一隻企鵝,以飛的方式衝了過來,嘟起她嬌嫩的紅唇,撒嬌地說:「我也要,阿敏哥哥快吻我。」

  這好笑的傢伙,智子問她:「喂,你才八歲咆,初吻不能這麼快給人家,還有你應該叫阿敏叔叔才是,怎麼會叫哥哥?」

  她跳到阿敏懷中,坐的姿勢可美了。兩腿還學模特兒交疊。

  「叫哥哥,阿敏才有機會追求我啊!叫叔叔,等我長大,美若天仙的時候,他就不好意思追我了,智子,你的初吻對象是誰啊?」1

  智子怔了半晌,難為情地笑著。很諷刺地,初吻的對象竟是秀雄,小雪的爹地,但這怎麼能說呢!

  「這干你什麼事啊?你最近和你爹地的那些女人戰況如何?」

  她不知為何總會想起秀雄,他憂鬱的眸子直瞅著智子,讓她的心發疼!

  「他說他想娶你,問我答不答應。」這天殺的,哪壺不開提哪壺。

  她看見吉田敏那古怪的表情,馬上解釋道:「她胡說八道,你別相信,她爹地的女朋友有幾卡車多呢!」

  小雪嘟嘴。「我沒一個喜歡,我爹地說叫我來求你,要你嫁給他,要不,我就得跟那個美美的阿姨到意大利去了。」

  智子睇著小雪,她的眼突然蒙上一層愁霧。

  「那不好嗎?反正你爹地一天到晚惹你生氣,你別跟他了,去跟那個美美的阿姨好了。」

  她嘟著嘴,眼眶紅了。

  「不行啦!爹地不能沒有我,我考慮過了,你還是嫁給我爹地好了,只要你不要太愛他,我就同意你們結婚。」

  智子惱怒了,她看不慣別人自以為是地替她安排一切。

  「你們父女還真是一個德性的自私,我管你接不接受其他的女人啊!你非從她們之中挑出一個不可,要不,你就去跟范倫汀娜,我不愛你爹地,他也不愛我,你別再提叫我嫁給他的事啊!不然我就跟你絕交。」

  智子暴跳起來對著她咆哮,聲音尖銳得連她自己都嚇一跳。

  說完後她虛弱地趴在阿敏的大腿上。

  阿敏抱起她,溫婉慈祥地安慰她,隨即對她說:「她只是個孩子,不懂事,你別嚇壞她。」

  他以為她只是孩子,他根本不知道她的詭計。

  當晚送小雪回家,智子堅持不進去。

  她哄騙智子。「我爹地和垃圾桶出去了,今晚不會回來的,你別擔心,進來坐坐嘛。」

  智子不肯,她死纏著智子不放。

  智子拿她沒轍。「你放開我,好啦,我進去就是了。」

  一進她家客廳就發現上當了,秀雄赫然就在客廳,見了智子很熱情,而且是史無前例的親切。

  智子對小雪慍怒地嬌喊:「你為什麼騙我?」

  小雪卻裝無辜。「我沒騙你,秀雄,你今天這麼早回來做什麼?」她走到她父親面前嬌嗔道。

  秀雄瞪著她。「秀雄是你叫的嗎?沒大沒小,這是我家囉!我高興幾時回來就幾時回來。」

  小雪蹶高了嘴,回頭看智子。「喂!我沒騙你,是他要早回來,我有什麼辦法呢?」

  他們倆一搭一唱的,說的像真的。

  智子想走,秀雄卻笑瞇瞇地攔住她。「你還在生我的氣啊!」

  「你想怎麼樣?」智子雙手插腰,磅礡的怒氣正蓄勢待發。

  小雪很懂得察言觀色。「對嘛!老爹,你想怎麼樣,快說清楚啊!」她明是在幫智子,實則幫著她老爸。

  秀雄這才吞吞吐吐地說:「我仔細地想了好多天,我想我該接受你的建議的,不知現在還來不來得及?」

  「建議?什麼!你指追求我的事嗎?來不及了,我有對象了。」智子按捺住胸腔迅速滋長的怒火,完全不給他機會。

  小雪夾在兩人之間,連忙搶著加油添醋。

  「沒錯,老爸,阿敏哥哥好正點啦!是我的白馬王子哦!他和智子接吻,吻得天雷勾動地火般激烈,絲毫不比你和垃圾桶的演出遜色哦!」

  秀雄一聽,氣得牙齒打顫。「真的嗎?你覺得他的吻功比老爸還好嗎?」

  小雪瞇著眼笑,一點都不忌諱談這種超齡話題。

  「爹地,我又沒看過你吻她,我怎麼會知道呢!我只知道我想嫁給阿敏哥哥這樣的男人,他好帥!」

  他沉痛地怒叱。「喂!你好歹也是我女兒,能不能給我一點面子?別在我的女人面前誇我的情敵,行嗎?」

  智子狠狠地推開他。「你少發癲了,我才不是你的女人。」智子勃然大怒,氣得面頰緋紅。

  「這由不得你,這世上沒有我得不到的女人,除非我不想要她。」

  他一把攫住了智子,將她圈緊在他懷中,炙烈的唇毫不猶豫就覆蓋上她的,她死命地抵抗,越是抵抗,他圈得越緊,舌頭靈活地鑽進她的口中。

  小雪頑皮地格格笑著,邊笑邊跑上樓去,低聲嚷嚷:「這限制級畫面,兒童不宜,我先睡了,兩位晚安,明天見。」

  他的唇溫熱而懾人,令她毫無抵抗力地癱在他懷中,他的熱情使她的身子暖烘烘的,根本沒力氣離開他。

  他一手把她抱了起來,另一手游移在她薄薄的衣內,令她全身燥熱。

  智子虛軟地問:「你要把我帶到哪去?」明明心裡已知道他的企圖。

  他笑得猖狂。「天堂!你沒去過的地方。」

  智子掙扎著想從他懷中跳脫,但沒辦法,他的手臂箍緊而有力。

  智子雖渴望他的愛撫,但理智告訴她,不行,他對她不是認真的,她不要當他的玩具。

  智子痛苦地掙扎在理智和愛慾之間,她淚眼婆娑地說:「你放過我吧!我不要愛你,你這魔鬼——」

  他溫柔地解開她的衣扣子,吻得密密麻麻,烈火般的眸子直盯著她,手卻不停地更探入,令她渾身一陣酥麻。

  「你說你不要我,我馬上就離開。」他的濁重喘息聲在她耳畔。

  「我——不要你……走。」她身子輕顫一下,緊緊地擁著他,明知他極有可能在做戲,她仍無法脫離他給的愛情魔咒,她是那麼強烈地渴望他,渴望到連她自己都心痛的地步。

  愛原是這麼苦澀,苦澀中的甜蜜令她寧死也要落進他的陷阱中,寧死也要……

  智子沉默了半晌,她既心痛也不願做個傀儡,便毫不猶豫地拒絕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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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發表於 2010-6-28 02:58:19 |只看該作者
第04節


  清晨,在全身舒坦卻又酸痛中醒來,睜開眼,腦子頓時清醒,這房間不是她和妹妹的,是秀雄的房間,昨晚……老天啊!昨晚她做了什麼呢?

  羞愧、臉紅、甜蜜又刺激的記憶一一浮現,智子忍不住要尖聲大叫!

  「啊——」她哀聲抱頭大叫,那慘痛的叫聲發自內心。

  秀雄一聽見就奔了過來。看見她抱著被子坐在床上,他眼神蕩著笑的漣漪,愛憐地到她身旁急切地擁住她,給她一個綿長而細膩的深吻。

  「怎麼了?睡醒了沒看見我害怕?還是作噩夢?」

  智子狠狠地推開他,亂了魂似的慘叫。「不是啦,你這惡魔,你強暴了我。」

  他睜大了眼,以無法置信的目光瞅住她。

  「你胡說什麼?昨天是你要我別走的,是你渴望我擁著你,是你……」

  「住嘴,你給我住嘴!」智子用手掌搗住他的嘴巴,不想再聽下去,太可怕了。聽他再說下去肯定會說是她自願栽在他手裡的,雖然這是事實,但潛意識裡她完全不能面對這個事實。

  他波眼轉盼間,那無窮的笑意似要淹沒了她,智子把被子高蓋住頭,忍不住嚎啕大哭。

  「你這個大壞蛋,我恨你,恨你恨你啦!」

  他圈住了躲在棉被底下的她,不斷地勸著。「好了,我說過要娶你的。」

  智子抬起頭來,心慌意亂地說:「可是你不愛我,我不嫁給不愛我的男人。」她滿頭亂髮地從被窩中鑽出來,懊惱得想死掉。

  突然傳來冰冷不帶感情的女聲,那聲音具穿透力,像針一般穿透智子的心臟。

  「別丟臉求他了,除了黛芙妮,他對女人從來不心軟的。」

  智子波光似箭盯住她,范倫汀娜大方地站在門口,嘴上帶著譏誚。

  她銳利的話穿爆了智子的心臟。

  智子的眼眶頓時紅了,連忙想找衣服,快點離開這裡。

  但偏偏四周都看不見她的衣服,昨晚也不知被那畜生丟到哪去了。她緊圍著被單,起身就想找衣服。

  秀雄怒聲似雷,氣得臉白唇青的。「你上來做什麼?這是我家,請你走動時先報備行嗎?」

  范倫汀娜抽著菸,穿了件黑色的緊身洋裝,依著門波光嫵媚地笑。

  「我來接小雪去上課。智子,有骨氣的女人是不會求他愛你的,否則你永遠只是他隨手可取的玩具,玩了就扔。」

  智子站在床上找衣服,表情蒼白難看得想找個地洞鑽下去。

  秀雄沉著臉高聲吼叫。「你說夠了沒?快滾,我家不歡迎你這種女人,你給我滾!」

  她見他生氣可開心了,格格格地笑著轉身下樓去。

  智子急著跳下來,撿起自己被丟在地上的衣服,快速地穿上。

  秀雄急忙想安慰她。「你不會被她激走吧?告訴我你不會,你知道我需要你的」。

  智子寒著臉說:「不,你只是需要個對付范倫汀娜的工具,我知道,你、永、遠、不、會、愛、上、我、的。」她痛徹心扉地說完,只覺得心早已被掏空了。

  她瞅著他,想等他的答案,但他不說話,低著頭沉思,眸子根本不敢看智子。

  智子緊握拳頭,逐字加重音節,清清楚楚地從牙縫中迸出話來。

  「我永遠也不會答應嫁給你,在你始終封閉的心靈裡,只容得下黛芙妮一個女人,我不要成為守候在你心窗外等愛的女人,永遠不要。」

  智子神色淒絕地奔下樓去,奔出秀雄的家。

  雪下得好大,她打著顫,不是因為天氣冷,而是心寒,內心的雪下得比天地間真實的雪還厚。

  淚還未滴到地面就已成霜。

  到了公司,大家都好忙,拍賣季來臨了,沒人有空注意她,失了魂的智子,恍恍惚惚地做著手邊的事,不說話也沒食慾吃飯。

  她不在乎范倫汀娜怎麼說,但秀雄的默認傷透了她。坐在道具室裡發愣的智子,不知不覺淚又沾濕了衣領。

  突然有人開門進來,她沒抬眼就啞著嗓子問:「要找什麼?需要我幫忙嗎?」

  他沒回答,默默地走到智子身邊蹲下。

  她沒看見他的人,只見一隻好大好可愛的笨狗,棕毛吐著舌頭,黑碌碌的眼瞅著她。

  智子接過了它,看見了它的主人是吉田敏。

  訝異的智子,綻著偽裝的笑容問他:「你怎麼來了?」

  他溫柔地笑著,眼波中閃著燦光。

  「離別後,我一直在想,要怎麼才能讓你有熱戀的感覺,這狗你喜歡嗎?」

  智子抱著它,靜靜地摩挲它的棕毛,感動地點點頭。「喜歡,喜歡極了。」

  他起身,看了一下手錶。

  「我一點半要開會,剛從客戶的聚餐離開,這中間只有半個小時。」

  她從傷痛中回過神來,看了一下表。

  「都一點二十分了,你不怕遲到?」她驚慌地站起來催促他。

  哪知他脫下外套,笑容似驕陽。

  「我用跑的應該來得及。總要為你做點傻事的。」他吻了一下她的唇。

  智子傻住了,直瞅著他,他是那麼認真,認真得叫她慚愧。

  「晚上陪我吃飯嗎?」他溫柔地問。

  智子點頭,好喜歡他的認真和專注,喜歡他真誠的拿她當一回事看待,喜歡得落淚,智子看著他跑下樓去,動作敏捷,笑開了嘴。

  他是故意的,存心要討她開心。

  這麼大的男人,早過了做傻事的年紀,就為了給她有熱戀的感覺,也真難為他了。

  因為他的傻事,智子的心情頓時開朗了起來,看著狗熊那頑皮的笑容,她決定拋開因秀雄而來的煩惱。

  下班前撥了通電話回家給母親,告訴她她會晚一點回去。

  母親笑瞇瞇地問:「跟阿敏吧?你昨天沒回來我好擔心,打電話去問他,他乾笑了兩聲,叫我原諒他也別怪你,這孩子可愛得緊是吧?我騙你爸爸說你到同學家住,你別緊張,媽媽不是老古板,你也這麼大了。」

  晴天霹靂!!智子張口結舌,半天說不出一個字,阿敏為何不問她,為何還……

  她支支吾吾的,媽媽還以為她難為情!天啊!智子撐著頭,腦子轟隆隆的,真是糟透了!

  掛了電話,心好亂。他打了電話來問她,決定晚餐吃什麼了嗎?

  她中餐沒吃,晚餐應該吞得下一頭象的,但他笑瞇瞇的,也不問昨晚她為何沒回去的事,智子反而心虛。

  人空洞得毫無食慾,只說:「你來再說吧!」

  晚上阿敏來時還送了她一本畫冊,她翻開來看是中森秀雄的新作品,單行本的《傲視群英》。

  「你表妹說你喜歡。」

  智子好愧疚,不敢抬頭看他,小聲地說:「謝謝。今天下午開會沒遲到吧?」

  他舉手投足間,有股說不出的好氣質,開車時那優雅而自在的模樣,令她緊繃的神經稍稍放鬆。

  阿敏溫柔地笑了。「沒遲到,我的短跑以前破學校運動會紀錄的。就是現在成績也不差。」

  他英氣恣意地流露著,頑皮的眸中有著孩子氣。「我肚子餓了,真餓了,你決定要吃什麼了嗎?」

  她感染了他身上快樂自在的情緒。「吃烤肉吧?我很愛吃烤肉的。」她突然覺得餓了。

  他附議。「就吃烤肉吧,我知道附近有家——一

  他還沒說完智子就搶著說:「古之家蒙古烤肉,對不?」

  他搭著她的肩。「你不會也是常客吧?我最愛上那了,怎麼從沒見過你?」

  「如果我們早一點認識就好了。」她瞅著他,心裡一陣絞痛,如果早一些……早在認識秀雄之前,她一定會馬上投入他的愛中,不會像今日這般猶豫。

  在烤肉店中,阿敏意外地碰見熟人——居廣,一個長得很囂張而搶眼的男人,他看見阿敏搭著智子的肩走進來,眼神中有著令人猜不透的複雜。

  居廣直盯著阿敏瞧,望得好曖昧,忽爾阿敏坐到她身邊,把對面的位子讓給居廣。

  阿敏搓了搓手,顯然有點緊張,他將一手搭在智子的肩上,拉緊了她靠往他懷中,笑嘻嘻地說:「我的女朋友小室智子,智子,這是居廣,你叫他阿廣好了。」

  居廣表情好酷,眼神很冷,唇好厚好性感,一頭搖滾歌手的蓬亂長髮,一身釘了亮片的皮衣皮褲。

  他是男人中的男人,有一種令人想迷戀他的味道。

  智子偏過頭去問阿敏:「他幹哪行的?」

  阿敏不答,目光閃爍,只盯著她卻不敢正眼瞧居廣。「你自己問他。」

  居廣不等別人問,說道:「我是賽車手,玩命的那一種。」他很散漫,應該說是傲慢,冷冷地吹著煙圈,漫不經心地說著話。

  「你有很多女友嗎?」智子以為他一定被倒追得很累。

  他哈哈大笑,眼神詭異莫名,危險壞男人就是像他這樣吧?她側過頭看著阿敏,他白皙斯文,彬彬有禮,氣質出眾,像個新好男人,他們倆是對比。

  居廣突然捏碎了酒杯,他的手頓時血紅一片。

  他的舉動嚇壞了智子,阿敏好緊張,掏出手帕給他包紮。

  阿敏氣惱地說:「你別嚇壞智子。」

  智子不明所以地望著他倆,氣氛好怪又詭異。

  居廣沉痛的眼,令智子的心揪著無法鬆弛。

  他一字一字地問:「智子,告訴我,你有多愛阿敏?」那滿腔怒火的聲音,令智子畏縮。

  阿敏瞪大了眼,那眼裡萬千火熱的繩索困住了她。

  智子毫不猶豫地答:「我愛他,很愛很愛……誰要奪走他,我會跟那人拚命的。」說完她看了阿敏一眼,他充滿感激的眼神望著智子。

  他倆情不自禁地擁吻著,睜開眼時居廣已不在。

  阿敏原想說明,智子摀住了他的嘴。「慶祝我們認識,乾杯。」

  舉起酒杯,笑瞇了眼。

  他舉起酒杯之後,沒停過嘴,他們倆喝到爛醉,搖搖晃晃的,他陪著智子搭車回伊豆。

  智子什麼也不想知道,就像他不願知道她的事一樣。

  兩個沉淪於地獄的靈魂,都想藉著對方的力量爬出來。

  一路唱著歌回家。雪越下越厚,智子和他抱在一起,搖搖晃晃的。

  到了她那破舊又小得可憐卻溫暖的公寓,他們在樓下吻別。

  他緊緊地擁住智子,給她深情的長吻。

  就在雪越下越厚,雪片紛飛的黑夜裡,天上連星光都沒有。

  遍地都是白雪,智子望著他凍壞的臉,傻呼呼地笑著,他的吻再怎麼長,也沒有秀雄給的一半熱度,她心知肚明。

  驀地另一個高大的人影閃過來,跋扈地遮住她的視線,秀雄不知何時衝了出來,狠狠地打了阿敏一拳,阿敏砰一聲倒在地上。

  智子急得大叫:「秀雄,你瘋了?」

  「他是誰,他怎麼可以吻你?」他繃得死緊的臉孔,怒火淹沒了他的眸子。

  「你少管我,我愛他,你沒資格管。」智子好氣憤,他怎可以如此霸道。

  「我不准,除了我誰也不能吻你,因為你是我的妻子。」秀雄惡狠狠地直盯著阿敏,像是要把他吃掉一樣。

  智子沉著臉低吼,極力壓抑心中怒氣。

  「你少作夢了,我已經說得夠明白了,我不要當替身。」

  「我沒說我不能試著接納你。」他驕傲極了,這彷彿是他的極限,智子知道這是他的極限,但她不滿足,她不要委曲求全,更不要可憐兮兮求人接納她。

  她默不作聲地扶起阿敏,他被打中鼻樑,血沾在白色的雪地上,格外顯眼,智子哀聲地問:「你沒事吧?」

  秀雄雙手握拳緊瞅著她。「你確定你要的是他?」

  阿敏醉得差不多了,原本就站不穩,現在可好了,被秀雄重拳一擊,根本爬不起來了。他「砰」的一聲昏倒在地上。

  智子勃然大怒,嚥不下腹中猛升起的火舌。「我要他,你走吧!」

  秀雄不悅的唇抿成一直線,開著他的車掉頭離去。

  智子跪在地上大哭,為什麼要她面對這樣的處境?

  阿敏被她的哭聲吵醒,他昏昏沉沉,顛顛倒倒地坐了起來,見她跪在他面前,他也陪著她跪著。

  智子頓時悲從中來,曲著身子,頭磕在雪地裡,手足無措地說:「阿敏,請你好好愛我,我求你!求求你……」她哭得泣不成聲。

  阿敏感染了她的傷心,也弓著身子,雙手圈擁住智子。「智子,我也請你原諒我,我利用了你。」

  智子淚眼迷濛地抬眼看他,猛搖頭。「不,不是這樣的,你已經很用心了,真的,我真的覺得你夠用心了,是我不好,我沒有你投入,是我不好。」

  當晚阿敏住進了她家,和她弟弟擠著小客廳的位子。

  智子娓娓說著:「我爸爸在我中學時期做生意失敗,在這之前我很少有機會看見他。現在的房子是我母親以她多年的私房錢買下的,沒有負債已經夠幸運了,人生就是這樣,叫人無法苛求,我沒有什麼好抱怨,在小如鐵籠的家中,至少我的心是自由的。」

  他擁著她,頭昏沉的感覺仍在,不知怎麼的智子覺得認識他已經好深好久,她喜歡這種有人依靠的感覺,很喜歡!他不像情人卻像認識了很久沉入內心的摯友。

  「我中學時期就知道自己是個……同性戀。和居廣分手已經數次,他身邊環繞著大多傾慕者,我的生活備受壓力,常常吵,吵多了,凝聚的愛就逐漸分散,只剩痛的感覺揪心刺骨,我一直想逃,向我母親告白,她建議我試著愛女人,這太難了。看了幾十個對象,最後才選中你。」

  這些話對他而言,一定很難開口吧?智子心想。

  「為何要這麼早對我坦白?」她瞅著他,他黑色如夜的眼中有著深刻晦暗的傷痛。

  「因為……我發現我真的喜歡你,愛你對我而言好像容易些,不那麼艱難,我不想欺騙你,因為我對你是真心的,我努力地要自己愛你。」

  「我知道,我明白。」愛是如此艱難,智子想起了秀雄那陰寒的眸,眸中有著太多傷心的過往,是她所不明白,也來不及加入的,每個人心裡都有結痂的傷疤。

  日子一天天流逝著,智子努力地試著自私,連自己都相信,她可以認真地愛著阿敏。

  然而秀雄來找她的瞬間,這自信馬上化為烏有!他理掉了鬍子,整個人脫胎換骨似的俊挺地站在她面前。

  智子的心發顫著,即使身子不動,只是冷冷地看著他,但此刻的她激動得想哭,她是那麼想他,想靠上前去抱抱他,想得心都痛了。

  「我一夜沒睡,想了很久,如果你要的只是我低頭,拿掉自尊的我來了。」秀雄平靜地凝望她。

  這是他內心自我的掙扎,就如同智子掙扎著要不要再沉淪在他的懷裡般,那麼艱難。

  要他這樣的男人低頭一定很難,她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令他前來,那原因不一定是她,智子不認為自己有這麼大的魅力。

  「為何把鬍子理掉?」

  他笑得好滄桑,眼神恍惚中有著無奈與恨意,更多更多的淒郁。

  「被嘟嘟剪的亂七八糟,不想理都不行。」

  「嘟嘟?」她當然知道是他的女人,卻不知是哪一個?

  「就是大肉彈,你只知道她的綽號。」她這才看見他的手背上有抓痕,貓般的女人的五爪印。

  「為什麼!」她其實不該問的,每每聽見的總是令人憤怒的,因為他太真實了,絲毫不肯撒謊。

  「我提出分手,她不肯,沒什麼好說的,天知道,我和她有什麼交集呢?」他聳聳肩。

  他氣餒地望著智子。「對愛情我原本不敢奢望,我這生只愛過一個女人,還是柏拉圖式的,我從沒碰過她,愛情是那麼令人神傷心碎,那麼刻骨銘心的折磨,我真的受夠了,到哪去找一個值得你愛的靈魂呢?我不知該到哪找!一次就叫我怕了,女人不是用來解欲的畜生,但多得是像畜生的女人。」

  他總是這麼大剌剌的真實的,叫她恨他又不能否認他的論調。

  勾引他的女人,多如過江之鯽,智子久久不發一語。

  他逼迫地把她推到牆壁,感覺上她整個人被釘在牆上,他苦澀地說:「我要你。」

  她的手被他捉著動彈不得,悲哀地說:「也許我不是那個靈魂,我也是個畜生。」

  他溫柔地吻著她,眼瞅進了她心口,彷彿想看透智子。

  「我是你要的那個人嗎?」他低沉的嗓音令人心悸。

  她言不由衷地說:「不是,你不是,你只會傷害我。」她卻愛著他,心揪緊的難受卻無法逃脫。

  「我想努力地學習著愛你,因為你是這麼倔強且不誠實,就如同我從不面對自己的感情,像個逞強的野獸,其實內心不堪一擊。」

  他俯下身子更熱烈地吻著智子,他們相愛嗎?

  並不,但她和他的痛苦是相同的,他們同樣被愛折磨著。

  他折磨著智子,而他又被過去的記憶折磨。

  他緊緊地捉著她的手突然鬆開,讓她跌進他的懷中。

  「和我一塊抗戰吧?我求你?

  那絕對不是她渴望過的生活,智子想擁有的命運,但只有他能令她變傻。

  為愛變傻,她的理智告訴她這是不值得的,但她的感性打了理智兩巴掌,叫它住嘴。

  她戲劇化地點點頭,表示願意。心中無限快樂,多渴望自己能成為他的親密戰友,他的女人。

  只要他願意試著愛她,即使只有一丁點;只要他肯嘗試,為他做牛做馬,她是十成十的願意,除非他不愛她,要不,她總希望他因她的愛而復活。從黛芙妮的夢魘中走出來,完全屬於她。

  他霸道地說:「除了我以外,不准再和其他男人交往,尤其是昨晚那個混小子。」

  他嫉妒的眼神令她喜悅。那表示他在意她,她有點猶豫,阿敏是個好人、好朋友,也一定會是個好家人,可惜,她卻深愛著秀雄,沒有了他自己的人生就覺得乏味。

  智子乖巧地點頭,為了他她背叛了阿敏,及對他的承諾,不知他是否也和她一樣,為愛癡狂?

  秀雄的眼中燃著火,她開始有點相信,他對她是不同於以往的那些女人了。至少他為她改變了他濫情的習慣。

  智子堅持地說:「你除了我之外,不可以再和其他女人鬼混,除此之外,我什麼都聽你的。」

  他不懷好意地看著她,笑得好邪惡。

  她瞪大了眼,雙手插腰。「你這個大惡棍!」

  他頑皮地眨眨眼。「你愛死了的——」

  當晚下班前,智子遞出了辭呈。

  她要他,就得開始培養戰鬥力,光他那些煩人的女人,就很難擺平的,她想。

  頭因此疼了起來,天使一定不會原諒她的,她絕對不會。

  她是這麼的自私,為了愛情拋棄了友情,心裡有點愧疚,不過也只是一瞬間。

  但她的心還是滿滿的喜悅,因為秀雄,她的心溢滿快樂;有前所未有的幸福感……

  秀雄和山本太郎的官司正如火如荼地進行訴訟,感覺上像是無窮無盡的災難,不知何時才能結束。

  智子在法院陪著聆聽,原來隨意誣告人是這麼容易,胡言亂語也不算犯法,這世上有真正的公理嗎?

  才聆聽完官司,回到家中,秀雄的家才真正開始一堆女人的戰爭呢!

  一群五顏六色、花枝招展的女人正聚在一起打群架!抓頭髮的抓頭髮,拉扯衣服的拉扯衣服,任你怎麼猜也猜不出,她們全受過高等教育。

  她害怕地看著,頭皮發麻,四肢無力,為了搶一個男人,要她加入她們之中,她恐怕辦不到。

  秀雄迅速地奔上前去,拉開她們,像拎小雞一般,把她們一個個甩在沙發上。

  有人見了他,哀哀地撲上前去,想求得他的慰藉和懷抱,他像鐵塊似的,被火燒紅燒烈了,燙得她們倒退三步。沒人敢近他的身。

  他的眸似冰箭,迫不及待地想射穿燎起火焰的人的心臟。

  秀雄冰冷地說:「我已說過了,你們之中我誰也不想娶。今後我只有一個女人。」他說著把智子摟了過去。

  讓她站在他跟前。「智子,我今後唯一的女人。」

  頓時冰冷、怨恨的寒眸,全數似亂箭般飛射而來,彷彿想射穿她。

  恐怖極了,她呆呆地站著,不發一言。總不能說:「請大家多多指教」吧?

  她倔強地面對她們的目光。

  尖銳的哭聲、咒罵隨即而來。

  宮澤玫憤而起身。「秀雄,你最好考慮清楚,如果你要娶的人不是我,你的書最好換另一家出版社。」

  她這話根本是威脅。

  嘟嘟首先發難:「你這個女人真是個八婆吶!人家都不要你了,你只會拿你父親的事業來威脅,這有什麼了不起啊!等秀雄繼承了那些遺產,大不了再開一間就是了。」

  遺產?誰的遺產?聽的智子莫名其妙。

  「你心裡的想法我會不知道嗎,誰都曉得你貪那些錢。」宮澤玫露出不屑的眸光。

  嘟嘟倒是挺坦白的。「我的確是,秀雄你不要我可以,開出一個價錢我就成全你。誰都知道你娶這個女人是為了得到那些遺產。我不會跟你計較這些,我只要你的人和錢,名分就讓給她也無所謂。」

  秀雄怒叱。「你能不能給我閉嘴?我娶智子,是因為我喜歡她,我女兒也喜歡,跟黛芙妮的遺產無關,你們別聽范倫汀娜胡言亂語,想爭遺產的人是她,我不和她爭,只要她不帶走小雪,什麼事我都不在乎。」

  黛芙妮的遺產?原來她們全是為了錢,迫不及待地想當小雪的後母。

  是范倫汀娜的詭計吧?讓她們競相爭著這地位。

  原本坐在沙發上默然飲泣的女人,此時突然起身,以悲痛的聲音訴說:「我不要錢,我對秀雄是真心的。我自認為可以做一個好母親,我一直喜歡小雪的。」

  這女人大概是老姑婆吧?

  她穿著保守、淡藍色的套裝,外頭還罩著一件學校的制服。

  那外套是青色的,上頭別著她的名牌,她癡癡地望著秀雄,眼角的淚還未干。

  這麼深情,令智子全身發麻,若你知道你所深愛的男人有這麼多人喜歡,大概就會明白,她此時的痛苦。

  秀雄無奈之下對眾娘子軍深深一鞠躬。

  「對不起,是我的錯,是我辜負了諸位。我這時才明白,我的人生真是一團糟!」

  他搔著頭,坐在沙發上。自言自語,又像在對眾人解釋。

  「黛芙妮的遺產繼承人是小雪,我不會動用那筆錢,不管你們信不信我,我都不會用,我希望你們能原諒我。」

  「原諒你?不,不可能,我不會原諒你的,永遠不會,我詛咒你被范倫汀娜鬥垮,永遠從漫畫界消失。」宮澤玫說完就恨恨地奪門而出。

  老姑婆對秀雄用情很深的,她不打算就此放開他。

  「你不是有三個月的期限,請你給我一點時間,讓我軟化小雪,我求你,我不想跟你分手,我絕對不要——」她哭倒在他懷裡。

  智子握緊拳頭,指甲嵌進掌肉中,深深地刺痛著她,但這種痛還不及心靈上的十分之一。

  她靜默地走開,內心柔腸百轉,陷進來肯定是個大錯。

  但她和她們一樣,深深愛著他,深深地愛著……

     折磨是一開始就注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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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8 02:58:35 |只看該作者
第05節


  無意識的狀況下,智子從客廳走到植物園的老樹旁,樹下有鞦韆,正和蝴蝶捉著迷藏。

  她安靜地奔上前去,想加入它們。只想擁有奢侈以外的快樂。

  愛秀雄是她的奢侈,但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捨棄了秀雄以外的世界,不再能吸引她。

  她忍不住內心對自己的恨意,這恨意洶湧如波濤地對她襲擊而來,令她快崩潰了。

  她大聲吼叫,想吼出對自己的不滿。

  「啊——」聲音之恐怖,嚇跑了悠遊的蝴蝶。剎那間眼淚不自禁地潸潸而下。

  一群執意沉倫的傻女人,互相殘害著彼此,以冠冕堂皇的華麗理由。

  「我們全是為了愛呀!全是。」

  智子呆呆地在樹下坐著,直到秀雄來喚她。

  她抬眼問他:「擺平了嗎?」

  他憔悴地坐在智子身邊。摟著智子的肩,問她:「想知道我的故事嗎?」

  「女人心裡的傷痕不是錢擺得平的,你要告訴我什麼故事?」智子忍著心痛佯裝平靜地說。

  「我和黛芙妮的事,我從來沒主動對人提過,包括我的家人。」

  「為何想告訴我?」

  他望著天空,萬里無雲,陽光淺淺地照在老樹下,風軟軟柔柔地吹拂著他倆,臉上的肌膚凍得紅紅的,他以溫柔的大手摩挲智子的臉。

  「我很努力地想和你成為一體。這對我而言很困難,對我而言,女人是可愛卻也可怕的,我只喜歡初期的迷戀及肉體上的熱情,一點都不希望讓她們瞭解我的腦子在想什麼,但對你!即使覺得這些事痛苦且艱難,我仍願意做,因為你倔強,骨子硬,根本容不得人家待你不好。」

  智子撐著頭閉著眼,他沒說錯,她的確如此。「你說,我聽你說。」

  「黛芙妮因病晚讀一年,因此和妹妹范倫汀娜是中學同班同學,當時我暗戀黛芙妮,范倫汀娜暗戀我,表面上我們三人看起來都一樣好。友好的關係因黛芙妮和阿健的戀情而中斷。」

  「阿健?是小雪的父親?」智子還記得范倫汀娜所言。

  他雙眸頓時陰暗了下來,暴跳如雷。

  「不,他沒資格,他是個混球,他毀了黛芙妮,是他毀了她。」

  「黛芙妮後來怎麼會把女兒交給你呢?而不是交給她的家人。」

  秀雄冷笑。「她哪有什麼家人,只有一個賣女求榮的母親,和一個處處扯她後腿的妹妹。」

  「她父親呢?」

  「早就和別的女人跑了。阿健是個浪子,根本不是個負責任的男人。黛芙妮最需要他的時候,他剛因販毒被捉進牢裡。」

  他說起往事,臉上陰暗的神情,彷彿回到當年,依舊感受著深刻的痛苦。

  愛上一個根本不肯愛他的女人,那絕對是很難醒的噩夢。

  「她為何會舍下女兒?」

  「她要結婚,嫁給意大利的商業鉅子費茲捷勒,費茲捷勒表明了,他只要黛芙妮不要孩子。黛芙妮若要嫁給他,必須在孩子生下來之後將孩子送走。」

  「她很愛他,寧願為他丟棄女兒?」智子以為女人一談感情就變傻了。

  他眼底有著灰暗的光束。「她不愛他,完全不愛,那是一椿買賣的婚姻。當時我很窮,要不,我不會讓她嫁他的。」

  她嘲笑以輕蔑的眼光。「難不成你有錢也會買下她?她並不愛你不是嗎?」

  「我會,因為不管她愛不愛我,我都不要她離開我,都不要!」他回到過往沮喪的情緒中,彷彿失去了黛芙妮生命了無意義。

  「為什麼這麼愛她?」智子嫉妒她,真的嫉妒。

  「沒有原因,她像宇宙中無限神秘的黑洞,叫我沉淪不可自拔。,

  「至今仍愛她?」智子的聲音暗啞,顫抖著,不要他對她這麼癡情。她覺得心痛,不想追究答案又不能不追究。

  他竟然點頭。「對她的愛是一生一世無法磨滅,無法更改的,要是能,我的感情不會一團糟。」

  他如此坦白,坦白得叫她心碎!

  「所以就算我多努力想改變你,讓你只愛我,這也是不可能的是嗎?」

  「我說過我會努力,但說真的,我不認為自己做得到你的標準。」

  她的標準是什麼呢?連她自己都不確定啊!

  她和他是同樣的人,只要還能呼吸就情願相信,對方總有一天會愛自己。

  「范倫汀娜因得不到你,所以恨她姊姊也恨你?」

  「我想是吧!我領養小雪的同時,她提出結婚的請求,我沒同意。她以為我能愛屋及烏地愛著小雪,就應該能愛屋及烏地接納她,我當初不願這麼做是因為我不想她恨我,我太清楚了,我永遠不會愛她。」

  他有時殘酷得像魔鬼,說起話來斬釘截鐵的,完全沒有商量的餘地。

  難怪她恨他,她應該恨的,如果她是她,拋下了自尊情願跟他還被拒絕,她想她一定會發瘋。

  「她是個美麗且驕傲的女人,你嚴重地傷害了她的自尊,難怪她有能力時想復仇,如果我是她,我也不會放過你的,絕對不會。」

  他以為智子應該向著他的,沒想到她這麼說,他不悅的嘴抿成一直線。

  「我不愛她難道是我的錯嗎?我就活該應享用她的復仇?」

  「你可以用比較溫和的方式處理,你傷害了她,就如同你傷害了你的諸位女友,有一天你說不定也用同樣的方式傷害我。」

  他渾身漾著磅礡的怒氣,對智子吼叫。

  「你若害怕,現在就可以滾了,不用理會我,我是一頭只會傷害女人的野獸。

  你的意思是不是這樣?」

  智子望著他,他易怒又自大,這種個性永遠不會改的,她太自以為是了,太自以為是——

  愛情改變不了他的,她以為她的愛對他來說,根本微不足道。

  她搖頭。「我不走,除非你答應在我走了之後,再也不找我回來,要不然我不會走的。」

  智子沒有自信,他不會再叫她滾,他是個喜怒無常的暴君,前一刻口口聲聲地說他願為她努力,這一刻就直嚷著叫她滾。

  他氣餒了,突然走過來深情地抱住已起身準備遠走的智子。

  「對不起,是我不好,你原諒我,我不能沒有你的。」

  她沒回答,但另一個嬌嫩的女聲響起,是穿著一襲黑色低胸洋裝的范倫汀娜,她的笑容令人發冷。

  「他當然不能沒有你,事關一百億三千萬日幣的遺產。他不會讓你走的。」范倫汀娜代替他答了。

  智子側過頭去,看見她悠閒地坐在車上,是紅色敞篷BMW跑車。

  一百億三千萬?智子突然聯想起秀雄諸女友所說的遺產。「是誰的遺產?」

  「我姊姊的。」范倫汀娜冷笑道。

  「那應該由你姊夫繼承啊?」

  不料她卻格格大笑,彷彿智子說了天大的笑話。

  「秀雄,你沒告訴她,黛芙妮嫁的是個年紀大把的糟老頭嗎?他早死了。」

  「死了?遺產該由小雪繼承才是。」智子瞅著她,滿臉不解。

  「你答對了,是該由小雪繼承,不過她還太小,她的錢得由她的監護人替她管理。這監護人應該是我才對,哪知那個賤人她寧可相信他也不相信我。只要你嫁給秀雄,他就可以先行運用那賤人一半的遺產,我勸你最好和他談好條件,要不,你絕對會後悔的,他怎麼可能會愛你呢?」

  范倫汀娜不急不緩優雅地說道,智子回過眼瞅著秀雄,迷惑了。

  秀雄暴跳如雷。「你最好閉嘴,是不是要我拒領那些遺產你才會相信,除了黛芙妮以外,我願意接受其他的女人,就是不願接受你?如果真要如此也行,我願意簽囑在小雪成年以前,我決不動用她的財產一分一毫。」

  范倫汀娜眨著眼,眸中有著無法探測的詭異。

  「你不會同意的,你只是賭氣,嘴巴說說而已。」

  「我是說真的,我不稀罕黛芙妮的錢,人我都得不到了,我要錢做什麼?」

  「你確定你要這麼做?別告訴我你是為了這個女人,我不會信的。」她譏誚地笑著。

  秀雄摟著智子的肩膀。「我不是為了她,我是為了我自己,不是為了她,因為我病得一塌糊塗,我的人、心態和愛情,都病了,只有智子能救我,是她教育我,讓我懂得要重新去愛,你也病了,病得比我還重。」

  「你少胡說八道了,敢不敢和我去律師那簽囑文件,如果你敢我就信你。」她用激將法。

  秀雄狂傲地大笑。

  「我才不管你信不信呢!你是什麼東西,在我心裡你毫不重要,不過為了智子,我會去試,只要她要我做的,我都願意試,智子,你說話啊!你要我怎麼做?」

  智子好為難,她不願秀雄簽那文件,因為她有預感,范倫汀娜下一步一定是整垮秀雄,讓他在漫畫界無立身之地。

  若以最壞最壞的打算,秀雄若有那些資金防身,他還有翻身的機會。

  但人都是自私的,若以她自己的立場來看,她非常希望秀雄簽那份文件,那代表他真的喜歡她。

  然而智子卻不得不說:「你不用這麼做,不管你是利用我也好,或者真心喜歡我也罷,我都不會讓你為我這麼做的。」

  當她說出口時,其實已後悔,她何必這麼傻呢!其實她很想知道他有多愛她的,她想讓他為她做傻事的,然而她卻實際地選擇對他最有利的。

  他感動地摟著智子,吻她的頰。

  范倫汀娜恨恨地說:「你會後悔的,傻丫頭,不久的將來,你將自食惡果。」

  她的紅艷跑車揚長而去。不知怎麼的,智子竟相信范倫汀娜的話不是賭氣,也許她終將自食惡果,但她知道自己沒做錯,她是心甘情願如此的。

  接到阿敏的電話時,智子很訝異。

  是母親告訴他她換工作的吧?幫秀雄畫漫畫已經一個禮拜。

  智子沒再找他,聽到他的聲音,她原想告訴他,她決定選擇秀雄,可是阿敏哽咽的哭聲,卻嚇壞了她,讓她忘了要說的話。

  「居廣……出事了。」阿敏顫抖著聲音。

  她震驚地握著電話的手不停地抖著。

  「他怎麼了?」

  「在醫院,恐怕會癱瘓,終生不良於行。」

  居廣要是不良於行,那對他來說還不如死來得好。他那樣的人沒有了賽車舞台,等於沒了生命。

  阿敏一定很痛心,他愛他至深。

  「你在哪?」

  「我在醫院,他不讓我見他,我只能守在外頭。」

  居廣倔強地拒絕阿敏的關懷,怕他真癱瘓了,他會傻著守候他。

  「我馬上到,那裡我知道。」智子掛了電話,連忙披了件外套就衝出去。

  到了醫院,吉田敏像個受傷的孩子,憔悴得不像話,她為了他的癡心心疼著。

  他一定很愛很愛他,從為阿敏在居廣面前撒謊的那刻起,智子看著居廣血流如注的手,和阿敏心疼痛徹骨的目光,就明白他們深深愛著對方。

  阿敏無助地坐在走廊上,衣著不整潔也就算了,滿臉鬍渣子,眸中的紅色血絲佈滿瞳孔四周。

  智子走上前去擁住他。他哽咽著。「居廣不肯見我。」

  他哀傷悲泣著,完全顧不得自己的形象,在他眼中已沒有了自己。

  他曾經掙扎過,想從居廣的情網中逃脫,然而遺憾的是他寧可活得沒有了自己,也捨不了他,他的命運和她相同,他們都執著於愛情。寧可痛苦的忠心,也不要虛假地建設華美的幻夢。

  「我去見他,他不會連我也不見的。」她安慰他,其實內心毫無把握。

  智子闖了進去,卻撞見居廣正在和照護他的護士接吻。

  情況比她想像中的好多了。

  惱怒的智子,咄咄逼人地問他:「你還沒死,看起來比外頭那個人氣色好多了。」

  居廣哈哈大笑。「他還沒走?你能不能幫個忙?把你的男人帶走?」

  她雙手插腰,真想衝上前去賞他兩巴掌。但她沒這麼做,她自認沒有資格。

  「我是很想,如果可以的話,如果他願意少愛你一點,我恨不得變成狂風將他擄走,但他愛你,一直痛苦地受著折磨,你能不能放過他?」智子瞅著他。

  他眼中閃過一抹希望的光束,只有瞬間,一剎那便恢復了他的桀驁不馴。「請你替我轉告他,我從來沒有愛過他,從來沒有,要他別自作多情了。」

  她吼道:「你放一百二十個心,我會幫你攆走他的,他不走,我會幫你抬走他。這樣你滿意嗎?」

  智子走了出去,拉著阿敏就走,他問:「你見了他?他怎麼說?」

  她低聲道:「他存心騙我,要我把你帶走,我們再進去看他。」

  這次再推門進去,她瞥見居廣低垂在枕上側睡的臉閃著晶瑩淚光。

  「你不要死到臨頭都還要咬牙當英雄行嗎?」智子實在看不慣這種男人,又不得不敬佩他。

  阿敏靜靜地注視他,不敢開口驚動他。

  他轉過身子看見他,傲視群倫的冷峻面孔,有著無遠弗屆的魅力。

  「你來做什麼?」他完全不帶感情地問。

  「我……我……」阿敏吞吞吐吐的,半天吐不出一個字。

  「說你愛他呀!說啊,你快說。」智子見不慣阿敏的溫吞,明明心裡愛得要死,嘴上卻怎麼也不說。

  「這是你的男人,你逼他說愛我?這太可笑了吧?我女朋友瑞格。」他指著剛走進來的護士,就是剛和他接吻的那個。

  多混亂的場面啊!真叫她無法忍受,她吼叫:「你到底要什麼?我問你,你活著到底為什麼?別再顛覆這已經夠混亂不堪的世界好嗎?」

  他鷹般的眼有著迷惑。人呆若木雞。

  居廣遲疑了許久才說:「在我的絢麗生命結束前,我想知道我有沒有可能變得平凡些,我有沒有可能真的愛上女人,也許我根本不愛阿敏,我愛上的只是自己的幻覺。」

  阿敏並不因他的話氣餒。

  「你不會有事的,你絢麗的生涯才剛開始,相信你自己吧!相信那個氣勢奪目、永不灰心的自己。」他說完便走了出來,智子傻傻地跟在他後頭。

  直到上了阿敏的車,他都沒開口說半個字。

  智子終於明白,人不可能清楚自己的,永遠不可能,所以愛人是需要勇氣的。

  在剛經歷過吉田敏事件風暴後,智子回到秀雄家一進大廳,赫然發現有個男人蹺著二郎腿坐在沙發上,態度很放肆,她瞄了他一眼問:「他是誰?」

  林太太正端茶出來,沒好氣地答:「他說他是小雪的生父。」

  哈!可好了,一有財產可分,原本躲著不見的人物全蹦出來了。他全身上下無一處不流氣不像流氓。

  她不客氣地低嚷:「他來做什麼?這德性的人,黛芙妮也看得上眼,真是沒水準,他憑什麼養小雪?」

  「憑他是小雪的生父。」林太太出去奉茶。

  智子不屑地上樓去,懶得理他。

  她去找秀雄,一推開房門,大肉彈曖昧地笑著走出來,手中拿著一張支票順手就塞進皮包。

  待她走後,智子不滿地問秀雄:「你給她多少錢?」

  秀雄無所謂地聳聳肩。「沒多少。」

  她坐在床上,雙手插腰。「為何在房裡給?真曖昧。」

  他無奈地歎了口氣。「阿健死賴在客廳不走,堅持要見小雪。我要司機把小雪送到我二哥家去了,他其實是來要錢的,出獄之後他混的並不好。他原不知黛芙妮替他生了女兒,是范倫汀娜告訴他的,這該死的范倫汀娜見不得我過一天的好日子。」秀雄表情懊惱,再這樣下去他肯定不瘋也殘。

  智子在床上嗅著床罩和枕頭,他笑。「你在做什麼?」

  她原本屁股對著他,瞬間轉頭。「我在查案。」非常正經八百的口氣,令他啼笑皆非。

  「省省吧!我最近工作不順,世紀出版社的老闆要我哄哄他女兒,要不恐怕我真得換出版社了。你甭查了,我那麼想碰你都沒碰了,怎會有興致碰別的女人!」

  秀雄靠到她身邊來,愛憐地摩挲她的發。

  「告訴我你有多愛我?」

  她微笑,整個人放鬆地癱成大字型躺在床上。

  「好愛,如果有一天你不要我,我一定會很傷心很傷心,再也不會有心思去愛別的男人。」

  他眼中有著複雜難解的情緒。是快樂、心酸,還有著難掩的傷痕。

  沉悶了許久,聲音似春雷劃破天際。

  「曾經我也這麼告訴黛芙妮,所以從她離去後再也沒心思去愛別的女人。」

  她著急地問:「現在呢?」眼中有著似受傷小鹿的眼神。

  「現在我有你,知道就算天塌了你也會守著我不走,心好定,真的,不信你摸摸。」他捉住她的手,放在他的心口。

  「如果有一天黛芙妮回來了,你選她還是選我?」智子明知她已死,但死人有絕對大的影響力,她莫名地不安著。

  秀雄大笑,笑嗆了癱在床上。「你指她的鬼魂嗎?如果我死了,肯定要跟著她的。」

  「那我呢?」智子不甘心,他死了都要纏她呢?「如果我也死了呢?」

  「那就來當我們的跟班,你覺得呢?」

  當跟班!!晴天霹靂,這是什麼答案,她只配當跟班?不爭氣的她眼淚馬上掉下來。

  他看她不說話,坐在床上低著頭,伸手握住她的手,她卻甩開他的手。

  「我才不要當跟班呢,你變態!」她跳下床,怒氣衝天地離開房間。

  他緊跟著她,把她拉進他懷裡。

  秀雄瘋狂地吻著她,深深地緊擁,她的淚氾濫成河沾濕他的衣領,他啞著嗓子說:「別哭了,小傻瓜,我還沒死你也還活著,就算我們都歸西了,黛芙妮也不一定願意讓我纏著她,你哭什麼呢!真蠢。」

  「你心裡只有她,在你心裡我永遠及不上她,永遠及不上。」

  智子奔了出去,為何她永遠及不上黛芙妮?智子好恨,他卻是怎麼也不肯解釋,怎麼也不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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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8 02:58:54 |只看該作者
第06節


  范倫汀娜的車停在外頭,車門是開的,她在等智子上車,她瞅著智子眼底的傷痛。

  「你終於嘗到我當年的苦了,知道我是怎麼被他們倆折磨著。」她面無表情地說。

  智子睇著她,她不像個壞女人,她只是恨他,她要復仇,她要令他痛苦。

  沒有愛情的女人的快樂是殘缺的,因為可以恣意溫柔,姿意嬌縱的能力無處發揮。

  「那年我十五歲,我們在大溪下游烤肉,還搭了帳篷,」三人一塊露營,是多美好的事。夜晚突然下起大雨,原本乾枯的河床一瞬間暴漲起來。帳篷雖搭在高處,但半夜也開始進水,水流一直滲透進帳篷中。我和黛芙妮一人倒在他懷中一人枕在他腿上,在那二尺半的空間是我有生以來最大的幸福。」

  她語調平穩地說著,卻令智子悲從中來。

  誰錯了?錯的到底是誰?

  「你恨黛芙妮奪走他的愛?」智子能體會這感受。

  她微笑。「這世上所有事都不公平,感情最最是。我姊姊黛芙妮毫無付出,她甚至不愛秀雄,她卻得到他的一切,他用青春替她照顧女兒,我再再努力付出所有也得不到他一絲愛意,恨如何不產生?我不甘心。」

  智子瞅著她,她語調沒變,依舊溫柔,一個人能把情緒控制到這種地步。

  那恨已滲進骨子裡,她怎會不明白,只是性烈的智子怎麼也做不到,陰毒在傷別人之前會將她的五臟六腑先毒麻掉,她學不會也不敢學。她已經夠墮落了。

  「你最終的目的還是要他愛你的,是不?」因為她的冷淡,智子也將自己的情緒控制得極好,雖然彼此是敵人,她至少有人格,即使壞到底了,她還是個人。

  智子不會用對畜牲講話的方式對她。

  范倫汀娜嫵媚地眨著眼,點燃了煙斗,一舉一動無一處不美。可是她的心像曬的豆莢,裡頭是空的。

  「我得不到就會毀了他,沒有其他的路走了。」

  她的恨累積太久,像瘀黑的血,污染了她美麗癡戀的心境。

  「你原本是美麗的,不論是外貌或內心,但秀雄毀了你。」智子平靜地看她。

  「你是個可怕的敵人,如果你不愛秀雄那多好,我們至少可以當知己。」

  「我不可能因為你這麼說就放棄秀雄的。」

  她眼中閃過一抹殺氣,依舊媚麗地微笑。「如果我要殺你呢?」

  用這麼嬌的語調,別人不知道還以為她在開玩笑,但智子知道她是認真的。

  她不怕死?錯錯錯,死亡太可怕。

  她依戀活著的感覺,但如果沒有秀雄,她永遠都是快樂自在的白鴿,然而秀雄像黑夜,愛上黑夜的白鴿早已迷失了方向。情願墮落。

  是愛情給她的勇氣,智子驕傲地仰頭瞅著范倫汀娜。

  「如果你要殺我,現在就可以下手。」

  她訝異智子的反應。「你不怕死?」

  「我很怕死,但我更怕失去秀雄,你隨時都可以下手,我活過今晚之後會寫下遺囑的。」

  智子的倔強絕對不下於她,即使外表看起來柔弱,但她決不認輸。

  「如果不愛他,難道你不能活?」范倫汀娜疑慮萬分。

  「不是不能,是不想,你呢?沒有了他,你活的開心嗎?」

  范倫汀娜難得失控地大笑起來。

  「我已經很久不明白,要如何做才能開心了,也許殺了你之後我會開心一些,至少離我編織的夢想又近了一些。」

  「也許你的目標是錯誤的,你改變不了秀雄的。難道和他同歸於盡會使你快樂?」

  她陰毒地笑著。「我快不快樂是另一回事,至少他也不快樂,只要他陪著我,我就能感受一絲幸福,也許只有一瞬間一剎那,生命還不就是這麼一回事,就讓我成為那些朝生暮死的昆蟲吧!」

  她比智子墮落得深切。

  「你不會成功的,祝你早日覺醒。」智子下車,夜幕已黑沉,星光忽明忽暗。

  范淪汀娜欣賞地說:「我捨不得殺你,真的,你是另一個令我欣賞的女子,可惜你命不長了。」

  智子無所謂地聳肩,牽著自己的腳踏車離去。

  誰知還沒到家,一個陌生人影閃出,狠狠地捅了她一刀。

  那人是阿健,小雪的生父。

  他咬牙切齒地說:「這只是給你一個教訓,叫你下次別太囂張,我如果拿不到錢,是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

  智子一手扶著傷口,一邊嚷著:「那你最好殺了我,要不,你永遠拿不到錢,「永遠。」

  智子說完就跑,她寧可死在范倫汀娜手裡,也不要死在這人渣手上。

  巡邏警車正好經過。智子大叫:「救命啊!有人要殺我。」說完她便因緊張且勞累而昏厥過去。

  再醒來時秀雄已在智子身邊。

  他見智子清醒,緊緊地擁著她,智子見他焦慮緊張的模樣,輕笑道:「你沒哭嗎?那我傷的還不夠重嘛!」

  他既心疼又氣惱。

  「你還笑得出來,還有心情胡說八道,我真是服了你了。」

  「見你著急真好,不過好可惜,你沒哭,為何不為我掉淚呢?如果你哭了,只要一滴眼淚,我也心滿意足啊!」

  他眼裡的憂鬱逐漸加深,越來越濃。

  「也許強留你在我身邊是個錯誤,我不該留你的,這根本是害你。」

  秀雄愛憐地摩挲智子的臉,把她當成孩子般寵愛。

  「你啊!越看越美。」他情不自禁地脫口而出。

  「哪裡美?」智子受了傷躺在醫院怎麼還會美呢?真怪了,她想都想不通。

  「靈魂美,早就超越了外在的美。我覺得你對我的重要性,一日勝過一日,你的愛已滲透到我生命裡,叫我害怕。」

  「害怕什麼?難道你不想我愛你?」她哀吼著。

  「不,恰恰相反,我渴望得到你的一切,卻又怕你有一天看清了一切就會揚長而去。」

  「我不會。」智子緊緊地抱住他的腰,將頭貼著他的大腿捨不得放開。

  「你既倔又烈的,很難說,也許我有一天又惹火你,你難保不會遺棄我。」

  她不放開他,人縮成一團,白皙的臉摩挲著他的腿。

  「我什麼都沒有,沒有絕世容貌、學識、家世、才華,什麼都沒有,除了一顆至死不悔的心,一份堅強的毅力……一無所有,有了你之後,我知道我再也無法回到之前,是你豐富了我貧乏的生命。」

  他握著智子的手微顫著。她知道他也許是深深感動了。

  「我在想……你是不是已經有點愛我了?」智子仰起頭來,直視他那一泓如深潭的眼神。

  秀雄暢笑著,笑得眼淚差點掉出來。

  「能不能停下來,有一刻腦中別猜想我的想法?」

  智子深情地輕撫著他的臉,想了很久才說:「如果你希望,我會盡量,但恐怕做的很差很差!因為我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想,要怎麼做才能真正得到你的心,真正讓你愛我,越來越深,不管是吃飯、睡覺、上廁所,或其他時候,我是為你而活的,每一刻鐘裡……」

  他的淚順著眼眶滴了下來,雖然只有那麼一滴,但她心裡的震撼大得叫她啞了嗓子。

  「你不相信,所以笑得掉淚嗎?」她輕咳了兩聲,想叫自己鎮定。

  「我這輩子只哭過一次,這是第二次。第一次是傷心得痛哭,而這次是為你的傻,我有什麼好呢?多年沒付出過真心的我,早就忘了自己還會感動。」

  「那是因為你開始融化了,心裡的冰山開始解凍,你才聽得進去我的聲音。」

  他把她的上半身抱回枕頭上放好,眼中燦光四射。

  「我第一次看見你,以為你只是個大孩子,童心未泯,你的外表有一種天真稚氣,不是很熱情的那種,反而是有點離世孤冷的神韻,以為你該是軟弱需要人呵護的,哪知你時時刻刻都在保護我。」

  「我保護你了嗎?」她自己都不知道呢!「為何給你這種感覺?」

  「你像個天使,我的守護神。現在你受傷了,換我來守護你。」

  她玩著他的指頭,嘟著小嘴。

  「你要守護我,還要把我送走?我沒看見你會很想你耶!怎麼辦?」

  她根本不想他離開她,完全不想。

  「又沒多遠,就在東京,我有空就會開車去看你和小雪的,好嗎?還有件事我已經做了卻沒告訴你,不知你會不會生氣?」

  智子眼瞪得好大,緊張地問:「什麼事?」

  「我……向你父親提親了。」

  「是嗎?」她露出笑臉。「我父親說要多少聘禮?」

  他露出詭異的笑容。「他說他的女兒非常頑劣,有人肯要就不錯了。」智子掐他的手,他痛得大叫:「拜託,你是病人耶!哪有病人的樣子,別亂施力,小心傷口裂開。」

  智子一聽稍稍緊張,看了一下傷口,忍不住哀哀叫。

  「慘了,慘了,肚子破了一個洞,縫的這麼難看,以後不能穿比基尼了啦!」

  「沒關係,反正你也沒身材可言,穿什麼比基尼。」他竟然好意思朗聲大笑。

  智子不滿,伸出五爪準備對他施功。

  「喂,中森老頭,請你搞清楚狀況,我還沒嫁給你耶!隨時都可以悔婚,你最好多多巴結我,講多一點甜言蜜語,知道嗎?」

  他看她真動氣了,急著安撫她。

  「好好,我想一下。」他眼珠打轉著,思考了半天,竟說:「你很凶悍。」

  智子眉頭皺了起來。

  「凶悍算優點?」

  「當然算,替我趕走女人嘛;還有身材不好——」

  他還沒講完,智子火山就爆發了,這混球存心想氣死她。

  「身材不好算什麼優點?」她看他怎麼瞎掰。

  「算啊,讓我禁慾嘛,瞬間就恢復一個漫畫家應有的氣質了。」

  「還有呢?」到現在都沒講出半句像樣的好聽話。

  「臉蛋——」

  「怎麼樣?」她順手已準備抽出枕頭揍他。

  「非常……非常性感。」

  「是嗎?」聽到性感兩字,她樂得眉開眼笑的。「很性感?你確定?」

  「確定,眉如峰,眼似琉璃,鼻如彎月,高高翹翹的,嘴尤其性感,像櫻花瓣,很有型,柔中帶剛,還好你臉圓,要不,就不會這麼特別耐看,讓我越看越愛,還有你有一顆感性的心,執意癡烈的魂,叫我無時無刻不因你而驚奇。」

  「真的?」女人一聽到甜言蜜語,才不管真假呢!她只是想再多聽一些,所以才發出問話。

  「百分之百,我從不說假話,你太適合我了,來,先把這戒指戴上。」

  「戒指?」她笑燦了眼,屏著氣伸長了脖子看他從口袋中掏出一個紅絲絨的盒子。

  好興奮啊!笑瞇瞇地渴望著他打開。

  「這不是訂婚戎指,不過它很適合你。」

  她脖子伸得像長頸鹿都疫死了,他還不打開。

  「不貴,但非常可愛。」他故意吊智子胃口。

  「你廢話少說。」她等不及了,搶了過來打開它。「哇!真的好可愛,這娃娃頭好眼熟,是你的哪本漫畫書的女主角?」

  他摩挲著她的發。

  「是你啊!像不像?」

  智子哈哈大笑,真的是她?那是一個漫畫造型的娃娃頭戎指,黃金製的,好別緻哦!

  「我現在就可以戴上它嗎?」好期待哦!

  「可以,我幫你戴,這只是給你當玩具玩的,等結婚再給你更特別的,鑽寶石的那種。」他輕輕幫她套上。

  她太開心了!眼中閃著淚光。

  「這個夠好,真的,我好喜歡,你不要一下子給我太多快樂,留著慢慢給,我怕幸福來得太快,一下子就用光了,那就太慘了!」

  「你盡說傻說。幸福怎麼會用光呢?只會越用越多!」秀雄在這一刻是真心地喜歡智子,這個守護著惡棍的純潔天使。

  出院後,智子聽話地離開伊豆,搬入秀雄二哥的宅第,聽說小雪也住二郎那兒,這下可熱鬧了。

  智子和秀雄坐在二郎客廳等他們,總管小澤太太泡了好香的薰衣草茶出來。

  智子仔細打量著客廳的裝潢。「很中國啊!」

  小澤太太笑著答:「太太是中國人,客廳是她最近改裝潢才變成這樣的,她和先生還到上海搬了不少舊東西回來。」

  秀雄打量著這整組的古董沙發及屏風,研究的結果是價值不菲啊!

  屏風上鑲滿玉石瑪瑙製成山水風景,花繪彩鳥,實在是漂亮。

  他才開玩笑說要搬一些二哥的精品回去,他們三人就穿著浴袍出現了。

  智子眼睛猛然一亮。天啊!這簡直像在拍廣告片嘛!

  男的英俊瀟灑、氣宇非凡,女的美艷動人,身材高挑,小雪站在他倆身邊,他們儼然像一家人。

  小雪一見智子就奔上前來擁抱,又親又揉的,弄得她滿臉口水。

  「你想死我了,對不對?你不說我也知道。」小雪仍是一臉頑皮慧黠的模樣。一手搭在智子的肩上,就對她二伯二伯母說:「喂!老公,老婆,我的智子啦,我的喲!不是我爹地的。」

  秀雄罵她:「你越來越不三不四了,什麼老公老婆,要叫二伯,二伯母。」

  小雪翻翻白眼。「哎喲!人家二伯跟伯母都沒講話,你真是的,一點都不幽默!」

  「二哥,小雪沒給你添麻煩吧?」

  中森二郎揚聲大笑。

  「她是我和薇薇生活的調劑品,有了她我們的生活更加有趣。」

  小雪鬼裡鬼氣地說:「我來這裡做苦工囉!每天都幫二伯洗澡刷背,幫伯母化妝弄頭髮,幫小澤奶奶煮飯燒菜,生活多有意義啊!比在家裡好玩多了。」

  秀雄訕笑。「你是嫌在家裡當千金小姐太輕鬆了是不是?」

  他們父女向來唇槍舌劍慣了,見了面不吵會難過啊!

  「在二伯家做苦工我很樂啊,總比在家裡一天到晚跟你的眾多女友吵架甚至打架,要有意義多了吧?至少我要寫作文的時候不用撒謊。」

  「你啊!這麼不喜歡當我女兒,那把你送給二伯好了,免得一天到晚惹我生氣,你以為當你老爸不辛苦嗎?」

  小雪眼瞪得好大,雙手插腰。

  「哎喲,我以為你養我是你的樂趣囉!若你不喜歡養我,為何不把我送給美美阿姨算了。」

  她可X了,爬到中森二郎懷裡,命令他。

  「喂!老公,把我買下來;秀雄,你要賣多少錢?」

  秀雄氣炸了。「你越來越沒教養囉!我好歹也是你爸爸,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以前幫你包尿布餵奶,你稍微尊重我一下行嗎?」

  小雪嘟著嘴,拍拍二郎的手。

  「你弟弟很古板囉!人家外國人都直接喊爸媽名字的,他都不准我喊,說我不尊重他。」

  二郎寵愛她極了,但見秀雄快發飆了,只好說:「好久沒見爹地了,你給他點面子吧?上前親親他,爹地就不生氣了,好不?」

  小雪偷瞄秀雄一眼,他臉還沉著,陰森極了。像要吃人似的。

  她慢慢地走到秀雄面前,嘴嘟得高高的,身子左右搖擺,拉著衣袖晃個不停。

  「好了,你越來越小氣,我知道你捨不得我啦,我知道。」她親了秀雄的臉頰,揮揮手,一副小大人的模樣。「你不要太愛我啦,我允許你分一點點的愛給智子,只准一點點哦!」

  秀雄緊緊地摟住她,愛憐無限。

  他和二郎到書房談了好一會兒話才走,智子也正式地展開沒有秀雄的生活。

  剛開始的頭三天,她努力地適應他們夫妻的作息。

  薇薇習慣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而二郎酷愛運動,早上一早起來會出去晨跑,吃過早餐之後開始寫稿,他是偵探小說家。

  他的人和秀雄的個性相差頗大,非常的和氣,待人斯文有禮。

  漸漸地她早晨會跟著二郎作息,二郎寫稿去了,她就和小澤太太研究烹飪,下午和薇薇逛花市、打壁球,傍晚去接小雪下課。生活好不愜意。

  這天二郎剛脫稿,心情好極了,他酷愛潛水。「你會游泳嗎?」二郎問道。

  智子興奮地說:「會,以前在學校還是校隊,不過沒潛過水。」

  兩人一搭一唱地說定了,便興致勃勃地前往。

  途中她問他:「秀雄也潛水嗎?」她以為他除了畫漫畫和玩女人沒別的嗜好。

  二郎表情一怔,眼神閃爍,遲疑了好一會兒才說:「他以前是高手,不過很久不再碰潛水。」

  「為什麼?」智子見他明明話未說完,猶豫著該不該說。她即刻亂猜。「和黛芙妮有關?」

  他有點驚訝,怎麼她一猜就中,所有秀雄的過去都和她有關,而智子知道的部分實在太少了。

  「他告訴過你多少?」

  智子苦笑。「其實等於什麼都不知道,我曉得的零星畫面拼湊起來,佔不了他記憶裡的兩頁。」

  他幽幽地歎起氣來。

  「我家人對於他和黛芙妮姊妹的事也是一頭霧水,完全弄不清楚,我知道的不多,但都悲慘得叫我難以忘懷,兩個畫面,我永生難忘,我想你還是別知道的好,我怕你心裡有疙瘩。」

  智子激動得大叫。「不,我要知道,能不能求求你告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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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8 02:59:53 |只看該作者
第07節


  海風狂揚起飛沙,她和二郎站在大岩石上。

  聽海浪撞擊岩石的吼叫聲,二郎娓娓道來,她豎耳傾聽,在風聲、水聲、海鷗

  叫聲裡低聲訴說的他的聲音。

  智子的心裡是急迫的、鼓噪的、既興奮又不安。

  「我回家的時候,見到秀雄跪在武館前的廣場,那年他已經二十五歲了,在漫畫界剛揚名,所有青少年時期的舊作,全被出版社搶著出版,才剛有機會賺大錢,我見報章雜誌大幅報導他,才準備恭喜他,因為他也熬了很久,約四年的時間,終於出名了,運氣不算太壞。」

  「他為何下跪?」她知道秀雄的老家在北海道,他父親是札幌非常出名的武館總教頭。

  二郎的語調充滿了同情。

  「我那時並不明白,只見大雨裡秀雄跪著,我父親拿著皮鞭抽打他,雨如墨般潑灑在他倆身上,我家是父權至上的家庭,所有人圍在武館大廳前的走廊看著,沒人敢上前去攔,那天還是我父親的生日。後來還是我母親上前去抱起小雪。」

  「小雪?他是為她挨打的?」智子心想應該是,古板的家庭怎麼能容許孩子莫名其妙地帶了嬰兒回家。

  「小雪被放在地上,淋著雨不哭也不叫,我母親怕她死了,所以才不會哭叫,就撐著傘上前去抱起她,見她可愛得緊,唇紅臉嫩白,五官清秀,喜歡得很,問秀雄孩子的母親呢?他死也不肯說。」

  「為什麼?」

  「因為他要保護她,他知道若我父親曉得小雪不是他的骨肉,一定不會讓他養的。」

  「這很正常啊!他一個男人養一個女嬰兒,事業正有起色,誰都會以為他瘋了。」

  「所以我父親至今不知曉小雪不是秀雄的骨肉,應該說……我家人除了我和秀雄,沒人知道。」二郎頓了頓才說。

  秀雄的骨子硬,個性好強,智子沒想到他為了養小雪吃了這麼多苦,他愛黛芙妮有多深由此可想而知了。

  「他後來怎麼告訴你父親?」

  「他撒謊,說孩子是他的,說孩子的母親跑了,根本不想嫁他。我父親聽了怎麼不氣,當然是罰他跪下,鞭打他,要他把孩子的母親找回來辦結婚手續。」

  「黛芙妮當時應該已嫁到意大利了吧?」她猜想。

  「是啊!他傻得可以了,還告訴我父親,孩子的母親已嫁給別人,這話讓他多挨了好幾鞭,我父親認為他人品有問題,所以女方才不肯嫁,他被怨了也不解釋,就為了要讓大家把小雪當成真正的親人疼著。」

  她心疼地低吼。「他真傻。」

  二郎冷笑。「更傻的還在後頭呢!我父親堅持秀雄要自己帶小孩,不能把這包袱丟給我媽,因為我母親生養我們八兄妹已夠辛苦了,他一口答應下來,說他本來就打算自己帶,沒打算麻煩誰,但是領養小雪的第三天他就跑來找我,我當時正在整理東西,準備離家到東京,他把小雪托付給我。」

  「為什麼?」她不明白,他不可能平白無故把小雪托給二郎的。

  二郎微皺眉,眼神中有著對秀雄的惺惺相惜。

  「他什麼也不解釋,他的人就是這樣,還好我對他瞭解太深了。他和范倫汀娜約在這裡。」

  「這裡?」智子抬頭望了一眼海鷗,這裡雖近岸邊,但仍屬深水區,水深藍不見底,所以才適合潛水。

  「是啊,就是這裡,范倫汀娜求秀雄娶她。」

  「秀雄不肯。」智子嚷道。

  他有點訝異。「這事你知道?」

  她猛搖頭。「不,我只知道他不肯,其餘的什麼也不知道。」

  二郎又歎氣了,眉緊皺著。

  「是的,他不肯,但范倫汀娜的母親要把她賣給別人,像賣黛芙妮那樣,她的個性要強以死要挾她母親,給她一個機會,讓她嫁給秀雄,那時秀雄沒錢,若有錢他一定會買下黛芙妮,不會讓她嫁到意大利去。」

  智子終於明白,為何范倫汀娜恨秀雄入骨了。「她母親答應了,可是秀雄卻不肯娶她,所以她才會恨秀雄。」

  「沒錯,當時范倫汀娜氣瘋了,想自殺,因為她是那麼愛秀雄,可是秀雄卻如此殘酷地對待她,她怪秀雄不肯救她。」

  這恨其實從他們一認識就注定了,秀雄其實是怕自己二度傷害她,因為他知道他永遠也不可能愛上她的,所以他心想:如果讓她嫁給別人,也許還有機會改變她的命運。

  然而范倫汀娜如此愛他,怎麼聽得進去呢!她終於懂了,他們的仇恨。

  「秀雄最傻的就是不要她死,他知道她恨死他了,所以他告訴她,要她試著去愛別的男人,如果……她痛苦得根本無法去愛別人,那他寧可代她去死,秀雄自覺自己欠她!」二郎的聲調悲亢而低沉。

  她聽著不自覺地紅了眼眶,天啊!這是什麼樣的悲劇……

  她哀吼著:「他太傻了,後來呢?」

  二郎指著智子站立的地方,淒聲地說:「他從這裡跳下去,身上綁了大石,手腳全綁著。我只要晚到一秒鐘,他可能就死掉了。我來時范倫汀娜已走。我相信她真的努力想忘記他,所以她最後還是聽她母親的安排嫁了。」

  智子知道,問題就出在秀雄沒死,范倫汀娜以為他騙她!所以她更恨他了,恨他虛假。

  智子站不住腳,整個人虛脫了,呆呆地坐著望向天空,是上天存心捉弄他們。

  二郎的聲音幽幽忽忽地傳來。「知道為何秀雄堅持送你到我這?」

  她點頭,心裡盛滿哀傷。「知道,他怕我受到傷害。」

  「他不肯再愛任何女人,其實也是因為他自覺對不起范倫汀娜,所以他不願再愛人,但是……你讓他破了例。」二郎加重了語氣。

  智子的淚忍不住潸然落下,落在冷冷的大岩石上,和霧水溶在一起。

  自始至終秀雄都不快樂,眉宇間的郁氣從來不散,他其實早知道她會回頭復仇,他瞭解她甚深,他一直在等她來找他,所以心態上他一直像個浪人,過一天算一天。

  「要怎麼樣才能令她不再傷害他?」

  二郎無語望著蒼天,這答案恐怕只有上帝知道。

  那天回到家,天已經黑,薇薇見他們回來,焦急地奔上前來。

  「小雪不見了。」她說。

  她和二郎如同遭電擊,一股不祥的預感升起。

  「怎麼不見的?」智子急切地問,人如熱鍋上的螞蟻。

  「我到學校去接她,到大門口等了很久,等不到人,到辦公室找她的導師,她導師說她下課就走了,我好不容易找了她的同學,同學說見她和一個男人走的。」

  「男人?阿健!」智子吼叫著。「這個畜生,為了錢連自己的親生女兒都綁架,真是一點人性都沒有。」

  二郎一聽馬上問:「薇薇,你報警了嗎?」

  「報警了,他不會傷害她吧?小雪是那麼可愛的孩子。」薇薇摟著二郎哭了起來。

  智子恨得咬牙。「他不敢,小雪現在是黛芙妮遺產的繼承人,他傷了她將一無所有。」

  人性的卑劣傷透了智子的心。如果此刻她手上有刀,而他又在她面前,她非殺了他不可。

  二郎憂心地說:「這事先別告訴秀雄,他已經夠煩了,范倫汀娜買通了多家出版社,聯合封殺他,現在只有世紀出版社的老闆肯用他的漫畫,但指名他要娶他的女兒,如果秀雄不肯,他就加入封殺他的行列,他原本不想告訴你,怕你擔心。」

  她現在才知道秀雄的體貼,二郎表示他會透過所有的關係,多年寫偵探小說,使得他和警界關係良好,他深信一定能迅速找到小雪的。

  第二天報上刊了秀雄勝訴的新聞。

  標題是:勝者非勝,敗者非敗!

  山本太郎的聲勢因和秀雄的官司,扶搖而上,近期出版的《純果汁戀曲》賣得十分暢銷,有凌駕在秀雄之上的趨勢,將取代中森秀雄成為漫畫界的新天王。

  另有雜誌大幅刊登秀雄將被出版社冷凍的消息,內容寫得非常煽情,標題是:

  中森秀雄移情別戀,慘遭封殺。

  秀雄到二郎家來看她,智子要小澤太太把雜誌和報紙藏好,不想讓他知道她正為他的事煩惱。

  她站在鏡子面前,練習微笑,希望見了他時,眼神裡濃郁的憂傷能消失。

  他像狂風己般走了進來,看起來和平常沒什麼兩樣,非常灑脫,擁著智子就是一陣纏綿的長吻。

  「你好嗎?」他像啄木鳥般拚命親啄著她的唇。

  她笑燦了臉,刻意朗聲說:「我很好,好極了,你呢?」

  他直瞅著她,手摩擦著她的發,在她耳邊呵氣。「好想你。」

  「工作忙得過來嗎?要不要我回去幫你?」她試探著。

  「你——看報了?」智子笑得再燦爛仍騙不了他。

  「看了,你準備怎麼辦?」

  他一臉不在乎的表情。「無所謂,沒人要幫我出書,大不了我自己成立一家出版社,反正這是小事,不足掛心,只要我還有呼吸,沒有任何事能難得倒我。」

  他就是這麼瀟灑。「你現在有事嗎?」

  「沒事啊!」

  「那請和我約會好嗎?」

  「約會?去哪兒?」

  他神秘兮兮的。「不告訴你,去了你就知道。」

  智子沒拒絕,期待著他的安排。

  車子進入非常大的一座庭院,那是一座有著瑰麗花卉及種滿葡萄樹棚的夢幻城堡。

  叫她忍不住發出驚歎聲。更奇的是城堡內養著各式各樣大大小小的狗,全是名犬,有聖伯納、約克夏、牧羊犬和博美狗。

  竟然還有馬車帶著新娘子四處溜躂,她驚奇極了。

  「這是什麼地方?」

  「想不想在這個地方結婚?」

  「在這個地方結婚?」她望著四周都是身穿禮服的情侶,終於明白了,這夢幻城市是專供人結婚的場所。

  他在她耳根呵氣。「裡頭還有非常豪華的蜜月套房哦!想不想先住看看?」

  智子開心地大笑。「可以嗎?」

  「可以,只要付錢,要做什麼都可以。」

  她左右張望。「我想先坐馬車。然後還想摘葡萄。」

  他有點失望,搔搔頭。「我以為你會想先進蜜月套房參觀呢!」

  此時一陣優美的音樂響起,有人在庭園裡演奏小提琴,是韋瓦第的「四季」,智子驚喜地說:「這裡真是夢幻王國耶!是不是所有的夢想都可以實現啊?」

  他寵愛地輕掐智子的鼻子。

  「別人我不知道,但你沒問題,說吧!有什麼夢想要我幫你實現!」

  她天真地說:「我希望有個穿白色燕尾服的王子,為我彈舒伯特的夢幻曲。」

  「這簡單,我還以為有什麼難的呢!」他拉著她的手往城堡方向走。

  進了城堡,大廳就有一架鋼琴。

  有身穿中古世紀歐洲宮廷服飾的僕人前來招呼他們。她只見秀雄和他交頭接耳的。要她先坐在沙發上,他馬上回來。

  智子猜他要去找琴師。看見玻璃桌上放著水果,白葡萄在陽光照射下晶瑩剔透,令人垂涎欲滴,偷吃了好幾顆,後來簡直欲罷不能,乾脆整串拿起來一顆顆塞進嘴裡。

  一整串葡萄吃完的同時,秀雄出現了,穿了白色的燕尾服,看起來真是英俊極了。

  她眼睛發亮地瞪著他。

  他走到鋼琴前坐了下來,當真彈了起來。是舒伯特的夢幻曲,智子咧嘴笑著,聽得如癡如醉。

  在這一刻他變得有氣質多了,更符合她的理想。

  她奔上前去摟住他的脖子,嬌笑著。「原來你不只是會畫漫畫和玩女人,你還會彈琴!」

  秀雄自鳴得意,一把將智子拉進他懷中,讓她坐在他腿上。

  「我從小念音樂班,你不知道吧!像我這類全才型的天才可不多見呢!」

  她格格地笑倒在他懷中,他好臭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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