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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絕對官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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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楚茜茜]惡棍天使[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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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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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8 03:00:20 |只看該作者
  智子側耳貼在他的心窩處傾聽他的呼吸,覺得好幸福只是幸福總是短暫的,小雪的安危令智子忐忑不安。

  黑夜寵罩大地。秀雄送她回二郎家時,她深怕他會堅持要見小雪,直催促著要他回伊豆。

  哪知真如她預料的,他堅持要抱抱小雪才走。

  這下可慘了。她撒謊說:「小雪可能睡了,你不要進去吵她。」

  秀雄看了一下手錶,爽朗大笑。

  「有沒有搞錯?才九點,她平常不到十點不上床的。沒關係,就算睡了我也可以看看她嘛!」

  他這麼說,她還真沒理由不讓他進去,智子只得暗叫糟糕。

  誰知進了客廳,小雪赫然坐在沙發上吃蘋果。

  智子見了她真是太驚奇了,既興奮又高興。她穿了一件她最愛穿的白色洋裝,黑溜溜的眼珠轉個不停,臉紅通通的,像剛運動完似的。

  秀雄熱情地給她一個大擁抱。

  「我的小天使,你真是越看越可愛耶!」

  小雪咬了一口蘋果,正經八百地問:「爹地,你和智子結婚以後會再生Baby嗎?」

  智子從來沒見過她如此慎重且正經地對她爹地說話,有點擔心,瞅著她想知道她心裡在想什麼?

  「如果會呢?」秀雄試探地問她。小雪小腦袋裡不單純的思想完全不似她純真的容顏。

  她撇撇嘴,臉沉了些。「你會愛小Baby比我多些嗎?」

  「這個……」秀雄傻住了,望了智子一眼。好像希望她替他回答。

  智子慎重且小心地開口。

  「這世上只有一個小雪,沒有任何人可以取代小雪的地位,你在擔心什麼?」

  小雪瞅著智子搖頭,突然笑開了。

  「小Baby一定沒有小雪漂亮,小雪的媽咪比智子漂亮十倍,我沒什麼好擔心的。」

  她的狂傲一如秀雄,誰見了她那囂張的德性,都不會懷疑她不是秀雄的孩子。

  秀雄也發覺小雪怪怪的!不過說真的,他這個女兒也從來沒正常過,所以他很快地離去,並無多慮。

  智子正打算問小雪她失蹤的事,哪知小雪見她爹地走了竟對二郎大發雷霆。

  「為什麼叫人家捉我爹地啊?他又不是壞人。」

  智子一頭霧水,瞅視二郎。

  二郎笑著把她捉到懷裡。

  「你只有一個父親,那人是秀雄。」

  「可是『他』說他是我爹地,他對我很好,他不是壞人,他還帶我到狄斯奈樂園玩,你卻派警察捉他。」

  智子明白了,她說的人是阿健,她為什麼會相信他呢?

  「爹地說媽咪留了很多很多的錢給我,我跟爹地說我不要錢,錢通通都給他。」她自言自語的。

  「為什麼你要把錢通通給他呢?」她想不通她怎麼會對那人渣那麼好,難道真是父女天性?

  「秀雄爹地有錢,他卻好窮,他說我不是秀雄爹地的親生女,是他的女兒,他說秀雄爹地想霸佔媽咪的錢,我告訴他,秀雄爹地不會,我會要他把錢給他。」

  二郎瞅著小雪,訕訕地說:「他曾經拿扁鑽刺傷了智子阿姨,害智子阿姨去住院——」

  他話沒說完,小雪就纏著智子問:「是嗎?什麼時候的事?我怎麼不知道?」

  智子猶豫著,不知該不該承認。他雖然是個人渣,卻是小雪的生父,她現在雖然懵懵懂懂,但總有一天她會知道真相,她對生父的記憶會成為她生命中的一個污點。

  智子微笑著,終於開口。

  「那時你已經來住二伯家,而且我傷得不重,阿健也不是故意的——」

  「智子——」二郎望著她,很訝異她為何要撒謊。

  小雪一聽,眼中的驚愕驟然減退,走到她二伯身邊纏著他,不斷地搖晃他的身子。

  「二伯,你去跟警察伯伯說,把我爹地給放出來嘛!」

  二郎十分為難,他覺得像阿健這樣的人需要接受法律制裁。

  最後大夥兒仍是拗不過小雪的請求,由二郎帶著她和小雪到警局去解釋,一切全是誤會。

  阿健並不相信,他們突然間會變得這麼好心。他只相信小雪。

  智子不知道這樣做到底是對還是錯,她心裡其實非常恨他,但只要小雪快樂,她願意暫時忘記對他的恨。

  「不管如何,小雪是我的女兒,我會想辦法爭取她的監護權的。」

  阿健擁抱小雪後,狠狠地瞪了他們兩眼才走。

  智子和二郎面面相覦,都認為放他出來不是明智之舉。

  誰知第二天,一個更晴天霹靂的消息傳來。

  二郎接到警局的電話,表示阿健在被釋放的當天晚上,在碼頭被槍殺,身中數槍,當場死亡,被緝毒組的刑警發現他身上帶有海洛英,他們以為他的死是黑幫糾紛。

  然而當范倫汀娜約智子見面時,智子就想到,一定是她下的毒手。

  在咖啡廳裡,范倫汀娜攪動著果汁,笑瞇瞇地說:「這是不聽我勸告的結果,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如果你再執迷不悟,你的下場會比他更慘。」

  智子大笑起來,范倫汀娜驚愕地望著她。「你以為我不敢?」

  智子搖頭心其實很苦,她之所以笑是因為這路越走越窄,范倫汀娜根本是不往生路走。她其實心早已死了,被仇恨所淹沒了。

  「我知道你非殺我不可,我早明白,殺了我之後,再殺秀雄,這樣你就雪恥了。」智子瞅著她。

  她不相信智子會這麼心平氣和。「你寧死也不離開他?」

  「因為他從來沒有欺騙過你,他跳海沒死是因為他幸運,他二哥只要晚一秒救他,今日你會對他懷念無限,但也許他當時沒死是不幸,他已經被你整得差不多要走投無路了。他不可能接納你的,永遠不可能。所以你殺了我們之後,你終將孤獨過餘生,或者舉槍自殺。我活著就為了他,我至少比你幸運。」

  「那你為何躲到東京來?」

  「我沒有躲,是他不想連累我。而我只記取和他在一起的快樂。」

  「和他上過床的女人都會懷念他,這點我太明白了,不論是我或黛芙妮,我們都有這經驗。」

  智子訕訕地瞪著她,不相信她的話。

  「是黛芙妮陷害我,秀雄才不愛我的,我姊姊的心比誰都陰毒,她不愛他卻戲弄他,只為了證明她自己的魅力,哈!哈!她的飛機失事是我故意造成的。是我存心要她死。」范倫汀娜美麗的五官上寫滿恨意。

  智子震驚得說不出話來,她真的那麼恨她的姊姊?

  「不管秀雄是活或死,我都要得到他。」她撂下這話就走了,智子震呆了,坐在椅子上動也不動!

  當天智子帶著小雪回到秀雄身邊,她不要再離開他,因為她知道如果她沒勇氣殺了范倫汀娜,她和秀雄的好日子也不會多的。

  秀雄拉著智子的手,把她叫進房間。

  智子關上門,問他:「什麼事?」

  他一手抱住智子,把她旋進他懷中。

  智子笑著,臉貼在他的心窩。

  「想吻你算不算一件事?」

  「算,而且是大事。」她摟住他的脖子,仰高臉去吻他的唇。依戀無限。

  如果能死在他懷裡,今生已足。

  「什麼時候去拍婚紗?」

  智子賴靠在他身上,突發奇想地問:「如果沒人跟你搶小雪的監護權,你還娶不娶我?」

  秀雄毫不猶豫道:「娶,當然娶。」

  「因為你愛我?」

  「我是愛。」他習慣性地掐掐她的小鼻子。

  「如果范倫汀娜要殺我呢?」

  他順著她的發,撫著一路撫到腰及臀,停在她的大腿上。

  「我不准她傷害你,決不准。」

  「可是她一定會殺我的,像她殺阿健那樣,甚至更悲慘。」她說時並不害怕,她只怕秀雄不愛她,若非死不可,她希望選擇不痛苦的那種。

  秀雄把她摟得更緊些,彷彿要和他黏成一體似的。

  「我不能再失去你,除非她殺了我,令我無法保護你,要不,她絕不會得逞的。

  智子不敢告訴他,黛芙妮是范倫汀娜殺的,她不敢,她怕秀雄更恨范倫汀娜。

  恨的力量是世上最不可摧毀的力量。

  秀雄的出版社正式成立了,發行人掛的正是「小室智子」的名。

  他說創刊號「伊豆天女」中的女主角就是智子。智子笑得好開心,細細品嚐幸福的滋味。

  然而天不從人願。范倫汀娜派車來接她。

  智子不能不去,因為就算不去,她也有辦法殺她的,智子太清楚了。

  到了她的別墅,卻見范倫汀娜坐在那發呆。

  真訝異,她這種人也有童稚心。

  她的衣服好單薄,是絲質的短袖洋裝,拖地搖曳著,雖已是春天,但風還是很涼,春陽還太嬌弱。

  「你來了?」她的口氣當智子是老朋友。

  「你不怕冷?」她總是心事重重,智子從來不認為她快樂。

  范倫汀娜一聲不響地從鞦韆上站起身,智子這才發現她沒穿鞋,赤著腳走過草坪。

  「你當上他出版社的負責人?」

  她無事不知,智子一點都不意外。

  「你有話直說,我承受得住。」

  「四月份出書,知道我要怎麼對付你們嗎?」

  智子屏著氣。「決不是什麼好主意。」

  這簡直是白色恐怖,她故意要捉弄他們。

  走進大廳,她要傭人拿書來。

  智子愣著,從傭人手中翻開由她的出版社印製的漫畫書,名為「再生鹿女」。

  那內容越看越熟,簡直有一大半抄襲「伊豆天女」,這太恐怖了。

  出版日期印著三月,這分明是有助理出賣秀雄,會是誰呢?

  智子的全身發抖著,不,決不能讓這種事情發生,這書一推出秀雄的名譽就毀了。

  可是書全印好了,是秀雄的心血,就算要告,這次輸的一定是秀雄,因為出版日期范倫汀娜在他們之前。

  智子冷冷地看著她。「要怎麼樣,你才肯把這書收回不出?」

  范倫汀娜聳聳肩,施個眼色給傭人,傭人端出兩瓶咖啡色的瓷罐。

  「你做選擇吧!目前我只會給他一種刺激。是你死或者他事業一敗塗地,你替他作決定吧!」

  她真是毒得令魔王失色了。智子現在相信,沒有什麼事是她做不出來的了。

  「我不勉強,你可以決定是要愛自己多點,還是愛他多點。」

  智子拳頭握緊了,咬著牙說:「你口說無憑,我怎麼知道等我死了以後,你會不會隔一陣子又拿這事威脅他?也許先用此計逼死我後,再逼他娶你,他若不肯,到時仍要身敗名裂。」

  她眼波漾著詭異的光束,笑著說:「你滿聰明的嘛!」

  「好,我簽份總結書給你。你可以先將我的總結書郵寄給他之後再服毒。如何?

  智子猶豫著,心想她的詭計多端,她才不怕少了一條害他的計謀,反正她有的是錢,有錢能使鬼推磨。

  「還是你後悔了?不想為他死?也行,我說過不勉強的。」

  她喜歡折磨人,喜歡利用人性的弱點行事,喜歡看著最親密的戀人自相殘殺,或見死不救。

  智子不會讓她得逞的。「你寫總結書吧!」

  范倫汀娜微笑著。「不急,我可以多給你幾分鐘考慮的。」真慈悲啊!

  「不必,你寫吧!」

  智子視死如歸,能脫離她的折磨也是一種幸福,雖然覺得悲哀。但願死後的她不會知道秀雄的傷悲,最好范倫汀娜連她的靈魂也一塊殺死,別讓她死了之後還折磨秀雄!

  范倫汀娜的保鏢押著智子去郵局寄信。寄完之後,逼智子在車上服下其中一瓶毒藥。

  智子一股腦地灌進肚子裡,另一瓶還拿在手上。

  到了秀雄家,她才飲下另一瓶。

  誰知才飲下的瞬間,她整個人如同火球一般,像快爆炸似的難過,才一剎那人連站都不成,在地上打滾著。

  秀雄像風一樣地奔了出來,手上拿著一瓶牛奶,往智子口中猛灌,她痛苦得叫不出聲來。

  司機和他將智子抬到車上,迅速地開往醫院急救。

  秀雄緊緊地的摟著智子,痛苦的表情不下於她。

  「你不能死,決不能。」

  到了醫院,已陷入昏迷的智子逐漸地不省人事。這段時間彷彿有一世紀之久。

  當她悠悠再醒來時,人彷彿隔世。

  秀雄模糊的影像就在她眼前。

  意識一點一滴地恢復,從平靜到激動,智子突然起身抱住他。

  他原本趴在智子的床邊睡覺,卻被她的舉動驚醒。

  「你醒了?你沒有不舒服嗎?我要不要叫醫生?」

  智子搖頭。「口好渴,我想喝水。我昏迷多久了?」

  「三天,還好范倫汀娜臨時改變主意要救你,要不你非死不可。」

  智子如五雷轟頂。「她改變主意要救我?」她尖聲吼叫著,這……太不可思議了。

  「是啊!她打電話給我,要我在牛奶中加蜂蜜,還好家裡廚房什麼都有。」

  「為什麼要救我?」智子的五官全蹙在一起,范倫汀娜又想出什麼新詭計了?她全身顫抖著。

  「她——我也不明白,也許她良心發現……」他逕自分析。

  智子斷然搖頭。「不可能,決不可能,一定是有原因的,這原因決不是善意,我太清楚她了,真的,從我和她接觸以來,我已經逐漸明白她的做事方法。」

  他溫柔地擁著智子,彷彿在保護一尊瓷娃娃般的小心翼翼。

  「不管她的用意是什麼,我都不要失去你,就算身敗名裂,我也不要失去你,我不要。你不准再為了保護我做任何傻事,聽見了沒?」他的聲音哽咽著。

  智子看他憔悴的表情,滿臉鬍渣子,眼中滿了血絲。心想,還好她活著,仍可以疼愛他,擁抱親吻他,這感覺令她有說不出的舒暢。

  智子人一放鬆便倒進他懷中。「我不會再做傻事了,我保證。」她語帶哽咽。

  然而不知為何恐懼的感覺卻侵襲著智子。

  這比知道范倫汀娜要殺她更叫她畏懼。因為她不知道接下來她會失去什麼。

  是比生命更重要的秀雄嗎?如果是,她寧可現在就死掉。

  回到秀雄家第三天,范倫汀娜打電話給她。

  智子歇斯底里地吼著:「你到底想怎麼樣?我受夠你了。」

  她冷靜地在另一頭笑著。

  「就依你所願吧!快和秀雄結婚。」

  「為什麼?你又有什麼陰謀?」她全身如刺蝟,不想再當她的傀儡被她利用。

  「反正我不會再對你下手,因為更強大的敵人出現了。」

  「更強大的敵人?」智子不懂她的意思,這人是誰呢?她已經夠可怕了,誰會比她更可怕?「你要成全我嫁給秀雄?不可能,我不相信。」范倫汀娜絕不會如此慈悲。

  「是可以這麼說,反正我不會再阻止你們結婚,決不會。」

  「你保證?」

  「我保證。」她在另一頭笑著。

  「不管你玩什麼詭計,我都要嫁給秀雄的。」智子斬釘截鐵地說著。

  她突然改變主意令智子百思不解。「很好,請繼續保持你的信念。我會派人保護你,在你還未步入禮堂的這段期間,你會非常安全。」

  「對了,有件事想問你。」智子遲疑著。

  「你問,我的人向來很客觀。」她笑著。

  「秀雄不愛你卻愛黛芙妮的原因,和美貌無關,你自認為是什麼?」

  她想都不想就答:「秀雄他剛開始是愛我的,這事你可以問他,他絕不會說謊,我和黛芙妮的美貌,其實各有千秋,而我最後輸掉他,是因為我傻,傻到信任我唯一的姊姊,什麼都聽她的,而她根本是個蛇蠍女,我今日的所作所為都不及她的十分之一。」

  「是她令秀雄討厭你?」

  「她的惡行,任我說破了嘴也無人會信的。秀雄被她的手腕迷得神魂顛倒的,並逐漸厭惡我。」

  「我會求證的,因為他曾說和黛芙妮是柏拉圖的精神戀愛,你卻說你們姊妹都和他上過床,我不知道你們究竟是誰在說謊。」

  她冷笑了起來。「他根本以為那人是我,卻不知中途已換成黛芙妮,這還是她安排的,說是為了我試探他,結果根本是存心陷害我。」

  「他怎麼可能不清楚?女人再怎麼相像,身體的比例也一定有不同處。」智子不敢相信事情比她想像的還複雜。

  「他是個處男,當時對女人毫無經驗,緊張得手足無措,他哪有心思分辨。當時唯一有經驗的人就是黛芙妮,但任誰見了她都會相信她比天使還聖潔,那是她的手腕。」

  「黛芙妮已經死了,還是被你害死的。現在你怎麼說都行。」智子不知該不該信她。

  「是她先害我的,她害我摔傷骨盆,永遠不能生育,是她毀了我所有幸福——」范倫汀娜激動不已,這是她第一次失去冷靜。

  在掛了范倫汀娜的電話後,智子沉思了很久。

  敢不敢在結婚前夕,再對秀雄提黛芙妮呢?他是愛她的,至今仍是吧?

  誰也不可能破壞她在他心目中的形象,那是根深蒂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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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8 03:00:33 |只看該作者
  晚上睡覺前,秀雄像八爪章魚般摟著智子,她愣在心事中。他發覺了,問道:

  「你怎麼了?發什麼呆?」

  智子猶豫著,不知該不該問?

  他敏銳地開口。「有話就說啊!」

  「范倫汀娜說,你在她們姊妹中,先愛上的是她?」

  智子期待著他對她說NO,但他猶豫了很久。

  「你不會告訴我,這是事實吧?」

  「我剛開始被范倫汀娜的外貌吸引,但她是個浪蕩的壞女人,漸漸地我轉移注意力到黛芙妮身上,逐漸被她的靈氣吸引,不可自拔。」

  「你從何處判斷出,她是個壞女人?因為她勾引你,和你上床嗎?」她至今仍一頭霧水,真的從頭到尾都迷濛極了。

  「這——不是,是她的許多行為。」

  「你自己判斷的還是黛芙妮告訴你的?」智子試探著。

  「都有。」他模稜兩可地回答。

  「你連她是不是初次和你歡好都不清楚嗎?」

  「那是假的,她故意設計的,事實上她不是初次。」他很肯定地答。

  「誰告訴你的?」

  「黛芙妮啊!」

  看來範倫汀娜沒說假話,她這姊姊肯定存心破壞她的好事,要不,她不該那麼恨她。

  「你為何突然問這個?」

  智子搖搖頭。「沒什麼,只是一時好奇,因為范倫汀娜很美。我想任何男人都會愛她。」

  他輕哼一聲。「那只是表象,假的,很快就會被拆穿,美人看久了也會變醜的,尤其是心不好的那種,不像你,越看越美。」

  「你還真諂媚啊!」

  「我說的是實話。」他親吻智子,順手解開智子身上的鈕扣,一邊解一邊說:「我要給你一個夢幻婚禮,在夢幻城堡裡,你——將是我最美的新娘。」

  智子期待著,也許有著不知名的危機,然而她夢想這天已經太久。她不會讓出秀雄的,「真愛」是無可替代的瑰寶。

  夢幻婚禮在夢幻城堡舉行著。

  智子簡直不敢相信她竟然如夢似幻,真做了他的新娘。

  不過不知為何,智子的眼皮一直抽跳個沒停,大概太緊張了,小狀況不斷。

  首先是高跟鞋扭斷了鞋跟,接著是摔破了鏡子,秀雄索性要智子穿布鞋。反正藏在新娘禮服裡也看不見嘛!

  她內心仍舊忐忑不安,纏住忙前忙後的秀雄。「喂!你真的要娶我?娶了之後就不准退貨了。」

  他笑罵她。「神經!你怎麼了呢?」他打量著智子。「半點新娘的樣子也沒有?」

  智子仰著頭問他:「新娘要怎麼樣?」

  「含蓄、安靜、嬌羞,宛如處子的樣子,你怎麼看起來還像個孩子?」他穩住智子的肩,給她一個吻。「不過說真的,你真可愛。」

  智子尖叫。「哎喲,你吻掉我的口紅了。」

  他手背一擦,果然全沾到他的唇上。

  夢幻城堡的工作人員進來問:「新郎新娘好了嗎?」

  秀雄回過頭說:「好了。馬上出去。」

  智子連忙要化妝師幫她補口紅。

  頭紗戴上之後,智子忐忑不安的情緒稍緩和。

  隨著結婚進行曲的演奏,她知道紅毯的另一端是幸福的源頭。

  「如果沒有人反對,我……」

  在牧師連串的問話之後,她以為大局已定,誰知一個溫柔清脆的嗓音驀地響起——

  「我反對。」一時間數千道目光全射向那名神秘女子。

  智子更是緊張得將戒指掉到地上,那頑劣的戒指竟然滾到水溝裡。

  智子急忙奔了過去,想用樹枝勾起掉入水溝的戒指。還好工作人員動作迅速地幫她撈起來。

  一切就像電影情節般,在電光石火間不可思議的事全發生了——

  當智子撿回戒指抬起頭時,新郎中森秀雄竟不見了。

  天啊!她緊張得心魂俱飛,四處觀望,終於發現——他和一位身形修長,面貌純潔嬌媚的安琪兒狀甚親暱,不用說智子也猜得到:那女人八成是令秀雄魂牽夢縈的黛芙妮。可是……怎麼可能!

  黛芙妮不是早就死了嗎?

  一時之間,智子就從幸福的雲端跌至悲慘的谷底。

  她惱怒得如同一座火山,卻也哀傷得如同陷入萬丈懸崖,她終於還是失去了他,就差這麼一丁點。她好不甘心。

  他眼中炙烈的火焰,不是為了她,他完全忘記了智子的存在,忘記了她才是今天的女主角。

  她的時間瞬間靜止了。

  突然之間這世上只剩下她一個人。她孤立地站著,看著自己的婚禮成為大家的笑話。

  秀雄終於發現了她,才歉然地揮手要她過去。

  她仍是站著不動,完全不想過去,她不要站在黛芙妮身邊,不要讓大家那麼明顯地比較她們。

  黛芙妮那麼清純,美得那麼脫俗典雅,如同山間的小仙子,一舉一動都惹人憐愛。

  她呢?她只是個執著、等愛的傻女人。她和秀雄原本就不配,智子心灰意冷地自暴自棄。

  秀雄發現她的不對勁,走了過來硬是把她帶到黛芙妮身邊。

  智子連頭都不抬,她深知自己如何也不可能敵得過黛芙妮。

  不是才春天嗎?她卻覺得好熱,令她快昏厥的原因,是這女人,這原本已死的鬼魂,她真希望她快消失。

  她聽見秀雄繼續說:「智子會是個好母親的,請你成全我們……」

  他竟然還願意娶她,不,不可能,他愛黛芙妮,他愛她,智子想出聲說:「我成全你們。」她不要一個不能全心全意愛她的丈夫。但還未開口,「咚」一聲,她已昏倒在地上失去知覺。

  智子再醒來時,已是在醫院,她看見阿敏,急忙地問:「秀雄呢?」

  阿敏企圖安慰智子。「他被繁瑣的事務絆住了。也許等會兒就來了。」

  然而有什麼事比新娘子昏倒了還嚴重呢?

  她堅強地偽裝出笑容,知道大勢已去,心淒涼了起來。

  阿敏擔心地說:「你懷孕了,你知道嗎?」

  「天啊!」智子手足無措了,如果秀雄知道了他一定會強迫自己接受她,可是……要她用這種理由留住他,不,她辦不到。

  智子緊張地捉住阿敏的手說:「你千萬要幫我保密。」她起身想下床。

  阿敏阻止她,她揚了揚手。「我沒事,秀雄呢?我想現在見他。」

  「我載你回去。」

  一路上智子的情緒極度不穩。為了怕阿敏操心她故做輕鬆。

  「居廣沒事了吧?」

  他笑。「他很幸運,手術很成功。」

  「你們……」她不知該如何啟口。

  「我們許久未聯絡,從上次和你在醫院見他之後,只通過一次電話。」

  「你和他散了?」智子驚訝道。

  阿敏眼中閃過一抹失落感,許久之後才答:「他和那護士閃電結婚了。」

  這人生時時充滿意外,兩件突發事件不約而同發生在阿敏和智子的身上,他們可算同是天涯淪落人。

  「你打算怎麼辦?」阿敏在婚禮上看見了一切。

  智子愣了半晌,許久說不出話來。空氣僵化在悲傷的情境裡。

  「怎麼辦?老天請你告訴我該怎麼辦?」智子心裡想著。

  到了秀雄家,她在門口遇見范倫汀娜。

  她終於知道范倫汀娜不要她死的原因。她的計謀失敗了,她姊姊沒死。

  她高雅地站在智子面前。「你不會不戰而敗吧?」

  「你都鬥不過她,怎能奢望我有辦法?」智子回她。

  她譏誚著。「我以為他至少現階段是愛你的,哪知你的吸引力這麼靠不住。」

  智子淡淡地說:「是我的魅力不及她,愛情脆弱得像琉璃花瓶,我現在明白了。」

  她們一塊進屋去,原以為范倫汀娜見到黛芙妮臉色決不會好到哪去,但智子猜錯了。

  一進大廳,二人看見的是他們一家三口的天倫樂畫面。接著是范倫汀娜主動而親熱地和她姊姊寒暄。

  她們倆都美,范倫汀娜美得高雅華貴,黛芙妮清秀可人,純淨的外表下誰不認為她有一顆天使的心呢?

  智子將自己縮在角落,她寧願自己是個局外人。

  直到小雪嗲聲喚她。「智子,你過來見見我媽咪。」

  秀雄抬眼瞅著她,眼中有著無限歉疚。

  秀雄體貼地走到智子身邊摟著她的肩。她的肩膀好僵硬。「你沒事吧?我剛才好擔心你呢!」

  黛芙妮以眼角的餘光瞄了她兩眼,她溫柔地笑著,那笑容親切如水,令人無法討厭她。

  她無辜地睜大剪水雙瞳。「抱歉,剛剛打斷你們的婚禮,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確定你是我女兒所選的,沒有半點勉強。」

  她說話的態度那麼溫和,眼中還有著少女的矜持和害羞,如果她真如范倫汀娜所言,全是偽裝的,那她未免太可怕了。

  秀雄把智子帶到身邊的位子坐下,手一直搭在她肩上,彷彿她跟他是一體的。

  「黛芙妮打算和我們共住一星期,如果沒問題的話,小雪仍跟我們一塊生活。」秀雄試著解釋。

  「是的,我想智子一定是位很懂得兒童心理的女性。」黛芙妮友善地誇讚她。

  范倫汀娜也是面帶微笑。「這是當然的,要不,你這刁鑽的女兒怎麼會獨鍾情於她呢?」

  如果不是親眼目睹,她們倆平和優雅的對談,打死智子她也不相信有人可以恨得那麼激烈,卻又能做到如此一流的表面功夫。

  她不行,她深怕自己熬不過這一個禮拜。但她要不戰而敗嗎?

  我不捨得秀雄,真不捨……智子的內心在滴血。

  智子無神地依在他懷中,現在她肚子裡還懷著他的孩子,她該怎麼做?

  當晚智子和秀雄同床卻輾轉難眠。

  他一直不停地說抱歉,也對她的父母解釋這情況,他不認為黛芙妮來者不善。他說她是愛女心切。

  智子在心頭冷笑。一位愛女心切的母親會把女兒丟下八年,不理不睬。不過這是不能說的,她不想成為第二個范倫汀娜。

  她靠躺在秀雄身上,無法成眠,心中的恐懼一點一滴匯流成河。秀雄完全沒知覺,他睡得很安穩,他一向如此。

  隔天一大早,智子就被小雪的嬉鬧聲吵醒了。

  「媽咪要教大家做早餐,你要不要下樓學?」小雪興奮地嚷嚷著。

  她不下樓行嗎?秀雄已不在她身畔了。小雪又說:「爹地在廚房幫忙呢!」

  智子靜靜地踏了進去,看見他們「賢伉儷」,一個煎蛋一個做三明治。有說有笑的,哪有她加入的餘地。

  小雪拿了兩個三明治,遞了一個給她,一個往自己嘴裡塞。

  「好吃,好吃,爹地跟媽咪手藝真好。」她還真是個馬屁精。

  秀雄見智子呆呆地站在餐桌處,便摩挲著她的頭。「怎麼今天這麼早起床?」

  原來她是多餘的,小雪說媽咪要教大家做早餐,那人不包括她啊!智子尷尬地僵笑著。

  「我……」智子竟然擠不出半個字。

  黛芙妮仍然美得令人眩目,笑容如春風。

  「不知你吃不吃得慣意大利的菜餚?若吃不慣,日本料理我也會的。」她儼然像個女主人,反而當智子是客人。

  秀雄竟然也不覺得有何不妥,還代替她回答:「智子不挑食的。」

  小雪撒嬌說:「媽咪,智子很會做西點哦!她做的壽司也很好吃哦!」

  黛芙妮揉著女兒的發。「看來你很喜歡智子啊?」

  「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哦!」小雪胃口極佳,吃了一個三明治之後又塞了一個薯餅。

  黛芙妮饒富興味地望著智子,眼裡閃過的並不是欣賞,雖然她態度是那麼溫和

  ,但彷彿不信像智子這麼平凡的女子也配得到秀雄和小雪的青睞。她又繼續問:「你最喜歡智子什麼呢?」

  「智子她——我也不知道,反正爹地也喜歡她啊!你問爹地嘛!」小雪可會推了。

  黛芙妮還真的側過頭緊瞅著秀雄。她明知他愛她,卻還要問他喜歡智子什麼。

  秀雄比小雪更支吾說不出話來了。這早是智子意料中的事,她忍著酸楚轉過頭去離開廚房,眼淚懸在眼眶。

  她不知道自己能忍多久,也許她該成全他們的。

  黛芙妮的律師在早餐後來找她,說是要談改遺囑的事。

  對於飛機失事為何能平安無事,她毫無解釋,神秘兮兮的。

  原本智子和秀雄準備到夏威夷度蜜月的,也因她的到來而取消。

  智子這個代替品,在黛芙妮出現之後,已毫無功能。

  黛芙妮堅持要餐餐下廚,把家裡的事整理得有條不紊,連林太太都閒著沒事幹,何況是智子呢!整個家像是以她為中心在運作的。

  范倫汀娜找智子喝下午茶。智子什麼都沒說,她卻彷彿事事料中。

  「是不是覺得我這個姊姊很賢能?貌若天使,時帶笑容,事事躬親,溫柔又和氣?」范倫汀娜逸過一絲冷笑。

  智子沉默半晌無話可說,事實上她已輸了,一敗塗地。

  范倫汀娜飲了一口茶,望著窗外,陽光越來越燦爛,春天的味道漸濃。

  智子和她卻同樣的神情憔悴。

  「我想……也許我應該退出。」智子考慮許久終於說。

  范倫汀娜一怒之下大力拍桌子。「你未免也太沒出息了吧?她才住一天你就不行了?」

  智子從沒見她這麼憤怒。

  「他心裡最愛的人仍是黛芙妮,這是永遠也不可能改變的事實。」智子何嘗不心痛呢?

  她眼神中充滿嘲諷。「他愛她?他愛的是她虛構的她,那不是真實的她。」

  智子不管她說的是不是真的。「我想秀雄永遠也不會有機會知道的。」

  智子的話嚴重地激怒了她,她雙眼噴火,恨恨地說:「早知道你這麼沒用,就不該留你。」。

  智子淡淡地說:「早知道要面對這種下場,我寧可死掉。」

  「你這麼消極,你可知黛芙妮這次回來的目的是為了什麼?」

  智子搖頭,對未來完全不抱希望。

  「她要反報復,我為了秀雄而來,她得到他就是最好的復仇,我不殺你,你繼續消極好了,反正她不會善待你的,我保證。」范倫汀娜說完如風一般的走掉。

  留下仍猶豫著該不該離開秀雄的智子,在春日的午後暗自傷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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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6-28 03:00:52 |只看該作者
第08節


  智子從工作室出來,人有點疲倦,想回房躺著,可能是因為懷孕的關係吧!

  誰知在經過書房時,聽見秀雄和黛芙妮在談論她,由於門沒鎖,只是掩著,聲音清晰地傳出來。

  「我知道你還是愛我的,當年若不是我母親為了償債,我不得不嫁給費茲捷勒,我們早就在一塊了。」黛芙妮說得楚楚可憐。

  「現在一切已遲,我不能對不起智子,她真心待我,陪我度過難關。」

  「你最愛的人仍是我,這事實永久不變嗎?」她輕聲低喃,極富感情。

  智子將身子貼在牆上,很怕聽到這事實又不能不聽。她暗自默禱,雙腳微微顫抖,她多想把耳朵撫住,卻只是虛軟地準備迎接這致命的一擊。

  過了彷彿有一世紀那麼久,秀雄才躊躇地開口。「我最愛的人仍是你,一直以來沒變過。」

  「轟——」智子如遭電擊,整顆心像被萬箭穿心般痛苦。她真希望此刻有颱風把她刮走,她已欲哭無淚,腳像被釘子釘在地板上無法動彈。

  她還要毫無自尊地留在這個傷心地,讓秀雄永遠心底懷抱著遺憾嗎?

  她辦不到,真的辦不到。舉起如千斤重的雙腿,智子魂不守舍地回房收拾行李,都已到這步田地,成全秀雄是最好的方法。

  她隨手撕了一張日曆紙,以背面寫下。

  秀雄:

  我走了,別找我。當你心裡愛著別人,待在你身邊的我深感惶恐,深怕總有一日要失去你,懷著這樣恐懼的我,無法生活。原諒我的懦弱,因為面對你的我永遠無法告別。

  寧可成為你心頭的影子,也不要擁有如影子般不真實的你。

  ×××

  智子筆

  她將紙壓在化妝抬上,把訂婚戒指留下,只帶走那枚漫畫造型的戒指,便虛脫似的離開了中森家宅。

  智子漫無目的地在街上閒晃,回家嗎?不,既然決定要走了,就到一個他找不到的地方。

  她想到了阿敏,他曾說願意給她他的餘生,用他剩餘的心力及愛情。

  智子找他的時候尚未開口說任何請求,阿敏見她提著行李就知道了。

  吉田敏憐惜地看著智子,他們是同病相憐。「你後悔嗎?」他心疼眼前這位為愛癡狂的傻女人。

  智子抬頭無神地望著他。「你指離開還是愛上秀雄?我無悔,愛是無法後悔的

  。」即使在這個時候,她依然執拗而倔強。

  阿敏緊緊地擁著她,緊得讓她感到安全卻又不至於不舒適。

  「我會保護你跟孩子的。」阿敏的唇觸上智子的,既冰涼又柔軟。

  「我知道。阿敏,除了你也沒有別人願意擔這責任了。」智子平靜的表情看不出大悲大喜。

  阿敏並不挖她的傷口,只是安靜地給她溫暖,安頓她的生活。

  智子思考了三天,撥電話給母親,其實內心隱隱想知道秀雄有無找她。

  智子的母親彷彿什麼事也不知道,仍然問她和秀雄何時再辦一次婚禮。

  智子心已死,坦然地告訴母親。

  「秀雄最愛的人不是我,是小雪的母親,我決定嫁給阿敏。」

  她母親愕然。「你不是賭氣吧?」

  「不是,我想通了,請你祝福我。」智子對母親這樣說。

  她母親沒意見,隔了許久才說:「要不要讓秀雄知道?」

  她斷然地拒絕。「不需要,他不會想知道的。」

  心裡想著自己失蹤三天他都不關心,黛芙妮迷走了他所有的魂,她又是小雪的生母,他們復合是最理想的。

  她決定和阿敏去公證結婚。

  阿敏說:「我今天打了電話給秀雄。」

  智子正坐在他為她租的公寓裡打毛衣,為了她肚子的嬰兒。她聽到這話震驚地低吼。「你——為什麼?」

  阿敏見智子動氣地站了起來,連忙走到她身邊安撫她。

  「我想確定他究竟還要不要你,我不想再平白無故地挨揍。」

  「你——沒告訴他我懷孕吧?」她可不想他為了孩子來找她回去。

  「我沒說。」

  她抬眼望他。「他說什麼?」

  「他說黛芙妮希望他們能為了小雪結合。」

  智子早料到了。「他夢寐以求的不是嗎?他一定一口答應了。」她的心又被撕裂了一次。

  「我們聊了很久,我原以為他會大罵我一頓,但他沒有。他坦言,你走的第一天,他雖愧疚卻並不擔心,因為他一直相信你只是暫時出去走走,第二天幸福的感覺中帶著一絲失落感,原因不詳,他不願承認是因為你的關係。第三天早上起來,小雪就喊著想你,問你到哪去了?」阿敏據實以告。

  「小雪想我?」她冰寒的心有了一絲暖意。

  「是的,秀雄於是問女兒,為何媽咪問她喜歡智子什麼時,她說不出來,現在說得出來嗎?」

  她焦急地想知道答案。

  「她說什麼?」

  阿敏瞅著她,知道她的心還在他們父女身上。

  「她說喜歡什麼不知道,不過媽咪如果再失蹤,她可能不會傷心,但智子若不見了,她會大哭的。」

  智子的淚不爭氣地落下。

  阿敏遞面紙給她,接著說:「我下班前五分鐘打電話過去,那時心裡是很猶豫的。他一接起我的電話就問你在哪裡,我說你不會希望他知道的,而他也沒那麼迫切地想知道吧?」

  智子呆呆地坐在沙發上,毛線被她扯得亂七八糟。心情就跟打結的毛線是一樣的。

  阿敏又說:「後來小雪忍不住問他:『你到底愛媽咪多點,還是愛智子多點?』秀雄想了很久才說在你走了之後他突然發現,擁有黛芙妮沒有想像中的幸福。」

  智子哭出聲來,阿敏並不急著安慰她,逕自說著:「我告訴他,我們過幾天要去公證,如果他有意見,請直接反應給我,我不想在教堂裡再挨他一拳。」

  「他沒說要來找我嗎?」她的聲音哽咽著。

  「他要我給他十天,十天後如果他沒出現,就表示他捨你而取黛芙妮。」

  「你答應了?」

  他眼中有著對她的憐惜。

  「我告訴他,我沒有權利,如果你願意再等他十天,我無話可說,若你不肯我會替你轉告他的。智子,雖然我自私的想擁有你和孩子,但我不希望你不幸福。我可以欺騙自己,你跟著我能得到快樂,但你別騙自己。」

  「你想我再等他十天?」

  「你已經等他夠久了,我不希望你等,但我想你仍是願意等的。」阿敏三言兩語就說中了她的心事,她仍願意等。別說十天了,只要他開口,也許十年她也會等下去。

  理智永遠戰勝不了感情,因為沒有愛情的女人,生命是不開花的。如果你也深深愛著一個人,你身上所有的細胞都會阻止你有骨氣的,這是她此刻的心情。

  無法脫離人性的頹廢墮落,因而痛恨失落感強得揪心刺骨。

  十天對智子而言像十世紀,她彷彿每天經過一次輪迴,從天堂墜到地獄,無數次。

  這對孕婦而言是非常糟的。

  這一天有人來按門鈴,她看了一下手錶,早上十點,這時間阿敏正忙著開會,不可能有空來看自己,是秀雄嗎?

  她緊張地開了門,竟然是黛芙妮。

  智子非常驚訝,不知她為何上門,范倫汀娜的話在她耳邊響起。「她不會善待你的。」

  「我可以進來嗎?」她溫柔依舊。

  她的溫和已叫智子厭惡。「你有什麼事?在門口說吧!」智子的態度已經很控制了,她討厭虛假的人。

  「其實我一點也不想得到秀雄。」

  她存心來示威的吧?智子恨恨地瞅著她,恨恨地。

  「我知道你恨我,這開始只是一個小玩笑,我和范倫汀娜之間的。但她太認真了,認真地愛他,也認真地恨我。」

  智子大剌剌地訕道:「你破壞了妹妹的幸福卻好意思說這只是一個玩笑?」

  「剛開始的確是,你不能只聽她的一面之詞,就認定一切全是我的錯吧?」

  智子大嚷:「你並沒有寬宏大量地原諒她,你是回來復仇的,你們姊妹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黛芙妮朗聲笑著。「我」一向愛玩,人生對我而言如遊戲。我的確不是什麼好東西,我在秀雄面前的完美形象不全是我自己塑造的,是他逐漸加上的,令我幾乎喘不過氣,我不想令他失望,但我也無法愛上一個完全不瞭解我本性的男人。」

  「你來是為了什麼呢?」智子望著她,她才不是什麼省油的燈。

  「我原以為這是我們姊妹之間的遊戲,不該加入你的。」

  智子吼叫。「我已經退出了,你還想怎麼樣?」

  她媚笑著。「我希望你永遠消失,永遠。」

  「你要殺我?」

  現在的她可不想死,她肚子裡還有孩子,那是她現在僅存的夢想,唯一的。

  「沒錯。因為眼看著我就要輸了,秀雄比他自己想像的還愛你,時間令他發現一切。我不可能敗在范倫汀娜手上,從小到大我還沒輸過呢!」

  這對可怕的姊妹花。她拿著一把滅音槍,指著智子的頭。智子瞪大了眼,不,她不能死在這女魔的手裡,不能……

  是氣憤使智子勇氣十足地趨上前奮力地奪她的槍。在她完全未準備妥當時,智子以巨大的力氣奪下她的手槍,哪知在她還未扣扳機時——l

  「砰——」另一記槍聲響了,是范倫汀娜開的槍,她人就站在黛芙妮身後,手上拿著一把和智子手上一模一樣的槍。

  她分毫未差地射中了黛芙妮的右肩,依然面露微笑,叫她的屬下們快把黛芙妮送醫急救。

  智子仍愣愣地握著槍,一時之間雙手仍微微發抖。

  范倫汀娜笑瞇瞇地站在她面前。

  「你猜等秀雄到醫院時,她會怎麼說?」

  智子明白了,她再度遭范倫汀娜陷害。再度。

  「你不殺她?可是因為她改了遺囑?就算她死,你也拿不到半毛錢?」

  她格格地笑著。「你好聰明。你想她會怎麼告訴秀雄?」

  智子心都涼了。「說我為了和她搶奪秀雄,不擇手段殺她?」智子猜測著。

  「不,她會以非常無辜的口吻說,你是『不小心』才誤傷她的。

  智子手足無措的,這話無疑是再度把她打到地獄,再也無法翻身。

  范倫汀娜嬌笑著:「如果我是你,就將計就計搶先一步,跑到秀雄面前坦誠罪行,裝出要切腹自殺的模樣,也許他會原諒你。」

  「陷害我之後你也得不到他,只是成全黛芙妮罷了。」智子發瘋地吼著。

  她皺著眉。「我哪是陷害你,我專程趕來救你,只要你我合作無間,一定很快揭穿她的假面。」

  「這事對你這麼重要?」

  「當然。我的幸福全毀在她手裡。只有幫我揭穿她的假面具,你才能得到幸福。」

  「有你們姊妹在,我永遠也得不到幸福。」智子說完後閉上眼睛,只想忘記這些日子的一切。

  智子和范倫汀娜到醫院時,秀雄已經來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范倫汀娜笑著說:「是我誤傷了姊姊。」

  她倒是大方坦白啊!沒有再陷害智子一層,智子已經夠感謝了。

  「你還恨她,要怎麼樣你才願意放過她呢?」秀雄是嫉惡如仇的。

  范倫汀娜一點都不氣,只是淒涼地笑著,智子能明白這感受,傷心過頭後,哭還有什麼意義!

  智子看不過去,為什麼不能說實話呢?就算說實話他不信,她仍要說:「黛芙妮先動手的,我知道你不會相信,但我不能不說,她想殺我。」

  秀雄愣住了。「你為何要幫她說話?」

  「我沒有幫她說話,就算你仍要選擇黛芙妮,我也無悔,但要我說假話,我辦不到。」

  智子就是如此性烈,錯的是秀雄,他不醒是他的事,她做不到虛假應付。

  「黛芙妮不可能殺人,她連一隻螞蟻都捨不得踩死呢!你一定是誤會了。」秀雄一頭霧水。

  智子咆哮。「把槍指著我,對準我的頭,這還算誤會?活見鬼了!你迷戀她簡直到了無可救藥的地步。」

  范倫汀娜以看好戲的姿態注視智子和秀雄,她其實不希望智子或黛芙妮,任何一人得到秀雄。

  若秀雄身邊非要有人不可,她寧可那人是智子也不要是她姊姊黛芙妮。

  黛芙妮醒了之後,緊緊地抱著秀雄,那無辜畏懼智子和范倫汀娜的眼神已說明一切。

  她們倆是罪該萬死的兇手。

  黛芙妮嬌弱的模樣,像個完全失依的孩子,演起戲來簡直是高手中的高手,智子對著她吼:「你夠了吧?你玩弄這個男人一生還不夠嗎?」

  她不答話,賴在秀雄懷裡,淚輕易地掉下來。

  看得智子火大。秀雄輕喊:「智子,你少說兩句。」

  智子討厭搶著扮弱者的女性,她真噁心。

  范倫汀娜坐在沙發上,見智子和黛芙妮明爭暗鬥,露出了笑容。

  「秀雄,你如果要娶我姊姊,就請盡快,喜事就由我替你們辦吧,當作是贖罪。我害她受傷,良心很過意不去呢!」

  黛芙妮稍稍抬起頭,嬌柔地從他的胸膛起身。

  「不必了,我怎麼知道你會不會在酒席上下毒。你這麼恨我,也恨秀雄辜負了你,我知道你不會放過我的,我和秀雄的婚事無須麻煩你。」

  秀雄支吾著,咳了兩聲才說:「黛芙妮,很抱歉,我——」他原本想說他心裡真的想娶的人是智子,但聰明的黛芙妮怎麼會不明白,她可是這遊戲的高手,從來沒輸過也輸不起。

  她溫柔地摀住秀雄的嘴。「智子和妹妹串謀傷害我的事,就這麼算了吧!我不怪她們,是妒火使她們失控,想置我於死地,這不是你的錯,無須對我說抱歉。」

  秀雄瞪大了眼。「什麼?你說智子想殺你?」

  智子早就知道她會踩她一腳,早知道。

  「你相信她還是相信我?」智子低聲吼著。他可以不愛她,但她無法忍受他既不愛她又不信任她。

  黛芙妮撇著嘴,一臉深受傷害的模樣,扶著傷口痛苦呻吟。

  秀雄走到智子身邊,質問她:「你不會這麼做的?告訴我,這不是真的。」

  智子心碎地嚷著:「我沒有,是她跑到我住處想殺我。」

  不料黛芙妮聲淚俱下地指控著智子。「我要殺她不會派人殺,哪需要親自動手?何況我體質虛弱,根本不會是她的對手。我有這麼傻嗎?」

  范倫汀娜突然出聲。

  「所以我和智子先串通好了,等她上門時殺她,如果真是這樣,我還需要派保鏢快速送她來醫院嗎?」

  黛芙妮揉揉眼睛,表情無辜至極。

  「好歹你也是我的親妹妹,再怎麼樣也比外人親,難道非置我於死地不可?」

  范倫汀娜大笑。

  「我要你死也沒啥好處,你遺囑裡又沒有我的名字。你死了,我的人生多寂寞啊!

  「這麼說來,為了我的長壽,從遺囑裡把你除名是正確的羅!早知道這道理,在飛機失事之前,我就該把你除名的。」黛芙妮訕笑。笑容中代表的是她的勝利。

  「我至今都不明白,你怎麼沒死?」范倫汀娜語氣中有著無盡的遺憾。

  「這秘密你永遠也不會知道的。秀雄,我要汀娜當我的伴娘。」

  「你休想。」范倫汀娜不屑地瞪她一眼,惡狠狠地說。「秀雄,如果你敢娶她,相不相信我派轟炸機,炸掉你的婚禮。」

  「哦!我好怕喲!秀雄,我知道你一定不會跟她妥協的。」黛芙妮嬌嗔。

  智子看不下去了,她恨恨地說:「夠了,這遊戲你們慢慢玩,我受夠了,我放棄。行不行?我不要他,你們姊妹是不是可以放過我呢?是不是?」

  范倫汀娜皺著眉。「你別動怒,她恨不得你氣死呢!」

  智子瞅著秀雄,痛徹心扉地吼著:「你寧可信她,也不信我,這是你選擇的,你別後悔——」

  說完後智子奪門而出,這次是真的下定決心要離開秀雄了,智子再委曲求全,也不要眷戀一個把她傷透了的男人。

  一年後東京

  智子和阿敏結婚了,孩子一歲三個月,是個男孩,叫「皮皮」,很愛笑,眉宇之間有著秀雄的英氣與智子的靈秀。

  婚後的她成為筆記書的作者。這是個新興行業,利潤極好。

  寫些短文,畫些插圖,輕薄的筆記書是上班族的最愛,青少年學生們人手一本,因而暢銷極了,光靠版稅收入,就足以照顧她娘家的生活。

  阿敏是個好丈夫,雖然他們的婚姻關係有名無實,但在相處及溝通上均是最佳拍檔。但那不是愛情。

  平靜的夫妻生活,智子和他像無所不談的朋友,卻不是戀人。

  說真的,她很滿意這樣的生活。

  只不過,平靜的日子在居廣離婚之後結束了。

  他們仍熱愛著對方,雖然都努力地想過正常的生活,但愛情是任何挫折與障礙無法阻擋的。尤其是「真愛」。

  阿敏求智子,讓居廣搬進來,智子無話可說,她不能要他捨棄愛情。他已經幫她幫得夠多了。

  這天正在準備晚餐,皮皮一個人在客廳玩著。

  門鈴突然響了,她去開門,以為是阿敏或居廣回來了。

  哪知站在門口的人竟是秀雄。

  見到他,智子呆傻了一刻,瞬間一個轉身便將門鎖上。她背對著門,心裡癒合的傷口迸裂開來。

  痛震的智子整個人麻掉了。受了那麼多折磨,好不容易才恢復平靜的,不能因他的出現全毀了。不能,千萬不能。

  「智子,原諒我,我知道自己錯了。」

  智子不聽他解釋,沒必要聽。她抱著兒子走進房裡。

  直到阿敏回來開智子的房門。

  她沒開燈,躲在黑暗裡,彷彿如此才能忘掉自己,忘掉一切過往的傷害。

  「秀雄在客廳。」阿敏怯怯地說。

  智子瞪他。「我不見他,你叫他滾。」

  阿敏坐到床沿。「你還恨他?」

  「我努力地要忘記他,你能不能瞭解?我很努力,努力得連活下去都得費力呼吸。」

  「你還愛著他?」

  「我不想再和這個人有任何接觸,你可別讓他知道孩子不是你的。」智子的聲音微顫著,不敢預料他知道的後果。

  「智子,他很愛你。」阿敏一貫的平靜語調令智子的心臟不規則地跳動著。

  「你少胡說了,他最愛的人是黛芙妮,從來沒變過,從來沒有——」她的心撕裂再撕裂的,哀吼地求他:「別再傷我了,好嗎?」

  阿敏見智子緊緊地摟著兒子,人縮成一團,憤怒的身子不斷發著抖。「我替你趕走他,你不後悔?」

  「不,不——後悔,你快趕他走。」智子的淒絕表情嚇壞了兒子。皮皮害怕地哭著。「媽——」

  智子摟著他,他和秀雄一模一樣。

  她可以撒謊千萬次,說自己已經不愛他了,但面對兒子時,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愛他再深不過了。

  為何不能解脫?

  隔了很久,久到智子幾乎要忘記自己還活著。

  是居廣走了進來,給她一杯牛奶。「你餓了嗎?」

  「沒感覺,並不覺得餓。」她沉溺於恍惚中。

  「想不想唱歌?」居廣低沉的嗓音非常有磁性。

  智子搖頭,他拿著一把吉他,逕自唱著。是一首英文老歌。

  看來我們又舊事重演

  我想畢竟又失敗了

  我們已經用了所有的辦法

  我們內心深處都知道

  我們將會回頭把事情澄清

  我仍然記得

  當你的吻是如此清新

  每一個重複的回憶

  每一步我採取退卻讓步

  每一段的旅程

  都帶我回到你的身邊

  畢竟

  我開始了這些休止符

  使你可以回來

  這兩顆心

  兩個天使很快地將被拯救至遠方

  畢竟

  我們是過來的

  一切都已塵埃落定

  我命中已注定

  畢竟你和我永不分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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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節

  沉倫在輕歌的夢中,直到夢裡翱翔的鳥一隻隻消失全成了白煙。

  智子醒來,從天堂墜回現實。

  兒子呢?她從床上起身,在化妝抬看見阿敏的紙條。

  智子:

  我和居廣帶兒子出去玩,你休息一天吧!想想是不是真的不給自己餘地的不去愛他,這樣的你真會快樂嗎?
                  ××××
                     阿敏
  她進浴室淋浴,想舒坦地偷懶一天不工作。

  她穿著浴袍坐在餐桌上吃著阿敏留給她的愛心早餐。

  秀雄竟然無聲無息地坐到她身邊。智子看見他,嚇了一跳。

  她的眉微蹙著。「你怎麼進來的?」

  「門沒鎖,你們家的男人好粗心啊!」他性感地笑著,笑裡的勾引那麼令她心悸。

  智子不知不覺把浴袍的領口束了起來,重新綁緊腰帶。

  秀雄逼近她,臉貼在她的頰上,閉目嗅著。「你仍是這麼香。」

  他像一隻野狼。

  她躲著,怕他的撲殺,卻暗暗地驚喜著,心情既矛盾又興奮。

  「你躲不掉的。」他笑容裡的誘惑,像棉花糖,令人心癢。

  「你坦白說出目的吧!」智子緊張地瞅著他,手足無措。

  「這還需要說嗎?我要你。」

  「黛芙妮呢?」智子驚愕地望著他。難道他揭穿了她?

  「我無法娶她,因為我不能為了要留住小雪娶她。」他非常理直氣壯地說著。

  「為什麼?我不懂。」她的心恐懼著。

  「我——愛你,在不知不覺中愛上了你。愛得比我自己想的還要深得多。」

  「你最愛的人……不是黛芙妮?」她顫抖著問。

  「我自己也以為是,雖然她仍是我心中完美的女神,但不知為何,和她在一起,我總少了一份真實的感覺,我心裡莫名其妙地想念你想得心痛。」

  智子半信半疑地望著他,他英俊的臉上,有著深切的渴望,他的眼波明白地告訴她,他想要她。

  「那為何這麼久才出現?」

  「因為我以為你恨我,和阿敏結婚,你一定下了很大的決心吧!我不敢來破壞,直到天使告訴我,你的兒子長得和我一個模子印出來的像,我才恍然大悟,你是為了給兒子名分才嫁給阿敏的吧?為何不告訴我你懷孕的事?」秀雄握住她的手。口氣激動。

  「我不想你為了兒子娶我,我不想你終生遺憾,我以為你最愛的人仍是黛芙妮。這事實深深地打擊著我。」

  他充滿歉疚地瞅著智子,像做錯事的大孩子。

  「智子,告訴我要怎麼樣你才願意原諒我?」

  她冷冷地打量著他。「秀雄,現在我是吉田敏的太太。」

  「我不管,你是我的,我遺失的那塊心靈拼圖,我才不管你是誰的太太。」他孩子氣地撒賴著。

  「我不想離婚,我已經習慣過平靜的生活,不想回去面對你身邊的風暴。」智子退卻地低著眼,不想看他。

  「我已經答應把小雪還給黛芙妮,她會帶著她回到意大利,畢竟她們是母女,我並不是小雪的生父。」

  「范倫汀娜呢?她怎麼捨得放過你?」

  「我連黛芙妮都不娶了,怎麼可能娶她?在來求你之前,我帶著一把刀去找她,告訴她,她要就現在殺了我,要不就讓我娶你。」

  智子震驚地望著他,范倫汀娜不可能放過他的,她太清楚這個女人了。

  她瞅著他,他的衣服出奇的寬大,她的心緊緊地揪擰著,忽爾奔上前,拉開他的上衣。

  「啊——」慘不忍睹的傷疤,醜得像變形蟲。智子痛哭了起來,淚氾濫成海。

  「你……你……為何……這麼傻——」她哭倒在他身邊,抱著他的腰,整個人快崩潰了。

  這個呆子,智子冰山般的心,被熱淚融解了。

  他跪了下來,摩挲著她的發,吻她滿臉的淚痕。「我可以什麼都沒有,但不能沒有你。」

  智子不知道該怎麼說出自己的感動,本來以為他只是為了孩子,不是為她,然而現在的她要怎麼報答他對她的癡心呢?

  她緊緊地抱著他,緊得連呼吸都不順暢,但心愛的幸福之源,那生銹的開關彷彿剛被人開啟。

  她有什麼資格說不要他。

  那傷痕至少有三個月的歷史了。智子輕觸著。

  「痛嗎?」

  他露出笑容。「不痛,她沒殺我已經夠好了。至少我還能再見到你。」

  他真有勇氣,原來真愛是如此頑強。苦苦的逼迫,如荊棘般的挫折都不能真正地分割他們。

  她攀住他的脖子,偎在他的懷中。

  「你答應原諒我了?」他焦急地問。

  「不答應。」智子睇著他,見他緊張地抿著嘴,嚴肅的眼裡有著不安,她笑出聲來。「你雖然可惡,但看在你知錯能改的分上,我願意給你看寶寶的權利。」

  他嘴角下彎,露出失望的表情。

  「就這樣?」

  「不然你還想怎麼樣?」她睇著他。

  「我要你和阿敏離婚,回到我身邊。」

  「這事我得和阿敏商量,他得坦白地面對他的家人,這需要一些時間溝通的。」智子故意把氣氛弄得很嚴肅。其實阿敏是個好人,他並不想耽誤她。

  秀雄認真地說:「我會求他,求他成全我們。」

  「黛芙妮沒有為難你嗎?」

  他一臉懊惱。「帶走小雪就已是最令我心痛的事了。她根本不想跟她媽咪,我有好幾個月的時間都在猶豫,為了小雪。她想和我們一塊生活,我告訴她有了媽咪,我就要失去你。可是如果我不娶媽咪,我會失去她。我問她我該怎麼辦才好?」

  智子心知肚明,這聰明的小鬼,根本不想離開秀雄。

  「她一定叫你娶黛芙妮是吧?」

  「她問我到底想娶誰?我反問她,如果她是我,她要怎麼辦?她猶豫了很久,比我猶豫的時間還久,我無奈地等待著,直到她說:『爹地,你娶智子吧,我跟媽咪回意大利,反正我快要長大了,長大之後就溜回來看你,我們又可以在一起了。』我當時很感動,她終於懂得為我著想。」

  「這些日子以來,我一直想念小雪——」

  智子還沒說完,他就搶著說:「比想念我還多嗎?」

  「一樣多,想她的時候就會想你,想你的時候也會想她。」

  「我每天都在想,如何才能再令你重回我的懷抱。」他說著擁緊她。

  「我以為你不出現,就表示你不要我了。還好有兒子陪我,如果沒有他,我不知該怎麼活下去。」

  當晚居廣和阿敏回來之前,婆婆來了。

  智子Call了阿敏好幾通,還沒和他溝通離婚的事之前,最好別讓婆婆知道,他們過著四人世界的生活,除了她、兒子、阿敏之外,還有居廣。

  婆婆一直以為阿敏和居廣斷了,還欣慰地表示:「還好有你,要不,我們吉田家就要絕後了。」

  智子在家焦慮地等著他們。

  婆婆問:「阿敏把皮皮抱出去做什麼呢?他又不會帶孩子。」

  電話終於響了,她焦急地接起電話。

  竟是秀雄。

  「你有事?」

  婆婆就在旁邊,她鎮定地說話,他察覺出她的怪異,卻仍開玩笑地說。「我想你,好想。」

  智子面露微笑,小聲地答:「我婆婆來了,你有話快說,沒有的話我要掛電話了。」

  「我要跟你婆婆說話。」

  她低聲罵他。「你別開玩笑了。」

  「我沒有開玩笑,我要幫你解決問題。」

  「我的事我自己處理,輪不到你亂來,好了,晚一點再打電話給你,你會在家嗎?」

  「我隨時都在,乖的不得了,簡直叫你無法想像的乖,你吻我一下,當是獎賞行嗎?」

  她偷瞄了婆婆一眼。她正在注意智子。

  「不行,晚上再補吧!」

  他心不甘情不願地掛下電話。

  智子去廚房煮晚餐,心想這兩人一定是玩瘋了,所以連Call機都沒開機吧?

  真糟,但願他們更瘋狂些,等婆婆走了再回來就沒事了。

  正在想呢!門鈴就響了。

  智子奔了出去,還是晚了一步。

  阿敏把皮皮放在肩上,居廣拎了一個大蛋糕和香檳。

  她的記憶突然好了起來,今天是他們認識七週年紀念日。難怪他倆都休假。

  見到婆婆的剎那,除了皮皮以外,所有人臉上的驚喜都凝結了起來。

  智子連忙衝過去抱兒子,在阿敏耳根說:「我Call了你好多遍,你怎麼都不回?」

  他表情好難看。「我在幫兒子換尿布,居廣在開車,都想反正快到家了。」

  居廣很識相地放下東西就要走,但被婆婆叫住。

  「你先別走,阿敏,你解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婆婆氣得全身發抖。

  阿敏瞟了居廣一眼。居廣坐到沙發上,眼神是坦然的,彷彿知道這事遲早會發生的。

  「你怎麼對得起智子?」婆婆吼道。

  「媽——我不想騙您,我和智子一直是有名無實的夫妻。」

  智子想,說出這話的阿敏已鼓起了他所有的勇氣。

  「你們——那孩子怎麼來的?」

  智子跪了下來。「媽,您別怪阿敏,是我求他娶我的,孩子是秀雄的,不是阿敏的。您成全阿敏和居廣吧?」

  阿敏見她跪下,他也跪在她身邊。

  「媽——我已經很努力要過正常的生活,但我始終是愛著男人的,這事實永遠也不可能改變。您成全我們吧?」

  居廣原本癱在沙發上,見他們倆全跪著。他忐忑不安地起身,盯著她婆婆。

  他支支吾吾地說:「這一切——全是我的錯,我——破壞了——您的美夢,和一個看似圓滿的假家庭。」

  婆婆哀絕地哭了起來。

  「原來這一切都是假的,算了,我那麼費勁地想改變一切,改變老天的捉弄,卻怎麼都是沒辦法改——」

  智子想事情都到了這步田地,她也無須隱瞞什麼了。

  「阿敏,我想你說的對,我沒有秀雄,不會快樂的,沒有他的我雖平靜,但卻像一灘死水。我決定重回秀雄身邊。你會成全我們的是不?」

  阿敏點頭。「當然。」

  「不,誰都不能帶走我的孫子,誰都不能。」婆婆歇斯底里地抱走皮皮。

  智子驚慌地起身,阿敏趨向前去。

  「媽——孩子不是我們家的,您別嚇壞了皮皮。」

  皮皮哭著叫媽媽,要智子抱他。

  她望著失控的婆婆,說道:「媽,皮皮永遠是您的孫子,我知道您疼他。您放心,等我搬回伊豆,每星期還是會帶皮皮到您那裡去的。」

  婆婆這才恢復神智。

  「對不起,智子,我太激動了。算了,阿敏你高興怎麼做就去做吧!我已經夠努力地想改變你了,算了,一切都是天意。」她這才將孩子還給智子。

  范倫汀娜邀智子和秀雄到她別墅時,他們倆都深感不安。

  她在電話裡說:「這是我最大的心願了,智子,你一定要帶秀雄來,算我求你。」

  智子知道她的計謀,大概曉得,她沒告訴秀雄,只是安慰他。

  「你放心,她不會害我們的,這次我很有把握。」

  「是嗎?什麼時候開始,你和她也取得共識了?」他譏誚道。

  「反正她已準備離開日本,以後再也不會跟你作對了,你怕什麼?」

  約定的當天,智子和秀雄準時前往。

  沒見著范倫汀娜,傭人把他倆帶往一間和室飲茶房。

  她和秀雄逕自泡著茶。

  隔了十五分鐘,突然聽見擴音器傳來範倫汀娜的聲音。她說:「真決定把小雪帶回意大利?」

  「是啊!算是給秀雄的懲罰,其實我並不喜歡小孩,小雪頑皮淘氣得不像話,帶著她像帶個麻煩,真想要她早就帶走了,哪需要等到現在。」

  秀雄驚奇地問:「怎麼回事?她故意讓我們聽她們姊妹的談話?」

  智子明知卻裝出不知的樣子,做了一個噓聲的動作,要他仔細聽。

  「這次算你輸了,從當年陷害我至今,我總算贏了一次。」

  「何以見得?秀雄沒娶我,更不娶你,別忘了當年他迷戀的人是我。現在在他心中我仍是完美的女人。」

  范倫汀娜大笑。「所以秀雄是世上最蠢的男人,當年被你的計謀耍得團團轉,把你當聖女貞德,根本不知道他和我上床的那次,從頭到尾都是由你策劃的,我倆之間真正的浪蕩女是你,你存心玩弄他於股掌之間,至今他仍不曉得你的真面目,夠悲哀了。還好他最後選擇了智子,要不,一生全被一個沒真心的女騙子耍得團團轉,有再大的事業成就也枉然。」

  「我知道你是嫉妒我樣樣比你行,當年我隨便說說,他就相信你和他上床時不是處女,他愛我愛得死心塌地根本不是我能想像得到的。我當時身邊的男人數也數不清,根本看不上他,就算現在,那也是因為氣你為了一個男人,竟然連親姊姊都謀殺。從年輕陪你玩到現在,我贏了有什麼好處呢?你高興贏那好,這次就算我輸好了,我們多年因秀雄而來的仇恨,就在此和解吧?」

  「行,只要你當面向秀雄說明,你當年如何陷害我,使得他討厭疏離我,我就跟你和解。」

  黛芙妮訕笑。「就算我去說,那個傻子也不會相信的,他至今仍以為我和他是柏拉圖呢!根本不知我們早就發生過關係。他是第一個我和你共享的男人,也是最後一個令我們姊妹反目成仇的男人,你又何必在他結婚之際去揭穿當年我親設的騙局呢?反正他現在也不肯娶我,你非要我再出糗一次不成嗎?」

  秀雄聽著臉色越變越難看。

  他起身衝了出去,她叫他。「秀雄,過去的事算了吧?」

  他氣惱地吼道:「我這一生為她吃了這麼多苦,從來沒抱怨過,但她今日非要還我一個公道不可。」

  他奔到客廳,怒氣衝天的。黛芙妮見到他,臉瞬間變了色,仍鎮定地問「秀雄,你怎麼會在這裡?」

  秀雄半句話都不說,揚起手來就給她十多個巴掌。

  這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出手打女人,也是最後一次。每個巴掌都響徹雲霄。

  黛芙妮癱在沙發上,痛哭了起來。

  「你戲弄了我這麼久,這十幾個巴掌算是報仇,以後我倆永不再見,你最好明天就給我滾回意大利去,要不,我再見你決不會給你好臉色的。」

  他說完恨恨地離去。見智子還愣在客廳裡又回頭把智子拉了出去。

  智子不會忘記范倫汀娜燦爛的笑容,她終於報仇了,即使得不到秀雄,見到黛芙妮如此狼狽,她的仇恨瞬間瓦解。

  智子原以為黛芙妮不會就此罷休,但沒想到她因秀雄的巴掌覺醒了。

  和范倫汀娜和好的她,並沒有帶走小雪,因為她自認為小雪跟著她還不如跟著秀雄好。

  她們倆姊妹走的那天,留了一封信給智子,打開信智子看見了一張支票:日幣三千萬。

  智子:

  謝謝你在未來的日子幫我照顧小雪,我相信你一定會善待她的,這支票是小雪的生活費,別讓秀雄知道,若他知道了一定不肯收下的,這只是我個人的一點心意,一個不負責任的母親所能做的最基本的照顧。

  我的人生如同一場夢,玩心讓我差點毀了自己,也毀了汀娜,從未認真地活過,在挨秀雄的巴掌之後,我突然醒悟。

  過往的記憶因秀雄的癡心付出而豐富,醉生夢死,遊戲人間的我從未珍惜過,渾渾噩噩地走來,至今才明白自己有多愚蠢,我已和汀娜和好。現在才能體會當初傷了她有多深。

  懊悔已無補於事,但願未來的日子,能和她攜手並行,也願你和秀雄百年恩愛,永沐浴愛河。

                         黛芙妮筆

  她偷偷地躲在走廊上看信,秀雄喚著:「智子,你在做什麼?快來啊!」他的聲音既響亮又恐怖的。

  她把信藏在口袋中,朗聲回應:「我來了,有什麼事啊?」

  她走進客廳,見秀雄和小雪搶著皮皮。

  秀雄一把將兒子抱到她面前,她看了嚇一跳。

  「怎麼回事,誰把他畫成這樣?」

  皮皮全身光溜溜的,沒穿半件衣裳,圓嘟嘟的身體,從臉孔到腳,連小弟弟也被畫的五顏六色。簡直是——無法形容,像妖怪啊!

  「小雪——你在做什麼?」她尖聲吼叫。

  小雪得意地瞇著眼笑。「從今以後,皮皮是我一個人的玩具,誰都不能跟我搶他,不然我會翻臉的。」

  秀雄咆哮。「什麼玩具,他是你弟弟,不准你欺負他。智子你快帶兒子去洗澡。」

  小雪高舉雙手,嚷著:「我來我來,智子,以後你只要幫秀雄洗澡就行了,皮皮就由我來,保證洗得乾乾淨淨的。」

  還好林太太來了,把皮皮和小雪一塊帶走。

  秀雄一把摟著智子,從身後掏出了兩張機票。

  智子笑著問:「這是——」

  「度蜜月啊!去夏威夷。」他很開心地吻了她一下。

  「怎麼去?就我們倆?孩子怎麼辦?」

  「你婆婆和你媽媽各帶一個嘛,反正兩個禮拜而已,讓他們自生自滅好了。」

  「你才不捨得呢!」

  「我是不捨得啊,不捨得能和你獨處的短暫時光。」

  「啊——」是林太太的尖叫聲。

  打斷了智子和秀雄的長吻。智子聽見她嚷著:「小雪,你不要一直拉你弟弟的小弟弟,會被你拉斷的!」

  秀雄大笑。「她拔苗助長也未免太早了點。」

  「我不放心,為了我媳婦未來的幸福我去看看好了。」智子一起身,秀雄拉住了她,她跌倒在他懷中。「你先滿足我的幸福吧!媳婦的你放心,我保證沒事的。」他反身壓住了她,笑容在黃昏裡逐漸隱沒,升起的是如同黑夜的纏綿。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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