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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忻彤]我要的幸福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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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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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1 02:38:47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1
我要的幸福 作者:忻彤

過去的一切,是她極欲斬斷的,
然而孟廷肇的出現,卻再度喚起了過往不堪的記憶,
在那段晦暗的歲月裡,他曾帶給她一絲曙光,
但最後將她推入絕望深淵的人也是他!
他的背叛、欺瞞傷透了她的心,
可現在他竟說早在十年前他就愛上她了!
聽著他動人的告白、看著他溫柔的神情,
她的心湖掀起了驚濤駭浪,
她該相信他嗎?她真的可以擁有幸福嗎?
他不會錯認的,路清妍就是他尋找、牽掛了十年的人兒,
都怪自己當年太衝動,誤解了她,
害得她差點沒命,她才會不告而別,
如今好不容易才找到她,他又豈能輕言放手?
他要彌補多年來的空缺,努力教她明白他的真心,
總有一天,她的臉上將會因他而盈滿幸福的笑容!

男主角:孟廷肇
女主角:路清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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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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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1 02:39:13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都會男女」

  夏日炎炎正好眠,有幾名員工已呈現神魂游離狀態。

  現在雖是下午兩三點,卻是「都會男女」一天中較為清閒的時段,因為她們忙碌的時間與一般上班族不同。

  千萬別因此而誤會「都會男女」是某特種營業場所,它其實是一間婚友聯誼社。

  沒錯,「都會男女」是一間成立不滿一年、但成效卓然的婚友聯誼社。

  它最主要的工作是為會員們找尋另一半,簡單來說就是「現代紅娘」。

  所以一般上班族下班後的時間和週末假日,才是她們最忙碌的時段。

  「都會男女」的老闆是三名各具特色的年輕女子。

  畢愷葳是個身材高挑、外表冶豔、看起來像混血兒的大美人,個性爽朗率直、好打抱不平。她是個業務長才,從不放棄任何可以替「都會男女」打廣告的機會。社裏的會員很多是被她「感召」而來的。現已嫁作人婦,她與另一半也可說是緣定「都會男女」!

  羅莛歡是三人之中最古靈精怪的一個,長相甜美可人,一張天生的可愛娃娃臉常讓那些被她捉弄的人不忍太苛責她。由於她腦筋動得快,社裏的活動企劃都交由她負責。

  路清妍外形清麗婉約,最特別的是她眉心有顆朱砂痣,整個人看起來更加聖潔脫俗。而且她說起話來總是輕聲細語又條理分明,很能讓人信服,加上她思慮周密,因此「都會男女」的決策管理多由她負責。但千萬別看她外表柔美就以為她沒脾氣,其實她的個性是三人中最執拗的。

  就在大夥兒都逐漸出現眼迷離、心渙散的症狀之際,路清妍臉色不豫地走進辦公室。

  原本正在「釣魚」的員工立刻驚醒,因為她們從未在她臉上看過這種神情--一副想砍人的神情。

  她是路清妍耶!「都會男女」裏最溫柔和善的人耶!

  大家的好奇心都被挑起,到底發生什麼事?竟然可以把她氣成這樣?

  只見路清妍一言不發地走到「罪魁禍首」--羅莛歡面前,下達最後通牒,「歡歡,以後所有的採訪自己去應付,別再把我拖下水,否則休怪我翻臉。」

  由於「都會男女」成立以來,成績斐然,迅速打響了名號,因此很多採訪的邀請接踵而至。

  路清妍本人對這些採訪一概是敬謝不敏,但卻躲不過羅莛歡的「陷害」。

  難得看見路清妍生氣,一向反應機靈的羅莛歡也愣了愣,好一會兒才訥訥地出聲詢問:「清妍,怎麼了?」

  「拜你之賜,我今天差點被人非禮!」一講起那件事,她的語氣變得更加憤慨。

  聽清妍這麼一說,所有人都好奇地靠近過來,大火兒樂得乘機摸魚聽八卦。

  羅莛歡一頭霧水,「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今天到XX電視臺去赴『你』親自訂下的約,錄完影后,那個節目的導播不僅對我毛手毛腳,還開口要我陪他過夜,氣得我當場甩他一耳光,並且警告他,如果他膽敢不播放這段節目,我就立刻召開記者會將他的醜行公諸於世。」反正現今的媒體也只能報導這種沒有深度的八卦新聞。

  成為注目的焦點一向是路清妍最排斥的事,但這陣子她卻拜羅莛歡所賜,接受了好幾家雜誌的平面採訪,還造成熱烈的迴響,簡直已成為公眾人物。

  今天她再度被歡歡「強迫中獎」,首次參加電視媒體的訪問,想不到竟碰到這種讓人氣結的事。

  羅莛歡還不知死活地說:「這個色老頭,之前就聽說過他愛吃女星豆腐,看來傳聞屬實。清妍,你這個巴掌打得好!」

  聽到羅莛歡的話,路清妍的臉色更加陰森。「你是說你早就知道他素行不良?那你還設計我去!」

  「清妍,你別生氣嘛!我是想說他雖然有點好色,但他做出來的節自有口皆碑,反應都不錯,所以才接下這個採訪約的。而且我想你一定能治得住他,你看你不是將他治得死死的嗎?」羅莛歡立刻討饒,清妍不必提高音量,只需冷凝著臉就遠比那個火爆女葳葳發標還來得嚇人。

  葳葳的脾氣雖火爆,但是來得快、去得也快;不像清妍,她可以悶上好幾天不說話,那種令人窒息的感覺才真的會讓人抓狂。

  「別灌迷湯,反正我說了,這是我最後一次接受訪問!」路清妍的語氣有些鬆軟,但態度仍很堅持。

  「是。」她哪敢再捋虎鬚,又不是向天借膽!「不過,清妍,我覺得你越來越有葳葳的魄力了。」

  自從她們三人進大學被分配到同寢室開始至今,算算彼此認識也有十年的時間,而這些年就屬清妍的轉變最大。

  清妍原本不愛笑,也不愛說話,就像個木頭娃娃,但現在她已不再隱藏自己的喜怒哀樂,而她和葳葳可說是造就這個轉變的最大功臣呢!

  路清妍露出詭笑,「是嗎?那你最好小心點,別再惹是生非,否則……」

  哇!好恐怖喔!

  所有在場員工面面相覷,什麼時候「都會男女」又多了一個羅莛歡?

  ***

  「清妍姐,那位先生說他想入會。」「都會男女」的員工小美快步走向路清妍,手指著兩公尺外的男子說道。

  路清妍站起身禮貌地跟已看呆的男子頷首,輕柔地應道:「小美,麻煩你帶他到會客室,請他先填寫入會申請表,我等一會兒就過去。」

  小美見怪不怪地領著半失魂的男人到會客室,因為清妍姐可是個連她都會看呆的美人呢!

  路清妍才剛結束和上個新會員的面談,都還沒來得及喝口茶順順嗓子,又立刻有新會員上門。

  雖然她們現有二十多名員工,但所有人會的審核面試工作,仍然落在路清妍和羅莛歡身上,她們兩個平均每天必須與數十名欲申請人會的男女詳談,嚴守這個重要的把關工作。

  幸好她越來越喜歡「現代紅娘」這個角色,否則還真是難以消受。

  路清妍起身走進會客室,準備進行今天的第十六個面試工作。

  「你好,我是路清妍。」

  「砰!」

  「……對、對不起……」林維倫慌亂地扶起因他猛然起身而不小心踢翻的椅子。

  路清妍輕笑道:「別緊張。」這位先生看起來很憨直哪。

  「寫好了嗎?」她指著桌上的人會申請表。

  「好了。」林維倫畢恭畢敬地雙手奉上表格,他這如同小學生的舉動再度讓路清妍忍不住想笑。

  她開始審視他的個人資料:林維倫,職業是木工雕刻師。年輕的木雕師傅在現今社會倒是很少見。

  「請問……」她開始詳細詢問他的工作、內容和興趣,並依據他的回答和態度,作出判斷和評估對方的個性,通常準確度可達九成以上。

  在仔細問完他的基本資料後,她接著介紹「都會男女」的服務專案。

  「……你還有什麼問題嗎?」

  「我報名後,你們就開始幫我排約嗎?」

  「如果你能接受我們的會員規章,願意成為『都會男女』的正式會員,我們將會立刻把你的資料建檔,並且會選出適合的女會員陸續安排她們跟你見面,直到你們男女雙方彼此都滿意為止。」路清妍詳細說明安排會員見面的流程。

  林維倫安心地笑了。他原本認為這類的婚友社都是騙人韻,所以一開始就抱著姑且一試的心態來看看,可是與路清妍詳談過後,她實在又不誇張的說辭讓他的興趣和信心大增。

  「我願意成為『都會男女』的會員,以後就麻煩你了。」

  路清妍露出誠摯的笑容,「別這麼說,歡迎你加入『都會男女』。我會盡我的能力幫你配對。」

  這是她的真心話,對她而言,多增加一個會員並不只是多賺了一份人會費,它更代表了一份責任。

  倘若「都會男女」的會員藉由她們的撮合,而成就一段良緣,何嘗不是一件計人快樂的事?

  這也是她越來越熱衷這份工作的原因。

  林維倫不自覺地脫口說出心中的讚歎:「你的笑容讓人有種好舒服、好……幸福的感覺。」她恬靜的笑容就像是他經常雕刻的觀音法相,非常慈悲莊嚴,但又多了幾分溫柔。

  讓人幸福的笑容?!

  聽到他的讚美,路清妍臉上的笑容立即消逝,她不但沒有任何欣喜之色,反倒是顯得驚愕。

  記得「他」也曾說過同樣的話,沒想到在隔了十年之後,又聽到第二個人這麼說。

  她的笑容真的會給人幸福的感覺嗎?

  看她臉色一變,林維倫也慌了,「對不起,我沒有其他不良意圖,我只是……只是……」他越急口越笨拙,不知該如何解釋自己的唐突。

  路清妍略一凝神,回復正常,「沒關係,我知道你的意思,謝謝你的謬贊。既然你沒有其他問題,剩下的手續,我請另一位小姐過來接辦。」

  她按下內線,請小美過來接手,自己則慢慢地走回座位。

  沒想到她這個與幸福無緣的人,竟然會有讓人感到幸福的笑容?

  這還真是一大諷刺!路清妍不禁在心底暗暗自嘲。

  ***

  一間小型醫院的護理休息站,有三個護士圍在一起熱烈地討論某個話題。

  護士小玉胖胖的手拿著一本剛出版的流行週刊,興奮地指著其中一篇報導,「你們看看這篇有關『都會男女』的介紹,我覺得不錯耶。」

  另一名年齡稍長的護士淑婉也發表意見:「我昨。天在電視上看到介紹『都會男女』的節目,那個負責人不但人長得美、聲音好聽,而且講起話來有條不紊,當場把那個自恃甚高的女主持人給比下去,我覺得她還更像個明星呢!」她覺得那個負責人的外在條件比那些所謂的明星還要好上幾倍。

  「我也想去報名參加『都會男女』,我覺得她們好像真的可以幫我配對成功。」小玉說出她的想法。

  「咦?你們不是認識很多醫生嗎?」剛出校門的小護士美珍不解地問,護士不就是要配醫生?

  「你太天真了,那些當醫生的眼睛都長在頭頂上,想娶的都是某某公司老闆的千金,哪會看上我們這種小角色。」淑婉決心敲醒這個才剛踏出校門的小護士,現實與夢想是有一大段差距的。

  「可是我覺得院長人就很好啊!他不僅長得很帥,對人也很親切。」美珍立即聲援她的偶像。

  「拜託,你不會『肖想』吃天鵝肉吧?你沒看到他身旁已經有一個呂醫師,人家可是院長的學妹,人長得漂亮,家世背景也相當。你就別做白日夢了!」淑婉沒說出自己也曾經「肖想」過院長,但她心知肚明那只是癡心妄想。

  美珍瞭解地點點頭,「院長和呂醫師真的在交往喔!」難怪呂醫師每次都以院長夫人自居,管她們比院長還嚴厲。

  「她?算了吧!院長根本沒把她放在眼裏。」小玉滿臉不屑地說。

  「可是--」美珍還想說些什麼,卻被淑婉給打斷。

  「院長好。」淑婉眼尖地看到正相偕走來的孟廷肇和呂虹嬿,於是大聲地打招呼。

  孟廷肇微蹙眉道:「怎麼全都聚在這裏?」他待下屬雖然寬厚,卻不表示管理鬆散,倘若摸魚放著正事不做,他也不會放任不管。

  淑婉提醒他:「上午的門診都看完了,現在是中午休息時間,所以我們正在這裏休息。」

  孟廷肇一看手錶,才察覺到自己的疏忽,他立即致歉:「對不起,我沒注意到時間。」

  呂虹嬿不平地說道:「學長,你是院長耶,幹嘛跟她們道歉?」

  呂虹嬿家也是開醫院的,規模甚至比這間只有門診沒有病房的小醫院還大上許多。自小她就是個被捧在掌心呵護的嬌嬌女,身邊從不缺乏愛慕者,但自從她在X大醫院當實習醫生遇見孟廷肇後,便看上這個當時已經是主治醫師、擁有俊帥外表、全身散發著領袖氣質的學長。

  於是畢業後她沒有回去接掌自家醫院,選擇追隨他的腳步,跟著他到他們家的小醫院,當個小醫生,為的就是要近水樓臺先得月。

  但幾年的時間過去了,他們之間仍然沒有任何進展,這點不免讓她有些心焦。

  孟廷肇深知以她驕蠻的性子不會善罷甘休,因此故意轉移話題,「你們在看什麼雜誌?有什麼新聞嗎?」他每天都忙得不可開交,連看報紙的時間都沒有,就快跟社會脫節了。

  小玉興沖沖地將雜誌遞到他面前,指著「都會男女」的報導說道:「院長你看,我們剛才就是在討論這個。」

  「『都會男女』?」沒聽過。

  淑婉知道他一定沒聽過,立刻跟他說明:「院長,『都會男女』是一間很有名的婚友聯誼社。」

  「婚友聯誼社?」呂虹嬿鄙夷地掃了她們三個人一眼,「的確很適合你們這種沒人追的人。」在她的印象裏,婚友聯誼社是專為那些條件不好、找不到物件的人設立的,與她這種天之驕女扯不上關係。

  「虹嬿!」孟廷肇警告地看她一眼,不怒而威的眼神讓她不敢再多說。

  孟廷肇好奇地接過雜誌,「是嗎?聽起來蠻有趣的。」可是當他看到書上受訪者的相片時,震驚地瞠大了眼。

  不會錯的!這個人就是他找了十年的歐宜婷!

  小玉看他一臉驚訝的表情,不禁好奇地問:「院長認識路小姐嗎?」

  「你說她姓『路』?」難道他認錯人了?可是這相似的面貌,還有眉心的朱砂痣,他不可能會錯認的。

  小玉指著雜誌上的名字,「對呀。你看,這裏寫著她的名字叫做路清妍,她是『都會男女』的負責人。長得很漂亮,對不對?」

  「路清妍?」孟廷肇思忖了片刻後,突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原來她改名又換回原姓,難怪他會找不到她!

  現在他終於找到她了!

  「這本雜誌先借我。」他拿了雜誌轉身就走,走了幾步又轉過身來交代,「虹嬿,下午就由你代我看診。」吩咐完後,他立即邁大步伐往外疾走。

  被留下的四個人,都被他異於平常的激動反應震住,腦裏浮現同一個問題--他是怎麼啦?

  ***

  孟廷肇興奮難抑地按著雜誌上的位址找到「都會男女」。

  原來這幾年他們一直生活在同一個都市里,只是她改名又換姓,難怪他會遍尋不著。

  走出電梯,他滿懷期待地踏進「都會男女」。

  「先生,你要報名嗎?」小美驚豔地上下打量他。

  這個男的,條件很好喔!好久沒有這種好「貨」上門了!

  「我是來找人的。請問歐宜……路清妍小姐在嗎?」孟廷肇一時間還無法適應她的新名字。

  原來這位大帥哥是來找清妍姐的。「請問你是?」

  「我是她的……朋友。」他們應該算是朋友吧?

  「請問她現在方便嗎?」孟廷肇有禮地詢問。

  小美對孟廷肇的好感又增添了幾分,這個人條件好卻不會目中無人,態度親切又有禮貌,是個難得一見的優質男人。

  她帶他到會客室,並倒杯水給他。「她現在正在面試,請你先坐一下。」

  直到坐下來喝口水後,孟廷肇之前沸騰熱切的心,忽地添上幾許不安。

  事隔多年不見,現在突然跑來找她,會不會造成她的困擾?

  如果她已經結婚,或……忘了自己呢?

  孟廷肇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衝動,不由得露出苦笑,似乎只要碰上她,自己就會犯上衝動的毛病。

  就像十午前,也是自己的衝動害了她,造成她的不告而別。

  如今,雖然他很希望能再看到她,但她呢?她會怎麼想?

  孟廷肇忽然有些畏怯,畢竟他們最後一次見面是以激烈的衝突收場。

  之後,他就再也沒機會跟她說話,直到現在……

  就在他忐忑不安時,路清妍已經來到他面前。

  「你好,我是路清妍。」

  聽到她的聲音,孟廷肇已經完全可以確定她就是當年的歐宜婷。

  他緩緩地抬起頭來,定定地看著眼前久違的容顏,柔聲喚道:「宜婷。」

  路清妍看清他的臉後,表情明顯僵住。

  怎麼會是他?他來幹什麼?!

  剛才小美說有一個帥哥在等她,她還在納悶是誰,卻萬萬沒料到會是他!

  而最讓她惶惑的是,她的心竟然不受控制地猛跳,手腳還像被電擊似的發麻!

  她憤然地撇開眼,不再看他溫柔的神情。

  「你認錯人了?我不認識你。」聽到「宜婷」這個名字,讓她又想起那段亟欲忘掉的過去。

  她早就決定不再和過去有所瓜葛,過去的一切都該一併揮別!

  雖然路清妍立刻掩飾倉皇,但明眼人都看得出她在說謊。

  孟廷肇沒有理會她的否認,深情的眼神仍定定地鎖住她,「宜婷;你這些年過得好不好?」

  他搜尋停駐在腦海裏十年的影像,跟眼前活生生的人兒相比,輕易地發現她的轉變。

  她變得更美了!

  以前那個總將心事藏在心底不說,但眼中明顯寫著彷徨和無奈的小女孩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堅定有自信、可以獨當一面的女強人。

  「……」路清妍乾脆低下頭來個相應不理,她還沒整理好自己激動的情緒。沒想到十年不見,他仍有影響自己的能力。

  「你昏迷不醒時,我從簡美雪那裏知道所有事情的始末。」在他得知事實真相後,除了對歐家感到氣憤之外,更多的是懊悔自己的衝動。

  路清妍還是沒開口,但身子明顯一震;雖然只有一瞬間,但一直專注看著她的孟廷肇還是注意到了。

  他再接再厲繼續說道:「你失蹤後,我還回你老家找過你,但你母親說你沒跟她聯絡。宜婷……」

  聽他一而再地叫喚她那個名字和提起十年前的事,讓她鬱積多年的不滿和委屈頓時爆發。

  「我現在姓路,叫做路清妍,不是歐宜婷,與歐家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不要再叫我那個名字!」反正她知道瞞他不過,索性就承認並把話說清楚。

  「『歐宜婷』已經死了,我不再是任何人的『替死鬼』,也沒有任何利用的價值,你還來找我做什麼?」在她的心裏,孟廷肇和歐家都是她最想遺忘的「過去」,「你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

  孟廷肇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著她,改喚她的新名字,「清妍,我從來沒有拿你當作『替死鬼』看待,不管你是歐宜婷還是路清妍,對我而言,你就是你,從未改變。」

  就算改叫她的新名字又如何?她還是不相信他的話。「是嗎?那麼,當初是誰叫我答應歐士敬的要求,代替『她』死的。你們的心裏只有『她』的存在,從來沒有人在乎過我的死活!」

  其實這才是最讓她耿耿於懷的癥結所在,他們的心裏面永遠都只有「她」的存在,連他都不例外。

  他曾經是她以為的幸福,而她也一直認為他是站在自己這邊的,但想不到在面臨生死關頭時,他仍然選擇犧牲她來保全「她」。想來真是可悲!

  孟廷肇急急地解釋:「你誤會了,我那時根本不知道他要你答應什麼,更不知道那麼做會差點害死你!

  否則說什麼我都不會坐視不管。」當他知道「歐」家要求她什麼事,自己也成了幫兇後,簡直嚇得心神俱裂。

  「事情都已經發生了,隨你怎麼說都行。」放這種馬後炮,誰不會?

  「我說的都是真的。當我看到你陷入昏迷,我知道歐家不會給你妥善的照顧,便立刻將你帶回家,一心一意只想將你救醒,向你懺悔。」

  原來,當年送她去醫院的人是他。

  她滿是譏諷地說:「那你今天來的目的是想邀功,要我答謝你的救命之恩?」

  「你應該知道我不是這種人,又何必說這種話來挖苦我?」明知被她冷嘲熱諷是正常,但心裏頭還是很難受。

  看到他因自己犀銳的言詞,而明顯受傷的表情,竟讓她心生不忍。

  路清妍隨即告誡自己絕不可心軟,這是他活該應受的。「那你又是哪種人?一個為了救自己所愛的女人,棄朋友于不顧的人嗎?」她口不擇言,一心只想宣洩怨憤。

  聽到她的話,孟廷肇知道她誤會自己了,於是急著想澄清:「清妍,聽我說,我愛的人是--」「你」這個最重要的字還未說出口,就被她硬聲打斷。

  「別再說了,我現在只希望你別再出現在我面前,別再打擾我平靜的生活,我不想再跟過去有任何瓜葛。」他突然的出現,已破壞她向來的冷靜自持,她不能也不願再跟他繼續獨處,「你走吧!」

  「清妍,我……」

  此時,羅莛歡聞聲而來。

  「請妍,到底怎麼回事?難得聽你這麼大聲說話。」通常會這樣大聲吵嚷的只有畢愷葳,沒想到今天卻換了個人。

  看見羅莛歡,路清妍恍若看見救星般的松了口氣,「歡歡,我人不太舒服,先走了。」

  她沒頭沒尾地撂下話後,便倉卒地離開,留下莫名其妙的羅莛歡和滿臉失意的孟廷肇。

  羅莛歡轉過頭以幾近無禮的眼光上下打量他。

  「你就是那個自稱是清妍朋友的人?」小美所用的形容詞沒誇張,他的確是難得一見的「好貨色」。

  孟廷肇收回失意的目光,不以為忤地說:「你好。這些年來,謝謝你照顧清妍。」

  他看得出來這個女子對清妍十分保護,所以非但不生氣她的無禮,反而很慶倖清妍的身旁有這樣的好朋友陪伴她。

  「你是她的什麼人?憑什麼替清妍道謝?」這人雖然自稱是清妍的朋友,但語氣中所流露的濃厚關懷,卻令人覺得他們不單只是朋友而已。況且清妍所有的異性朋友她都認識,在她的印象中並無這號人物。

  她直覺清妍和眼前這個俊偉的男子之間,有著不尋常的關係。

  「我是她的……朋友。」孟廷肇黯然地回道。

  羅莛歡進一步逼問:「什麼時候的朋友?」

  「一個屬於她不願再回想的過去的朋友。」

  羅莛歡雖然看出他眼底的悲哀,但問話仍不鬆軟,「你既然知道她不願再回想起過去,又為何再度出現在她面前?」

  「因為她是我想延續的未來。」像是用盡全身力氣說完這句話似的,話一說完,他突然踉蹌了一下,勉強扶住椅子站穩。

  她趕緊走到他身旁,發覺他的臉色有些蒼白,「你還好吧?」』

  孟廷肇猜想自己應該是因為忙了一個早上,還沒吃中飯就急著趕到這裏見她,才會造成血糖過低。

  他搖首示意,「謝謝你,我沒事。我先走了,麻煩請你告訴她,我會再來的。」

  羅莛歡若有所思地看著孟廷肇頹然離去的背影,原來他就是清妍一直絕口不談的「過去」。

  她有種預感,清妍和她的「過去」正在進行他們的未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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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1 02:39:32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逃出「都會男女」後,路清妍漫無目的地在街頭遊蕩,直到晚上十點多,才拖著疲累的身子回到她和羅莛歡同住的房子。

  她才一開口,就差點被人撞倒,抬頭一看竟是已嫁作人婦的畢愷葳!

  「清妍,你到哪去了?怎麼都不說一聲?你知道我們有多擔心嗎?有心事可以跟我們說啊,朋友又不是做假的。什麼事都憋在心裏不說,會悶出病來的!」性急的畢愷葳沒有給她開口的機會,劈頭就是如連珠炮般的問題。

  熟知畢愷葳性情的路清妍,知道這是葳葳一貫的關懷模式,她露出苦笑,「我沒事。」

  「還說沒事!那你為什麼一聲不響地逃走了害我接到歡歡的電話時,嚇得半死。」清妍每次都避重就輕,一碰到不想談的話題就像個悶葫蘆似的,真讓人生氣!

  跟著愛妻一起來的關昭勳,快步走到畢愷藏身旁,小心翼翼地扶著她坐下,「都快要當媽媽的人了,別這麼激動!」

  坐在一旁的羅莛歡好奇地摸摸畢愷葳的肚子。「你懷孕了!怎麼都沒聽你提起?」

  「我也是昨天去做檢查才知道的。」畢愷葳的臉上有著即將為人母的喜悅。

  「葳葳,恭喜你。」路清妍很替好朋友高興。

  「謝謝。不過,現在話題的主角是你,不是我的肚子。」畢愷葳拍開羅莛歡的毛手,「清妍,歡歡跟我提到的那個自稱是你過去朋友的男人,他是誰?你到底有什麼苦衷?為什麼不能告訴我們?」

  關昭勳拉拉她的手,「葳葳,每個人都有不想說的,事。」

  「我們是她最要好的朋友,當然希望能為她分擔,不願意她一個人獨自痛苦啊!」朋友不就是這樣的嗎?

  關昭勳瞭解畢愷葳的意思,但每個人的性情、想法都不盡相同,不是每個人都像她一樣直來直往的。

  「我知道,可是……」

  路清妍揮揮手示意,「沒關係,我知道葳葳的意思。其實,我並不是有意隱瞞,只是我不願再回想起那段日子,所以才一直逃避。」與歡歡和葳葳交往多年,路清妍一直很清楚她們是真心關懷自己。

  她隨意找個位子坐下,環視在場的三人,「但,既然『他』都已經找上門來,我也無法再逃了。」

  剛才葳葳的那番話,孟廷肇十年前也曾對她說過,她說希望她能與他分享心事,只是當時的自己不能認同。

  但今天,事過境遷,心境也大不相同,現在的她已經可以將那段不堪坦然說出。

  「既然你們想知道,我就告訴你們吧,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

  二十年前

  有輛豪華轎車開進一個前後加起來不超過三十戶人家的破舊小村落,立刻吸引了眾人好奇的眼光,幾個膽子較大的孩子還新奇地圍在車子旁邊東摸西看。

  歐士敬讓太太簡美雪留在車上照顧體弱多病的女兒歐采婷,獨自下車。

  他找了其中年齡最大的男孩子,問道:「小朋友,你們村子裏頭有沒有年約八歲的小女孩?」

  「八歲的小女孩?」男孩想了一下,「有啊,有我妹、淑美,還有小萍;總共三個人。」他得意地如數家珍,他們村子就那麼一丁點大,想不知道還真難哩!

  歐士敬興奮地緊接著問道:「那你知不知道誰的生日是農曆七月?!」

  「七月……就是鬼月對不對?」

  歐士敬點頭。

  「我妹妹就是鬼月生的。」憨直的男孩有問必答。

  「太好了!你爸、媽在家嗎?趕快帶我去你家!」歐士敬激動地催促男孩帶路。

  采婷有救了!。他今天會來這個小村莊找一個八歲鬼月生的小女孩,完全是為了他惟一的女兒歐采婷。

  由於當年美雪生采婷時難產,造成無法再生育的遺憾,所以他們膝下也只有一個小孩。但采婷打從一出生身體就很差,看遍各大醫院都查不出病因,為此他們夫婦傷透腦筋。

  前幾天在朋友的建議和介紹下找了一位據說很靈驗的通靈者算命,想問問采婷的未來。沒想到那人掐指一算,臉色凝重地說采婷前世殺戮過多,造的冤孽太重,所以這輩子註定身體不好,難得善終,甚至會早夭。除非找到一個法力高強的人替她消災解厄,否則活不過今年!

  剛開始,歌士敬認為這種江湖術士只是唬人想騙錢,根本不把他的話當一回事。不過,當那人將他的生平,甚至是連簡美雲都不知道的秘密一一說出時,他便信了那人七成。

  他請求那人幫忙救救采婷,但那人卻說他的能力不足,無法祛除她身上的怨靈,必須找他們村上法力最高強的長老才有辦法解決。

  事關寶貝女兒的生命安全,歐士敬抱著寧可信其有的心態,今天一太早便帶著歐采婷和簡美雲風塵僕僕地趕到那個據說在政、商界都頗有名氣的巫師村,找上傳聞中法力高強的大長老。

  結果那個長老一看到他,似乎早已清楚他的來意,隨即交給他一張寫了地名和生辰的紙條。他愣愣地看著手上的紙條,上面所寫的地名是一個聽都沒聽過的地方,但時間卻是采婷的出生時辰!

  他很震驚巫師怎麼會知道采婷的生辰八字,他並未透露過,就連找上那個通靈者時都沒說。

  巫師看出他的疑惑,冷冷地說道:「我如果連這等能耐都沒有,還有資格在這立足嗎?」

  接著巫師要他到紙條上所寫的地方找一個和采婷同一時辰出生的小女孩,將她帶回家領養,幫她取和采婷相似的名字,並讓兩人做相同的打扮。

  隨後他自會作法,讓那小女孩替他女兒承災受過,但有一個很重要的前提,那就是被領養的小女孩不能有違逆之心,否則法術將會失靈。

  巫師還說,他雖然可以幫采婷避掉劫數,不過也只是暫時的,她絕對逃不過十八歲的死劫。

  歐士敬只求采婷能先順利平安地活下來,其餘的就以後再說吧。

  於是,他付給巫師一千萬的酬金,然後便帶著妻女找尋紙上所寫的地方,來到這個小村落。

  其實他無法肯定巫師所說的話是否屬實,也不知道那一千萬是不是會白白浪費,但看到采婷越來越差的身體,他也只能死馬當活馬醫,做最後的嘗試。

  男孩帶著歐士敬來到一間低矮破舊的鐵皮屋,屋子破損得像是風一吹就會倒塌。

  男孩一進屋就大喊:「阿爸,有人找你。」

  「誰要找我?」一個不修邊幅的中年男子坐在飯桌旁,拿著酒瓶邊喝邊問。

  「是我。」隨後走進屋的歐士敬說道。

  路成山勉強睜著醉醺醺的濁眼,上下打量這個看起來很有錢的男人。

  「你找我做什麼?」

  歐士敬微皺眉頭地看著這個滿身酒氣的男人,「你是不是有個八歲的女兒,農曆七月十五出生的?」

  路成山粗魯地問:「你問這做什麼?」

  「我想收養她,而且我還會給你一筆錢作為謝禮。」歐士敬一眼就看出他是個好吃懶做的男人,絕對做得出賣女求榮的事來。

  一聽到有錢可拿,路成山馬上站起來,露出貪婪諂媚的笑。

  「你剛剛的意思是說你想收養阿真,還會給我一筆錢,是不是?」他的手做出數錢狀。

  歐土敬故意倨傲地開口:「沒錯。不過我必須先看看她,再決定要不要收養?」

  路成山迭聲答應:「沒問題、沒問題。」並立刻往屋子後方吆喝喚人,「阿真、阿真,出來。」

  沒一會兒就聽見急促的腳步聲傳來,一個黑黑瘦瘦的短髮女孩急衝衝地打著赤腳跑進來。

  「阿爸,你找我?」突然被叫出來,小女孩的臉上有著明顯的恐懼。她正在後頭幫阿母做晚飯,應該沒惹到阿爸吧?

  路成山將她拖到歐士敬面前,「就是她啦!你別看她個頭小,她很勤勞很會做事,家裏的工作都是她在幫忙。」他像個生意人般的強力推銷,深怕金主反悔。

  歐士敬沒理會他,逕自蹲在小女孩身前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細看這個女孩,才發現她長得跟采婷竟有幾分相像,同樣都是小小的鵝蛋臉,五官精緻秀美,只不過她的眼睛是大而明亮的雙眼皮,溫潤有神,不像采婷是丹鳳眼。

  但其中最大的不同是,她的眉心多了一顆朱砂痣,而且她人黑了點也瘦了點,沒有乎驚的嬌貴氣。

  「我叫……路淑真。」路淑真訥訥地回答。

  「淑真?」該替她改個名,讓她跟采婷的關係更密切。

  歐士敬問出最重要的關鍵問題:「淑真,你知不知道你是幾點出生的?」如果出生時辰不對,也是沒用。

  路淑真點頭,「我是中元節中午十二點出生的。」

  農曆七月十五的正中午!出生時辰跟采婷一模一樣,只是采婷是十二點半,晚了三十分鐘。

  直到此刻,他才真正相信那巫師的能耐。

  這麼說起來,只要將這小女孩領養回家,采婷就有救了?

  歐士敬極為肯定地說:「我要領養她。」

  ***

  歐宜婷右腳裹著石膏,無聊地看著窗外。

  雖然到新家已經一個月了,可是她仍然不習慣這裏的生活。

  記得那天阿爸要她跟著新爸爸走,阿母想要阻擋,卻被阿爸拉住,只能不住地哭喊著她的名字;新爸爸也沒讓她有任何松脫的機會,一路緊緊捉住她不放,直到坐上車為止。

  後來,新爸爸跟她說,她已經被他們領養,要搬到

  T市跟他們一起住。

  這個新家的成員除了新爸爸外,還有二個漂亮的新媽媽和一個皮膚白得像瓷娃娃的新妹妹。

  還有從現在起她改姓歐,叫做歐宜婷。

  到新家後,最讓她高興的事就是她可以上學讀書。但兩個星期前,她不小心從樓梯上摔下來,跌斷了腿,就一直躺在床上,沒辦法去學校上課。

  每天除了女傭會送三餐和幫她洗澡外,其餘時間就只有她自己一個人孤單單地躺在床上,沒人會來陪她。

  還好醫生爺爺說今天就可以拿掉厚重的石膏,她又可以去上學了。

  叩--叩--

  滿臉慈祥笑意的老醫生敲門後走了進來,後頭還跟著一個小帥哥。

  歐宜婷一看到孟宏仁,立刻笑開臉,「孟爺爺。」

  孟爺爺是她來到新家以後對她最好的人!

  但當她看到站在他身後的孟廷肇時,立即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她還記得這個長得好好看的哥哥,在她腿還沒摔斷前,她曾遠遠地看過他一次。

  孟廷肇雖然才初中二年級,但身高卻已接近一百七十公分,長得非常帥氣,功課又頂尖,是全校女生的偶像。

  孟宏仁和藹地笑著,「宜婷,今天有沒有乖乖躺在床上休息呀?」

  一直以來,他都擔任歐家的家庭醫生,雖然現在他已退休將診所交給兒子,但是歐家仍由他負責出診,因為他對歐采婷的病情最熟悉,每次只要她一發病都是由他先過來診視,再決定送醫院與否。

  但自從歐宜婷被領養以後,他的出診物件就換成了她。她不是燙傷、跌倒,就是摔下樓梯,大大小小的意外不斷。

  而歐采婷反倒沒再發過病。

  他實在想不通,宜婷看起來並不是調皮好動的孩子,怎麼會經常弄得滿身是傷?

  「有,我一整天都躺在床上。」她乖巧地回答,其實除了床上以外,她哪兒也不能去。

  孟宏仁拿出一些拆石膏的工具。

  「你現在乖乖不要動,我幫你取下腳上的石膏。」

  歐宜婷雖然很害怕,但動也不敢動,靜靜地看著孟宏仁用小捶子慢慢地敲下一塊塊的石膏。

  拿掉腳上所有的石膏後,孟宏仁再仔細地為她做檢查,觀察她的復原狀況,最後終於露出滿意的笑容。

  「復原得很好,不過以後還是要小心點,不要動不動就受傷。你看看這一個月來,我已經幫你縫過幾次針了?」

  孟廷肇不耐煩地打斷他們之間的談話,「爺爺,我已經來看過她了,現在可以去找采婷了吧?」采婷打一出生身體就不好,他有時候會跟著爺爺來歐家出診,日子一久,自然跟歐家和采婷都很熟絡。

  由於他是家中獨生子,很羡慕別人有弟妹可以疼愛,於是自然而然地就把采婷當妹妹一樣疼愛。

  孟宏仁叫住已邁開步伐的孟廷肇,「急什麼?你扶著宜婷到外頭走走,我先去看看采婷。」

  孟廷肇不滿地抗議:「為什麼要我陪她?我又不認識她。」

  「要你陪就陪,怎麼這麼囉嗦?」孟宏仁板起臉訓人,他難得生氣,所以更具效果。

  孟廷肇只好心不甘情不願地攙扶著歐宜婷,一步一步緩緩地走出屋外。

  孟宏仁看著一高一矮的背影慢慢地走出房門,說實在的,他還挺心疼宜婷這孩子的。她年紀雖小,卻很懂事,這幾次受傷,都沒見她哭過,她是個堅強、值得讓人疼惜的好孩子啊!

  他看得出歐家的人對她相當冷漠,沒有人是真心關懷她的,這點可由他這幾次出診都沒看到有人陪侍在她身側便可知一二。

  所以他才會特地帶廷肇來陪她,雖然不知道歐家為什麼收養她,但仍希望他們能好好待她。

  ***

  孟哥哥好像很討厭自己。

  歐宜婷畏怯地看了一眼小心攙扶自己,但一臉不悅的孟廷肇,而後又立刻低下頭。

  孟廷肇不高興地停下腳步,放開攙扶她的手。「你幹嘛一直低著頭?你以為你的頭頂很漂亮嗎?」

  一路上,她吭都不吭一聲,這種被人忽視的滋味讓他非常不爽!

  他不論功課學業,或是運動玩耍都很厲害,幾乎可以算是孩子王,不論是同學或是朋友都很崇拜他也很喜歡跟他接近,每個人看到他時都是一個大大的笑臉,滿足了他小小的虛榮心。尤其是班上女生,還會偷偷送小禮物給他。

  哪像她,竟敢擺臭臉給他看!

  突然失去扶持的歐宜婷,雙腿顫抖差點跌倒,她趕緊扶著旁邊的樹幹,緩緩地抬起頭來看著他,還是不發一語。

  「既然不想跟我在一起,就開口拒絕,不要悶不吭聲,讓人看了就討厭!」早先聽到采婷對她不好的評論,就已經讓他對她很「感冒」,如今又看見她鬱卒的臉,更是讓他不爽。

  她焦急地搖頭,「我沒有……啊--」話還沒說完,她就因身體失去平衡而往前傾跌。

  「小心!」孟廷肇來不及拉住她,只能撲倒以身體當她的墊背。

  「噢!好痛!」碰上她果然沒好事!

  「對、對不起……對不起……」歐宜婷驚慌失措地道歉,掙扎著想要爬起來,可是越急越站不起來,急得她都快哭了。

  他略一使力,輕巧地將仍壓坐在他身上的瘦小身子挪放至一旁的草坪上,再起身坐到她身旁,然後就看見她已經淚流滿面。

  「你哭什麼!」他又沒有怪她。

  她抽抽噎噎地道歉:「對……對不起……」

  看到她可憐的哭相,他原先對她的不滿竟奇異地消退了。

  「別哭了,我又沒事。」他從褲子口袋掏出一條手帕,遞到她面前,「哪,給你!」

  歐宜婷傻愣愣地看了一眼手帕,又看向孟廷肇。

  這是要給她的嗎?!

  孟廷肇俊俏的臉微紅,羞惱地將手帕硬塞進她手裏,粗聲粗氣地說:「拿著!」

  她鼻子一酸,眼淚掉得更厲害。從來沒有人會拿手帕給她擦眼淚,他們都只會罵得更凶而已。

  「拜託,別哭了啦!別人看到你哭,還以為是我欺負你!」孟廷肇被她哭得心慌意亂,態度從原來的強勢變成懇求。

  他不知所措地將她拉進懷裏,右手生硬地輕拍她的背安撫著。

  「別哭了,你再哭下去,連我也都想哭了。」傷腦筋,他實在不知道怎麼安慰痛哭的人。

  一偎進他的懷裏,歐宜婷哭得更傷心,像是要發洩這一個多月來的委屈和不安,她哭了好久、好久……

  說得也是,一個才八歲的小女孩硬是被帶到人生地不熟的環境,本來就會害怕不安;再加上又沒人關心安慰,年幼的她再也承受不了更多的衝擊,早已飽和的不安急需一道缺口宣洩。

  而孟廷肇就是那道宣洩口。

  他是招誰惹誰了?

  無辜的孟廷肇只能無語問蒼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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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1 02:39:52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把這個數字代進這裏就可以得知……」孟廷肇認真地為歐采婷講解數學,卻發現她心不在焉。

  「采婷。」他語氣微惱。

  她今年高三,看在兩人多年的情誼分上,他勉強答應當她的家教,但他發覺采婷根本無心念書。

  歐采婷心虛地紅了臉,「對不起嘛!」

  孟廷肇早就看出她對課業無心,不由得輕歎口氣。

  「其實讓宜婷教你就可以,用不著特地找我來。」雖說他是醫學院的高材生,但他現在正在當實習醫生,非常的忙碌。

  而就他所知,歐宜婷的功課非常好,成績都維持在全校前三名,教采婷已是綽綽有餘。真搞不懂采婷她們母女為何千方百計要他來當家教?

  「書念得好又怎樣?反正我就是不喜歡她,我才不要讓她教!」歐宜婷就算比較會讀書又怎樣,她不過是歐家的養女罷了。

  接著,她又試探地問道:「孟哥哥,你是不是比較喜歡她?」

  「我跟她又不熟,怎麼可能比較喜歡她。」只是蠻在意她的,但他識相地沒說出口。

  不知是何原因,他的視線總會不由自主地想捕捉宜婷的身影,但他們倆卻鮮少有相遇的機會。

  她明明也住在歐家,為什麼就是無法碰見她?對此,他覺得非常奇怪。

  歐采婷斷章取義地認為他比較喜歡自己,不禁欣喜又得意。「孟哥哥,我去替你拿杯飲料。」順便乘機休息一下。

  ***

  歐采婷下樓幫孟廷肇拿飲料,卻在行經父母的房門口時停了下來,因為她剛好聽到歐士敬提到她和歐宜婷。

  「……領養宜婷後,采婷的情況就好多了。」歐士敬欣慰地說。

  「對呀,沒想到那個巫師還蠻靈的。我們只需花五十萬,買來歐宜婷這個同年同月同日生的替死鬼,讓她和采婷穿著、打扮相同,就真的可以替采婷擋掉災劫。」簡美雪話中對歐宜婷多所鄙夷,她始終認為歐宜婷是他們花錢買回來消災的替死鬼。

  歐宜婷是買回來當她的替死鬼的?!

  聽見母親的話,歐采婷除了震驚之外,更感到得意。

  歐士敬苦口婆心地勸說:「看在她這些年來幫采婷避掉這麼多災禍的分上,你對她的態度就不能好一點嗎?」

  他甚至覺得宜婷比親生女兒采婷還來得貼心,她時常噓寒問暖、主動關心他的身體健康。他的心也是肉做的,怎麼能不感動?

  「我為什麼要對她好?當初我們買她回來就是要她替采婷消災解厄,這是她應該做的。」簡美雪不認為自己的態度有什麼不對,對她而言花錢消災是天經地義的事

  「你怎麼……」

  歐采婷沒再繼續聽下去,反正她已經聽到最重要的部分。她悄聲地走過他們的房門口,快步往屋外走去。

  歐采婷惡毒地笑著,「原來她連養女都稱不上,充其量只能算是花錢買來的替死鬼!」

  ***

  歐宜婷恬適地坐在庭院中她最喜歡的大樹下看書,享受著初夏的暖暖陽光。

  轉眼間,她來到歐家已近十年了。

  名義上,她是被領養的歐家小姐,但從沒有人拿她當小姐看待。不過,她也無須做傭僕的工作,因此倒像是個寄人籬下的孤女。

  除了到學校上學以外,歐氏夫婦不准她到其他的地方,還好她喜歡看書,所以不至於感到無聊。

  而那些偶爾在腦海裏翻飛的家人影像已漸漸模糊,相信再過不了多久,她便會完全淡忘他們的模樣吧!

  突然一道陰影罩下,歐宜婷抬頭一看,就見歐采婷一臉倨傲地睨視地。

  她合上書本,「課上完了嗎?」每個星期六下午是孟廷肇幫歐采婷補習的日子。

  記得她小時候有一次摔斷腿,孟大哥曾來陪她練習走路,還跟她說了很多好好聽的故事,結果當晚歐采婷就到她房裏警告她不准再跟孟大哥說話。

  她那時雖然不識情滋味,但對孟大哥卻有種莫名的好感,因為他不僅長得好看,還會對她笑,而且又說很多好聽的故事給她聽。

  不過,為避免惹怒歐采婷,她之後都盡可能回避與他碰面的機會,只敢在暗地偷偷看他。有幾次不小心碰上,他都會親切地問候,但礙於他身後惡毒的眼神,她也只能選擇落荒而逃,不敢有所回應。

  直到現在,只要遠遠看到他的人,她的心仍會雀躍地猛跳,而且還越來越嚴重。

  歐采婷高傲地冷哼一聲:「你來我們家以後,日子倒是過得挺悠哉的,整整肥了一大圈,我看再過不了多久你就可以報名小象隊!」

  她嫉妒地打量已不再是瘦骨如柴、黑炭模樣的歐宜婷,現在的她不只身高拉長,連該有肉的地方也長了不少,窈窕玲瓏的身段已引來不少「蒼蠅」。

  宜婷早已習慣歐采婷的尖酸刻薄,她不以為意地淡淡一笑,「謝謝你的關心,我會注意的。」

  歐采婷忿然看著她一臉無所謂的表情,恨不得立刻破壞她的悠然自在,於是,她不懷好意地笑問:「你知道我們家為什麼要收養你嗎?」

  「為了讓我有更好的學習和生活環境。」歐宜婷不卑不亢地回答,這是當年歐士敬告訴她的答案。

  「是嗎?那你知不知道為什麼要你和我做同樣的打扮?」歐采婷臉上的惡意更深了。

  「這表示他們並沒有偏心。」這當然也是歐士敬告訴她的,為此她還非常感動!

  歐采婷嗤之以鼻地冷哼:「沒想到你這麼好騙!」

  歐宜婷不明所以地看著歐采婷誇張的獰笑。

  「領養你是為了要你當我的……替、死、鬼。」歐采婷得意洋洋地抖出真相,說到「替死鬼」三個字時,她還特別加重語氣。

  在她得知真相之前,也經常因為她們兩人相同的裝扮而生氣,認為爸媽對歐宜婷這個外人太好,但在聽到那個秘密之後,她現在的心情可大大不同了。

  歐宜婷疑惑地蹙盾,「替死鬼?什麼意思?」

  「當年有個巫師說我會有劫數,因此需要領養一個跟我同年同月同日生的人,並且要那人跟我做同樣的打扮,讓她代我承受所有的劫難,而那個人就是你。」歐采婷又惡毒地進一步說明,「所以我爸才會給了你們家五十萬元,買你回來,替我承受劫難。」

  「你說我是你們家買回來的替死鬼?!」歐宜婷震驚地重複她的話。

  「沒錯,一個隻值五十萬元的替死鬼!」歐采婷揚起惡意的笑容,終於如願以償地找到足以傷害歐宜婷的罩門。

  「你騙我!我不相信!」歐宜婷突地站起來。

  「我幹嗎要騙你,這是我剛才『偷聽』到我爸媽說話才知道的,你要是不相信,可以去問他們啊!」歐采婷特別強調「偷聽」,以加強可信度。

  她還幸災樂禍地接著說:「難怪自從你來了以後,我的確少病少痛;反倒是你多災多難,原來我所有的厄運真的都過到你身上去了。」

  歐宜婷不願相信地猛搖頭,「我不相信!」但歐采婷所說的這段話已深深烙印在她腦海裏,埋下懷疑的種子,再也無法消除抹去。

  「信不信由你,我真替你感到悲哀,還當真以為自己是歐家的小姐呢,到頭來不過是用錢買來的替死鬼!你一定是個沒人要的孩子,才會被父母賣掉。」歐采婷惡毒地繼續攻擊歐宜婷的痛處,藉以宣洩多年來累積的不滿。

  現在的她已變成一個「厲鬼」,以踐踏他人痛處為樂的「厲鬼」!

  歐宜婷受不了地掩耳大叫:「別再說了!」

  她不想相信,也不願相信,可是隨著種種疑點的浮現,她很難說服自己這全是歐采婷瞎說的。

  為什麼原本鮮少病痛的她在被歐家領養後,突然變得多災多難?三天兩頭就掛彩見紅?

  為什麼她們兩人的生辰八字會完全相同?她也曾好奇地問過歐士敬,但他告訴她正是因為這份巧合,她才會被收養。

  為什麼她的穿著打扮必須和歐采婷一模一樣?明明她們的個頭相差甚多,而且她根本不適合穿蕾絲花邊的洋裝。

  難怪他們要她跟歐采婷一起念可以從小學直升到高中的私立學校,因為這樣就可以確保她們從早到晚所穿的服裝都相同。

  現在,她終於瞭解了!她的確是因為生辰八字和歐采婷相同才會被收養,但這一切並非巧合,而是刻意的!

  她是被親生父母以五十萬元的代價賣給歐家,當歐采婷的替死鬼。

  一連串的真相,擊毀了她與生俱來的堅強和樂觀。

  歐宜婷頹然地跌坐地上,她覺得頭痛欲裂、全身乏力。

  「哼!看你還能拿什麼來跟我比!」看到她痛不欲生的模樣,歐采婷冷哼一聲,得意地甩頭走人。

  歐宜婷恍若未聞,事實上此刻的她已關閉與外界溝通的心門。

  所謂的親生父母和再生父母,其實都只是利用她的人。

  一對是賣她賺錢,另一對是買她消災。

  原來她的命、她的人生只值五十萬!

  她無力地低垂著頭,全身力氣仿佛都被抽空,再也動不了。

  ***

  孟廷肇因久候不到歐采婷而出來找人,沒想到卻遠遠地看到歐宜婷動也不動地縮成一團坐在地上。

  他心想總算讓他給碰上了,於是他輕巧地走近她,卻發覺她還是沒有動靜。

  「宜婷、宜婷……」他以為她在打盹,於是小小聲地喚著。

  但她還是沒有任何的反應。

  「宜婷。」他又加大聲量喊了一次,還輕輕地搖搖她的肩膀。

  這次,她終於動了。

  歐宜婷緩緩地抬起頭來,張著無神的雙眼,視而不見地看著他。

  孟廷肇總算發覺到她的不對勁,他伸出手在她面前猛揮,還輕拍她的臉頰。

  「宜婷,你怎麼啦?!」

  歐宜婷的眼球動了一下,焦距好不容易集中,看清楚面前的人。

  「孟……」她才一出聲就昏厥了過去。

  「宜婷--」

  見歐宜婷突然昏倒,孟廷肇這個實習醫生也不禁嚇得哇哇大叫。

  ***

  歐宜婷昏迷了整整一天,她不斷地囈語,說著一些讓人聽不懂的話,而且吃什麼吐什麼,只能靠注射營養劑支撐。

  這場病來得又快又急,完全查不出病因。

  就在孟宏仁和孟廷肇祖孫倆束手無策,準備將她送醫之際,她突然轉醒過來,而她除了精神疲累外,倒也檢查不出什麼其他問題。

  祖孫倆再三吩咐要她多休息後才離開。

  他們一走,歐宜婷立刻走下床,來到梳粧檯前,看著鏡中的自己,自問道:「這是我嗎?」

  鏡中的人穿著一件白色蕾絲花邊的絲質睡衣,有著一頭長及腰部的黑髮,白淨的鵝蛋臉上鑲嵌著精緻秀麗的五官。

  她問著鏡中人:「『你』是歐采婷?歐宜婷?還是路淑真?」

  鏡中人無語。

  「呵……連你也不知道,真是悲哀!」

  做了十年的替死鬼,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誰?或許該說,她誰也不是。

  原來這十年來,她一直都是歐采婷的替死鬼!

  難怪歐采婷有的東西,她一樣也不缺,連房裏的裝潢擺飾都相同。

  她之前還傻傻地信了歐士敬的話,當真以為歐家這些年來的大方是無私的表現,她還為此感動不已。

  如今想來真是可笑。

  因為歐家為她所做的這一切,全都是為了歐采婷,而她這身富貴是以命換來的!

  夠了!

  她已經替親生父母換得一筆錢;也替歐采婷擋了十年的災厄,已經夠了!

  歐宜婷從抽屜裏找出一把剪刀,另一手握住及腰的長髮。

  「從今天起,我不是任何人的替死鬼,我只做我自己!」她對著鏡子,毫不留戀地一把將長髮剪至齊肩。

  看了眼握在手上的一束長髮,她頓時覺得輕鬆許多。

  「原來做回自己這麼容易。」語氣既譏諷又悲哀。

  她又看了一眼鏡中的短髮少女,沒想到少了長髮的伴隨,鏡中的人看起來竟有些陌生。

  「『你』真的是我嗎?」

  ***

  隔天,當歐宜婷穿好校服來到樓下飯廳時,簡美雪一看到她的頭髮就氣急敗壞地嚷著:「你的頭髮是怎麼回事?!」

  歐宜婷神情自若,淡淡地回道:「剪掉了。」語氣裏沒有以往的誠惶誠恐。

  簡美雪擔心這樣會影響到歐采婷的安危,更是氣憤地質問:「你怎麼可以自作主張剪短頭髮?」

  歐宜婷一眼就看穿她的心思,「你若擔心,可以讓采婷學我剪短。」

  從今天起,她只做她自己,不再是歐采婷第二;歐家若擔憂她的改變會危及歐采婷,大可要歐采婷學她。

  「你--是誰准你這樣跟我說話的?我們歐家起碼也養了你快十年,你到底懂不懂得感恩啊?」簡美雪對於她的不敬顯然非常生氣。

  我們歐家?顯然從頭到尾,簡美雪都沒把她當歐家人看待!

  歐宜婷冷冷地看向她,「這十年來,我替采婷擋下的災難也應該足以回報了。」

  「你……你怎麼知道的?!」簡美雪沒有絲毫計謀被拆穿的尷尬,有的也只是震驚,這件事除了士敬和她之外,沒有其他人知道,她是從何得知的?

  「采婷告訴我的。」歐宜婷實話實說。

  簡美雪一聽到答案,更是驚訝,「采婷!她怎麼知道的?」

  「我知道什麼?」正跟著歐士敬一起下樓的歐采婷耳尖地聽到最後的對話,好奇地問。

  簡美雪沒有回答她,逕自激動地問向她身後的歐士敬,「你有跟采婷提到領養歐宜婷的緣由嗎?」

  歐宜婷!簡美雪總是連名帶姓地喊她,十年來從沒變。歐宜婷苦澀地想著。

  歐士敬滿是不解,他微蹙眉頭說道:「我沒有跟采婷提過什麼?」

  簡美雪手指向歐宜婷,「那她怎麼會知道她替采婷擋災禍的事?」

  「你知道了!」歐士敬震驚地看向歐宜婷,他不在乎她是從何得知,反倒比較關心她的感受。

  歐宜婷面無表情地點頭。

  看到她強裝的冷淡,歐士敬十分不忍,他轉過頭厲聲問著一臉幸災樂禍的歐采婷,「采婷,你是怎麼知道這件事的?!」

  歐采婷嚇了好大一跳,因為父親從未用過這種語氣跟她說話,她不由自主地往後退,說不出話來。

  簡美雪護女心切,急衝衝地走到歐采婷身前護衛她,「你這麼大聲做什麼?明明是她不對,你對采婷凶什麼?別忘了采婷才是你的親生女兒!」她心裏頭,從來沒有歐宜婷的存在。

  「你……采婷都被你寵壞了!」他也心疼女兒,但還不至於不明事理,更何況采婷的命還掌握在宜婷的手裏!

  如果宜婷心生抗拒,不再如以往一樣的順服,也許會影響到法術的靈力也說不定。

  「我就這麼一個女兒,我不寵她寵誰!」簡美雪理直氣壯地回道。

  「你……哎!」歐士敬知道多說無益,「你讓人將采婷的頭髮修一修,讓她跟宜婷一樣。」既然宜婷不再願意跟采婷做同樣的打扮,只好讓采婷模仿她了。

  歐采婷激動地護住自己最引以為傲的長髮,「我不要剪掉。」

  簡美雪知道事情的嚴重性,為了歐采婷的命,她必須無視於采婷的哀求。「李媽,拿把剪刀過來。」李媽是家裏的幫傭。

  「我不要啊!」歐采婷酌淒厲叫聲,響遍歐家大宅。

  歐宜婷對眼前因自己而上演的鬧劇視若無睹,安靜地吃完自己的早餐。

  當面臨抉擇時,她總是被犧牲的一方,連平日待她較好的歐士敬也是一樣。

  這一刻,她終於領悟到,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是真心關懷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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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歐宜婷還是坐在她最喜歡的那棵老樹下,從她剪短頭髮的那天起,已過了一個月的時間。

  這個月來,她少病少痛,反倒是歐采婷又開始了病魔纏身的日子。

  眼見歐采婷的身子越來越糟,簡美雪和歐士敬更是連番上陣對地施壓。但不論是簡美雪的威脅、利誘,或是歐士敬的哀兵政策,她都不為所動。

  對於她的無動於衷,簡美雪也火大了,不但幫她辦理休學,還派人二十四小時看著她,有時還故意有一餐沒一餐地餓她,藉以洩恨。

  無奈,歐采婷的病還是沒有起色。

  這些過分的巧合,教她不得不相信這世上真有巫術的存在,而自己突生的反抗之心也確實讓巫術失靈了。

  「你還是很喜歡這棵樹。」

  孟廷肇突如其來的聲音,嚇到了正浸淫在自己思緒的歐宜婷,她抬頭看了他一眼,又立即低下頭來。

  自從歐采婷病倒後,家教課也不用上了,但孟廷肇仍會過來看她。

  他們果然是相愛的。歐宜婷酸澀地想著。

  孟廷肇對她的無語習以為常,逕自在她身旁坐下。「采婷這病來得又急又凶,連最先進的儀器都檢查不出病因,還真是奇怪。」

  他剛從簡美雪的叨念中逃脫,她一直指責歐宜婷恩將仇報,還見死不救。

  他並不清楚歐宜婷與歐家的實際關係,他只曉得她是歐家的養女,至於是因何緣故被領養就不得而知

  歐宜婷還是低著頭沒回話,她能說出那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嗎?

  見她依然沒回應,他也不以為意,自顧自地接著說:「伯母說你有能力救采婷,是真的嗎?」

  簡美雪的這番說法更是讓他摸不著頭緒,連他這個醫科的高材生,甚至是經驗豐富的爺爺都拿采婷的病一籌莫展,宜婷又有什麼能力救采婷?

  歐宜婷失望地想著,原來他也是來當說客的!

  「你真的有辦法救她嗎?」他又問了一次,純粹只是好奇。

  她淡然地回視他,「就算我可以,我也不會救她。」她已決定要多愛自己一些,不再傻傻地拿命相陪。

  孟廷肇眉頭微蹙,對於她的冷言冷語很是不滿,「你就這麼冷血無情?起碼歐家也撫養你十年,難道你連基本的感恩都沒有嗎?」

  雖然,他並不相信她有何救人的能耐,但她至少也該表現出關懷之意吧,何必說出這種冷颼颼的話。

  「我冷血無情?」她隱忍多時的怨氣瞬間爆發,「你們每個人眼裏都只有她,也只會替她想,為什麼就沒人替我想想?我也是人生父母養的,為什麼我就只能當她的替死鬼?!我欠歐家的,這十年來的犧牲也該足夠償還了!」

  她不在乎簡美雪的尖酸刻薄和冷嘲熱諷,因為她傷不了自己,但她沒想到,孟廷肇簡單的幾句話就能重重打擊她。

  歐宜婷覺得自己好可悲,為什麼歐采婷的命是命,而她的命就這麼不值錢?!

  她也是人哪!她也想要有人疼愛!

  莫名其妙被凶了一頓的孟廷肇,有些愣然,「你說什麼替死鬼?我聽不懂。」

  原來他還不知情,她沒好氣地反諷:「既然你什麼事情都不知道,憑什麼替人家強出頭?」

  孟廷肇被堵得啞口無言,沒想到在他眼中一向沉靜的歐宜婷,口齒會這麼犀利。

  從小到大,哪個女生看到他不是一副崇拜、唯唯諾諾的模樣,誰敢當面吐他糟,讓他難堪?

  惟獨她--歐宜婷!

  想不到他孟廷肇竟會被一個小自己七歲的高中生駁倒!

  但是,他非但不惱火,反而還覺得有趣,而且不再將她當成如采婷一般腦袋空空的小女生。

  「我承認我的確不知道整個事實的真相,你願意告訴我嗎?」

  歐宜婷也訝異於他的反應,她還以為他會惱羞成。怒,憤而轉身離去,沒想到他竟會坦承自己的不是之處!

  既然他的態度放軟,她也不想再咄咄逼人,「對不起,我不想再談我和歐家的是非。」

  每個人都有隱私權,她也不例外。

  「那我們就不要談歐家。」既然不能談歐家,就換個更讓他感興趣的話題,「來談談你吧!」

  「我?!」歐宜婷訝異地反問,「我有什麼好談的?」

  「可談的話題多得是呢!比如說你的喜好、興趣,有沒有男朋友啊?」他想乘機多瞭解她一些。

  雖然十年前曾與她短暫接觸過,但對她仍是一無所知,甚至還談不上認識。

  記憶中,除了她小時候摔斷腿,還有她上個月昏倒那次以外,他沒有跟她單獨相處過的經驗。

  認真說起來,今天才算是他們第一次交談。

  首次近距離打量她,他發覺她眼中竟出現大人才有的滄桑?

  他很好奇為何一個才十幾歲的女孩,會有這種超乎年齡的神情。

  歐宜婷滿臉防備;「為什麼要以我為話題?」他是不是有什麼目的?!

  「不要懷疑我的誠意,我只是想多知道一些關於你的事。」光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麼。

  她狐疑地注視他,不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是歐家的行為態度讓她變得草木皆兵,不敢再隨意相信他人。尤其他和歐家的關係深遠,再加上他和歐采婷的交情深厚,難保他不是「間諜」。

  孟廷肇知道她對自己仍存疑,於是他主動先開口跟她說了一些最近發生在他身上的趣事和煩惱。

  剛開始,只有他在自說白話,過了好一會兒之後,歐宜婷才加入討論他刻意製造的話題。

  不知不覺,他們竟聊了三個小時,而且談論的話題廣及政治、文化、社會現象和藝術。

  這還是他第一次花這麼長的時間跟人聊天,以往他總將聊天視為浪費生命的行為,想不到他今天竟然破例了。

  而在跟她深談過後,他不得不承認聊天不全然是在浪費生命,得視談話的物件而定。跟宜婷聊天,讓他收穫良多。

  「你怎麼會知道這麼多?」他發覺跟她聊天真的很有意思,別看她年紀小,但言之有物,對世事的看法頗有見解,與時下的年輕人大相徑庭。

  她雖然和采婷同年,卻遠比采婷成熟有見識多了。

  「我大部分的時間都在看書,學校圖書館裏的書我大概都看過了。」

  他驚訝地問:「你都不出去玩的嗎?」十七八歲的青少年,正是最愛玩的時候,怎麼會待在家裏不出門?

  歐宜婷原本神采奕奕的臉色一黯,語氣明顯有幾許落寞,「他們不讓我出門。」

  她當然希望能出去看一看外面的世界,但歐氏夫婦不准她出門,除了到學校上學以外,但現在她連學校也去不成,形同被軟禁。

  「他們?你是指歐伯父和歐伯母?」他不相信那對和藹可親的夫婦會這麼不通人情,「不會吧,他們為什麼要限制你的行動?」

  歐宜婷不再多作解釋,她知道沒人會相信他們偽善的真面目。

  孟廷肇發現每回只要一談到歐家,原本開懷暢談的她就會立刻縮回殼中,將好不容易縮短的距離又拉開。

  不過,今天與她長談後,倒是讓他更加瞭解她了。

  他發覺她不再是一個小女孩,而是一個足以吸引男人目光的小美人。

  ***

  自從那天與歐宜婷的一席長談後,孟廷肇只要一有空就往歐家跑,半個月下來,他們倆已變成無話不談的朋友,只是「歐家」仍是禁忌話題。

  今天,他則為歐宜婷帶來了一個好消息。

  「你說他們答應讓我出門?!」歐宜婷不敢置信地再次做確認。

  「對呀。」他低頭看看手錶,「不過我必須在六點以前將你送回來,現在只剩下四個多小時。」

  那一天,宜婷對出門的渴望眼神,一直揪著他的心。

  所以今天他找了適當的時機,跟歐氏夫婦提出帶她出門的要求,原本被簡美雪一口回絕,還好歐士敬出面應允,但限定他六點前要將宜婷帶回來。

  簡美雪那刻薄的臉孔與先前的印象有如天壤之別讓他記憶深刻,也讓他開始懷疑宜婷在歐家的日子並不如外人所想的輕鬆。

  「我們快走吧!」孟廷肇不由分說地牽起歐宜婷的手,快步走向他的車子,時間有限,不能再浪費了。

  歐宜婷低頭看著他們交握的手,臉上一片嬌羞,心底更是滿滿的悸動。

  她沒想到他們竟然會答應讓她出門,但她心裏有數,這一切都是孟大哥的關係,是他替她爭取的。

  她很興奮終於可以出門到外面看一看,但她更感動的是,孟大哥竟然會知道她心中的渴望,還主動幫她完成心願。

  想到這裏她的嘴角就忍不住往上揚,她真的好高興!

  「你想去哪里玩?」孟廷肇在車子開往市區的路上,詢問她的意見。

  「都可以。」其實應該說她不知道有什麼地方好玩。

  自從車子開上熱鬧的地段後,歐宜婷的眼睛連眨一下都捨不得,她張大眼看著沿路的商家行人,深怕漏掉任何新奇的事物。

  雖說她已在T市住了許多年,但她也只去過歐家和學校,而且她所就讀的學校和歐家同在一個山上的高級別墅區,離歐家還不到十分鐘的車程。

  孟廷肇好玩地看著她如初生嬰孩般睜大雙眼,打量著大千世界的新奇模樣,打趣地說:「你就好像是劉姥姥進了大觀園似的,樣樣新鮮好奇。」

  歐宜婷不以為意,「我雖然不是劉姥姥,但也相差無幾,我現在所看到的景象比大觀園還不可思議!我不知道原來T市有這麼多車子、這麼多商店,許多人的穿著打扮都很特殊。」

  他認為她的說法很奇怪,「你好歹也是T市人吧!」明明就住在這裏,怎麼還說出這種話?

  「我雖然住在T市,卻是第一次見識到T市的面貌。」她淡淡地回答。

  孟廷肇滿臉懷疑,「你不會要告訴我說這是你第一次出門吧?」

  「如果我說這是除了到學校以外,我第一次出門呢?」她知道說出來沒人會相信。

  果然……

  「不會吧?」怎麼可能?這回答教他如何相信?

  再怎麼乖巧聽話的小孩,也會背著父母偷跑出來玩,更何況她都已經是高三的學生了。

  算了,歐宜婷無奈地輕扯一下嘴角,這是她早就猜想得到的反應。

  沒有人會相信一個快十八歲的人,還沒自己出門過,若非她自己就是當事人,她也不會相信這個說詞。

  孟廷肇發現她的心思又飛走了,不禁有些氣悶。

  他雖不敢自詡為萬人迷,但起碼也是眾多女子眼中的白馬王子,她們爭相吸引他的注意力都來不及了,怎麼可能忽視他的存在至此?

  她真是專門生來打擊他的男性自尊的!

  他決定不再當隱形人,出聲拉回她的思緒,「我們先去看電影,好不好?聽說最近有部片子不錯。」

  「好。」她沒意見,反正她也沒去過電影院。

  孟廷肇將車子開進綜合商場的附設停車場,停妥車後再度牽著歐宜婷的手,緩緩走到戲院門口,沿路還不時伸手為她避開擁擠的人群,讓她可以無阻礙地觀看新奇事物。

  歐宜婷只顧著睜大雙眼看打扮怪異的行人和瑰麗特別的店面設計,她恨不得能多生出幾雙眼睛,將這些奇妙的景象全都看遍。

  錯過今天,不知何時才能再重見天日?」

  靜靜看著她神情中難掩的雀躍和興奮,他知道這是假不來的,難道今天真的是她第一次出門?

  實在太匪夷所思了吧!可是他竟開始相信。

  他們倆看完電影后又在附近逛了一下,離送她回去的時間還剩下一個小時,減掉回去的交通時間還有半小時可以利用。

  「我們還剩半個小時的時間,你還想去哪里嗎?」孟廷肇想儘量滿足她的願望,更希望以後能常常帶她出來走走。

  歐宜婷羞怯地指著前方的黃色大M標誌,「我們能不能去那裏?」她曾看過這家連鎖速食店的廣告,在那裏吃東西的人看起來都很幸福快樂。

  他順著她指的方阿-看,發現原來是麥當勞。

  「你想去麥當勞?」

  她急切地點點頭。

  「那就走吧!」只要她喜歡,他沒意見。

  到了麥當勞,他點了一份薯條、炸雞和兩杯飲料,端起託盤找了一個靠窗的座位,讓她可以繼續觀看來來往往的路人。

  他注意到她咬下雞塊的一瞬間,眉頭微蹙,於是問道:「好吃嗎?」

  她俏皮地扁了扁嘴,搖頭回道:「沒有電視廣告說的那麼好吃。」

  他聞言,忍不住笑出聲,「廣告本來就比較誇張,哪能盡信?!」

  被他一笑,讓她覺得好糗,她本來就沒見過世面,怎麼會知道那純粹是行銷手法?她不禁擔憂,他會不會覺得自己太無知?

  「沒關係,以後我會常帶你出來嘗鮮,這樣你就會知道哪家的東西比較好吃啦!」孟廷肇察覺她的不自在,為了補償自己的失誤,讓她重拾歡樂,他作下承諾。

  他心裏深深為她感到心疼,想不到看電影和吃速食這麼尋常的事,就可以讓她高興得像如獲至寶一般。

  「嗯。」歐宜婷如他所願,回他一個笑顏。

  乍見她難得的幸福笑容,他不由得看癡了。

  「你應該多笑的,你的笑讓人有種幸福的感覺。」

  「幸福?」歐宜婷覺得不敢置信,她幾乎可以說是「幸福絕緣體」,怎麼可能擁有讓人感到幸福的笑容?

  「每回只要看到你的笑容,我就覺得自己好像擁有全世界的幸福。」孟廷肇沒察覺自己不假思索脫口而出的話語,像是情人間的愛語。

  但這番話卻在易感的歐宜婷心裏,激起一陣陣的漣漪,她忍不住想,難道上天終於願意眷顧她,讓屬於她的幸福找上門了?

  一絲混沌未明的莫名情愫,已悄然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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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1 02:40:32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這天,孟廷肇特地帶了一本介紹世界各地巫術的書來找歐宜婷,因為前幾天他們不知怎地就談到了這個話題,而她似乎對巫術非常感興趣,只可惜當時手邊缺乏相關資料讓她有些遺憾。

  為了讓她失落的表情再添光彩,他甘願花上一個晚上的時間耗在圖書館裏尋覓相關書籍,最後終於讓他找到了這本書。

  孟廷肇來到她最喜歡的樹下,卻發現她並不是如往常一樣獨自一人。有一個年紀跟她相仿的男生,正跟她坐在一起聊天。

  看到這一幕,讓他覺得非常不舒服。這段日子的單獨相處,讓他誤以為她只屬於他一個人,而他也是她惟一的傾訴物件。

  何時多出這號人物,他怎麼不知道?

  歐宜婷抬起頭來,剛好看見孟廷肇走來,眼中的光芒又亮了許多。「孟大哥!」

  孟廷肇滿意於她的反應,這表示她還是在乎自己的。

  「宜婷,他是?」他不著痕跡地探詢,藉以掩飾心中的在意。

  「他是我的同學。」她在心裏默默加了一句--「以前」的同學。

  「原來是你的同學呀。」他仔細打量眼前的男孩,發覺他長得頗俊秀,跟宜婷在一起的畫面看起來很搭調;不像自己,看起來就像是她的長輩。

  這讓他突生危機意識,七歲是一道鴻溝啊!

  而且她還是個高中生,自己卻已經算是社會人士了,不得不承認他們之間確實有一段很大的差距。

  「你好,我叫嚴泰安。」男孩極有禮貌地自我介紹。

  「找宜婷有事嗎?」孟廷肇的語氣像極為人父的口吻。

  嚴泰安有問必答,「因為歐宜婷休學--」

  「別說!」歐宜婷想阻止卻已來不及了。

  雖然嚴泰安的話被打斷,但孟廷肇仍聽到了關鍵字眼,「休學?!你什麼時候辦休學的?為什麼要休學?!」最重要的是竟然沒告訴他。

  「不要問了。」她也不願意哪!但一個寄人籬下的替死鬼,能說什麼?

  「為什麼不能問?我是關心你呀!」孟廷肇的語氣,有一絲不被信任的難堪。

  「如果你是真的關心我,就別再問了。」她不想說,一旦說出來就會扯出她被領養的真相。

  她不想讓他知道自己的身世,那會讓她更難堪。

  孟廷肇要嚴泰安先回去,他不想在外人面前談及宜婷的私事。

  等到嚴泰安走後,他才又繼續說:「你為什麼這麼倔強?你這樣要我怎麼幫你?」

  歐宜婷無奈地說:「你幫不了我的。」

  「你沒說又怎麼知道我幫不了你?」

  她還是不說話。

  久久問不出答案,讓他很沮喪,「你為什麼總是拒人於千里之外?我們不是朋友嗎?朋友就該坦誠相對呀!」

  「就算是朋友,也有一些不想公開的隱私呀!」他這個天之驕子,又怎會瞭解她的苦處和顧忌?

  「你到底有什麼難言之隱?」一個高中生,能有什麼大不了的秘密?

  歐宜婷索性捂住雙耳,「求求你,別再問了。」她不想說啊!

  「你……算我多事!」好心被當成驢肝肺,孟廷肇也惱火地轉身快步離開。

  直到他走遠後,歐宜婷才流下強忍的淚水。

  她也想說出自己的委屈,希望有人能為她抱不平啊!

  但她更擔心當他知道自己的身世後,換來的只剩憐憫和同情,這些都不是她要的。

  明知他是自己高攀不上的物件,但這段時間以來他對自己的好,讓她忍不住對他有了非分之想。

  她知道自己已經愛上他了,不是小女孩對大哥哥的仰慕之情,而是以一個女人的立場,愛著這個溫柔體貼的優秀男子。

  但無法繼續完成學業的她,充其量只是個肄業的高中生,而且更是一個被困在歐家、沒有未來可言的替死鬼。

  這樣的自己,怎麼配得上他?又憑什麼愛他?

  ***

  「宜婷,我求你救救采婷吧!」歐士敬老淚縱橫地懇求著,只差沒跪下。

  由於采婷的情況越來越糟,因此他前幾天去了一趟巫師村求救,沒想到當初施法的那個老巫師已去世,剩下的巫師們,沒有一個人有足夠的法力來完成他的請托。

  所以,只剩宜婷可以救得了采婷了!

  「伯父,你別這樣。」自從得知領養的真相後,歐宜婷便不再喊他「爸爸」畢竟那個稱呼太沉重了。

  她為難地看著這個為女兒憔悴的父親,他明顯蒼老了好多,原本的黑髮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已灰白了一大片。

  她也希望能為他解憂,她並不是鐵石心腸之人,再怎麼說他也曾待自己好過,只是這代價實在太大,因為有可能賠上她自己的命!

  而現在的她,除了這條命之外,就什麼也不剩了。

  「難道你要我跟你下跪?」歐士敬說罷,腳也跟著彎下。

  「別這樣……」歐宜婷還來不及上前阻止,剛進門的孟廷肇已快一步扶他起身。

  他生氣地瞪視歐宜婷,「你到底有沒有良心啊?伯父都這麼求你了,難道你真要他下跪才肯答應?」

  孟廷肇已經有半個月沒上歐家了,除了剛好碰上畢業考,課業較為繁重外,最主要的原因是她那天的保留態度讓他覺得很沒面子。

  直到今天,他才又上歐家,決定問個明白,沒想到竟然看到她這麼不盡人情的一面!

  他雖然不相信她有救采婷的能力,但既然歐氏夫婦如此懇求,她何不就口頭答應,好讓他們心安,何必這麼無情地拒絕!

  好不容易看到孟廷肇又再度出現,歐宜婷這才知道自己每天都在等他、盼他,而就在她以為他再也不會來看她之際,他終於出現了!

  「不是的,你誤會了,我--」她知道他一定是誤會了,為了不希望他加深對自己的誤解,她首次想解釋,但才說到一半就被孟廷肇火爆地打斷。

  「誤會什麼?我親眼所見,難道還會看錯!以前常聽到伯母罵你忘恩負義,我還不相信,認為她對你有偏見所以誇大其辭,如今看來……」他失望地搖頭,「你真是太讓我失望了!」

  他先前還認為她是理想的對象,也確實喜歡上她,所以前些日子才會動不動就來找她。

  但七歲的差距,讓他不敢輕易表白,而且她還是個高中生,這種猶如老牛吃嫩草的情結,更是讓他裹足不前。

  而今天她居然讓一個有恩于她的老人家下跪,這等惡行無疑是打了他一個耳光,證明自己沒有識人之明,才會被她所矇騙。

  「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歐宜婷還想再解釋,卻被簡美雪的大嗓門壓過。

  「廷肇,你終於看見了,現在總算知道伯母沒有騙你了吧!,你都不知道,她平常在『我們』家裏就是這樣,我只是不想四處宣揚罷了。」簡美雪快一步先發制人,還無中生有、加油添醋,乘機再出一口怨氣。

  要不是士敬說現在只剩歐宜婷能救采婷,她老早就把她趕出去了,哪還會留她在家裏吃閒飯!

  簡美雪的話讓孟廷肇備覺難堪。的確,簡美雪曾多次跟他提過歐宜婷的惡形惡狀,是自己太傻才會被她看似善良的外表所矇騙。

  歐士敬將孟廷肇視為救命浮木般的攀著,「廷肇,你也幫我們跟宜婷說情,求她看在你的面子上救救采婷吧!」

  「對呀,你這陣子特地親近她,不就是要找機會幫我們說服她?你趕緊跟她說啊!」簡美雪理所當然地認為孟廷肇是為了采婷才接近歐宜婷。

  她這自以為是的一番話,不僅讓孟廷肇啞口,也讓歐宜婷的心再度受創,而且這個傷害遠比當初知道自己被領養的真相時更大。

  歐宜婷心痛地望著孟廷肇,難怪他會突然跟自己親近,還對自己這麼好。

  原來他和歐氏夫婦的目的一樣,都只是為了讓她答應救歐采婷。

  難道歐采婷是珍寶,她就是糞土嗎?

  為什麼每個人都只想利用她?連他也不例外!

  面對歐家的百般刁難,她尚能無動於衷,可是他形同欺瞞的背叛,卻傷透她的心。

  他的手段真的好狠,讓她嘗到幸福的滋味,甚至發現自己早深深愛上他之後,才將她一把推進絕望的深淵。

  他真的好殘忍!

  但她又能怪誰?本來就是自己癡心妄想、奢求太多,才會徒惹心傷。

  罷了!

  她忽然覺得好累,不想再多做掙扎。既然他們要她這條爛命,那就拿去吧!反正她已經不在乎了。

  「我哪有答應你們?我只說我會跟她談談,沒有保證--」孟廷肇急於為自己辯解。

  他根本不相信宜婷有救采婷的能力,又怎麼會答應說服她?

  況且他當初的用意是想藉機跟她說說話並且多認識她一點,完全不像簡美雪所說的,是因為別有用心才接近她。

  「別說了,」歐宜婷心灰意冷地打斷他的解釋,「就如你們所願。」

  她冷冷地看了他們一眼,絕然地轉身上樓,不再理會這些讓她心寒、心死的人。

  聽到歐宜婷終於鬆口,簡美雪激動地抱住歐士敬率先歡呼出聲:「太好了,采婷有救了!」

  「太好了。」歐士敬也頻頻拭淚,雖然對宜婷感到愧疚,但畢竟采婷是自己的親生骨肉,在面臨抉擇時,他如何能不有所偏私?

  孟廷肇對歐氏夫婦誇張的喜悅視若無睹,他早巳被歐宜婷離去前的冷絕神情震住,那是一種會讓人畏顫、心酸的絕望表情啊!

  他愣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但已不見她的蹤影,「……宜婷?」

  不知怎地,他的四肢居然泛起不明的寒意,一種很不好的預感漫上心頭。

  孟廷肇立刻不假思索地跟著跑上二樓,來到歐宜婷的房門口,他急促地敲著門板,大聲喊著她的名字,「宜婷、宜婷!」

  房裏沒回應。

  他不死心,敲得更用力,也喊得更大聲:「宜婷,你快開門哪!」

  還是沒回應。

  ***

  這次他改用身體撞門,他總覺得如果今天不跟她把話說清楚,可能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經過十幾分鐘的嘶喊、撞擊,他已經筋疲力盡,只能無奈地隔著門,啞著嗓子說:「宜婷,我明天再來看你。」

  最後他只得頹然地離開。

  縱然撞門聲震耳欲聾,但躺在床上的歐宜婷卻恍若未聞。

  事實上,現在的她已經將自己封鎖在黑暗之中,完全感受不到外在事物的動靜。

  她的心告訴自己,待在這裏最好,只有在這裏,她才不會再被人傷害。

  ***

  隔天一早,孟廷肇再上歐家,但還沒見到歐宜婷,卻反倒看見在昨天以前還虛弱得必須靠呼吸器維生的歐采婷,已經可以下床,而且還活蹦亂跳,仿佛從沒生過病似的!

  這不可思議的詭異現象,驚得他瞠目結舌、半天說不出話來。

  「你是怎麼好的?!」真的太不可思議了!

  她嬌嗔他一眼,「孟哥哥,你怎麼忘了?是你救了我的啊!」

  「我救你的?我哪有救你?」他滿臉疑惑,她不會是病過頭燒壞腦子了吧?

  「有啊!我媽咪跟我說你為了救我把歐宜婷那個女人臭駡一頓,最後她終於答應再繼續當我的替死鬼啦!孟哥哥,你真好,我就知道你是愛我的!」說到最後,歐采婷還不知羞恥地撲到孟廷肇懷裏。

  「對呀!廷肇,還真是謝謝你,要不是有你幫忙,歐宜婷那丫頭也不會願意幫忙。」

  「什麼替死鬼?什麼幫忙?我怎麼都聽不懂?」孟廷肇立刻將歐采婷推開,不知道什麼原因,他就是無法忍受她的靠近。

  他煩躁地看著這對母女,怎麼她們越說他越迷糊?而且還冒出「替死鬼」這個奇怪的字眼,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哎呀,事情是這樣的,歐宜婷是我爸爸……」歐采婷得意地想與孟廷肇分享屬於歐宜婷的悲哀,所以將她所知道的一五一十地告訴孟廷肇,不足的部分還由簡美雪補充。

  最後母女倆還幸災樂禍地嘲諷歐宜婷命賤。

  孟廷肇嫌惡地看著眼前這對母女,覺得她們面目可憎!

  姑且不論她們所說的是真是假,但光看她們對一個替她們攬下罪業的救命恩人如此鄙夷,就讓人覺得她們很可惡!

  他更為宜婷的處境感到難過,她是如何忍受她們母女倆的?

  對了,宜婷呢?他竟然差點忘了今天來的主要目的。

  「宜婷呢?」孟廷肇不耐地打斷還在數落歐宜婷不是的一對母女。

  「我怎麼知道?」母女倆回以同樣的答案。

  「你們……」

  孟廷肇不想再跟她們多說什麼,逕自轉身跑上樓,來到歐宜婷的房門口。他試著轉動門把,卻發現門還是上鎖的。

  「宜婷,你開門哪,宜婷……」剛才那對母女所說的話讓他不由得全身寒毛直豎,擔心有什麼壞事要發生,他門越敲越急,聲音也越喊越大聲。

  他轉向跟著前來看熱鬧的母女,語氣不善地怒道:「房間的鑰匙呢?快點去拿來開門啊!」

  簡美雪被他兇狠的模樣嚇了一跳,趕緊跑回房間拿鑰匙。

  歐采婷更是被嚇到吭都不敢吭聲,她從沒見過這麼嚇人的孟廷肇。

  孟廷肇拿過簡美雪遞來的鑰匙,迅速地打開歐宜婷的房門,沖進房裏後,隨即發現歐宜婷靜靜地躺在床上,一動也不動。

  他顫抖地伸手探了下她的鼻息,「還好!」還有氣息。

  松了一口氣後,他輕輕地拍了拍她蒼白的臉頰,「宜婷、宜婷……」

  但歐宜婷毫無反應。

  他改捏她的人中刺激她,卻還是沒動靜。

  「宜婷,你醒醒啊!宜婷!」孟廷肇急亂地大聲呼喊她,還不住地搖晃她的肩膀。

  此時他慌亂得不知所措,所有醫師的專業知識全被拋諸腦後。

  最後,他索性一把將她抱起,決定送醫急救,卻見歐采婷不知死活地擋在門口。

  「讓開!」他的火氣很大。

  「不要!你幹嗎對她那麼好?」她發覺剛才孟廷肇看歐宜婷的眼神很不對勁,那是對情人才會有的愛憐眼神。

  孟廷肇惡狠狠地瞪視歐采婷,「滾開!如果宜婷有什麼不測,我絕不會原諒你們!」他粗暴地撞開呆愣的歐采婷,快步沖出房間。

  孟廷肇抱著歐宜婷來到他的車旁,將歐宜婷安置在後座後,迅速趕往醫院。

  孟廷肇不住地從後視鏡注意歐宜婷的情況,臉上佈滿焦慮,「宜婷,你不會有事的,我絕不會讓你有事的。」

  直到現在他才明白她已在他心中佔有極重要的地位。

  他突然好恨自己!為什麼昨天不聽她的解釋,還對她口出惡言?

  明明不知道事情的緣由始末,他幹嗎跟著歐家人瞎起哄?最後竟然成了害死她的幫兇!

  瞧瞧自己做了什麼好事!他竟然助紂為虐,犧牲宜婷去救歐采婷那個不知感恩的女人,不值得啊!

  天哪!她是怎麼熬過這幾年的?孟廷肇越想就越心疼她的處境。

  若她因此有個三長兩短,他又該如何是好?

  ***

  「宜婷,你到底什麼時候才願意醒來?」孟廷肇滿臉憔悴地問著仍然毫無反應的歐宜婷。

  自從那天送她去醫院急救檢查不出病因,又讓她住院觀察三天后,他就將她帶回家中療養,至今已近兩個月了。

  這段時間以來,她動都沒動過一下,就像個植物人般的躺在床上,只能靠點滴和營養劑維持生命。

  在她陷入昏迷的這段時間裏,歐家只有歐士敬一人來看過她一回,其他人連個電話問候都沒有!

  見識到歐家人的無情後,他很慶倖自己將她帶回家來,否則若讓她待在歐家,絕對不可能得到好的照顧。

  孟廷肇捧著她的小手,尋求沒有回應的保證,「你一定會醒過來的,對不對?你一定會醒的……」

  握著她的手,他喃喃訴說著情話:「宜婷,我還沒親口跟你表白過呢!你一定不知道我已經愛上你了吧。

  「其實在我第一次跟你聊天時,我就被你的談吐吸引。只可惜我領悟得太慢,不知道那種莫名的感覺就是愛,所以遲遲未跟你表白,才會讓你多受這些苦,沒有盡到保護你的責任是我的錯。」

  他那時只知道自己很喜歡她的陪伴,只要見她一面,他那一整天就覺得好舒暢,所以那陣子他經常笑容滿面。

  但他不知道那種莫名的情愫就是愛情,直到現在才領悟。

  「我好懊惱在沒弄清事情真相之前,就跟著他們瞎起哄,還累你至此。我現在只求你能醒來,隨你要罵我、打我都可以,我只求你能醒來再看我一眼,宜婷,你聽見了沒有……」孟廷肇再也忍不住地落下他自上小學後就再沒流過的眼淚。

  溫熱的淚水順著他的臉頰滴落在歐宜婷的手上。

  突地,她的全身開始劇烈顫動,嚇得孟廷肇不知所措地喊人。

  「爺爺,你快來呀,宜婷不太對勁!」

  ***

  「今天不是她十八歲的生日嗎?怎麼會突然死掉?!」孟巨集仁震驚她聽著電話中傳來的噩耗。

  歐士敬哽聲述說意外的經過:「她剛剛突然發瘋似的沖到馬路上,結果被一輛疾駛而過的機車衝撞,當場就……死了……」

  「怎麼會這樣?」孟宏仁還是不敢相信歐采婷已經身亡。

  愛女的猝死,讓歐士敬一下子老了好幾歲。「我也不知道,也許是她命中註定的!」

  早在十年前那個老巫師就已算出采婷過不了十八歲這個死劫,剛開始他還耿耿於懷,但看到她這幾年來一直安然無恙,他便誤以為沒事了,沒想到還是逃不過命運的安排啊!

  這一切都是命!果然沒有人可以逆天而行。

  「對了,孟老,宜婷的情況有好轉嗎?」當他從采婷意外身亡的悲慟中稍稍平復後,立刻打了這通電話,想確認宜婷現在的情況。

  孟宏仁歎了一口氣,「唉,還是昏迷不醒。」

  歐士敬不解,照理說采婷死了,她也應該要醒過來才對呀,他猛地一驚,難道說她也會隨著采婷一起走?!

  「孟老,你趕緊去看看宜婷現在的情況!」千萬別讓他的猜測成真,要不然他的罪孽會更加深重。

  「怎麼啦?」孟宏仁不解地問,怎麼會突然扯到宜婷?

  「爺爺,你快來呀,宜婷不太對勁!」

  孟廷肇急促的叫喚聲隨即傳來,與歐士敬的警示前後呼應,讓孟宏仁更是太惑不解,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爺爺,快點!」他才掛上電話,就被焦急尋來的孟廷肇給拖往客房。

  一進門,他便發現歐宜婷冷汗直流、呼吸心跳短而急促。

  孟宏仁一驚,焦急地喊道:「趕緊將她送醫急救!」

  孟廷肇二話不說立即抱起歐宜婷直沖向車庫,將她放置後座交由隨後趕上的孟宏仁看顧後,迅速坐進駕駛座猛踩油門急奔醫院。

  經過一個下午的緊急救護,歐宜婷仍未完全脫離險境,必須留院觀察。

  「廷肇,你先回去休息,明天還得上班呢。我已經特別照會過了,這裏會有人照顧宜婷。」孟宏仁心疼地看著一臉憔悴的孟廷肇,這陣子為了宜婷,他幾乎都沒有好好休息,整個人瘦了一大圈。

  「不用了,我--」

  孟宏仁打斷他的話,難得嚴厲地說:「你回去休息,我不希望宜婷醒來後換你倒下。」

  孟廷肇不再辯駁,他知道多說無益,別看孟宏仁平時一副好好先生的模樣,發起火來可是很嚇人的。

  「好吧!我明天再過來。」這已是他最大的讓步,只要宜婷沒清醒過來,他怎麼都無法放心。

  ***

  就在孟廷肇離開後不久,昏睡了近兩個月的歐宜婷終於醒來。

  她微微睜開酸澀的眼,但受光線刺激又立刻閉上,過了一會兒才又試著張開,待適應後,她緩緩地打量著四周

  看周遭的陳設,好像是醫院。「我怎麼會在這裏?」

  對於自己近兩個月的昏迷和孟廷肇的煎熬,她完全十五所知;對她而言,自己不過是做了一個好長、好長的夢罷了。

  夢中的她躲在一個黑暗的角落,雖然那裏伸手不見五指,卻令她覺得安心,因為在那裏沒有人會傷害她,也沒有人會利用她。

  她不知道自己待在那裏多久了,只覺得那裏很舒適,讓她不想離開。

  直到有一天,她在夢中看到歐采婷!歐采婷血流滿面,模樣好猙獰、好嚇人!

  突然,歐采婷伸手掐住她的脖子,她拼命掙扎,但徒勞無功。

  就在她覺得自己快要因缺氧而窒息時,頸上的壓力忽然消失了,連歐采婷也不見了,然後她發現自己回到了現實世界,而且人在醫院裏。

  是誰送她來醫院的?一定不是歐家的人。

  那會是誰呢?是孟爺爺?還是「他」?

  一想起「他」,歐宜婷的心頭便、陣揪痛。

  還想「他」做什麼?

  「他」永遠不會屬於她;正如她永遠不可能成為歐家的一分子。

  歐宜婷拔掉手上的點滴緩緩地坐起身,她忍住昏眩扶著床沿下床,然後再扶著牆一步一步地走出病房,離開醫院。

  她抬頭望著晴朗的天空,突然湧上一股深沉的悲哀,天下何其大,但卻無她的容身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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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1 02:40:50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我那時本想一走了之,但有些事情必須跟歐家談清楚,況且我身無分文,也沒有身份證件,根本無法謀生,於是我又回到歐家。

  「當我踏進歐家時,我發現氣氛很詭異,簡美雪沖過來對我又打又踢,嚷著要我還她女兒的命,後來是歐士敬出來阻擋。

  「他告訴我歐采婷已經意外身亡,接著又拿了一個紙袋交給我,簡單地說了一句『好好保重』後,就送我出歐家大門。

  「從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與歐家的關係已經結束。」

  在路清妍說話的這段時間,沒有人出聲打斷,大家都被她那不可思議的故事吸引震撼住。

  片刻沉默之後,畢愷葳首先提出問題:「所以你就改回原來的姓又換了名字?」

  路清妍點點頭繼續說:「嗯,歐士敬給我的紙袋裏頭有我的身份證件、領養文件,還有我老家的位址資料和一筆為數不少的錢。

  「我為了徹底切斷與歐家的關聯,因此又回到闊別十年的老家;那時我的生父已去世多年,我母親一看到我就哭得很傷心,一直跟我道歉,但我不怪她,因為那時的她也沒有能力幫我。

  「我沒跟她說出歐家領養我的真相,只說我要改回原姓,所以,從那天起我就改回原姓也換了一個名字。」路清妍以這句話為她的過去與現在作出區隔。

  這是她首次說起過去,原以為自己會悲憤難堪,沒想到,她的心情卻像是在述說別人的故事一般平靜。

  她原以為那十年的時間很長,可她卻只用了一個小時就交代完。

  這讓她不免懷疑這麼多年來,她是不是一直在作繭自縛?為什麼還要將自己困在過去?

  她突然有種領悟,或許她才是折磨自己最多的人!

  聽完她的故事後,畢愷葳又開始抱不平,「那對姓歐的夫婦真是過分,有錢了不起啊!」

  而羅莛歡在意的卻是另一號人物,「那麼,今天下午那個男人就是孟廷肇。」

  路清妍點頭承認。

  提到他仍讓她心頭一震,原本以為自己對那一段過去已經釋懷,但惟獨對他的怨懟仍哽在心頭,難以紓解。

  「他說會再來找你,你打算怎麼辦?」羅莛歡很好奇他們之間的後續發展。

  剛才清妍說到孟廷肇的事時,過於輕描淡寫,但從她的表情,可以看出她對他的感情並不單純,否則不會一聽到他的名字,就整個人突然緊繃。

  畢愷葳持反對意見,「別理那個男的,誰教他不分青紅皂白地差點害死清妍!」

  由於剛才路清妍並沒有描述她陷入昏迷後的情形,因為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孟廷肇曾不眠不休照顧她兩個月。因此對畢愷葳而言,她只認定他是差點害死清妍的幫兇。

  關昭勳看了她一眼,「葳葳!」

  他也看出清妍對孟廷肇有特殊的感情,而感情這種事並不是說放手就能放手的。

  羅莛歡提出自己的看法:「我覺得應該再給他一次機會,或許,他本身也是受害者。」她注意到孟廷肇的眼神充滿悔意和自責,那是作假不來的。

  「他算哪門子的受害者?真正受苦受難的人是清妍,不是他。」畢愷葳是個一根腸子通到底的單細胞人類,她的想法很單純,凡是欺負或傷害她朋友的人就是壞人,所以孟廷肇已被她列入黑名單。

  羅莛歡就事論事地說:「清妍當然是受害者,那是無庸置疑的;但你有沒有想過,孟廷肇也是間接的受害者。」

  畢愷葳狐疑地看著羅莛歡,「什麼意思?」

  「我認為當時孟廷肇並不是別有用心地接近清妍,他應該只是單純地想和清妍做朋友。」羅莛歡說出她的論點。

  畢愷葳反駁:「可是,簡美雪不是說孟廷肇之所以接近清妍,是為了要說服她去救那個叫歐采婷的女人!」

  「你覺得簡美雪說的話可以相信嗎?」

  畢愷葳毫不考慮地回答:「我才不會相信她那種人說的話呢!」

  「那就對啦!雖然我沒見過簡美雪,但我看過孟廷肇,他有一雙正直、坦誠的眼睛。」

  「可是--」

  說完故事後就一直保持沉默的當事人,突然站起身來;打斷她們的激辯,「對不起,我有點累了,先回房休息。」

  被留在客廳裏的三個人都很清楚清妍又再逃避問題了。

  但如果她想繼續逃避,他們又能如何?

  ***

  隔日下午,孟廷肇果然又來到「都會男女」。

  小美一看到他,立刻「自動自發」地將人帶到會議室,然後才通知路清妍。

  「清妍姐;昨天那位先生來了,我已經帶他到會議室。」在她心目中,早已將孟廷肇歸類為路清妍的「好朋友」。

  「我知道了。」路清妍只能無奈地應答,總不能叫小美去跟他說自己不在吧!

  雖然昨天跟歡歡他們說完過去的事後;心頭的鬱悶似乎少了許多,但惟獨對他的怨懟,還是無法稍減。

  她自認沒有足夠的心理準備去面對他,而且她根本不想見他。

  唉!他為什麼還采找她,硬要攪亂她的心呢?

  歎口氣,她拖著沉重的步伐,緩緩地走進會議室。

  原本在會議室裏坐立難安的孟廷肇,一見到她立即情不自禁地站起身走向她,但在距離她數步之處停下,不敢進次。

  「清妍。」他輕聲喚著這個已經練習喊了一整個晚上的名字。

  路清妍按捺住心底的悸動,不動聲色地冷聲問道:「你找我還有什麼事?」

  雖然昨晚她平靜地說出過去的事,也以為自己能夠坦然面對過去,但惟獨對於孟廷肇,仍舊無法釋懷。

  也許正如歡歡所言,當初孟廷肇接近她並不是別有目的,是她誤會他了。但縱使澄清這個誤會,仍消除不了她對他的怨懟。

  沒錯!她知道自己仍是怨他的,她怨他不解自己的情意,更怨他重視歐采婷甚於自己!

  直到現在她才願意承認,她仍然愛著他,縱然事隔多年,但只要一想起他,她的心還是酸酸澀澀的,這就是最好的證明。

  他貪婪地看著她,心底的千言萬語只化成一句:「你好嗎?」

  好不容易才見到她人,他不想浪費這難得的機會,可是他真正想說的話卻不敢說。

  他好想告訴她自己對她的思念,但他能說嗎?

  就算他們之間沒有十年的時間橫亙,但他們以前相處時,也沒有涉及男女之間的情愛,有的只是朋友間的交心。連他自己都是在她陷入昏迷時,才明白自己對她的感情,十年前未曾表白心意,如今又該如何訴衷曲?

  路清妍冷瞥他一眼,隨即轉過身走到窗口,視若無睹地看著窗外的車水馬龍。「如果你只是來問我這個問題,那你可以走了,因為我過得很好。」

  孟廷肇跟著她來到窗邊,目光緊鎖著她,急急否認:「不是的,我還想跟你道歉,那時候我不應該在尚未弄清楚情況時就妄下斷語,還差點害死你,真的很抱歉。」

  她酸楚地想著,他這次找上門來,果然是因為內疚,但這不是她要的,只是他不會懂的。對他而言,自己不過是一個長得跟歐采婷相似的替代品。既然如此,就該早點斷了對他的想望。

  她絕然地轉身看向他,「我接受你的道歉。」

  「嗄?」她直接的回答讓他愣了愣。

  她又接著說:「所以,你可以不用再來了。」

  「……」這急轉直下的轉變,讓他吐不出一個字來。

  他還以為她的意思是原諒他了,沒想到竟是要他別再出現!

  「不……」他還不想離開,更不希望再也見不到她。

  「對不起,這裏是我上班的地方,恕我不能再跟你多聊,我不希望自己成為其他員工的壞榜樣。」這是明顯的逐客令。

  路清妍的拒絕讓孟廷肇誤以為她口頭上接受他的道歉,但心裏仍有埋怨,所以才會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態度;並不知道她真正怨恨的原因。

  他心想,既然不能為私事來找她那就化私為公吧!

  「是不是成為你們的會員,就可以來找你?」這是他能想到的惟一方法。

  「你……」她懷疑他到底知不知道「都會男女」的性質。「你知道『都會男女』是做什麼的嗎?」

  「知道啊,婚友聯誼社嘛。」昨天離開「都會男女」之後,他立刻到書店買了所有介紹「都會男女」的報章雜誌,並加以詳讀。

  「那你還想參加?你又不需要。」以他的條件,應該多的是女人倒追,幹嗎報名參加「都會男女」?

  「可是不加入就不能來這找你啊?」這是她說的啊!

  路清妍無奈地翻翻白眼,他是笨蛋啊!難道聽不出來這只是藉口?

  她就是不想再見到他,他幹嗎還硬要送上門來?!

  算了!即便他加入「都會男女」,她也不一定會見到他,既然他想參加,就參加吧。

  「我去讓人拿份資料給你填寫。」

  她走出會議室,隨便找了一個員工進去「伺候」孟廷肇,自己則心不在焉地坐在位子上,很沒效率地翻閱檔案,眼睛還不時地往會議室瞟。

  羅莛歡看出她的坐立難安,起身走到她身旁。

  「你真的要讓他加入『都會男女』?」

  「是他自己要加入的。」語氣多有怨懟。

  羅莛歡受不了地問:「你不會告訴我,這就是他來的主要目的吧?」

  「他除了為十年前的事跟我道歉外,又沒說什麼,我怎麼知道他的目的是什麼?」她不願也不敢去深思他來找她的真正原因。

  羅莛歡提醒她:「那他也犯不著成為我們的會員啊?以他那優越的條件,還怕找不到老婆?」真搞不懂一向聰明的清妍,何時變得這麼遲鈍。

  路清妍悶不吭聲,歡歡所說的正是最讓她心煩的一點。

  她當然知道以他的條件一定會讓女會員趨之若騖,將造成什麼樣的騷動可想而知。

  想到自己將成為他尋覓另一半的推手,心中更是五味雜陳。

  羅莛歡愛莫能助地看著路清妍苦惱的模樣,她看得出,這兩人分明是男有情;妹有意,而且很有未來性,就不知道他們在蘑菇什麼?

  難不成他們還想再浪費另一個十年?

  ***

  三個月來,孟廷肇不論有沒有參加排約,每天下午都會準時出現在「都會男女」,風雨無阻。

  剛開始,「都會男女」的工作人員,還會煞費苦心地幫他尋找配對的女會員,結果幾次下來,有意願跟他交往的女會員越來越多,但他卻沒有一個滿意的。

  幾次下來,大家也逐漸發覺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畢竟當初畢愷葳的夫婿關昭勳所帶來的「災難」,所有人都還記憶猶存,有了關昭勳這個前車之鑒,大夥兒不敢再幫他介紹物件。

  但他還是每天出現,只是身份自動變成「都會男女」的義工,他的指定座位就在路清妍的隔壁,也就是原本畢愷葳的位置。

  路清妍看見孟廷肇駕輕就熟地招呼會員入座後,又回到她身旁坐下。她沒好氣地問:「你都不用上班的嗎?」

  他每天下午都來「都會男女」報到,就算他的醫院不大,但他好歹也是一院之長吧!怎能這麼清閒?

  孟廷肇一臉無辜地回答:「今天是星期日,我們醫院休診。」

  「那平常的非假日怎麼說?」她也說不清自己對他的感覺,但能夠每天見到他,說不高興是騙人的。

  經過這段日子的相處,她對他的態度,已由原先的排拒、逃避,到目前的相安無事甚至期待,只是她自己並未發覺這樣的轉變。

  「沒關係,院裏還有其他醫生,而且下午來看診的病患原本就比較少,少我一個不會有影響。」他沒說出自己以前是從早到晚,週一到週六都在工作,有時夜晚、假日還會被叫去急診,而一直以來,他也都甘之如飴,因為心中沒有其他牽掛。

  但再度與清妍重逢後,醫院的工作不再是他生活的重心,他恨不得能跟她朝夕相處,彌補十年的空缺。

  只是對他而言,當醫生是終身志業,更是一份良心事業,所以不能隨意喊「卡」。

  「你又不參加排約,還每天來這做什麼?難道你真想成為我們第一個男性員工不成?」雖說他不再繼續排約,的確讓她暗自松了一口氣,但她仍佯怒地質問。

  孟廷肇沒有回答,只是深情地瞅著她。

  又來了!每當她問起這個問題,他就用他那雙漂亮的眼睛盯著她看,害她無法再繼續逼問。

  突然,一道驚訝的女聲傳來,打破他們之間暖昧的氣氛,「院長,你怎麼會在這裏?」

  孟廷肇循聲望去,發現原來是醫院裏的胖護士小玉。

  「你也是『都會男女』的會員嗎?」他親切地問。

  「還不是,我今天是來報名的。」接著她又滿臉狐疑地再問一次,「院長,你又怎麼會在這裏?難不成你也是來報名的?」

  「我已經是『都會男女』的會員了。」他不像其他人那樣覺得加入婚友社是丟臉的事,反倒一臉驕傲地回答。

  「怎麼可能?!你條件那麼好,幹嗎還要參加?」小玉滿臉不敢相信地說道。他可是她們醫院裏的偶像耶!尤其有許多年輕女病患,都是沖著他來看診的,更不用說還有一個呂虹嬿虎視眈眈地在一旁守衛!

  孟廷肇看向路清妍,話中有話地說:「只有在這裏,才找得到我想要的人。」清妍是他參加「都會男女」的惟一目的。

  一直沒抬頭的路清妍,不知道自己正是他意有所指的物件,還以為他另有人選,她的心頓感失落,原來他還是想透過「都會男女」找物件。

  「原來『都會男女』的水準這麼高啊!」連眼光甚高的院長都認同,這無疑是最好的保證,「那我還真是選對了。」

  藉由孟廷肇的保證,小玉對「都會男女」的信心又再度增加。

  基於好東西與好朋友分享的原則,她打算遊說淑婉也來這裏尋找真命天子。

  ***

  醫院裏,早上的門診結束,終於可以稍作休息的醫生、護士,陸續走出門診室。

  在走廊上,呂虹嬿急衝衝地趕上孟廷肇的腳步。

  「學長。」

  孟廷肇停下步伐,轉過身問道:「還有事嗎?」

  今天上午的門診特別多,直到現在才結束,他正趕著去「都會男女」見清妍呢!

  「學長,你這幾個月下午的門診都不排了,到底在忙什麼?」她埋怨地嬌嗔道。

  他淡淡地回道:「這是我的私事,與你無關。」

  念在她醫術不錯又共事多年的情分上,他不想撕破臉,只點到為止,希望她聽得懂。

  「我這是關心你啊!」呂虹嬿為自己的干涉找了一個最好的理由。

  「謝謝你的關心!不過,我希望你以後不要再介入我的私生活,更不要再干涉醫院裏的行政工作。」

  他一直都知道她經常以他的女朋友自居,嚇阻其他對他有意的女子接近。之前他沒有出面澄清,是貪圖可以借此減少麻煩。

  但她最近的氣焰越來越高漲,經常端起院長夫人的架子,拿著雞毛當令箭,引起不少「民怨」,讓他不得不重視。

  「你以前不是這樣的!你是不是有別的女人了,所以才會這樣對我?!

  孟廷肇的臉色越來越陰鷙,「我已經說過,你無權干涉我的私事。而且我們只是單純的同事關係,就算我和別人交往,也與你無關。」

  「怎麼會與我無關?要不是為了你,我幹嗎留在這家小醫院!我不相信你不懂我的心意!」若不是為了接近他,她早就回自家醫院當大小姐,哪還會留在這裏?

  「我曾告訴過你,別把感情浪費在我身上。」當他隱約發現她的心意時,就跟她提醒過了。

  「但你也從沒拒絕過我啊!」他雖然跟她說過類似,的話,但從沒拒絕她的親近,他的態度讓她以為他只是說說而已,不必當真。

  「這是我的錯,因為我誤以為你已經聽明白,也就沒再多提,沒想到……」他深深歎口氣後,繼續說道,「我們之間是不會有結果的。因為我的心早就給了另一個人。」

  「她是誰?」呂虹嬿一聽,更加激動了,什麼時候跑出這號人物,她怎麼都不知道?

  孟廷肇不相想多說,「我言盡於此,你若因此想辭職,我也不勉強。但還是要謝謝你這些年來的幫忙。」

  他說完該說的話後,隨即轉身離去,沒多作停留。

  呂虹嬿恨恨地瞪著他絕然的背影,「別以為你這樣就想擺脫我,我要的男人,從來沒有得不到的!」

  ***

  當孟廷肇趕到「都會男女」時,整整比平常晚了一個半小時。

  「孟大哥,我還以為你今天不來了!」一看到他,小美立刻迎上前去,下巴還往路清妍的方面指了指,小小聲地提供情報,「清妍姐已經看了好幾次手錶。」

  所有「都會男女」的工作人員都看得出男有情、妹有意,只是男女主角的感情至今仍毫無進展,硬是停留在所謂的「普通朋友」階段,不免讓人為他們著急。

  這就是所謂「皇帝不急,急死太監」的最佳典範。

  孟廷肇走向路清妍,「清妍,你現在有空嗎?」

  經過呂虹嬿一鬧後,他發覺有很多事情必須說清楚,免得因彼此的認知不同,而造成不必要的誤解。

  「沒--」路清妍想都沒想就要開口拒絕。但才出聲就被羅莛歡截下。

  「有,她當然有空,你快點將她帶出場吧!」

  路清妍埋怨地看著羅莛歡,「歡歡!」歡歡應該是最清楚自己處境的人,竟還落井下石!

  雖然他們倆可以像普通朋友般相處,但她要的不是這種關係,所以不想跟他有太多接觸,免得自己又陷入苦戀。

  羅莛歡邊說邊將路清妍拉起,往門口方向推。

  「反正沒看到他,你也無心工作,還不如讓你們趁此好好談談。」

  連她都受不了他們的推、拖、拉,再不幫他們一把,要喝他們的喜酒還不知要等到哪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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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孟廷肇和路清妍可以說是被拱出門的,他們走進一間位於巷子裏的小咖啡館,各自點了一杯飲料,再度無言地對望著。

  受不了令人窒息的沉默,路清妍首先開口:「你要跟我說什麼?」

  深吸一口氣,孟廷肇終於說出隱藏了好幾年的心情:「我喜歡你。」

  「……」路清妍瞠目結舌地瞪著他看,不明白他為什麼突然說這種話。

  跨出第一步後,接下來就容易多了。孟廷肇繼續說道:「其實應該說我愛你,早在十年前我就已經愛上你了,只是還來不及表白就發生那件事。」

  他的跟裏寫滿情意,定定地鎖住她,「這幾年來,我從未停止找你,甚至還到過你的老家詢問你的下落,但你母親告訴我,你沒有跟他們聯絡,因此我又斷了一條找你的線索。

  「我曾試著從那幾年的大學錄取名單找你的名字,因為我猜你仍會繼續升學,只是我不知道你已經改名換姓,所以一直沒有找到你。」

  他輕描淡寫地帶過自己找人的過程,沒說出那時正值他實習的最後階段,准備考醫生執照的重要時期,為了她的事,他差點過不了關。

  路清妍靜靜地聽完他動人的告白,縱然心湖已掀起驚濤駭浪,但仍無法相信他表白的物件是自己。

  他喜歡的人不是歐采婷嗎?

  當年他對歐采婷的疼愛讓她既羡慕又嫉妒,恨不得自己能變成歐采婷。怎麼今天他竟說他愛的人是她,而且早在十年前就愛上她了!這教她如何能相信?

  「你確定你告白的對象是我,不是別人?」

  孟廷肇肯定地回答:「當然是你,而且只有你。」

  「那歐采婷呢?你以前喜歡的人不是她嗎?」

  「采婷?」怎麼會又提到她?清妍是不是誤會他和采婷的關係了?他急急解釋,「你誤會了,我一直拿她當妹妹一樣看待,沒有其他感情存在。」

  「是嗎?」路清妍還是不相信,「那她為什麼以你的女朋友自居,還警告我不准跟你接近。」

  他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難怪你以前都會刻意與我保持距離,原來是這個原因。」

  她沒應聲,還在等他進一步解釋。

  「她小時候身體不好,我常常會去看望她,也一直很疼愛她、照顧她,她可能因此而誤把這種感情當成愛吧!」

  「你難道不知道,她一直都是以愛慕的眼神在看著你?」從她進歐家,她就看出歐采婷對他有種特殊的佔有欲。直到懂得何謂愛戀時,她才知道那種眼神所代表的涵義。

  「有嗎?我覺得她一直把我當哥哥看待,所以才會喊我孟哥哥,動不動就跟我撒嬌。」

  路清妍無奈地說:「你……真是被你打敗了,虧你書念得這麼好,怎麼這麼遲鈍?」沒想到他的感情這麼遲鈍,簡直跟畢愷葳有得比。

  聽出她語氣不再咄咄逼人,他高興地問:「這麼說,你是相信我對你的感情了?」

  他才不在乎被罵,只要她不再生他的氣,並且相信他的真心,這才是最重要的。

  沒想到路清妍聽完他的解釋,仍然搖頭,「我還是很難相信。」

  畢竟他們已經十年不見,而且他十年前也沒表現出喜歡她的徵兆,教她如何相信他的話?

  「沒關係,我會努力讓你明白我的心。」起碼現在她不再拒他於千里之外。

  「對了,我已經告訴爺爺找到你了,他一直掛念你,想再見你。」

  「孟爺爺他現在怎麼樣?身體還好吧?」提到孟宏仁,她的神情瞬間變得柔和,因為他從不避諱歐家的想法,是真心關懷她、待她好的人。

  「他身子骨還很硬朗。怎麼樣,什麼時候有空跟我回去看他?」他乘機邀約。

  「今天時間有點晚了,你還要趕回醫院。」她想了一下,才道,「這樣吧!明天中午我跟你一起回去看他。」

  「太好了,他一定會很高興!」真是太好了,沾爺爺的光,他們又多了一次獨處的機會。

  ***

  隔天中午,孟廷肇準時到「都會男女」接路清妍上他家看孟宏仁。

  將車停進車庫後,他領著她走進三層樓的小洋房。

  路清妍好奇地打量屋裏的裝潢,發現它的擺設很簡單大方,只有一組看起來很溫馨的嫩黃色沙發和幾張字畫掛在素淨的乳白色牆上,整體的感覺很明亮乾淨,沒有歐家的那種招搖擺闊。

  當孟廷肇帶著她踏進客廳時,原本坐在沙發上的孟宏仁立刻開心地招手,「清妍!快過來讓我好好看看你。」

  路清妍快步走向孟宏仁,眼眶微微泛紅,「孟爺爺!」

  他拍拍身旁的座位,「來,坐這裏。」

  等到她依言坐下後,他激動地握住她的手,「當年你為什麼不告而別?你知不知道你突然失蹤把我們給急壞了?」語氣裏有淡淡的責備意味,「廷肇已經告訴過我你在歐家的情形。你為什麼不跟我說呢?我會想辦法幫你啊!」

  當年的她一心只想遠離與歐家有關的人事物,尤其是孟廷肇,怎麼可能還會告知她的去處?

  而且那時她誤以為他們是站在歐家那一邊的,更不可能會回頭找他們。

  「來,告訴孟爺爺,你這幾年是怎麼過的?」

  「那天我出院後,回到歐家,歐伯伯給了我一筆錢和領養的身份資料,之後我改回原姓?並且在T市選了一間學校就讀,還好隔年就順利地考上A大。

  「我在大學幸運地認識了兩個好朋友,有了她們的陪伴,我才逐漸擺脫過去的陰影。現在我們合開了一間婚友聯誼社,反應和風評都還不錯。」路清妍輕描淡寫地述說這幾年的經歷。

  「還好,你這幾年過得不錯,否則我會更生氣,氣你的見外和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

  「孟爺爺……」路清妍知道他是真心關懷自己,感動得眼淚都快掉出來了。

  不忍看她難受,孟廷肇出聲為她解圍:「爺爺,你就別再說了。」

  .

  孟宏仁斜睨他一眼,調侃地說道:「還不是你媳婦呢,就捨不得她難過啊?」

  他順著孟宏仁的話應道:「你再說下去,她就真的不願當你的孫媳婦啦!」

  「好、好,我不再多話總行了吧!免得你將來討不到老婆,就把過錯都推到我身上。」

  他們這一來一往的對話,讓路清妍甚是尷尬。

  她和他之間,八字都還沒一撇,可是聽他們的語氣好像已將她當成准媳婦看待,雖然聽起來有幾分欣喜,但還是有種不踏實的感覺。

  「說到這裏,我就要為廷肇說幾句話了。你知道你剛失蹤的那幾個月,廷肇每天只要一值完班,就瘋狂地四處找你,根本無心于工作,連醫師檢定考都差一點過不了關。

  「他天天念著你的名字,整個人也因奔波尋人而瘦了一大圈。我當時以為他只是為你的安危擔憂,還告訴他吉人自有天相,你會沒事的,沒想到他竟回我一句,如果找不到你,他將會終身不娶,因為你是他惟一的妻子人選。

  「還好皇天不負苦心人,總算讓他找到你,否則我們孟家就要絕後了!」孟宏仁半開玩笑地說。

  他並不知道路清妍心中的疑慮,只知道孟廷肇的心意,但他的話剛好歪打正著地解開她的迷思。

  路清妍動容地看向孟廷肇,若非孟宏仁告訴她這些事,她永遠也不會知道孟廷肇為她付出、犧牲這麼多,因為他不會對她說的。

  原來他真的像他所說的,十年前就愛上她了!

  這些事情,他為什麼不早說呢?害她一直對他有所誤解。

  孟廷肇認真地回視地,「清妍,我不希望你是因為我爺爺的話才接受我,我要的是你被我現在的表現打動而相信我的真心。」

  孟宏仁打趣地說:「好小子,我怎麼不知道原來你這麼會說話。」

  「還不是你遺傳給我的。」孟廷肇反將他一軍。

  孟宏仁不但不以為忤,還引以為豪,「哈、哈,說得好。你奶奶當年就是這樣被我給追上的。」

  原本有些感傷的氣氛,也隨著他們祖孫倆逗趣的對話而輕鬆許多。

  「爸,是誰來了啊?怎麼那麼高興?」孟母余貴櫻聞聲走下樓。

  孟廷肇主動跟餘貴櫻介紹路青妍:「媽、她是清妍。」

  路清妍也禮貌地站起來跟餘貴櫻問候:「伯母,你好。」她直覺餘貴櫻不是個容易相處的厲害角色,感覺跟簡美雪有些類似。

  餘貴櫻蹙起眉頭打量著路清妍,而後語氣有些不悅地對著孟廷肇說道:「你什麼時候交了這個朋友?我怎麼不知道。」

  印象中廷肇很少帶女孩子回家,除了十年前曾帶回一個病重的女孩以外,就沒見他放任何心思在女人身上。

  難道這個女孩是他的女朋友?!

  那怎麼成?她心目中的媳婦人選,只有條件相當的呂虹嬿。

  「她是我朋友的孫女。」知道她嫌貧愛富的個性,孟宏仁說了一個善意的謊言。

  聽完孟宏仁的說詞,餘貴櫻立即眉,開眼笑地問道:「喔,原來是爸爸朋友的孫女,那麼是哪家醫院的千金?」如果是公公的朋友,條件應該也不會差到哪兒才是,搞不好她家的醫院還比呂虹嬿家的大呢!

  路清妍原本不知道孟宏仁為什麼要說謊,但在聽到餘貴櫻接下來的問話後,她已有些瞭解,只是她不知該怎麼回答才恰當。

  這是孟廷肇第一次見到母親這麼勢利的一面,他有些難堪地握住路清妍的手,「爺爺,我們還有事,先走了。」

  他話一說完,也沒跟餘貴櫻打招呼,便急衝衝地牽著路清妍快步離開家門。

  餘貴櫻對著快速消失的背影喊道:「怎麼說走就走?我話還沒問完呢!」

  她轉身問孟宏仁:「爸,她是你哪個朋友的孫女?」沒問出答案她不放心啊!她怕廷肇交到二個門不當、戶不對的女朋友。

  「別問那麼多,而且你最好也少管他們倆的事,要不然出了什麼問題,讓廷肇怨你一輩子,到時候可別怪我沒先提醒你。」孟宏仁哪會看不出她那點心思,他話中的警告意味濃厚。

  被人看破心思,讓餘貴櫻有些尷尬,「唉喲,爸的朋友,我哪敢嫌什麼?」

  「最好是如此,要是讓廷肇錯過她,你這輩子也別想抱孫子了。」孟宏仁又警告她一番才起身回房。

  「幹嗎那麼神秘,有什麼不能讓我知道的嗎?」

  餘貴櫻心有不甘地想著。越不讓她知道,她就越想知道。如果那個女人不夠格,她絕不會讓廷肇跟她交往。對於媳婦人選,她可是很挑的!

  ***

  孟廷肇快速將車駛離孟家,一上路他就鄭重地向路清妍道歉:「對不起。」

  「為什麼要道歉?」她的語氣悶悶不樂。

  他為母親的態度感到難堪,「我沒想到我媽是那種勢利眼的人。」

  路清妍恍然大悟,「原來你是為這事道歉,我還以為……」她還以為他急著拉她出來,是怕她的身世會丟他的臉呢!

  「以為什麼?」

  「沒什麼?」她怎麼好意思說出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呢。

  他輕歎一口氣,「清妍,別把話都悶在心裏面,我希望你能打開心胸,對我坦白。」她什麼話都悶在心裏不說的個性,也是造成他們分離的主要原因之一。

  她不好意思地小聲說:「我以為你是怕我的身世被你媽知道,會讓你丟臉,所以才急急忙忙地把我拉出門。」

  孟廷肇立即將車停到路旁,轉過頭正色地說:「清妍,你要怎麼誤解我都可以,但千萬別再貶低你自己。你是個非常好的女孩,所以我才會愛上你,你懷疑你自己,就等於是質疑我看人的眼光。別再這麼想了,我會心疼的。」

  原本一直噙在眼中的淚水,開始滾落,這是她長大後第一次在他面前哭。

  被她這麼一哭,孟廷肇頓時慌了手腳,狼狽地安慰她:「清妍,你別哭了。我不是罵你,我只是不希望你再貶低自己。」

  沒想到他的解釋反倒讓她越哭越傷心,他只得生澀地將她摟進懷中,生硬地拍拍她的肩膀安撫。

  「別哭了。」他完全手足無措,不知道自己說錯什麼話,計她哭得如此傷心?

  直到這-刻,路清妍才真正相信他對自己是真心的。

  很多人都誤以為經常把愛掛在口中,那才叫做愛。但她卻認為,會將對方時時放在心上,設身處地為對方著想,才是真正的愛。

  雖然,她還是哭得很傷心,但此刻的她,卻覺得自己好幸福。

  那久違了十年的幸福,再度上門了。

  ***

  自從見過孟宏仁那天起,孟廷肇和路清妍的感情進展,像是吃了神奇愛情藥一般,突飛猛進。

  現在就算再遲鈍的人都看得出他們之間的情意。

  見他們不時傳遞愛的眼神,和做出親密的小舉動,真是羨煞一堆尚未找到另一半的「紅娘們」。

  今天,終於有人發飆了。

  「能不能請你們別在我們這些未婚者面前演出限制級的情節?」羅莛歡沒好氣地抱怨。

  「這連輔導級都稱不上耶,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保守?」路清妍四兩撥千斤地將話丟還給她。

  「反正,你們如果要談戀愛,請到外面去,別在這裏刺激我們這些純情的少女。」羅莛歡的話雖然不中聽,但也是出自一片好心,否則有這麼多電燈泡環伺,還能有什麼搞頭?

  「歡歡,謝啦。那我們先走嘍!」路清妍聽出她言外的體貼之意,樂得順勢接下。今天可是假日的黃金時段,難得有機會偷懶,怎能不好好把握。

  她已經好久沒有在假日放假休息,因為這些時間正好是「都會男女」最忙碌的時段。她們的休息日是每週一,與其他公司行號不同。

  羅莛歡揮揮手,像在趕蚊子似的,「去吧,去吧!」就算少他們兩個人也不至於造成多大的負擔,還不如做個順水人情。

  路清妍拎起包包,示意身旁的孟廷肇跟著她快步離開,直到走出大樓,她才放慢腳步。

  「歡歡都說我們可以先走了,你幹什麼還要偷偷摸摸的?」跟著她偷跑的孟廷肇滿是不解。

  「雖然大家都默許我們蹺班的行為,但總不能做得太明目張膽吧。」

  他一臉無所謂地說:「我還不是每天下午溜班。」

  路清妍嬌嗔他一眼,「那是你的臉皮厚!」真受不了他,老闆帶頭蹺班,還敢驕傲地拿出來炫耀。

  「我的臉皮要是不厚,怎麼追你呀?」他不但不以為忤,還滿臉自傲,這模樣跟孟宏仁還真有幾分相似。

  「你跟孟爺爺還真像哩!」

  「我這些都是跟他學的,不像怎成?而且他還教我要把握機會拉近我們之間的距離。」孟廷肇似真似假地說道,手也跟著順勢牽起她的手,印上一吻。

  她臉一紅想抽回,卻被他握得更緊,「別鬧了,你快放手!」

  「不放!這輩子,我牽定你的手了。」他語氣堅定,口吻認真地宣誓。

  聽完他的誓言,路清妍不再掙扎,還主動與他十指交握。

  她的臉上洋溢著滿足的幸福笑容,縱然現在有寒流過境,但她的心卻暖烘烘的。

  這是她第一次覺得自己跟他站在同一個點上,對現在的自己而言,他不再是遙不可及的,因為她已經追上他了。

  她突然有所領悟,為什麼在她離開歐家後,還會努力想考取一間好學校,並且努力讓自己成為一個有自信且出色的人。

  原來這幾年來。,她一直沒有放棄讓自己成為一個足以與他匹配的女人。

  她好高興在經過十年的努力之後,她終於做到了!

  ***

  這天他們一直遛達到晚上十點多,才依依不捨地由孟廷肇送路清妍回家。

  孟廷肇將車停在巷口,牽著她緩緩地走到她住所的樓下。

  他抬起一直緊握在手中的小手,放在嘴邊輕吻,引起路清妍一陣輕顫。

  她若有所感地抬起頭,閉上眼睫,迎接他的俯身。

  他立刻把握機會緊緊地摟著她,攫住她的唇,輾轉吸吮。所有的動作一氣呵成,仿佛私下演練過許多次。

  路清妍也伸手環住他的頸項,迎合他的掠奪。直到兩人都喘不過氣來,孟廷肇才捨不得地放開她的唇,但雙手仍緊摟著她不放,眼中的熱力未減。

  等到呼吸稍順,他才開口:「我十年前就該這麼做了。」

  「還好你沒有,否則我一定拿你當色狼看。」她嬌嗔地說道。

  「那我現在吻你就不算色狼?」

  路清妍羞紅著臉;作勢要進屋,「不跟你說了。」想不到他有這麼滑頭的一面。

  他拉住她,「等等。」

  「我還想吻你。」語畢,正如他所言,又印上一個深深的吻。

  他們倆的戀情從這一刻起,已正式簽約「蓋章」。

  結束與孟廷肇火辣辣的熱吻後,路清妍目眩神迷地踏進與羅莛歡合租的屋內,才一進門就聽到羅莛歡的咋呼。

  「哇!好熱喔!」她坐在沙發上,故意用手扇風。

  今天才十幾度,怎麼會熱?

  路清妍先是愣了愣,然後才猛然明白過來,「你、你看到啦?!」臉上已是一片羞紅。

  「拜託!人來人往的巷弄裏,你們無視於眾人的眼光,渾然忘我地纏綿擁吻,而且還表演得那麼久,想不看到都很難耶!」羅莛歡誇張地描述。

  只見羅莛歡每說一句,路清妍的臉就紅上一分,最後整張臉都快著火了。

  她快步坐到羅莛歡身邊,又羞又急地說:「怎麼辦?那不是很多人都看到了嗎?」被孟廷肇一吻,她都分不清東西南北了,哪還管得了其他的事。

  羅莛歡狡黠地說著:「我想隔壁的王太太和樓上的林媽媽是絕對跑不掉。」王太太和林媽媽是這一區有名的廣播站。

  「那不表示明天這裏所有的人都會知道!」路清妍不禁要怨恨起孟廷肇和自己,為了一時的貪歡得忍受好一陣子的指指點點。

  羅莛歡一副看好戲的表情,「差不多吧!」

  路清妍忍不住哀嚎:「天啊!我不要出門了啦!」

  「哈、哈哈……」羅莛歡被她那副天快要塌下來的表情,給逗得樂不可支。

  路清妍不禁惱羞成怒地拍打她,「人家都快煩死了,你還幸災樂禍!」

  羅莛歡只得拿抱枕阻擋,原來氣質美女發起飆來還是挺嚇人的。「騙你的啦!那裏黑漆漆的,又有孟廷肇那大個子擋住,誰知你是何方神聖?」

  誰教她以前老是正經得像個老太婆似的,好不容易逮到機會,當然要好好地捉弄她一番。

  「真的?」路清妍停住手,不相信地再確認千次。

  「騙你幹嗎?要不然你去問她們認不認得出來那個人是你。」羅莛歡又提餿主意。

  「你以為我白癡啊!」那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我還以為你被愛沖昏頭了哩!」羅莛歡還是沒好話。

  「你……算了,不跟你計較。」路清妍起身準備回房間洗澡,好好休息。反正她又吵不贏歡歡。不過,還好只是虛驚一場。

  羅莛歡快手快腳地拉住她,「唉;等一下!」

  「又怎麼了?」路清妍戒備地問道。

  「什麼時候請我們喝喜酒啊?」

  提到這個話題,路清妍的臉色變得有些沉重。

  羅莛歡揣測道:「怎麼回事?難道他投那個意願?」

  「我們還沒談到這個問題,不過我相信他是認真的。」

  「那你幹嗎臉色凝重?」

  「歡歡,你覺得我配得上他嗎?」路清妍答非所問。

  「你當然配得上他。」羅莛歡毫不猶豫地回答。

  路清妍的神情並沒有因歡歡的回答而緩和,因為她認為這是羅莛歡的偏袒之詞。

  但她的反應卻讓羅莛歡有所誤解,「難道是孟廷肇覺得你配不上他?」

  「不是的。他從未這麼想過,是我自己這麼認為。」路清妍急著為孟廷肇澄清。

  羅莛歡一臉受不了的表情,「你是哪根筋不對勁?或是又在鑽牛角尖了?」清妍是典型的A型處女座,有時她的龜毛性格真的會讓人受不了。

  「我覺得我的出身背景配不上他。」路清妍沮喪地說出心底話。

  雖然她後天的努力已經讓自己小有成就,也讓自己增添不少自信心。但十八歲以前的卑微處境和記憶,卻已經根深蒂固地纏著她,不時會鑽出來提醒她。

  「你……唉!」羅莛歡深深地歎口氣,「小姐,現在都什麼年代了,誰還會去管你的家世背景,以你現在的成就,誰敢不認同你的能力?」

  「可是,他媽媽在乎!」從廷肇母親所提的問題,不難發現到她是個勢利的人,而且她似乎認定只有醫生世家才配得上孟家。

  「將來要娶你的是孟廷肇,又不是他媽。」

  「話是這麼說沒錯,不過如果他媽不同意,將會是一大阻力。」雖然歡歡的說法和他相近,但她還是免不了會擔憂。

  羅莛歡難得正經地說:「清妍,你要相信孟廷肇,我覺得他會有能力擺平他母親的,你不要唐人自擾。」

  「希望我真的是庸人自擾。」路清妍喃喃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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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一年一度的耶誕節,「都會男女」不免俗地租了一個場地,舉辦大型宴會,只要是「都會男女」的會員都可以自由報名參加。

  每個人只要繳交小額的入場費,便可享受豐盛的晚餐和獲得自由認識異性的機會。

  對於這個天賜的良機,眾會員自然不會輕易放過,除了踴躍參與之外,大家無不卯足勁秀出自己最好的一面,以期順利擄獲他『她』們心目中的Mr。Right或Ms。Right。

  宴會的主持人是羅莛歡,她幽默風趣的開場白,立即讓現場氣氛一片輕鬆,大家的眼光也開始尋找他們理想的人選,準備好好表現一番。

  沒一會兒,現場的氣氛在羅莛歡的帶動下,變得非常熱絡,男女會員也都擺脫矜持,大方地聯誼交流。

  路清妍和孟廷肇迎向功成身退走下臺的羅莛歡,真心贊許:「歡歡,你主持得真好。」

  「那是當然的,我當年的學生會會長可不是做假的。」羅莛歡在大三時曾擔任A大的學生會會長,而且將這個職務扮演得十分稱職。

  路清妍開玩笑地喊她當時的匿稱,「是……是,會長大人。」

  「嗨,清妍,歡歡!」只見大腹便便的畢愷葳,無視於肚子的負擔,依然快步行走,讓她隨侍身旁的老公關昭勳緊張得多了好幾根白頭發。

  看見她大咧咧的模樣,羅莛歡忍不住叨念:「葳葳,你就不能走慢點嗎?」

  「我習慣了嘛!而且這小子還不是動不動就在我肚子裏面翻滾、搗亂,我也沒多說什麼,他偶爾忍受一下我的運動,應該沒關係吧!」她已做過檢查,得知這胎是個男孩。難怪特別好動。

  聽聽,這是即將為人母所說的話嗎?

  路清妍同情地看著一臉認命的關昭勳,心有戚戚焉地說:「辛苦你了。」

  「習慣就好。」對於這種折磨,他甘之如飴。

  畢愷葳曖昧地打量孟廷肇和路清妍交握的手,「還好,你們終於有所進展,我還以為你們想再浪費另一個十年呢!」

  路清妍幽默地回她:「總不能讓你兒子當我的伴郎吧?」

  「不錯嘛,你總算開竅了。」看到路清妍一掃以往的鬱鬱寡歡,展露幸福的笑顏,畢愷葳比誰都高興。

  突然,門口傳來陣陣的爭吵聲,打斷原本和諧的氣氛,身為主辦人的羅莛歡立即前往處理,其他人也跟著過去。

  羅莛歡看見今晚守門的小美,跟一個女孩子拉拉扯扯,於是出聲詢問:「小美,怎麼回事?」

  小美一見到她,立刻松了一口氣,「歡歡姐,你終於來了!」

  「到底怎麼啦?怎麼吵成一團?」

  「我已經跟她解釋過,沒有入場券不能進入,可是她硬要闖進去,還出口傷人!」小美急著述說自己所受的委屈。

  羅莛歡拍拍她的肩,「我知道了,你先進去休息吧。」

  「對不起,今天這個場地已被我們包下,沒有入場券,就不能放你進去。」她冷冷地對著眼前氣焰高漲的女子下達逐客令。

  「不就是要錢嘛!」那女子跩跩地掏出一張千元大鈔,「夠不夠?」

  隨後跟上的畢愷葳剛好看到這一幕,冷諷道:「喲!有錢了不起啊!」

  「關你什麼事?」那女子惡狠狠地瞪著雖然大肚子,但仍美豔驚人的畢愷葳。

  羅莛歡伸手制止畢愷崴發標,以免影響會場的氣氛,「我們不歡迎像你這種沒水準的客人,你走吧!」她的語氣更冷了,說話也不再留情。

  「你!」那女人氣急敗壞地怒視羅莛歡,從來沒有人敢當面罵她沒水準!

  才跟路清妍一起到達現場的孟廷肇,一眼就認出這個鬧事的女人,「虹嬿!你在這裏做什麼?」

  呂虹嬿一聽到孟廷肇酌聲齊,馬上裝出柔弱酌樣子,還惡人先告狀:「學長,人家聽說你在這裏,所以特地來找你。結果她們不但不讓我進去,還聯合起來欺負我!」

  畢愷葳氣不過,立刻反駁:「你在胡說什麼?明明就是你不講理在先,還敢惡人先告狀!」

  呂虹嬿假裝害怕地藉機偎近孟廷肇,「學長你看,她好凶喔!」

  「你……」畢愷葳還想發標,卻被關昭勳擋住。

  「老婆,幹嗎跟這種人生氣,走,我們進去裏面吃東西,不要理她。」他半拖半帶地將她拉走。

  「你們慢慢談吧,我也要進去了。」羅莛歡擺擺手走進會場,在經過路清妍身旁肘,拋給她一個警示的眼神;要她小心這個女人。

  看到所有的閒雜人等都離開後,呂虹嬿得意地試圖更貼近他,但孟廷肇卻很不給面子地退開一大步。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裏?」他凝著聲問。應該沒有人知道他今晚的去處,她又是從何得知?

  「呃……」學長,你都不先安慰人家。」呂虹嬿顧左右而言他。

  「別岔開話題。」他的語氣又更冷了。

  雖然他沒看見之前的情況,但以他對她的瞭解,誰是誰非,他心裏有數。

  呂虹嬿略側過臉,尷尬地說出事實:「我跟蹤你的車……所以才……」她猛然發現站在?他身側後方的路清妍,而且看見他們兩人手牽著手。

  呂虹嬿指著路清妍質問:「你是誰?」她是誰?憑什麼跟學長這麼親密?

  孟廷肇防衛性地將路清妍攬進懷中;乘機正名,「她是我的女朋友,也是我未來的妻子。」

  這次,路情妍並沒有反駁,因為她也看不慣這女子的驕蠻作風,想滅滅這人跋扈的氣焰。

  呂虹嬿震驚地重複他的話:「女朋友?妻子?」她突然想起他先前的話,「她就是你不久前提過的那個女人?!」

  「沒錯。」孟廷肇毫不猶疑地承認。

  「你們什麼時候開始交往的?為什麼都沒告訴我?」

  「這是我個人的私事,犯不著一一跟你報備。」

  她厲聲指控:「可是你讓我一直以為我們倆正在交往,你欺騙我的感情!」他雖然沒有接受過她,但也從未正式拒絕她,只除了上次以外。

  聽完她的控訴,孟廷肇臉色瞬間變得非常嚴厲,「我從未意圖欺騙過任何人的感情。」

  他一向公私分明,與女職員和病患保持距離,為的就是避免不必要的麻煩,沒想到今天竟然被人這樣指控。

  「而且我上次就跟你說得很清楚,我已經有喜歡的人,那個人就是她;除了她以外,其他人的感情對我來說都是困擾和負擔。」他強調似的將路清妍摟得更緊。

  呂虹嬿眼紅地瞪著他們親密的舉動,喊道:「為什麼是她?她是做什麼的?她的家世背景比我好嗎?!」

  一直以來她都是以學歷、職業和家世來評斷一個人的價值,而她算是其中的佼佼者。

  他低頭看著正巧抬起頭來的路清妍,深情地凝視她,對她說出自己的真心話,「對我而言,你沒有一點比得上她,」

  呂虹嬿想到她手上還有另一個籌碼,不禁沾沾自喜地說:「但孟媽媽說我是她惟一的媳婦人選。」

  餘貴櫻對她可是滿意得不得了呢!因為他們倆門當戶對。

  孟廷肇不耐地應道:「我不介意再多說一次,我妻子的惟一人選,只有她。」她以為搬出他母親,他就會妥協嗎?真是可笑!

  「你……我難道一點機會都沒有?」

  「對不起。」他的感情全給了清妍,對她也只能說抱歉。

  呂虹嬿憤恨地瞪著路清妍,最後才心有不甘地紅著眼眶離去。

  等到呂虹嬿走遠後,路清妍才開口:「她不會善罷甘休的。」

  她雖然是第一次見到呂虹嬿,但她卻已看出呂虹嬿是個自負、不肯服輸的人。她跟歐采婷屬於同一類人,她們習慣將別人踩在腳下,絕不容許別人的光彩、氣勢稍微壓過她們。

  「我也是這麼想。不過,只要我的立場堅定,久而久之,她就會知難而退。」孟廷肇的想法很樂觀。

  「是嗎?」

  不知怎地,她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總覺得呂虹嬿會為他們倆的未來帶來變數和磨難。

  然後,她好不容易才握住的幸福,將會再度溜走!

  ***

  新歷年前夕,也是眾人借機狂歡的日子,尤其是年輕人,更是整晚趕場,參加各個晚會,將地鐵系統擠得水泄不通。

  一對對情侶更是緊緊地相互倚偎,深怕被人群結擠散。

  其中有一對,不只氣質出眾,相貌更是出色,而且他們身上正式的穿著也與周遭的年輕人不同。

  只見眾人不斷對他們投以好奇和愛慕的眼光,但他們似乎早就習以為常,沒有多加理會,這兩人正是路清妍和孟廷肇。

  他們正要搭乘地鐵前往孟廷肇為醫院員工舉辦的宴會,那是他們醫院一年一度類似尾牙的餐會。

  「對不起,我不知道今天人會這麼多。」路清妍對著護住她、不讓人碰撞她的孟廷肇道歉。

  她原本認為馬路上會塞車,所以才提議搭地鐵,沒想到會碰上尖峰時段。

  「沒關係,這還是我第一次搭乘地鐵,倒是不錯的經驗。」自從考取駕照後,他便自己開車,很少有搭乘公共運輸工具的機會。

  好不容易,總算擠到站了,路清妍不由得籲了一口氣,「終於到了。」

  他們又跟著人潮擠出站外,短短不到二十分鐘的路程,兩人卻像是打了一仗似的,顯得有些狼狽。

  孟廷肇體貼地替她順順長髮,「你還好吧?」

  「我沒事。快七點了,我們趕快走吧,免得遲到。」她催促他。

  兩人快步走了約五分鐘,來到一個高級俱樂部的包廂。

  由於孟廷肇是這裏的永久會員,因此他特別情商讓醫院員工每年年底在這裏聚餐,好好地享受一頓,算是答謝他們一年來的辛勞。

  「院長,你怎麼這麼慢?」他們倆才一踏進包廂,就有眼尖的員工發現,還大聲抱怨,自然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引到他們倆身上。

  另一個人看到他身後的路清妍時,也沒大沒小地跟著調佩:「院長,原來你是去帶女朋友啊!難怪會那麼慢。」

  由於孟廷肇跟他們年紀相近,又不會端架子,自然很容易和大家打成一片。

  孟廷肇發現他們每個人的桌上都空空的。「你們可以先吃,用不著等我啊!」

  這裏采自助餐的方式,可以先到先吃。

  「當然要一起吃才有意義啊。」又有人這麼回答。

  其他人也跟著附和:「對呀。」

  路清妍仔細地打量在場的人,不含她和廷肇,總共有十一個人,四男七女。

  他們都很年輕,看起來也很好相處,她還特別留意到呂虹嬿並不在其中。

  突然有人驚呼:「咦,!你不是路小姐嗎?」護士小玉認出這個有過數面之緣的美女。

  路清妍循聲望去,覺得出聲的人有點面善,可是記不起她的名字,「對不起,你是……?」

  小玉走到她面前:「我是小玉呀,前一陣子你還介紹那個木工雕刻師給我認識,你不記得啦?」

  「喔!我記起來了。你們交往得還順利嗎?」她那時注意到小玉爽朗的氣質與林維倫的敦厚很相稱,於是主動幫他們倆湊合,好像發展得還不錯。

  小玉嬌羞地說:「嗯,我們已經見過雙方父母。」

  「恭喜嶁!」路清妍真心為她高興。

  看到小玉霸著主角不放,一旁已有人不耐地鼓噪:「小玉,你不要在那裏搶風頭,我們也想聽聽未來院長夫人說話。」

  「對呀,院長,介紹一下嘛。」

  小玉趕緊逃回座位,不想當箭靶。

  孟廷肇護衛地將路清妍圈在懷裏,「她叫路清妍,是我未來的老婆,已經死會了,所以你們別想動歪腦筋!」

  「Yes,sir。」有人耍寶地敬舉手禮。逗得大夥兒哈哈大笑。

  孟廷肇一介紹每個成員給路清妍認識。而她的美貌和溫雅的氣質,立即博得眾人的好感。

  大家心底一致認同,她比呂虹嬿更適合孟廷肇;而且光看他們凝望彼此的眼神,就知道他們都深愛著對方,羨煞他們這些單身的人。

  就在眾人笑鬧之際,有人眼尖地發現呂虹嬿帶著老院長夫婦一同到來,「老院長好。」

  其他人也跟著打招呼:「老院長好。」

  孟廣生也就是孟廷肇的父親,親切地和大夥兒打招呼:「好、好,大家好。」他的作風跟兒子類似,很得人心。

  「爸、媽,你們來啦。」孟廷肇牽著路清妍來到他們跟前。

  餘貴櫻沒好氣地回他:「車子壞了,兒子又跑去接一個外人,放下我們兩個老的不管,還好虹嬿好心開車來接我們,否則我們還到不了呢!」

  呂虹嬿表情溫順地站在餘貴櫻身旁,眼底不懷好意。

  氣氛頓時變得有些尷尬,不過,孟廷肇很快地將話題帶開,「原來是車子出了問題,其實你們可以試著搭地鐵,我今天就是搭地鐵來的,還蠻有趣的。」

  「你竟然要我去搭那種窮人坐的玩意兒!」餘貴櫻,覺得公共運輸工具是窮人才會搭乘的,她自認高人一等,根本不屑坐。

  「嗄!」聽她大放厥辭,已有幾個地鐵族很不以為然。

  孟廷肇和孟廣生同時出聲警告。

  「媽!」

  「貴櫻!」

  餘貴櫻不覺自己有錯,「本來就是,我又沒說錯,對我而言--」

  孟廣生有些動怒地打斷她無禮的言辭,「夠了,今天不是來這聽你發表高論的。」

  這時餘貴櫻才發覺眾人不悅的眼神,只得閉上嘴,但仍不知自己說錯了什麼。

  孟廷肇為了緩和母親的失言所帶來的尷尬,朗聲說道:「各位,人都到齊了,可以去拿吃的嘍。我剛才偷看了一下,今天的菜色很豐富喔!」

  大夥兒都順勢站起來,魚貫地走到取餐處,默契十足地把空間留給他們。

  「爸,她是清妍,我將來要娶的對象。」孟廷肇向孟廣生正式介紹路清妍。

  「您好。」路清妍態度從容地打招呼。

  孟廣生讚賞地打量她,「好。」

  「我不同意。」餘貴櫻又有意見。

  孟廷肇被她搞得已有些不耐煩,「媽!你又怎麼了?」

  「我不同意她當我們家的媳婦。」她拉起呂虹嬿的手,「我的媳婦人選是虹嬿!」

  「為什麼?」孟廷肇怒問。

  「她的身份背景配不上,她不過是歐家的養女罷了。」今天呂虹嬿來接他們時,偷偷跟她說了路清妍的身世,她才知道路清妍只是歐家的養女。難怪上次路清妍來她家時,公公和兒子都對她的背景三緘其口。

  呂虹嬿在耶誕節那天知道路清妍的存在後,立刻找了征信社調查路清妍的出身背景,結果竟讓她發現這個秘密。她決定將事實真相告訴餘貴櫻,因為她深知嫌貧愛富的餘貴櫻,絕對不容許像路清妍這種出身的人進孟家的門。

  「管她是歐家的養女還是總統的女兒,對我而言,她就是她,我這輩子非她不娶!」孟廷肇意志堅定地表明立場。

  「你竟敢這樣跟我說話!」余貴櫻怒視路清妍,「都是你這個狐狸精害的!要不然廷肇不敢這樣跟我說話!」

  孟廷肇將路清妍護在懷中,「這不關清妍的事,是我自己的決定。」

  「你真的反了……」

  孟廣生受不了地怒道:「你到底鬧夠沒有!你先回去,別在這裏丟人現眼!」

  「你們父子倆,竟為了一個外人聯合起來欺負我!」餘貴櫻不平地哇哇大叫。

  呂虹嬿見再鬧下去,對雙方都不利,聰明地作出抉擇:「伯母,我先陪你回去。」

  孟廷肇不知她的心機,還感動地直道謝,「虹嬿,今天真是謝謝你了。」

  「別這麼說,這是我該做的。」呂虹嬿拉著不甘心的餘貴櫻離開,臨走前投給路清妍一記飽含惡意的兇狠目光。

  孟廷肇滿是愧疚地道歉:「清妍,對不起,又讓你受委屈了。」他還記得自己先前曾誇下海口說不會讓她再受任何委屈,沒想到他竟然沒做到。

  路清妍強顏歡笑,「傻瓜,我又沒受什麼委屈。」只是心裏不是很好受罷了,但沒必要說出來讓他更愧疚。

  「清妍,你真是一個好女孩。」路清妍的善良讓孟廣生對她的好感又增加幾分,他接著轉向孟廷肇,「兒子,我支持你。」

  「謝謝爸。」

  由於少了餘貴櫻和呂虹嬿這兩個會破壞氣氛的人;大家又重拾歡樂,繼續笑鬧。

  坐了一個小時,孟廣生就表示想先回去,於是孟廷肇送他出去搭計程車。

  大夥兒乘機過來跟路清妍攀談,有幾個護土在聽了小玉的親身經驗後,也對「都會男女」產生濃厚興趣,主動表示加入的意願。

  路清妍仔細回答她們所提出的問題,直到孟廷肇回來後,她們才意猶未盡地回座。

  孟廷肇俯首在她耳旁問道:「想不想先走?」

  「好啊。」路清妍同意,反正她也吃得差不多了。

  孟廷肇牽起路清妍,「各位,你們慢慢吃,我們還有事,先走啦。」

  「喔--」現場立刻響起一陣暖昧的叫聲,令路清妍不由得紅了臉。

  孟廷肇拉著臉皮薄的路清妍快步走出俱樂部。

  路清妍不禁埋怨:「你幹嗎用那麼曖昧的語氣說話?」她敢保證那些人一定想歪了。

  「有什麼關係,他們愛怎麼想就怎麼想嘍!」他不在意這一點,反倒比較關心另一件事,「你今晚有點悶悶不樂。」

  「沒有啊。」她硬擠出一個笑容想掩飾。

  「別騙我了,我如果連這點都看不出來,還敢說自己愛你嗎?」孟廷肇不容她隱瞞,「到底怎麼了?是因為我媽嗎?」

  既然被他看穿,她也不想再隱藏,「嗯。」

  「怎麼啦?連我爸都說要站在我這一邊,你還擔心什麼?而且你別忘了,還有我爺爺啊!他一定也是投你一票的,你還有什麼好煩惱的?」他根本不把母親的反對放在心上,反正三票對一票,他娶清妍是娶定了。

  「可是總覺得有些不安,好像事情不會如我們所預期的那麼順利。」她沒有他樂觀,因為她知道,如果餘貴櫻硬要阻撓,一定會橫生枝節。

  「清妍,」孟廷肇嚴肅地說,「你要相信我,為了你,我會讓我媽親口同意我們的婚事,好嗎?」

  「可是……」從小到大,她都是被犧牲的那個人,她好害怕如果他母親用威脅的手段逼他就範,在他面臨抉擇時,自己可能又是被放棄的那一方,到頭來所有的幸福又將化成泡影。

  「別擔心,我會讓她同意的。」孟廷肇信心滿滿。

  相較之下,路清妍仍是憂心忡忡,畢竟過去的記憶太鮮明也太傷人,讓她很難真正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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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7-1 02:41:52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結果隔天一大早,孟廷肇特地打電話告訴路清妍一個好消息。

  「我媽答應我們交往了。」

  「真的?!」突然聽見這個消息,讓她一時難以置信。

  「當然是真的,這是我媽今天早上親口跟我說的。當時我也嚇了一跳,我原本以為還要花上一番工夫才能說服她呢!」

  「好突然哪!」感覺很不踏實。

  「是很突然,但重要的是我媽已經答應了,現在你是不是該開始考慮我們的婚事了?」

  「會不會太快?」

  「哪會?小玉跟那位元在『都會男女』認識的人,交往不滿兩個月就已論及婚嫁,跟他們比起來,我們還算是慢的了。」孟廷肇拿小玉的例子來遊說她。

  這麼說也是沒錯,「可是……」她還是覺得有些不對勁,但又說不出來哪里怪。

  「別可是了,我看你就跟葳葳一樣,當三月新娘好了。」孟廷肇沉醉在即將迎娶路清妍的美夢中,沒有感受到她的不安。

  也許是自己多慮吧!路清妍只能這樣安慰自己。

  ***

  元日連續假期已經結束,但上班族卻未完全收心。

  「都會男女」的員工也不例外,上午十點半上班時,還有人呵欠連連。

  「路清妍呢?我找她。」一個高傲無禮的聲音傳來,驚醒神遊的眾人。

  突然被人點名,路清妍疑惑地站起身,這才發現原來是餘貴櫻和呂虹嬿,而剛才的聲音就是出自呂虹嬿。

  她們的來意不善,正應了她先前的不安,看來麻煩上門了。

  路清妍心裏有數地走向她們,她不失禮數地跟餘貴櫻問候:「孟伯母,你好,有事嗎?」

  「哼!」餘貴櫻開門見山地說;「我要你放棄廷肇!」

  果然如她所料,路清妍一點也不驚訝她所聽到的話,「我們到會議室談吧。」

  她先一步來到會議室門口,等到她們都進去後,她才跟隨之而來的羅莛歡說:「別擔心,我知道怎麼應付她們。」

  接著,她走進會議室,坐到她們對面,直截了當地問:「我為什麼必須放棄廷肇?」

  「因為你的出身不好。」餘貴櫻也回得乾脆。

  路清妍淡淡地回道:「或許我的出身不好,但我現在的成就全是自己努力得來的,不是靠祖先庇蔭。」說到這裏她還諷刺地看了呂虹嬿一眼。

  沒錯,正如歡歡和廷肇所說,以她現在的成就,她配得上任何人,她沒必要自卑,因為她所擁有的一切都是靠她自己努力得到的。

  呂虹嬿被她說得臉一陣紅一陣白。

  「但要做我們孟家的媳婦,必須身家清白。」餘貴櫻又補上一點。

  路清妍輕易地回話:「我既不偷、又不搶,也不做傷天害理的事,身家絕對清清白白。」她知道這些都不是真正的理由,她就等著餘貴櫻自己說出來。

  余貴櫻和呂虹嬿面面相覷,這幾次看到路清妍,都是孟廷肇在挺她,她們還以為她上不了臺面呢,沒想到這麼伶牙俐齒!

  餘貴櫻乾脆把話挑明瞭講,「反正我兒子只能娶醫生世家的女兒就是了。」

  路清妍指著呂虹嬿問:「你指的是這位呂小姐嗎?」

  「沒錯,她是我惟一的媳婦人選。」餘貴櫻坦承道。

  「原來在你的心目中只有當醫生才算得上是上等人,其他職業的人你都不放在眼裏。」路清妍十分不認同餘貴櫻的觀念。

  余貴櫻滿臉鄙夷,「廢話,你知道醫生一個月可以賺多少錢,其他人比得上嗎?」

  「伯母,你知道我一個月的收入有多少嗎?」路清妍決定敲醒她。

  「能有多少?」

  路清妍佯裝不在意地說:「上百萬是跑不掉的,有時還會超過兩三百萬吧!」

  「有這麼多喔!」居然比他們自家醫院的收入還多耶!

  「當然。」對付這類的人,在氣勢上絕對不能輸。

  呂虹嬿提醒已經被數字蠱惑的餘貴櫻,「伯母,你忘了還有更重要的原因。」

  餘貴櫻喃喃地問:「什麼原因?」她現在滿腦子都是路清妍所說的數字,哪還記得其他?

  呂虹嬿附在她耳旁,進一步提醒:「那個歐太太說的事啊,你難道忘了?」

  呂虹嬿在公司聚會那天提前送餘貴櫻回家的途中,得知餘貴櫻認識領養路清妍的歐家,於是說服餘貴櫻前往歐家問清楚當初領養的詳細情形。

  剛好那晚只有簡美雪在家,於是三個對路清妍都懷有怨懟的女人,以她為話題罵了一個晚上。

  「喔!對喔。」餘貴櫻突然覺醒,她差點忘了最重要的原因

  「簡美雪說你是個不幸的人,她還說只要跟你有關的人都會被你拖累。」所以說什麼都不可以讓廷肇跟她在一起。

  路清妍反駁:「她胡說!」

  「是不是亂說,你心裏有數。」呂虹嬿搶過發言權,「她還說自從你出生之後,你家就開始落敗,而且歐家在收養你後,生意也大不如前,最後連歐采婷都因你而喪命,你不是命中帶衰是什麼?」

  這些話當然都是簡美雪親口所說,只是餘貴櫻、呂虹嬿和路清妍都不知道,那都是因為簡美雪個人對路清妍心生怨恨,自己加油添醋所捏造的故事,她們全都信以為真。

  「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路清妍不願相信自己是個不幸的人。

  呂虹嬿幸災樂禍地說:「簡美雪說的話還會有假嗎?」

  「可是我離開歐家以後,一直都是順順利利的,而且我的朋友們都很幸福,我們合夥開的『都會男女』業績也是蒸蒸日上啊!」路清妍反駁道。

  「因為她們都不是你的家人,你是一個會將自己的幸運建築在家人的不幸之上的人!」這些話是呂虹嬿自己穿鑿附會說的,說得好像真有那麼一回事似的。

  接著,她又說出更聳動的話:「難道你還想害死學長才甘心?」

  余貴櫻已被呂虹嬿所說的話嚇得半死,「不准!我不准你再接近我兒子!我就這麼一個兒子而已,我求求你放過他吧!」

  呂虹嬿也惡毒地補上一句:「對呀,你想讓學長白白送死嗎?」

  路清妍被她們這一來一往的話,搞得失去了判斷力,連她都開始懷疑自己真的是個會為親人帶來不幸的人。

  呂虹嬿見目的已達成,看看時間孟廷肇也快到了,於是決定見好就收,她拉起餘貴櫻,「我想你應該知道怎麼做才對,還有我希望不要讓學長知道我們今天的談話。」

  「你們早就知道這些,卻故意口頭答應廷肇的要求?」路清妍這時才察覺到她們的陰謀,難怪她當時一直覺得不對勁。

  「沒錯,否則他怎麼會放鬆警戒。」呂虹嬿在臨走前又回頭叮嚀一次,「喂,你可別忘了我剛才說的話!」

  路清妍聽若未聞地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經呂虹嬿這麼一說,原本就悲觀的她,更是將周遭所有的不幸,猛往自己身上攬。

  原來她是一個會為家人帶來不幸的人!

  難怪她離家後,老家的情況就漸漸好轉,這所有的一切都是她害的。

  她會與幸福絕緣,也是因為她生來就是一個不受幸福眷顧的人。

  這樣的她,如果繼續和廷肇在一起,是不是會拖累他?

  ***

  當天下午孟廷肇來找路清妍時,就撲了個空,接下來的幾天也都是同樣的情形,到她住的地方也見不到她人,這突如其來的轉變,簡直快把他給逼瘋了。

  到底發生什麼事?為什麼清妍又避不見面?

  連日來的折騰,讓他整個人瘦了一大圈。

  這天下午他又來「都會男女」碰運氣,最後,羅莛歡終於看不過去,決定透露點資訊給這個可憐人。

  「前些天,那個曾到聖誕晚會鬧場的女人帶著你母親來找過清妍。」雖然路清妍曾經叮囑她不能洩漏那天所發生的事,但她實在看不下去。

  原來,他母親有來找過清妍!

  她們來找清妍做什麼?

  孟廷肇追問:「你知道她們談了些什麼嗎?」

  羅莛歡搖頭,「她們三個人關在會議室裏談了約半個小時,之後她就變了個人似的,問她也不說。」

  「清妍晚上會過來嗎?」連續幾天的下午她都沒來上班,看得出是存心躲他。既然如此,就由他來個突擊。

  羅莛歡聰慧地猜到他的意圖,「你是想……」

  「沒錯,既然她認定我只有下午和晚上下班後才會出現,那我也只好破例請晚班的假。」

  「是該有人將她那個腦袋好好清理一下,不要動不動就拐到筋。」清妍是個好人沒錯,但有時候她那鑽牛角尖的個性,真的會把人搞瘋!也幸好,還有人受得了她的個性,沒被嚇跑。

  孟廷肇也只能苦笑地應聲:「曖……」愛都愛了,還能說什麼?

  「那麼,我先回醫院,晚點再過來逮人。」他決定先回醫院找呂虹嬿問個清楚。

  ***

  孟廷肇在休息室找到呂虹嬿,她剛看完下午的門診。

  「學長!」她看見難得主動找上門的孟廷肇,以為自己的春天已經到了,「你今天怎麼會想來找我?」

  他開門見山地問:「你跟清妍說了什麼?」

  呂虹嬿的表情僵了一下,神色不自然地說:「我又沒去找過她,你是不是弄錯了?」該死,那女人竟然說出來了!

  「還想騙我!你和我媽元旦過後跑去找她,三個人還關在會議室裏談了半個小時的話,別以為我不知道。」孟廷肇不給呂虹嬿任何裝傻的機會,直截了當地說道。

  「我們是去找過她又怎樣?那是你媽的意思、,不,關我的事。」呂虹嬿將責任推得一乾二淨,不願加深他對自己的壞印象。

  孟廷肇哪會看不出她的心思,但他現在只想知道她們的談話內容,於是又問了一次:「你們到底跟她說了什麼?」

  「我們沒說什麼,要不然你可以去問伯母啊。」她才不會笨得當壞人。

  「你不說也沒關係,我自然會去找我媽問個清楚。」

  就在呂虹嬿鬆口氣的同時,孟廷肇冷不防地又接著說:「我一直很高興有你這個工作夥伴,但我們可能無法再繼續共事下去。」

  她驚慌地問:「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謝謝你這段日子的幫忙,但我認為你更適合回去接掌你家的醫院。你不要繼續浪費時間在我身上,因為我無以為報。」

  就能力而言,呂虹嬿的確是個非常好的幫手,但她想要索取的代價他負擔不起;而且,只要有她在的一天,他母親就不會放棄她這個媳婦人選。

  說他私心太重也好,公私不分也罷,反正為了清妍,他必須作出這個決定。

  因為清妍值得!

  她不敢置信,「你竟然為了她要辭退我?」

  「我這樣做不只是為了她,也是為了你好,我不希望你把感情浪費在我身上。除了清妍,我不會再愛上任何人。」他認真地再次重申。

  被喜歡的人當面拒絕,再怎麼高傲的呂虹嬿也忍不住落淚,「為什麼?她哪里好,我又哪點比不上她?為什麼你選擇的是她不是我?」

  看到她的淚水雖然讓他不忍,但他不能心軟,否則不但無法斷了她的想望,也會讓事情更複雜。

  「你是個條件非常好的人,但感情不能單以條件好壞來衡量,這點我相信你也很清楚。」他誠懇地又接著說,「我只能說每個人都有命中註定的物件,你將來也會找到一個完全屬於你的人。」

  呂虹嬿不甘心地說:「而那個人絕對不會是你!這才是你真正的意思吧!」

  「對不起。」除了道歉以外,他無話可說。

  呂虹嬿故作堅強地說道:「算了,條件比你好的人多得是,我又不是非要你不可。」她的自尊讓她不肯示弱。

  孟廷肇只能苦笑以對。

  她決定不再戀棧這個永遠不會屬於她的男人,「我就做到這個月底吧。」

  說罷,她立刻轉身走人。

  孟廷肇看著呂虹嫌黯然離去的背影,雖然不忍,但他知道這才是最好的結局。

  現在,就剩下媽媽和清妍的部分了,尤其是清妍……唉!真是令人頭疼哪!

  ***

  孟廷肇在解決了呂虹嬿之後,立即回家找餘貴櫻。好不容易問到那天的談話內容後,緊接著又趕到「都會男女」。

  當他踏進「都會男女」時,最靠近門口的小美立刻無聲地指著會議室的方向,他心領神會地點頭致意。

  於是,孟廷肇來到他的臨時座位,靜靜地等她現身。

  過了十幾分鐘,路清妍才心神恍惚地走回自己的位子,她甚至投發現孟廷肇的存在。

  「清妍。」他輕輕喚著她的名。

  但她卻毫無反應,因為她以為是自己幻聽。

  他不氣餒,又加重音量喊了一聲:「清妍。」

  這次總算讓她回過神來,她愣了愣,隨即站起來,想要落跑,但孟廷肇的反應比她更快,他緊緊地摟住她不放。

  沒有預期會再看到他,乍然相見,令她忍不住熱淚盈眶,但她絕不能讓他發現,否則這幾天的努力,都將功虧一簀。

  「你放手。」

  「不放,說什麼我都不會放開你。」他不但不放,還摟得更緊,並順勢將她半摟半抱地帶到會議室。

  她掙脫他的懷抱,快步走到桌子的另一邊,與他隔著一張會議桌的距離。

  「你這又是何苦呢!」躲了他幾天,她自己也不好受,但為了他好,她不得不狠下心。

  「你才是何苦呢!怎麼會聽信她們的胡諂?」他覺得她們那天所說的話簡直是無稽之談,而且有誇大的嫌疑。真搞不懂一向聰慧的她,怎麼會上當?

  「你怎麼會知道?」是誰告訴他的?她難掩驚訝。

  「我媽告訴我的。」但他沒說出為了這件事,他差點與母親決裂。

  原來是他母親說的,既然他已知道真相,就沒什麼好隱瞞的了。「她們說的話都是真的,我是個不幸的人。只要跟我扯上關係,都不會有好結果。」

  孟廷肇越過桌子,將她圈在他和桌子之間,無法逃脫。

  「你不是個不幸的人,別再這樣說你自己!」他惱怒地說道。

  路清妍激動地說:「我是!要不然我們家不會在我出生後就一貧如洗,歐采婷也不會因為我而死!」

  「那些根本與你無關,你為什麼硬要往自己身上攬呢?」他實在不懂她的腦袋裏為什麼會裝進這些莫名其妙的想法?難怪歡歡會說出該有人來清理她腦袋的這番話來,果真是一針見血!

  她相當自責,「怎麼會無關?這些事都是發生在我的周遭,當然與我有關,是我的厄運造成的!」

  孟廷肇心疼地抬起她憔悴的臉,「你……唉!你為什麼老是要這樣折磨自己?」她已進了死胡同,除非她自己想通,否則別人說再多也沒用。

  他相信她是愛自己的,正因如此,她才會作出這個讓人哭笑不得的決定。

  「你不會懂的。」她也想跟他廝守一輩子啊!但為了不傷害他,她寧願選擇離開他。

  「誰說我不懂!你真以為我不知道你的腦袋裏在想什麼?還不就是一些所謂的高貴情操,但你有沒有問過我,你所作的決定是我要的嗎?」孟廷肇決定敲醒她,所以語氣不似平日的溫文,「感情是兩個人的事,為什麼你總是單方面作決定,從不問我的意見?你自認為這是為我好,但我卻覺得你是在殘害我,侮辱我們倆的感情。」

  她的犧牲竟被他說得如此不值,「你以為我願意嗎?不怕一萬,只怕萬一;如果將來真有一天害你出事,我絕不會原諒自己的!」

  「天底下的意外何其多,難道都與你有關?況且你又怎麼知道離開你以後,我就不會遇上災厄?」

  「起碼我可以確定那不是因我而起的。」

  「清妍;你太自私了!你口口聲聲說你是為我好,但我覺得你根本是為了求得自己心安,才作出這個決定。一直以來我要的就只有你,倘若失去你,我將有如行屍走肉一般,而這就是你所謂的為了我好?」

  「求求你,你別再說了!別再說了…….」路清妍猛地將他推開,「難不成你要我再度消失,你才會甘心嗎?」說完她立即沖出會議室。

  孟廷肇愣了愣也隨即跟上,但已不見她的蹤影。

  他不死心地在附近找了許久,卻還是沒找著她,最後,他只好先回家,仔細想想其他的辦法。

  只是,他才一回家就病倒了。

  連續幾天的奔波和精神受創,讓他整整病了一個星期,無法下床。

  這下,他非但沒辦法到醫院看診,就連「都會男女」也去不成,真是急煞他了!

  想不到他這個醫術精湛的醫生,也有力不從心的時候。

  他不禁哀歎自己的愛情路還真是崎嶇難行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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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5-5-16 08: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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