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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小七的回憶
小七還在唸國小的時候,很少見到爸爸。
因為爸爸是船員,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的日子裏面,踏在土地上的時間,不到一個月。
爸爸很疼小七,每次從海上回來,總是帶回來一大包一大包的禮物,讓小七每年最期待的時光,就是爸爸回家的時候。
可是,在小七八歲那年,爸爸的禮物卻不似往常巨大,而是一個能用手提的小籠子,籠子外面則包著一層透氣的包裝紙。
「爸拔?這是什麼?」小七摸著這禮物,忽然,禮物自己動了一下,讓小七嚇一大跳。
「這是能夠陪著小七,保護小七的好朋友。」
「啊?」
爸爸露出神祕的笑容,然後刷一聲,撕開了包裝紙。
小七先是愣住,然後忍不住興奮的尖叫起來。
因為裡面,是一隻小小黑黑,毛茸茸的小狗。
小狗的眼睛尚未完全睜開,圓滾滾的像團球,而且當牠聞到了小七的味道,興奮的猛搖尾巴。
「小狗!小狗!小狗!小狗耶!」小七興奮的蹦蹦跳跳,急著想從籠子中把小狗抱出來。
「等等。」爸爸微笑,「先幫小狗取個名字吧。」
「嗯。」小七看著小狗,牠黑色的短毛上,有一塊類似胎毛的白色區域。「Moon,我要叫牠Moon。」
「嗯。好。Moon。」爸爸露出慈祥的笑容,在黝黑的皮膚下,兩排白齒一如彎月。「要和小七當好朋友喔。」
後來,小七才知道這隻Moon是屬於犬中的德國牧羊犬。
聰明,敏銳,而忠誠,正是牧羊犬的習性。
小七的童年,和這隻德國牧羊犬是無法分開的,他們倆一人一狗,簡直就是形影不離。
在台灣的童年世界裡面,存再著一種怪異的慣例,如果一個國小班級裡面,有個小孩的父親從來不會出現在家長會,從來不會在門口接送小孩,從來不曾出現在任何小孩與老師面前….
那麼,大家都會覺得,那小孩的父親不是過世了,就是做了壞事被關進了監獄。
就算那小孩說自己父親出海,在國外工作,或者是一個瘋狂的旅行作家…….都沒用!
於是,小七童年的背後,永遠充斥著這些耳語。
「小七的爸爸又沒來運動會了耶,一定是被抓去關了。」
「才不是,我媽媽說,小七她爸爸是和女人跑了,每個月還會寄錢給小七和她媽媽。」
「聽說,已經好幾個月沒寄了,她爸爸是不是死掉了啊?」
「是不是死掉了我不知道,但是聽說小七她媽沒錢付學費,還到處借錢…….甚至下海………」
於是,這些誇張的流言越滾越瞎,越說越難聽。
小七那細弱肩膀上的重量,也就越來越重。她與人群脫節,孤單而沉默,連一個朋友都沒有……..
在這段冷灰色歲月中,幸好,小七有Moon。
一隻強壯而勇敢的守護者。
牠沒有離開過小七,牠的存在,更無形的震懾了那些殘忍而八卦的小學生。
只是,小七和Moon的感情,卻在小七考上外縣市的台中女中,離開家之後而逐漸轉而疏離。
那時候,小七已經漸漸走出了少年的憂鬱,能學著以更光明的態度去面對人群,雖然小七本質上仍是一個獨特而沉默的女孩,事實上卻已經擁有了為數眾多的朋友。
只是,小七並沒有注意到,經過十多年的歲月,Moon已經走到了狗的老年。
原本色澤光亮的黑毛變得灰敗,原本俐落的動作變得遲緩,原本明亮的眼睛,變得深邃而憂鬱。
Moon老了。
就在小七迎向她生命青春的時刻,Moon,老了。
考上大學之後,小七更因忙著社團,一個月回家不到一次,家裡剩下媽媽和退休的爸爸,以及日漸衰老的Moon。
而小七她無可避免的,不再依賴Moon,Moon也逐漸淡出了小七的生命舞台。
不過,就在小七大學一年級下學期的某一個晚上,一件特別的事情,就這樣發生了。
那天晚上,小七和幾個朋友忙社團營隊,忙到半夜兩點,等他們驚覺,天色已經太晚,小七匆匆收拾了東西,要回到宿舍。
回到宿舍的路必須經過幾條暗巷,當時時間太晚,早就沒有人跡,小七走在幾乎無光的暗巷內,禁不住加快了腳步。
只是,當小七彎過了第一個巷子,她察覺了情況不對。
她的背後,一閃而逝的,是另外一個可疑的影子。
小七感到呼吸急迫,她越走越快,幾乎已經是半跑步的狀態,可是更恐怖的是,她背後的影子,竟然沒有落後的跡象,也加快速度跟了上來。
小七一口氣衝過小巷,終於,她看見了自己租房子的大門,她喘了一口氣,想從包包中掏出鑰匙。
可是,就在小七好不容易掏到了鑰匙,就要碰到大門鑰匙孔之際,一隻白皙的男子大手,就這樣摀住了小七的口鼻,接著一股強大的扯力,把小七硬是甩到了地上。
鏘鏘,小七的包包摔落,剛剛才拿出的鑰匙,在地上發出清脆的撞擊響。
小七掙扎著從地上要爬起,想要抓住鑰匙,可是,隨即她背上被一腳踹中,讓她再度翻倒在地上。
「啊………」小七痛到眼淚直流,渾身脫力,她抬起頭,在月色下,看見了突襲她的混帳男人。
三十餘歲,一頭亂髮,膚色是少曬太陽的蒼白,臉上密密麻麻的青春痘,還有肚子那層下垂的游泳圈。
一看就知道是噁心至極的變態男子。
而且,當這男子貪婪的看著小七,他先是用力的吞了一口水,然後,把自己褲檔的拉鍊,給慢慢拉開。
這一瞬間,小七只覺得全身墮入了冰河之中,不能自拔的顫抖,怎麼會發生這種事?
她還年輕,她又沒做錯事,為什麼,老天要這樣對她?為什麼?
可是,小七帶著滿臉的淚痕,試圖做出最後的抵抗,卻只能任憑那男人褲檔拉鍊越拉越低…….越拉越低……..
然後,空氣中,傳來了那麼一聲。
「汪!」
男人的動作停了,他臉色是說不出的怪異,回頭看去。
狹窄、陰沉,連月光都不願意照入的暗巷之中。
多了一隻壯大且長毛的獸影。
剛才那聲充滿警告意味的吠叫,毫無疑問,正是這隻城市野獸的傑作。
「小…….. Moon!」小七張開嘴巴,就算此刻的月光暗沉,她還是可以一眼就認出這隻野獸的真面目。
Moon。是小七從小到大的守護神。
Moon發出怒吼,一如小七記憶中的模樣,雙腳邁開,對著這個變態男子衝了過來。
「哇!」變態男子有色無膽,見到這隻狗聲勢兇猛,連拉鏈也忘記拉上就這樣頭也不回的跑了。
而剛才躺在地上的小七,看見特地來救她的Moon,則感動得幾乎要哭出來,雙手環住Moon毛茸茸的脖子,她身體仍發著抖。
「Moon!Moon!你怎麼會來這裡的?你怎麼會剛好跑這麼遠,特地來救我?!」小七閉著眼睛,他腦海中滿是回憶,對啊,這就是她從小到大最愛的感覺,用雙手環住Moon的脖子,像是盪鞦韆一樣和Moon玩著。
而Moon的表情,跟當年一樣,就像一個嚴父遇到了頑皮的女兒,無奈中有得意和滿足。
只是小七不懂,為什麼Moon會橫跨兩個縣市,從雲林到台中的距離,出現在這暗巷中,救了她一命?
而當小七要開門走回宿舍之際,她轉過頭,看著正在門口穩穩坐著的Moon。
Moon看著小七,牠頭微微側著,因為歲月而白濛的眼神,身上的毛髮不再豐潤,顯得枯乾而灰白。
「Moon,你真的老了。」
小七發現自己的眼框,有些濕潤。
「我無法想像,有一天,你會離開我。」
「如果我又遇到了危險,還有誰會來救我?」
Moon自然無法回答小七的疑問,牠只是安靜的看著小七,就像是看著曾經疼愛與保護的女兒,終於要長大了。
這一秒鐘,小七突然有種奇怪的預感,這一眼,會是她今生今世,最後一次見到Moon了。
那天晚上,小七才告別Moon,回到宿舍,電話就響了起來。
她可以聽出母親的聲音中,有濃濃的鼻音和惋惜。
「小七,有個壞消息要跟妳說,妳聽了不要太難過喔。」
「嗯。」
「Moon,剛剛突然腎衰竭,送到醫院的時候,已經過世了。」
「嗯。」
「Moon走得真的很突然,我們來不及通知妳,不過Moon走得很安詳,妳可以放心…….」
「嗯…….」
「Moon啊,每天黃昏的時候,都會坐在門口前面,所有所思的看著路的那一頭,就像……..是妳還在家裡的時候,每次牠都會在門口等妳放學一樣。」母親的聲音哽咽,「Moon,其實一直都掛念著妳喔。」
「嗯…….我知道。」小七閉上了眼睛,眼淚滑下。「我知道。」
「小七,妳不要太難過,找個時間回來看看Moon,然後我們一起把牠火化了吧。」
「嗯,好,媽媽。」
掛斷電話,小七推開了窗戶,樓下,已經沒有了Moon的身影。
再也沒有Moon每天坐在門口的時候,歪著頭等待自己的畫面。
「Moon,你是特地回來救我的吧?」小七微笑,滿臉都是交錯的淚痕。「謝謝你,謝謝你還這麼牽掛我。」
謝謝你,化成靈魂還這麼牽掛我。
「掰掰。」小七眼淚不能控制的滾落,把窗台滴出了一片小水漥。「Moon,掰掰。」
那天起,小七彷彿失魂落魄般的過了一段日子,花了好長的時間,才又慢慢恢復了與人群接觸的能力。
可是,小七每想到Moon,忍不住還是一陣失落與悲傷,彷彿生命中一個非常重要的朋友離開了,也帶走了自己最珍惜的一部分。
「從今天開始,每當我遇到危險,Moon就不會回來救我了喔,我要堅強。」
小七懷抱著這樣的想法,過了三個年頭,直到………
當小七擔心流浪漢周伯伯而報警,第二天的下午,圖書館的大門被人推開,一個身材高壯的年輕人,臉上是靦典和未脫的稚氣,走了進來。
「請問,小七小姐在嗎?」這年輕人問。
「……….」這一剎那,小七竟然發現自己的聲音啞住了,沒辦法發出任何聲音。
因為,這個陌生的男人,竟然讓她想起了Moon。
Moon這隻勇敢而溫柔的牧羊犬,正歪著頭,站在夕陽下門口,等著自己回來的模樣。
公園
「小七!」阿山追著小七的背影,繞過殺聲四起的人狗混戰。
「我看到了,我看到了牠!」小七往前跑著。
「妳看到了什麼?」終於,阿山一手抓住了小七。「這樣很危險,妳知道嗎?」
「我看了那隻胸口有弦月的狗。」
「啊?」
「牠看著我,牠有事情要跟我們說。」
「這……..」阿山困惑了,他向來肯定小七對狗的了解,但是,小七竟然看得懂狗的眼神,會不會太神了?
「真的,我養過一隻狗,我和牠感情非常好,我知道,這隻狗有事情要跟我們說。」小七看著阿山,眼神是柔軟的請求。
「呃。」阿山吸了一口氣,看著身後的人狗混戰,似乎已經到了尾聲。
朝老大親自領軍,果然非同凡響,人類佔了絕對的優勢。
這樣的情勢,似乎不差阿山一個人了。
「好嗎?我們跟去看看。」小七又說。
「好吧。」阿山點頭。「我們就去看看,那隻胸口有弦月的狗,到底想要告訴我們什麼事吧!」
於是他們倆脫離了人群,走進了森林深處,不一會,阿山果然看到了那隻胸口有一弧弦月毛的大狗。
如同火燄般的黑色長毛,一雙藍色眼睛,牠就算只是安靜的蹲踞著,依然呈現出讓周圍空氣凝滯的霸氣。
小七往前走去,阿山拉住了小七。「小心!」
「我覺得,這隻狗不會傷害我們………」
「為什麼妳這麼肯定?」
「因為,」小七吐了吐舌頭,「直覺。」
「直覺?」阿山做出古怪的表情。「如果在警界,靠直覺的人早就被子彈打死了。」
「才不是,靠直覺的人都去選總統了啦。」小七扮了一個鬼臉,「咦?我看到了那隻狗的前面,好像躺著一個人。」
「真的嗎?」阿山凝神一看,果然,大黑狗的面前草地上,正橫躺著一個人。
月光矇矓,讓阿山瞧不見那人的模樣,卻隱約看見那人的左手手腕已斷,衣服濕了一大片鮮紅,而且這個人身材苗條,似乎是一名女孩。
「前面的那個人,是警界的朋友嗎?」阿山試探的往前走了幾步,他對眼前這隻黑狗仍存有戒心,不敢踏入黑狗的攻擊範圍內。
「………..」
「前面的朋友,」阿山又靠近了幾步。「妳是北屯分局的?還是………」
「………..」那人聽到了阿山的聲音,身體顫抖了一下,原本仰躺的臉,轉向了阿山的方向,一個憔悴而虛弱的笑容,在他面前展了開來。「是…..是阿山學弟嗎?」
「阿山?學弟?」阿山的身體震動。「所以,是學姊?是妳嗎?鈴學姐!?」
「呼呼……是啊………..」鈴學姐試圖移動自己的身體,身體卻只是稍微動了一下。「你……..你也進來了?」
「學姊!鈴學姐!」阿山發出一聲低吼,邁步往前衝去。
就算學姊的身邊,站著這隻巨大的黑犬,阿山也義無反顧的往前衝去。
不過,黑犬果然真如小七所說,並不想傷害他們,牠慢慢的起身,退了幾步,留給阿山一個安全的空間。
阿山只能對黑狗微微點頭,就衝到了學姊的面前。
只是當阿山終於看清楚學姊模樣的一剎那,他忽然覺得心裡一陣尖銳的痛楚,因為,以阿山有限的醫術經驗,他都可以輕易判斷出………
學姊,傷得很重,非常非常的重。
「學姊……….」阿山的虎目泛起淚光。「我馬上帶妳去醫院,妳撐一下,我馬上叫人來,朝老大也在公園裡………」
「朝………朝老大………也來了嗎?」鈴學姐的臉上,泛起一種很特殊的表情,那是安心和遺憾的揉合體。「朝老大………呵呵………進來了………狗………狗群們………就遭殃囉………」
「是啊,朝老大好厲害,他不用槍,一棍就做掉了義大利黑手黨的狗喔。」
「真………真不愧是朝………老大………」鈴學姊微微一笑,。「還好你來了………學弟………我有件事………非跟你說不可………」
「什麼事?」
「我………一直在想………這些流浪狗的狗王………明明就有力量………有上千頭的手下………不怕人類………為什麼………不離開公園………為什麼?」
為什麼?
阿山愣了一下,他雖然沒有和那隻真正的狗王正面衝突,但是從這幾天晚上經歷的流浪狗大軍,他比誰都清楚,這些流浪狗的力量有多麼可怕,如果牠們闖出公園,肯定會造成一場無法想像的災難!
是啊,為什麼?為什麼牠們願意孤守公園,做一群等待食物自投羅網的蜘蛛,而不是主動出擊的螳螂?
牠們連人類都敢吃了,還怕什麼?
「學弟………但是………一直到剛才………我突然明白………」
「啊?」
「狗王不是………不想出去………而是………出不去………」
「出不去?為什麼出不去?」
「因為………咳咳………狗王有一個對手………」鈴看著阿山,蒼白的臉中,透著一絲光芒。「狗王………因為沒打贏牠………所以………沒辦法………出去!」
「啊?狗王打不贏她?所以沒辦法出去?」
「我知道為什麼,」這時小七也走了過來,蹲在阿山的身邊,「因為,狗群就像是狼群,狼群只會服從最強的那一隻,狗王雖勇猛,可是,偏偏這附近還有一隻狗,跟狗王不相上下,所以,狗王的地位還並不穩固,對吧?」
「好聰明………的女孩………」鈴如同深夜星光般美麗的眼睛,射出了一絲似笑非笑的眼神,看著小七和阿山,「嘻嘻………阿山學弟………不錯喔………」
阿山的臉,瞬間紅了起來。「學姊,不是妳想的那樣啦。」
「學弟………千萬記住………那隻能和狗王抗衡的狗………是最後的王牌………人可以殺散狗群………卻不一定能抓住狗王………要擊殺狗王………唯一的辦法………還是要靠狗………」學姊一口氣說到這裡,忽然猛力咳嗽了起來,身體又摔回草地上。
「學姊!」阿山急忙把學姊的身體從草地上扶了起來。
只是,這一次,卻讓阿山的心更加糾結了。
因為他發現,學姊的身體竟然是如此冷。
這是失血過多的必然現象,學姊,已經剩下一口氣了。
「嗯………總算………」鈴學姊長長吐出了一口氣,「把我掛心的事交代出去了………」
「學姊,妳放心!我一定會保護那隻狗,無論狗王會想什麼辦法,我都會保護那張王牌的。」
「那………那就好………」學姊看著阿山,臉上是真摯的微笑,「學弟,其實我一直都很看好你………」
「嗯………」阿山垂著頭。
「你很強………尤其是你的強………是需要保護人的時候………才會顯現出來………這和我爸很像………呵呵………而且我很替你高興………你有了你想要保護的對象………」鈴學姊微笑,眼神看向一旁的小七,這一次,連小七的臉都紅了。
「學姊………謝謝妳!」阿山垂著頭,眼淚滴下。「如果沒有學姊帶我進來警界,如果沒有當年學姊在撞球場那幾拳,我………我不會有今天。」
「呵呵………」鈴學姊的眼神看向了遠方,深黑色的天空中,她想起了她短短的三十幾年生命中,曾經擁有過的一切。
十歲的時候,她穿著白色的小洋裝,學著電視明星唱唱跳跳,單純夢想成為一名歌手。
十五歲的時候,父親因為救了不相關的路人而被誤殺,母親精神幾乎崩潰,這讓鈴的一輩子產生了巨大的扭轉,從此脫下華麗的夢想,走入務實的警校。
離開警校的那一年,她偶然在撞球場的玻璃窗外,看見了阿山,那個跟父親一模一樣的少年,為了救人而以身體去抵擋子彈。
鈴用警棍敲破了玻璃,救了少年阿山,而她第一次發現,原來她對父親的感情不是恨,而是想念,無比的想念。
警局中,追隨朝老大的日子,朝老大是橫霸四方的隊長,在朝老大的背影裡面,鈴找到了親切與依賴感,最後卻成為一段永遠無法說出口的感情。
鈴看著黑色的夜空,想遍了生命中的一切,許多的不願,許多的委屈,卻也讓她擁有了,許多意料之外的美好。
父親的勇敢,阿山的成長,以及擁有一群重要的警察夥伴。
忽然間,她感到好滿足。
此刻,她最掛心的學弟,有了要保護的目標,她用生命換來的訊息,也傳給了學弟,更何況,她把最想說的話,留在朝老大的手機裡面了。
「學弟………別哭………」鈴微笑,把阿山和小七的手拉了過來,然後放在一起。「女孩………以後………阿山如果欺負妳………記得跟我說………我會大得他………滿地找牙………」
「嗯。」小七猛點頭,受到此刻氣氛的感染,她的眼睛裡面,也是一片濕潤。
「其實很好。」鈴慢慢的閉上了眼睛,「你們………真的很好………一切………都很好………」
「學姊!」阿山大吼一聲,因為他發現,一直撐在他懷裡的學姊,肌肉放鬆了。
彷彿,一股堅強而僅存的力量,正從學姊的身體裡面,一口氣抽離。
「學姊!」阿山的眼淚,侵滿了臉龐。「不要!不要!」
可是,鈴學姊卻再也沒有回應了。
黑夜中,遠處的狗吠聲已經停了,涼風徐徐,只剩下阿山一個人痛徹心肺的哭嚎聲。
「學姊………妳知道嗎?今天是朝老大第一次,第一次,第一次,誇我『幹得好』耶,妳知道嗎?妳一直擔心的小學弟,今天終於受到稱讚了,可是,妳怎麼會這樣就走了!妳叫我以後這些話要跟誰說?學姊!」阿山用力的哭吼著,彷彿要把體內所有的悲傷,都化成嘶吼給釋放出來。「學姊!」
「阿山………」小七在一旁,只能默默的垂淚。
只是,在這一片悲傷的氣氛中,那隻引來小七的黑狗「月」,牠的鼻子動了動,抬起頭,看向了這片森林的深處。
不知道何時,多了一道影子。
這影子在月光下,肩膀寬闊,比一般人多了幾分狀頭。
月沒有發出任何吠叫與聲音,因為牠認出了,這個人影沒有絲毫的惡意。
因為,人影把背部靠在樹幹上,極少流淚的眼睛中,是和阿山相同的淚光。
他是朝老大,剛剛才率領眾人驅退狗群的最後一個強者。
然後,他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把口袋中的一只藍色的舊手機,放在耳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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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親愛的朝老大,我是鈴啦。
剛剛你要我打電話給自己最記掛的人,我一時之間,竟然只想到了留言給你,很糗吧,沒人可打電話,可見我人緣真的很差。嘻嘻。朝老大,我好想跟你說,你的肩膀和我記憶中的父親一模一樣喔,有時候我看著你肩膀,就會不自覺的發起呆來,我覺得啊,對一個女兒來說,最幸福的一件事,莫過於可以趴在父親寬闊的肩膀上,撒嬌到睡著,所以,朝老大,如果這真的是我最後一趟任務,可不可以答應我一個請求。請你將未出生的女兒,名字中間取一個『鈴』字,這樣的話,她就可以完成我的願望,盡情的趴在你的肩膀上了。
人緣很差的鈴 敬上」
「傻瓜。」朝老大閉上眼睛,始終在眼框中停留的最後一滴眼淚,無聲落下。「妳真的是一個傻瓜啊,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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