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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章
順德府。
府衙的班房外面,來了二男一女,男的是阿呆、小魚兒女的是鳳兒姑娘。
阿呆跟小魚兒的穿著都很體面,兩面金牌很明顯地掛在胸前,容光煥發,神采奕奕。
鳳兒卻一反常態,一身粗布衣裳,秀髮蓬亂,愁容滿面手裡還提著一個半新不舊的
竹籃子。
進得班房,找到順德府的捕頭快刀周慶,不待周捕頭開口,阿呆、小魚兒便先行自
我介紹,尤其將生擒血手屠夫王化,送交太原府,得到賞金獎牌的事,添油加醋地大肆
吹噓一番。
聽得周捕頭一楞一楞的,馬上另眼相看,肅客入座,並命人獻上茶點糖果,道:
「不知兩位幫主來本府何事?」
小魚兒端坐客位,煞有介事地啜了一口茶,道:「本幫主是想來打聽一下,七殺凶
神張忠是否囚在貴衙?」
快刀周慶沉吟少頃,道:「強盜張忠確在本府獄中。」
小魚兒道:「能否入獄見他一面?」
周捕頭一怔神,道:「小魚幫主見他作甚?」
小魚兒指著鳳兒道:「不是本幫主,是這位姑娘想見他。」
周慶望了風兒一眼,道:「她是誰?」
阿呆道:「是張忠的女兒張小鳳。」
周慶道:「你們是舊識?」
小魚兒道:「不,是新交,今天一早才認識的。」阿呆道:「好可憐啊,張忠為非
作歹,小鳳姑娘處處遭人冷眼,屢次勸諫不聽,反而被她爹拳腳相加,但父女親情乃與
生俱來,特地準備了一些吃食的東西,想送給她爹吃。」
小魚兒根本不給周捕頭開口說話的機會,道:「歹竹出好筍,她爹雖然是江洋大盜,
小鳳本人卻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孝女,鄰里稱頌,口碑載道,務請周捕頭能成全小鳳姑娘
的這一份孝心。」鳳兒更是唱做俱佳,單膝跪地,聲淚俱下地道:「請大人開恩,准予
見家父一面,以克盡人女之道。」
真不知她的眼淚是如何流下來的,居然滾滾而下,感人至深,周捕頭似亦為她的真
情所感,道:
「江洋大盜乃欽命要犯,於法本來不准接見任何人,姑且看在小魚幫兩位幫主的面
上,復念汝孝心可感,特別法外施恩,准你們父女見一面就是。」
鳳兒連忙叩頭謝恩道:「謝謝大人,謝謝大人!」
小魚兒掏出一張一干兩的銀票來,塞給周捕頭。
周慶謙遜道:「小魚幫主太客氣了,這不好意思吧?」
阿呆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此乃獄中例規,禮不可免,應該的,應該的。」
周慶亦未再推辭,欣然收下。
小魚兒主動地將鳳兒的籃子提過來,道:「請周捕頭檢查一下,看有無不得帶入牢
中的違禁品?」
掀開蓋子,裡面有一隻燒雞,一個醬肘子,四個饅頭,外加一壺酒,此外別無長物。
周慶隨隨便便地翻動一下,僅將酒壺留下,便宣佈通過,命一名捕快領著鳳兒去大
牢。
鳳兒手謝萬謝而去,進入順德府的大牢,運行至最裡面的一間牢房才停下來。
這是死刑犯的牢房,門禁特別森嚴,三面都是厚鐵皮,前面有一個徑尺大小的窗戶,
被粗逾兒臂的鐵條圍住,連手都伸不出來,後面的窗戶很高,在牆壁頂端,情形與前窗
約略相同。
領路的捕快道:「你爹就關在裡面,有什麼話現在就可以說了。」
鳳兒道:「不可以打開嗎?」
「這是死牢,絕對不行。」
「吃食的東西如何送進去?」
「可從下面的小孔塞進去。」
「小女子想知道,可以停留多久?」
「越快越好,長話短說,廢話少說!」
「是!是!」
捕快沒再言語,「砰!砰!」的敲了兩下鐵門,嚷道:
「張忠,你女兒來看你了,如肯招出那百萬兩餉銀的下落以及雷天豹、游全河的行
蹤,你們父女或許還有團圓的日子。」
話完,不待張忠回話,便自離去。
耳畔傳來一陣鐵練腳鐐的「鏗鏘」之聲,鳳兒看到,在眼前的小窗戶上,出現一張
粗暴、兇惡、狂傲、冷酷,長了一臉絡腮鬍子的老臉。
七殺凶神張忠首先開口說道:「老子連老婆都沒有,哪來的女兒,你為何要冒充—
—」
鳳兒截住他的話頭,小聲道:「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姑娘是來救你的。」
張忠是個粗人,聲音盡量壓低,還是比一般人高一些,道:「是誰叫你來的?」
「是血手屠夫王化,也是鐵膽魔星雷天豹。」
「噢,兩位老哥還健在,近況如何?」
「好得很。」
「下落何方?」
「什麼時候啦,誰有心情和你扯這些閒事,快說你自己的情況怎樣?」
「挨了一頓毒打,不過還很硬朗。」
「走得動嗎?」
「可以。」
「走得動就有救。」
「媽的,這是個大鐵籠,老子出不去呀。」
「本姑娘正是為此而來。」
「你來有個屁用,能劈破鐵柵鐵皮?」
「有烏劍在手,就易如反掌。」
「可是,大牢內外警衛森嚴,咱們不一定能全身而出。」
「硬闖當然不行,你可以走後窗。」
「後窗外是懸崖,很危險。」
「我們已經調查過,懸崖的下面是一條河。」
「奶奶的,偏偏老子是個旱鴨子。」
「沒關係,我們會劃一條船在河上相候。」
「這樣就必須配合密切才成。」
「明日拂曉前,你先除去鐐銬,再將後窗破壞,見到河上打出燈號時,便可一躍而
下了。」
「成,老子就這樣辦,快把烏劍拿來。」
「烏劍在燒雞的肚子裡,醬肘子內另有蠟燭火種,以便連絡之用。」
言畢,立將燒雞、醬肘子、饅頭等物從小孔塞進死牢去,並作了一番必要的交代。
「張大當家的,祝你好運,咱們明兒見。」
「但願如此,明兒見。」
黎明之前。
天,特別黑。
河上,有一條船正在摸黑逆水而上。
艙內有燈。
燈下有人。
鳳兒、阿呆、小魚兒好大的興致,一壺好酒,四樣小菜,秉燭夜飲,樂在其中。
阿呆目泛精芒,朝遠方望一望,道:「小鳳,我看等烏劍、玉鐲、太極棍弄到手之
後,你就可以改行啦。」
鳳兒弄不懂他的意思,道:「改行?幹啥?」
阿呆嘻笑道:「去演戲,當明星。」
小魚兒亦道:「鳳兒確有演戲的天才,連周捕頭那隻老狐狸都被你騙過了,但不知
你怎會有那麼多眼淚?」
鳳兒道:「是帶進去的,手裡抓著一個小瓶子,瓶子裡裝滿水,趁姓周的不注意時,
猛住眼睛裡灌,自然『淚』如雨下。」
阿呆道:「原來如此,我怎麼沒有注意到。」
鳳兒抿嘴冷笑一下,道:「你們男人最是粗心大意,自然不會注意到這些小事情。」
小魚兒不同意,道:「我抗議,起碼今夜我發現了一件很特別的事。」
鳳兒道:「哪一件事?」
小魚兒道:「今夜你打扮得特別漂亮。」
女孩兒家最喜歡聽人家說她美,儘管口說:「討厭,壞死啦。」實際上則心花朵朵
開,樂在心內。
阿呆想到了另外一檔子事,道:「小魚兒,真不知道你的算盤是怎麼打的,一千兩
數不在少,你好會慷他人之慨。」
小魚兒罵道:「你懂個屁,這叫做投資。」
「投資,你想從姓周的身上賺回來?」
「當然。」
「怎麼賺?」
「天機不可洩露。」
「說出來又不會少一塊肉。」
「你為什麼不自己動一動腦。」
二人各持己見,搭不上調,阿呆賭氣走出船艙去。
隔不久,鳳兒和小魚兒也隨後接踵而出。
船家是個中年人,操漿如飛,船行甚速。
遠處,懸崖之上,一燈如豆。
阿呆道:「這個老小子已經準備好啦,大概一夜未睡。」
鳳兒道:「生死交關的大事,他自然不會掉以輕心。」
小魚兒道:「他要是知道被咱們耍了,一定會氣破肚皮。」
話至此時,小船已駛至燈光的下方。
小魚兒命船家將船停下,鳳兒拿出蠟燭來,畫了三個圓圈圈。
一會兒,懸崖之上的燈光也開始晃動,畫了三個圓圈圈。
接著,鳳兒高舉燭光,卓然不動,表示萬事齊備,就待七殺凶神張忠縱身一跳。
果然,張忠已跳出窗口,此刻東方露出了魚肚白,身形清晰可見,飄飄而下,疾逾
殞石。
噗通!就在船前數丈之處,濺起來一大片水花。
張忠是個旱鴨子,不懂得水性,頭上腳下,以跳樓的方式跳水,屁股先著水,只聽
他發出一聲:「哎呀,我的媽!」
入水之後,便再也沒見到他的人影。
「媽的,飯桶一個,連水都不會玩。」
小魚兒口中謾罵,人已縱身入水。
姿勢好美,如龍似蛟,雙腳一蹬,鑽入水中。
這時候,七殺凶神張忠才從水面上露出來半個頭,亂喊亂叫道:「救命啊,快來救
命呀,咕咚!咕咚——」
連喝了好幾口河水,人又沉下去。
小魚兒及時托住他的下顎,使他的口鼻浮出水面,像拖死狗似的,將張忠拖至船邊,
復被阿呆、鳳兒合力拖上船去。
嘔出幾口河水,喘息一陣子,張忠這才有說話的力氣,道:
「娃兒們,謝謝了,從現在起,只要咱家在位一天,黑風寨的榮華富貴願與三位共
享。」
小魚兒道:「客氣,客氣,有得吃,有得喝,也就可以啦。」
七殺凶神張忠擰一下濕透的衣裳,道:「雷總瓢把子、王老寨主近來還好吧?」
鳳兒道:「逍遙自在,無憂無慮。」
張忠道;「不知現在何處逍遙?」
阿呆道:「在大漠塞外,吃香的,喝辣的。」
張忠道:「既在大漠塞外,他們怎會得知老夫被擒之事?」
小魚兒道:「我們體來是受老盟主之托,前來天狼寨,黑風寨等處,尋三位寨主,
前往大漠塞外去避風頭,不料,循線找到『百樂客棧』時,始知張寨主業已被擒,於是
才定下瞞天過海的救人之計。」
張忠感慨萬千地道:「真是謝天謝地,若非三位及時援手,咱家的這一條老命,准
會丟在順德府的大牢裡。」
阿呆道:「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張寨主將來必然飛黃騰達鵬程萬里。」
馬屁拍得恰到好處,張忠暈陶陶的好不受用:「好說,好說,咱們有福同享,有錢
大家花就是。還沒有請教三位與總瓢子是何關係?尊姓大名?」
小魚兒將三小一併介紹一番,道:「至於與總瓢把子的關係嘛,我們也說不上來。
總而言之,統而言之,亦師亦友,非友非師。」
張忠一怔,道:「此話怎講?」
阿呆道:「有師徒之實,無師徒之名,成天沒大沒小,一起鬼扯胡鬧。」張忠笑呵
呵地道;「這樣才爽,板著臉孔當師父多乏味,總瓢把子最是懂得生活情趣,咱們以後
也有樣學樣,別把咱家當老古董。」
小魚兒粗聲大氣地道:「娘的,這才像句人話,打是親罵是愛,打打罵罵的日子才
好過。」
阿呆更絕,立即付諸行動,抽冷子補上去就要將張忠推下河裡去。七殺凶神嚇一跳,
道:「慢著,慢著、咱家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怕下水,這個玩笑可開不得。」
立即全力反撲,將阿呆逼退回去。
順流而下,船行似箭,就在二人打鬧中,小船已靠在岸。
三小先行下船,七殺凶神張忠突然右手五指箕張,冷不防抓住了船家的頭骨。
好厲害的「鷹爪功」,「卡巴!卡巴!」是骨碎肉裂的聲音,聽得人毛骨悚然,一
霎時,船家頭骨已碎,被張忠抓出五個血窟窿,腦漿四溢而亡。
彈身上岸,用力一推,船兒漂入河心,順流而去。這事完全發生在一瞬之間,而且
事出突然,毫無任何徵兆,想阻止根本不可能,三小相顧失色,面有驚容。事情已經發
生,船家的生命無可挽回,小魚兒只好接受這個事實,不怒反喜地道:「老小子,好功
夫,乾淨利落,痛快淋漓。」
七殺凶神將血手洗乾淨,面不改色地道;「成大事者必須心狠手辣,留船家活命,
順德府的那群王八捕快必會咬上咱們的尾巴。」
阿呆道:「幹得好,幹得好,殺掉這個老匹夫,咱們起碼省下一筆船資。」
張忠露出一臉不屑之色,道:「嗨,這筆小錢算什麼,不過九牛一毛,咱家的銀子
堆起來比山還高,一百個人也抬不動。」
鳳兒道:「老小子可是指那百萬餉銀而言?」
張忠道:「那只是其中之一。」
小魚兒道:「難不成還有更多的?」
張忠道:「多到叫人八百輩子也吃不完,喝不了。」
阿呆道:「這許多銀子,一定要一個很大的地方才放得下?」
張忠道:「放屁,你這是多此一問。」
鳳兒以試探語氣套他:「地方大,目標明顯,不怕別人黑吃黑,或是被官府發現?」
張忠信心十足地道:「不會,也不可能。」
小魚兒道:「為什麼?」
七殺凶神道:「因為存放銀子寶貝的地方,在大家的心目中,是最不可能的一個密
秘所在。」
阿呆道:「在哪裡?老小子如果不介意的話,不如說出來聽聽,咱們有事沒事到那
兒去溜一溜,看有無被人大搬家?」
七殺凶神聞言猛然睜大了眼,聲急語快地道:「說,雷天豹有沒有告訴你們?」
鳳兒含混其詞地道:「好像有,但已經記不得了。」
張忠激動的情緒稍稍緩和一些,道:「可能是女娃兒記錯了,這事只有我們四個老
傢伙知曉,總瓢把子絕不會洩露天機。」
小魚兒見到這般情景,沒敢再繼續追問下去,轉變話題道:「好借好還,再借不難,
老小子該將烏劍還給在下了吧?」
張忠「哦」了一聲,探手入懷。懷中空空,不禁大吃一驚:「糟了,咱家把烏劍弄
丟了!」
烏劍何等重要,小魚兒亦驚得目瞪口呆:「可知丟在河何處?」
七殺凶神道:「十之八九是落在水中。」
阿呆道:「那就快去找,一旦失落,小心王老兒殺豬的大屠刀。」
張忠情不自禁地摸一下脖子,道:「拜託拜託,一事不煩二主。咱家不識水性,尚
清三位大力相助。」
鳳兒詭笑一下,道:「幫忙可以,但須答應我們一個條件。」
張忠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快說,快說,別兜圈子。」
鳳兒道:「還是那句老話,銀子寶貝放哪裡?」
張忠口沫四濺地道:「不是不說,是不能說,說了會五馬分屍,天打雷劈!」
阿呆道:「傷腦筋,這麼嚴重?」
七殺凶神道:「這是我們當年發下的毒誓。」
事實如此,鳳兒心知再問下去也問不出個結果來,猶豫一下,道:「既然如此,我
們也不便再強人所難,恕鳳兒跟你開了個小玩笑,其實烏劍早已物歸原主。」
探手入懷,烏劍已握在鳳兒的手裡。阿呆看得一楞,道:「真正傷腦筋,施展空空
妙手,也不
事先打個招呼,嚇得我阿呆先生窮緊張一聲,心臟差點沒跑到外面來跳迪斯科。」
七殺凶神張忠同樣吃驚不小,像是突然遇上了妖魔鬼怪,一瞬間,整個身心表情全
部為之凍結。
好半晌,才如夢初醒地道:「鳳丫頭是什麼時候取走的?咱家事先怎麼連半點知覺
都沒有?」
阿呆口沒遮攔地道:「大概是不知不覺吧?」
張忠眼一瞪,就要發作,小魚兒笑道:「別發火,我們也同樣無知無覺,須知鳳兒
扒的功夫天下第一,栽在她的手裡,算不得是什麼丟人的事。」阿呆逮住機會大吹大擂
道:
「是嘛.能讓具有天下第一流身手的小偷扒一次,可是莫大的榮耀,要知道我們鳳
兒姑娘乃扒神偷仙,非價值連城的寶貝不偷,非身份崇高的豪客不扒,你應該感到高興
才對,沒有什麼好懊惱的。」
經二人這麼一說,七殺凶神的神色隨即平靜下來,道:「鳳姑娘果然天人神技,咱
家佩服得五體投地,但不知是何時何地下的手,說出來也好讓老夫長點見識。「
鳳兒故示神秘,笑而不答。
阿呆代為吹噓道:「高手行事,不論何時何地,隨時隨地都可以偷,可以扒,我們
鳳兒姑娘還有最厲害的一招你不曾領教呢。」
張忠好奇地追問道:「是哪一把招?」
阿呆一語雙關地道:「偷人!」
七殺凶神一楞,道:「偷人?」
「沒錯,是偷人!」
「鳳姑娘年紀還這麼小,就會偷人養漢?」
小魚兒亦故作糊塗地戲謔道:「是嘛,是嘛,從小看大;從大看老,這樣的女人誰
還敢要,準會戴綠帽子。」
直氣得鳳兒柳眉倒豎,杏眼圓睜地罵道:「呸呸呸!死阿呆,臭阿呆,千刀萬剮,
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來的混蛋王八阿呆,姑奶奶幾時偷過人,養過漢,你看見啦?還是逮
著啦?」
口罵不足,繼之手打,粉拳雙揮,仿若雨點子一般猛往阿呆身上招呼。
阿呆忙不迭地東躲西藏,高舉雙手作投降狀,扮著鬼臉告饒道:
「誤會,誤會,天大地大的誤會,我是說你的扒技天下無雙,即便將一個活生生的
人偷走,對方也不會發覺,並不是說你會偷人養漢,跟男人在床上做那種苟且之事的意
思啦。」
鳳兒的粉拳已收回,氣猶未消地道:「哼,呆子,笨瓜,二百五,外加三八,十三
點,以後最好把話說清楚,別破壞我的名譽。」
一句話惹來滿天風雨,阿呆的口頭禪又來了,連聲搖頭歎息道:「傷腦筋,傷腦
筋!」
七殺凶神張忠卻另有所思,道:「憑鳳丫頭的這一身功夫,定可名揚天下,富甲一
方,在江湖上鬼混,那是埋沒人才,趕明待風聲平息後,咱家帶你到北京去闖。」
鳳兒道:「幹嘛?」
張忠道:「去偷皇宮大內,去扒皇上皇后。」
阿呆道;「我也去,偷皇宮皇上一定很刺激。」
張忠做了一個扒手的動作,道:「你又不會扒,去做什麼?」
阿呆理直氣壯地道:「能做的事情多得很,起碼可以把風放哨。」
小魚兒道:「別扯蛋,張寨主現在是欽命要犯,去北京等於是自投羅網,當務之急
是快到大漠塞外去避風頭。」
張忠道:「說得也是,趁順德府的捕決尚未發覺前,咱們最好立即遠走大漠為是。」
鳳兒道:「且慢,還有一件更重要的大事你們都忘啦。」
七殺凶神道:「何事?」
鳳兒道:「雷天豹一再交代,無論如何,一定要將太極棍帶走。」
阿呆道:「是呀,這麼重要的事怎會忘記,我們正是為此而來。」
張忠道:「三位是為太極棍而來?」
小魚兒指著阿呆的腦袋道:「他的大腦有問題,說話欠條理,我們千辛萬苦的只是
為了救人,是糟老頭要我們提醒你,老小子務必要帶著太極棍走。」
七殺凶神道:「糟老頭是誰?」
鳳兒道:「就是總瓢把子雷天豹。」
「哦!」張忠滿腹的疑雲這才消散開。
小魚兒道:「太極棍可在你老小子的身上?」
張忠道:「不在,老夫藏在一個絕妙好地方。」
阿呆異想天開地道:「在哪裡?我阿呆先生幫你去拿。」
去哪裡,張忠沒有說,為了避免令他起疑,三小亦未追問,一行四人,默默地向西
而去了。
此刻天已大亮,大家單挑荒僻無人的小徑走,七殺凶神一馬當先,近午時分,又來
到了「百樂客棧」。
那個老太婆還在,一踏進大門,張忠便大聲喳呼道:
「有啥好吃的東西快點端出來,老子的肚子快要餓扁了,同時也得好好招待招待這
三位救命大恩人。」
「是,主人!」
老太婆躬身應是,轉身走進廚房去。
小魚兒雙眉一軒,道:「張寨主別客氣,隨便吃點東西塞飽肚子就可以啦,此非善
地,不宜久留。」
七殺凶神卻另有他自己的看法:「小兄儘管放心,最危險的地方最安全,姓周的那
個老瘟神一天半天內還不會找到此地來。」
老太婆的動作好快,不一時已端整好一桌酒席,鳳兒邊吃邊說道:「老小子的名姓
好鮮,又稱七殺凶神,跟張獻忠有有沒有關係?」
七殺凶神張忠是個地道的粗人,捧起一隻酒罐子來,「咕咚!咕咚!」的先灌了二
三斤燒刀子,然後咂一咂嘴唇,才粗聲嚷嚷道:「誰知道,咱家從小父母雙亡,到處流
浪,也到處殺人放火,有人卻說我跟張獻忠八桿子也打不到,有人卻說俺是他老人家的
七世孫。」
阿呆煞有其事地道:「嗯,品種優良,血統純正,無論做人做事,言行舉止,都有
幾分神似,依我阿呆先生看,八成是張家的嫡系無疑,將來再多殺幾個人就更像了。」
張忠虎吼一聲,輕描淡寫地道:「殺人算什麼,是稀鬆平常的小事情,跟切菜跺肉
一樣,咱家最愛看人在臨死前的那副可憐相,驚惶恐怖,屁滾尿流,改天咱們在赴大漠
的途中,老子就一路殺下去,給三位開一開眼界,看一看人類死亡的窩囊相,跟豬狗有
何不同。」
話甫落地,一眼見老太婆又送來一道菜,接著笑說:「還有沒有菜?」
老太婆道:「沒有了。」
張忠道:「那就回老家吧!」
吧字出口,以掌代刀,卡嚓!好清脆的聲音,好鋒利的掌力,殺人於笑談之間,立
告身首異處。
傷口之處齊如刀削,血如噴泉,冒起來一尺來高。
腦袋已經落地,眼睛還是睜著的,顏面扭曲得不成人形,在地上蹦跳了好幾次才靜
止。
噗通!身體也緊跟著倒下來,與腦袋至少相距有三尺以上一個活生生的人,瞬息之
間便告魂歸西天,但她臨死前那種驚恐、俱怖、痛苦、哀傷的表情,卻永遠留在風兒、
阿呆與小魚兒的心板上。
尤其,他們親眼見到七殺凶神殺了兩個人,俱皆無怨無仇,甚且有恩於他,為殺人
而殺人,把殺人當娛樂,沒有徵兆,沒有跡象,想援手根本不可能,不由皆頭皮發炸,
一股寒意直從心底最深處冒上來。
七殺凶神居然還有充足的理由:「咱家項上的人頭,值二萬兩白花花的銀子,是怕
她去通風報信,這樣就一了百了,可以高枕無憂。」
小魚兒恨得牙癢癢的,暗想:「這個老傢伙凶殘成性,簡直禽獸不如,將來一定不
得好死!」
但事已及此,無可挽回,況且太極棍尚未到手,小魚兒只好言不由衷地道:「痛快,
痛快,想不到看你老小子殺人的滋味會這麼爽。」
鳳兒心細如絲,不著痕跡地道;「為了看你多殺幾個人,何妨即刻取來太極棍,咱
們現在就上路。」
張忠笑聲爽朗,聲震全屋,道;「鳳丫頭好主意,咱們就這麼辦。」
從屋裡取來一把匕首,就在距老太婆頭顱不遠處,七殺凶神熟練的敲打一下,接連
啟開三塊青磚,磚的下面有一個鐵匣子,打開鐵匣,裡面赫然有一支寒鐵打造,通體墨
綠,長三尺有餘,狀如棒球棒的根子。
阿呆攏過來,道:「這就是太極棍?」
七殺凶神點頭道:「一點不差。」
阿呆給鳳兒和小魚兒使了一個眼色,意思是說:「媽的,這個老小子真會藏,難怪
咱們到處找不到。」
鳳兒明知故問道:「這太極棍如此珍貴,值得你這樣藏匿?」
張忠如數家珍地道:「這太極棍乃寒鐵打造,可開碑碎石,削金斷玉,當然珍貴無
比,而且——」
小魚兒見他故意停下來,不再言語,忙追問道:「而且怎樣?」
七殺凶神將太極棍取出來,指著繪有太極圖案上方的握把處,以及棍尾的八卦陰文,
道:「太極老祖當年打造這支太極棍的時候,的確煞費苦心,你們瞧,這握把處有機關
環扣,根尾又有八卦陰文,是殺人的利器,更是發暗器的最佳工具。」
阿呆傻呼呼地道:「噢,這麼厲害,既是兵器,還可以發暗器,好棒啊。」
七殺凶神張忠道;「渾球,本來就是一根好棒子嘛。」
小魚兒的眼球子轉了兩下,道:「可否表演一兩樣暗器,讓咱們見識見識?」
阿呆道:「乾脆借給咱們過過癮好啦。」
鳳兒道:「就像咱們將烏劍借給你逃生活命一樣。」
小魚兒道:「不過,最好不要勉強,勉強就沒有意思啦。」
七殺凶神遲疑一會兒,道:「三位救命大恩人,等於是咱家的再生父母,有何不可,
拿去玩玩吧。」
當真將太極棍交給了小魚兒。
小魚兒拿在手中,好不得意,與風兒、阿呆共同端詳一陣,指著提把處的一個機簧
道:「這是什麼暗器?」
凶種張忠道:「是飛刀,竹葉飛刀。」
鳳兒道:「准不准?」
張忠道:「百發百中。」
阿呆道:「快不快?」
張忠道:「快如離弦怒矢。」
鳳兒道:「小龍哥,試試嘛,別辜負了張大寨主的一番美意。瞧,前面花瓶裡有三
朵迎春——」
「花」字尚未出口,小魚兒已將機關按下,好快好準,沒見竹葉飛刀的影兒,只看
到三縷青光,但聞咻!咻!咻!三聲響,三朵迎春花已應聲而落。
小魚兒信口開河地讚了幾句,扣住另一個扣環道:「這又是什麼歹毒的玩藝兒?」
七殺凶神得意洋洋地道:「是梅花毒針,以寡敵眾時最管用。」
阿呆疑雲滿面地道:「傷腦筋,老小子身懷絕技,殺人好像是割稻子一樣爽,又有
太極棍,簡直如虎添翼,怎會在陰溝裡翻船,栽在周快刀的手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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